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將她從外頭推進來的?
寧寧也想跟出去看看, 但被一人按住肩。
“時間不多了,我說,你聽。”石中棠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前, 雙手抓住她的肩膀, 將她從地上扶起。
“你剛剛用的票,叫做主角票,每個麵具人手裏都有一張,上頭是自己的頭像。”石中棠說, “你還記得吧, 我拿過三次,用過三次, 三次以後,我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他笑,手指叩了叩臉上的玉石麵具, 音色明麗。
“可這票不是我主動要的, 是別人硬塞給我的。”寧寧疑惑道,“這樣也算?”
“那你真應該謝謝她。”石中棠想了想, 笑道,“要是沒有這張票, 你現在已經逃票了。”
寧寧心中一突, 問:“逃票的下場是什麼?”
“與其關心這個, 倒不如關心現在這場電影。”石中棠麵色一肅, “寧寧, 你知道主角票跟其他票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他總是嬉皮笑臉, 難得用這麼嚴肅的語氣跟她說話,知道事態嚴重,寧寧也暫時將逃票的事情放到一邊,看著他道:“是什麼?”
“普通票也好,指定票也好,要不要改變主角的命運,主動權都在你,但主角票不同,主動權在給你票的人,為了逼迫你改變自己的命運,他們通常會在片子一開始,給你一個限製。”石中棠道,“比如我,我穿的是個騙子,給我的限製是我不能騙錢,要從正規途徑賺錢。”
“如果你不管這個限製,硬要從別人手裏騙錢會怎樣?”寧寧想了想,決定先弄清楚最壞情況。
“如果不管這個限製的話……”石中棠笑了笑,“你會迴到開頭。”
迴到開頭?
這話是什麼意思?
寧寧還想問個清楚,但是主題曲已經響了起來,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慵懶柔媚的唱著:“男人那麼多,每個都我,哥哥與弟弟,我選擇哪個?”
一陣失重感襲來,石中棠的嘴唇在她麵前開開合合,可寧寧卻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他的聲音變得模糊,臉也變得模糊,等到視線重新變得清晰,她已經站在一間畫室裏。
傍晚時分,夕陽猶如一顆正在融化的紅心蛋,風從窗口吹進來,吹動白色的窗簾,吹動畫架上的畫紙,也吹動她的長發。
“限製。”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慵懶柔媚,是之前唱主題曲的聲音,“完全扮演我的角色,不能說我不會說的話,不能做我不會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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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寧寧愣住了。
這算什麼限製?
她一直以來不都是這麼做的嗎?把人生電影院當成一個磨練演技的地方,盡量扮演自己穿成的每個角色,不說對方不會說的話,不做對方不會做的事。
吱呀一聲,她身後的房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寧寧轉過頭,看見一個男生站在門口,十九或者二十,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麵容清秀,眉宇間帶著一股憂愁,懷裏還抱著一本《人間失格》,外表上看來像個讀文學係的大學生。
這張臉怎麼那麼麵熟,不是……年輕時候的編劇李善竹嗎?
“李善竹?”寧寧試探著喊了一句。
“小姐。”他果然應了,抱著書走了過來,目光有些躲躲閃閃,不敢正視她,“你也來收拾哥哥的畫嗎?”
哥哥的畫?
寧寧轉頭看向畫架。
一陣風正好吹過,翻動夾在上麵的畫紙,第一張,第二張,第三張……連續幾張都是同一個人,那是一個有著一頭卷發的女人,卷發很美,如琴海的波浪,她的笑容也很美,如同貝殼打開的一剎那,對你露出笑容的神。
寧寧發現自己同樣認識這張臉。
《未來之夢》結束時,同聞雨一起送她迴家的那個女孩子,那年她稚氣未退,如今畫上的她卻已經成熟如蜜桃。
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聯想到李善竹之前那句小,寧寧估摸著,她的名字十有**是劇本裏的那個名字,張心。
那劇情呢?會跟劇本裏寫的一樣嗎?
李善竹從寧寧身旁走過,手裏的《人間失格》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修長細白的手指伸向畫架上的畫,上頭的畫被他一張張卸下來,卸到其中一張的時候,他渾身一僵,神色慌張的迴頭看了寧寧一眼,臉已經全紅了。
畫架上,是一張躶畫。
對一個純情大學生來說,畫上的內容未免太過刺激。張心斜躺在窗口處的軟沙發上,身上不著片縷,隻披著陽光與長發,淡紅色的吻痕像吹落的花瓣,落在她白膩的肌膚上。
畫室,躶畫,張心,李善竹。
眼前的場景是不是似曾相識?
完全是《哥哥的女人》裏的場景。
這個時候按照劇本,寧寧應該上去勾引他,不過想了想,她放棄了。
經曆過《我的天使》裏的那些破事,寧寧發現劇本這玩意根本不可信,什麼叫做根據真人真事改編?意味著由於後天的藝術加工,這個故事真一半假一半,完全按照劇本來演隻會壞事。
“還不加快點速度?”所以寧寧沒有勾引他,她抱著胳膊,淡淡催促他,“再磨蹭下去,天要黑了。”
“……哦。”李善竹低低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失落,他繼續收拾畫架上的畫,情急之下,手底下沒個輕重,將那張躶畫給扯破了。
寧寧搖了搖頭,正準備上去幫忙,忽然一楞。
被撕破的畫忽然恢複原樣,李善竹以極快的速度,一張一張將畫重新貼了迴去,貼完以後,又倒退著出了畫室,速度快到寧寧差點看不清楚。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
畫室裏隻留下寧寧一個人。
風吹在她身上,她覺得背上涼涼的,到底出什麼事了?
