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狀態(tài), 極限也就是兩、三分鍾的事。


    林汐語的頭高高揚起, 無視脖子的抗議和周邊彌漫進的灰塵，睜大通紅的杏眼, 快速觀察顏槿的頭頂周圍。


    她認(rèn)可顏槿的邏輯：那些人無論是挖掘物資或是尋找她們, 距離都不會太遠(yuǎn)。他們行動時會保持安靜，在寂靜的大山裏這次滑坡的動靜不小，無論如何他們都會來瞧瞧。


    唯一要擔(dān)心的, 是她們等不到他們到來的那一刻。所以林汐語想能找到點什麼為顏槿作輔助支撐、或是能有什麼能讓人更快來到的求援信號。不管是什麼, 總是個希望。


    林汐語沒能找到那個希望——因為太不切實際，顏槿和她壓根動彈不得——她隻看到一根迷彩色的布條, 很是眼熟, 似乎曾經(jīng)是自己或顏槿衣服的一部分, 大概是掉進坑裏的時候被某塊尖銳的石頭刮下來的, 經(jīng)曆了兩次爆破和一次滑坡, 依舊堅持不懈的幸存在坑洞的邊緣。


    在一堆石頭裏, 還挺顯眼的。她們所在的角度不佳，從地麵上是個絕對死角, 這根布條應(yīng)該可以作為一個標(biāo)記，讓接近的人快速發(fā)現(xiàn)她們。


    林汐語隻能這樣安慰自己。她不敢大聲唿救，滑坡造成的灰塵還沒完全散去, 唿救的代價可能是嗆咳、氣力不濟甚至帶動身體晃動。她和顏槿這會兒的平衡得來不易，貿(mào)然的動作隻會更加縮短她們維持的時間。唿救和爆破的效果異曲同工, 都是用來引人注意, 力氣應(yīng)該用在關(guān)鍵時刻, 否則毫無意義。


    除了等待，她無計可施。


    終於有不同於石子滾動的聲響傳來。


    似乎是某種摩擦聲，聲音很小，斷斷續(xù)續(xù)，以致於林汐語一開始不敢確定，以為還是自己耳朵遭受連續(xù)近距離爆破摧殘導(dǎo)致的持續(xù)耳鳴。直到那聲音足夠近，她確定是腳步聲，正要開口時，另一道熟悉的聲音壓過了所有。


    “警戒！”


    一聲嘶啞的唿聲幾乎就在頭頂，夾在另一道爆破聲和石頭飛濺又落地的轟隆聲裏，伴隨又一次強烈震動，裹挾而來。


    猝不及防的灰塵再次揚起，林汐語條件反射地瞇起眼睛，在一派迷蒙中看見一條輕飄飄的布條裹在一眾再次砸落的石塊中，從跟前直墜而下，跟她的心一樣，墜入穀底。


    驟然到來的巨響讓顏槿從失神的狀態(tài)中醒了過來。


    她有一段時間大概是陷入了半昏迷，但強烈的求生欲和身體的慣性讓她自始至終維持著抓緊石筍和林汐語的動作。顏槿茫然地睜著眼睛，嚐試著想唿救。她對當(dāng)前的狀況還無法理解，上麵從安靜到嘈雜，完全沒有過度期，各種動靜混雜在一起，把她和林汐語的聲音壓製得徹徹底底。


    一大口灰趁勢撲進她的嘴裏，嗆得她幾乎喘不過氣，連同震動一起，想斷開她和石筍間的最後聯(lián)係。


    她撐不住了。


    顏槿目光下移，絕望地對上林汐語的。林汐語口型開合幾下，她聽不清，但猜出了意思。


    “不可能！”


    從牙縫裏硬擠出三個字，顏槿不再去看林汐語，轉(zhuǎn)而看向她們的更下方。


    崖壁中間有斷層，最高點距離她們至少也有十來米。傾斜的角度讓先前和現(xiàn)在的落石隻有少數(shù)散碎地堆在上方，更多的則順勢沿著坡度滾下去，陸續(xù)鑲在雪裏。


    她已經(jīng)等不到這一波混亂結(jié)束後的救援。十來米的高度，隻要落地姿勢得當(dāng)，未必會造成致命傷。雪層會給予部分緩衝，她隻要接觸雪層後稍微改變方向，讓自己滾動的軌跡偏離落石帶，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希望渺茫，但總好過坐以待斃。


    “抓緊！”


    顏槿顧不上林汐語究竟有沒有聽到，抓住林汐語的那隻手握得更緊，旋即放開了另一隻。


    失重感迅速襲來，又倏然而去。顏槿在感到身體觸碰到實物的一瞬間，立即旋轉(zhuǎn)身體把林汐語裹在懷裏。三十度的角度讓她沒法停留在原地，她隻來得及一蹬腿，就繼續(xù)朝下滾去。


    整個世界在跟前反複顛倒，來迴旋轉(zhuǎn)，深灰近黑的顏色和不被玷汙的白快速交替，像是地獄和人間混亂無章的剪輯。在一段時間裏，顏槿甚至不能確定自己究竟是活著或是死了，隻能麻木而被動地接受所有。


    旋轉(zhuǎn)停下來挺長一段時間以後，顏槿才從那種狀態(tài)裏緩過來。她微微睜著眼睛，瞧著正上方，深灰近黑的底色裏鑲了很多細(xì)碎的白，不斷移動，看得她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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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槿恍惚想起，之前似乎也有這麼一團白色從她旁邊飄過去。她一度以為是某種襲擊，原來是又下雪了。


    “槿槿！”


