李老師是上趟寧寧穿成木耳時, 教導她化妝和穿搭技巧的老師。
相處過程中, 寧寧知道了她的真實職業(yè),不是化妝師, 而是特效化妝師。比起把六十分的女人變成八十分, 他更熱衷於把年輕人變成老人, 把男人變成女人,把人變成僵屍……
閑暇之餘, 寧寧跟他學了一個特效妝容。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那個純粹是出於好奇才學會的妝容,今時今日居然派上了用場。
車子停在醫(yī)院門口。
或許是因為下雪天, 感冒的人變多了的緣故,今天來醫(yī)院的人很多,病人跟病人家屬不斷在門口進進出出, 但有兩個既不像病人,也不像病人家屬的人守在門口, 盯著每個進來的人。
“別動, 別動。”寧寧轉(zhuǎn)動手裏的口紅,“最後一點。”
車門打開, 聞雨率先下來, 抱著餘生走進醫(yī)院。
木瓜正要跟著下去, 衣服被人從後麵拉住,寧寧在他身後氣急敗壞的喊:“你傻啊?被人發(fā)現(xiàn)怎麼辦?快坐迴來!”
對麵, 聞雨已經(jīng)三步兩步的走上了樓梯, 正要進大門, 兩人中的一個已經(jīng)迅速靠過來,看著他懷裏的人——蠟黃蠟黃的麵孔,嘴唇上方還有一顆巨大的黑痣,痣上長了一根毛,怎麼看都是個身材瘦小,麵容猥瑣,偷看女浴室被人發(fā)現(xiàn),繼而被打破腦袋的大爺。
多看一眼都辣眼睛,裴玄的手下立刻移開了視線,接著打量下一個進來的人。
車內(nèi),木瓜與寧寧麵麵相覷。
車窗上照著木瓜現(xiàn)在的模樣——皮膚白皙,眼窩深邃,大紅色的口紅,儼然一個妖豔賤貨。木瓜忽然伸手捏住寧寧的臉,怒道:“既然不需要我下車,你把我搞成這個樣子幹嘛?”
“放受,放受!”寧寧口齒不清的說。
她隻跟李老師學了一個特效妝容——老人妝。這妝用在了餘生身上,效果拔群,成功混進了醫(yī)院,至於餘生,她本來以為按照電視劇裏的劇情,給他隨便上個妝,從男人變成女人可以混淆大部分人的視線了。
事實證明,是她太天真了。
不化妝倒還罷了,化完妝以後,這貨居然跟他姐起碼八成像,這還怎麼蒙混過關(guān)?隻怕遠遠打個照麵能被人認出來!
為了平息木瓜的憤怒,寧寧拿出聞雨留下的大哥大,還有餘生留下的便條,說:“他們有他們的事情要忙,咱們有咱們的事情要做,你聽我說……”
十幾分鍾之後,一家俱樂部裏。
還沒到晚上,連家二少喝得醉醺醺的,摟著懷裏的女人,罵罵咧咧道:“老不死的,知道偏心別人。該死的裴玄,夥同我女兒一起搞我。賤女人,早知道這樣,把你射牆上去……”
腰上的大哥大突然響了,他拿起大哥大,放在耳邊:“喂?”
“二少。”一個少年的聲音在對麵說,“現(xiàn)在連家的那位連蓮小姐,是假的。”
連二少一下子清醒過來,問:“你哪位?”
“我是哪位不重要。”對方說,“重要的是,我知道真的連蓮小姐現(xiàn)在在哪。”
<a id="wzsy" href="
http://m.siluke.com">思路客</a>
“在哪?”連二少急忙問,接著又用懷疑的口氣道,“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
“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地點。”對方報出一個醫(yī)院名,“是不是,你親眼看看知道了。”
“好的,我去看看。”掛斷電話以後,連二少並沒有從沙發(fā)上起來,笑話,堂堂二代,因為一個陌生人的電話亂了分寸,像話嗎?他給自己一個小弟打了電話,吩咐道,“小李啊,我記得你老婆是附屬醫(yī)院的護士?讓她幫我問一下,今天普外科有沒有來一個叫連蓮的病人,好,好,我等你電話。”
掛斷電話,他繼續(xù)跟懷裏的妹子尋歡作樂,一邊作樂,一邊罵天罵地,罵老頭子,罵裴玄,罵自己女兒……
罵著罵著,電話又響了。
他不耐煩的接了電話:“喂,小李……什麼?真有一個叫連蓮的病人?什麼?你過去看了眼,是我女兒?”