吱呀一聲,她身後的房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寧寧轉過頭,看見李善竹抱著《人間失格》站在門口。
“李善竹?”寧寧又驚又疑的看著他。
“小姐。”李善竹的目光有些躲躲閃閃,不敢正視她,“你也來收拾哥哥的畫嗎?”
寧寧楞了一下,他搞什麼鬼?
李善竹從她身旁走過,手裏的《人間失格》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修長細白的手指伸向畫架上的畫,一張又一張,卸到躶畫的時候,又是渾身一僵,轉頭看著寧寧,一張臉全紅了。
剛剛寧寧還覺得他這樣傻的可,現在卻隻覺得毛骨悚然。
“李善竹。”她發著抖問,“你進進出出的到底在搞什麼鬼?”
李善竹楞了一下,然後那個詭異的場景又再次出現了,畫一張一張貼迴原處,他倒退著從寧寧身邊經過,碰的一聲,大門關上。
僅僅幾秒鍾之後,吱呀一聲,大門再次打開,他又再次抱著《人間失格》,站在門口,眼睛望著她。
如此反複了三四次之後,寧寧總算是明白了石中棠那句“迴到開頭”的意思。
主角票的主動權,在主角手裏,不在觀眾手裏。
寧寧所在的這場電影的主動權,在張心手裏,不在她手裏。
根據張心給出的限製,寧寧不能說她不會說的話,不能做她不會做的事。第一次寧寧本該勾引李善竹,但她沒有這麼做,第二次寧寧說了不該說的話,於是電影倒帶了,直接迴到了片頭。
“換句話說,如果我不照著她的要求去演……”寧寧心裏喃喃道,“我要永遠演下去。”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李善竹抱著《人間失格》,站在門口。
“李善竹?”
“小姐,你也來收拾哥哥的畫嗎?”
跳過熟悉的開頭,李善竹站在躶畫前,扭頭看著寧寧。
這場勾引避無可避。
寧寧慢慢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走上前去。
每走一步,她心裏都在想:“如果我是張心,我該怎麼勾引他?既不能被人發現,又不能惹他討厭,更不能留下明顯的破綻……”
她在那張畫前站定,笑容變得有些憂傷。
“都是我的畫像。”她喃喃道,“他一定很我。”
李善竹愣了愣,然後恩了一聲,低下頭去。
風吹在兩個人身上,畫室裏靜悄悄的,隻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我想畫畫。”寧寧忽然說,“他給我畫了那麼多張像,但我從沒畫過一張他……善竹。”
李善竹沒想到她會突然喊自己的名字,呆了一下,才應道:“在,什麼事?”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寧寧看著他,抬手攏了一下耳邊的鬢發。
李善竹隻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聲音認真誠懇:“什麼都可以。”
寧寧:“當我的模特吧。”
李善竹抬起眼,表情有點傻傻的:“啊?”
“你跟你哥哥長得很像。”寧寧將剛剛攏過鬢發的那隻手伸過去,手指修長,指間還帶著淡淡的洗發水的香氣,濃鬱華麗,是玫瑰的香味,她深深凝視著他,像在看著他,有像在透過他看著另外一個人,輕言軟語,“他不在,你可以暫時代替一下他嗎?”
字麵上的意思,是讓他暫時代替他的哥哥,當她的模特。
但若是一個不留神,也能理解為另外一個意思……
可她表現得對哥哥那樣深情那樣眷戀,怎麼會有另外一個意思呢?多想都是對她的褻瀆,李善竹的睫毛劇烈顫了顫,低低迴應:“好……你什麼時候需要我,我什麼時候過來。”
寧寧溫柔的笑了起來,跟畫中人一模一樣的笑容,猶如貝殼在海上張開,神維納斯降臨人間。
李善竹的臉一點一點漲紅,她慢慢收迴手,掏出手機說:“你等一下,我看一下時間。”
她本來是想確定一下年月日,然後約他周末的時候過來,但是打開手機之後,她忽然楞了一下。
“怎麼了?”李善竹是個非常纖細敏感的人,他幾乎是立刻發現了寧寧的不對勁。
“……沒什麼。”寧寧立刻麵色如常,笑道,“剛剛開了靜音,發現有好幾個未接電話……今天星期三,你周末有沒有事?沒有的話,咱們周末早上九點在這裏見可以嗎?”
“恩。”李善竹迴道,然後看了她一眼,又飛快的別開眼睛,紅著臉說,“其實我最近沒什麼課,你什麼時候叫我來都可以。”
“那你迴頭把課程表拍下來,發我一份吧。”寧寧笑著搖了搖手裏的手機,“咱們迴頭再約。”
約定好之後,兩人開始收拾畫室裏的東西,這是李善竹哥哥的個人畫室,他臨時離開,之後再也沒迴來,畫室裏的東西還保持他離開時的樣子,窗戶也沒關,萬一遇上風吹雨打,裏麵要一片狼藉。
將畫收拾好,又將窗戶都關好以後,兩個人一起離開了畫室。
“小姐,我送你迴去吧。”李善竹說。
“好啊。”寧寧沒有拒絕,因為她並不知道張心現在住哪。
李善竹將她送到一個公寓樓的第三層才離開,鑰匙隻有四把,一把一把的試,她很快打開了房門。
三室一廳,家具齊全,裝潢典雅,牆上還掛了許多名畫,寧寧沒有興趣去辨別這些名畫的真假,她往沙發上一坐,迅速拿出手機。
“原來如此。”她咬牙,“難怪你給我這樣的限製。”
手機裏開著一個備忘錄。
看來在她穿越過來之前,張心正站在畫室裏,往備忘錄裏記東西。
上麵寫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