二少方寸大亂,先將懷裏的女人推下沙發(fā),繼而自己跳下沙發(fā),還不小心跳到了女人的腿上,隨著哢嚓一聲,女人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外麵的保安衝了進來,一陣雞飛狗跳之後,二少給了女人一大筆醫(yī)藥費才得以脫身,一出俱樂部的門,鑽進車裏,對司機催促道:“快快快,附屬醫(yī)院!”
車子停在附屬醫(yī)院門口,他剛剛下車,電話響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還是那個少年的聲音,“把人帶迴去,當麵揭穿家裏那個冒牌貨?”
二少忍不住停下腳步,左右四顧,視線在每個正在打電話的人身上逗留,將軍肚的大老板,麵帶憂愁的老人,妙齡少女……他們有的在雪地裏慢慢走著,有的坐在溫暖的車子裏,當中偏偏沒有一個是少年。
“我當然要把人帶迴去,那家裏那個冒牌貨好好喝一壺。”二少一邊用眼睛繼續(xù)尋找對方的蹤影,一邊問,“你在哪,能出來麵談吧?”
對麵沉默片刻,道:“你不打算讓裴玄好好喝一壺?”
二少吃了一驚,笑道:“你知道的還真多。當然,比起那個小卒子,我更想讓裴玄這個王八蛋好看!”
畢竟便宜女兒跟他不是很熟,但裴玄跟他卻是老朋友了,被老朋友背後插一刀,那種感覺比十個便宜女兒捅他都疼。
“可實際上你給不了他好看。”少年說,“你心裏明白,比起你,連老爺子更相信他,更相信外人說的話。”
二少眼角抽搐了一下,想要反駁他,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其實不僅連老爺子,連家的每個人都更加相信外人,不相信自己的親人。
“需不需要我給你一點建議?”少年突然問。
“……你說。”二少道。
“聽說連老爺子正在招待他最喜歡的幾個繼承人吃飯,一頓飯吃不了很久,最多再過兩小時,他們,還有那個冒牌貨要出來了。”少年說,“裴玄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你正牌女兒給替換了,你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給換迴來?”
二少眼前一亮。
“換迴來的好處,不用我說了吧?”少年笑道,“要知道,連老爺子現(xiàn)在最喜歡的人是她了,你可以讓她幫你在連老爺子麵前說很多好話。”
“我不需要她在老頭子那幫我說好話。”二少笑了起來,“我隻要她幫我在老頭子那說裴玄的壞話行。”
目送二少走進醫(yī)院大門,木瓜放下大哥大,轉(zhuǎn)頭問寧寧:“幹嘛要叫他來?我們自己過去,接了我姐跑不行嗎?”
“做錯事的又不是我們,我們?yōu)槭颤N要跑?”寧寧說,然後看著車窗外紛紛落下的雪,雪那樣白,像覆在他臉上的玉石麵具,她喃喃道,“裴玄是大家的仇人,這是大家的複仇,一人一刀,誰也別落下。”
醫(yī)院內(nèi),二少從一個病房門口走過,裏麵嘈嘈雜雜,但沒有吸引他的視線,他正忙於自己的複仇,而病房內(nèi)上演的是另外一出複仇。
“你怎麼會在這裏?”許蓉驚恐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那是個身材高大,但是一身戾氣的男人,朝身旁的病人護士吼道:“這是我老婆,我找我老婆,關(guān)你們什麼事?”
又轉(zhuǎn)過頭來對許蓉笑:“當然是你老板通知我的咯,說你病了需要人照顧,我不來了嗎?”
許蓉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冷汗。
男人以前也來找過她,不為別的,為了她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工錢。但他進不了寧玉人住的小區(qū),進來了寧玉人也不讓她給他開門,甚至他如果鬧騰得太厲害,寧玉人還會斷然報警。
這男人是個典型的窩裏橫,在家裏打老婆是一把好手,麵對警察一個慫字。
“你說謊。”許蓉覺得口幹舌燥,聲音沙啞道,“玉人怎麼可能會讓你來照顧我?她,她又不是不知道你……”
許蓉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寧玉人說過的那句話忽然閃過她的心頭,
“我不會讓你死,也不會把你交給警察。你要快點好起來,接受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汗水不停的流下,許蓉的臉色越來越白,身上忍不住開始發(fā)抖,男人卻已經(jīng)湊到她麵前,露出一個讓人惡心的笑容:“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趕緊出院吧,別在裏麵浪費錢了,我問過了,住一天要好多錢呢。”
“……我沒錢。”許蓉磕磕巴巴的說,“是玉人,玉人給我墊付的錢。”
男人嘴一癟:“那你趕緊給她打電話,叫她別把錢給醫(yī)院,直接給我行!”
許蓉的眼淚差一點下來了,錢到了他手裏,直接會換成煙跟酒,連米都不會換一把,哪裏還會用來給她看病?
這時外麵進來一個麵相刻薄的老太婆,懷裏抱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朝男人喊:“出院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你們怎麼還在這磨磨蹭蹭的?”
“媽媽!”她懷裏抱著的小女孩朝許蓉哭道,“我不迴去,我不迴鄉(xiāng)下!”
“小玉!”許蓉直接從床上跌下來,跌跌撞撞的跑向自己的女兒,把她奪進自己懷裏,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媽,我好不容易才把小玉送進省直幼兒園,你怎麼要把她送迴鄉(xiāng)下?”
“我問過了,那幼兒園太貴了,比咱們鄉(xiāng)下上小學還貴。”老太婆哼了一聲,“我們又不是有錢人,上那麼好的幼兒園幹什麼?再說了,她是個女孩子,女孩子不用讀書,會寫自己名字可以了……”
“媽!”許蓉尖叫道,“小玉跟我們不一樣!小玉她已經(jīng)上電視了!她會變成大明星,跟寧玉人那樣的大明星!”
老太婆被她的尖叫聲嚇了一跳,迴過神來,跟在老家一樣,用力給了她一巴掌,罵道:“瘋話連篇,你以為人人都是寧玉人啊?還大明星,她是大明星,怎麼不見她給我錢呢?”
母女兩個哭哭啼啼,被男人還有老太婆拖出了醫(yī)院。
她們兩個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呢?
或許,是變迴最初那樣吧。
夜裏,寧玉人迴到空無一人的家中,進門的時候,聽見電話在響,也不知道響了多久,但耿耿於懷,一直不肯停下。
她慢條斯理的脫下腳上的高跟鞋,走到電話旁邊,接聽了電話:“喂?”
“玉人!”許蓉在對麵哭道,狀似崩潰,“玉人我錯了!你要我怎麼做?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放過我……不,放過小玉?”
“你在說什麼呢?”寧玉人柔聲道,“什麼放過不放過的?”
“我下場怎樣都無所謂,你要我死我立刻從這樓上跳下去,可小玉……”許蓉哽咽道,“小玉這麼好的潛質(zhì),這麼聰明一個孩子,還這麼喜歡演戲,你不覺得她很像小時候的你嗎?求你了,你把她留下吧,看在我們這麼多年交情份上,看在我是個母親的份上……”
“許蓉。”寧玉人打斷她,淡淡道,“你是母親,我也是個母親。”
對麵半天沒有聲音。
“所以你安心接受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吧。”寧玉人柔聲道,“這才是你應有的未來。”
說完,她掛斷了電話,任憑之後電話再怎麼響,她都不予理會。
“我該去接寧寧了。”她對自己說,“不過去之前,我還得做一件事。”
她迴到自己的房間裏,打開保險箱的櫃子,櫃子裏麵放的不是錢跟珠寶,而是一盤盤錄像帶,上麵還編著號,時間年月日。這些是她的日記,每當她去一次人生電影院,迴來以後她都會將穿越的故事記錄下來——以電影的方式。
拿出一盤沒有記錄時間的空白錄像帶,她開始記錄今天的日記。
鏡頭對準自己,她朝鏡頭微笑。
“你好,寧玉人。”她說,“我來自007,是十年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