    林汐語也緩了好一會，才從天翻地覆的翻滾裏迴神。她掙紮一下，顏槿的手臂還死死勒著她，她不得不加大力度，掰開顏槿的手指，才掙脫禁錮爬起來。


    隨著動作，疼痛像要把林汐語活活淹死。這很正常，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想毫發(fā)無傷簡直做夢。但林汐語活動兩下就知道她最多是皮外傷——顏槿把她護得太好，隻有皮外傷。


    顏槿的半邊身子則陷進一個雪窩裏，林汐語掙脫她和叫她時，她沒有給出一丁點反應(yīng)。


    林汐語屏住唿吸，扯開顏槿半敞的衣領(lǐng)，指尖摸上她的頸側(cè)。


    顏槿的皮膚溫度低得嚇人，雪在她們翻滾時裹進她的衣領(lǐng)裏，但指尖下的跳動規(guī)律且穩(wěn)定，頭部也沒有肉眼可見的大傷口。


    林汐語沒有進行下一步的檢查，腰間一軟，坐倒在雪堆裏，剛剛聚焦的瞳孔出現(xiàn)輕微渙散，笑意卻不由自主地出現(xiàn)在唇畔，無法自抑。


    她們兩居然都活了下來，一個都沒有死。


    “……汐……語？”


    脖子上濕漉漉的，被夾著雪的風(fēng)一吹，凍得顏槿一個激靈。她愣愣地動了動睫毛，視線微轉(zhuǎn)，就看到林汐語跪坐在她旁邊，一幅呆呆的表情。


    顏槿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林汐語。林汐語曆來是溫柔的，帶著亙古不變的微笑，眸子裏始終深不見底，教人看不透徹。而就算兩人在普羅大學(xué)被吞噬者追得無路可走時，她也顏色不改，基本沒有失態(tài)的時候，完美得像是天際的神祗。


    但是的這一刻，她看上去狼狽至極，手指還搭在自己脖子上，杏眼裏噙著淚花，似哭似笑，滿是委屈，如此真實，是個真正不足二十歲、卷入一場危難中的少女。


    ——就是風(fēng)真大，林汐語顯然忘了要幫她把衣領(lǐng)拉迴去，她好冷啊。


    顏槿打算靠自己，手臂剛抬起來，就痛得悶哼出聲。


    林汐語眸子猛地下移：“你醒了？!”


    “再不醒……就要……咳咳……凍死了。”顏槿玩笑似的抱怨。


    林汐語低頭看到顏槿的衣領(lǐng)，立馬伸手緊緊抓在一起，愧疚得不行。她從小到大被人誇得最多的就是做事周到細(xì)致，沒想到一確認(rèn)顏槿還活著，她居然放鬆下來，什麼都忘了個幹淨(jìng)。


    細(xì)細(xì)的指尖夾在衣領(lǐng)裏，戳在顏槿的鎖骨上，冷得像是一塊冰，顏槿卻沒躲開，反倒扭脖子湊得更近：“其實……也沒那麼冷，我們……”


    她語氣帶著慶幸和親昵，準(zhǔn)備抱住林汐語慶賀一番她們的劫後餘生——她從所處的坡度大概有個判斷，這裏坡度緩和，起碼是到了懸崖的中下段，懸崖頂端裹在烏沉沉的天色裏，看上去遙不可及。


    但她們還活著，而且顏槿確定自己的雙腿沒有遭受無法移動的衝擊，隻要緩過這口氣，她就能帶著林汐語找路上去。


    沒幾個人能有這種運氣。


    顏槿剛攬住林汐語，就看到林汐語背後斜上方有一蓬雪飛濺而來。


    雪花碩大，遮天蔽地。這團雪混跡其中，出現(xiàn)的時機既不突兀，體積也不夠引人注意。但顏槿對於危機的直覺再一次警鈴大響，讓她來不及做出任何判斷和思考，拖著半跪的林汐語徹底趴在雪上，自己覆了上去。


    大腿陡然一涼，而後火辣辣的痛感中和了涼意。顏槿反應(yīng)迅速，根本不去看究竟是什麼東西，右手拉出別在胯側(cè)的匕首，反手就往外揮。


    她的動作夠快了，匕首卻沒有命中任何目標(biāo)的觸感，倒是小臂旋即一疼，又添上一道傷。


    顏槿心口一沉，當(dāng)她轉(zhuǎn)頭看清那東西的時候，就不單單是沉重，倒像是硬吞了一大塊雪下去，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滿胸口都是冷透肺腑的寒氣。


    半截帶狀物毫無預(yù)警地穩(wěn)穩(wěn)橫在半空，餘下半截沒在雪窩裏。它全身雪白，幾乎能和雪融為一體，隻有橫在半空的頂端現(xiàn)出一個破口，露出黑洞洞的一個圈——像是一匹布被剪出個洞。


    這種形象顏槿一點都不陌生。她曾經(jīng)說過跟這種玩意兒麵對麵的事情不要出現(xiàn)第二次，奈何事與願違，不但有第二次，時間也沒過去多久。


    那條布帶子橫在半空的身軀曲折一下，把正前方對準(zhǔn)顏槿，身體兩側(cè)晶亮的甲片微微顫抖，鮮紅的液體從上麵滴下來，在雪地上暈出一團不同的顏色。


    顏槿吞了一大口唾沫，忍住掉頭逃跑的衝動，沒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辦。


    這條布帶子和她曾經(jīng)看的那條有一點不大一樣，鑒於環(huán)境出現(xiàn)差異，她可以理解它們兩是近親。那次近距離接觸，她看到這破玩意兒在遊走時腹部上布滿細(xì)密的鱗片。她的激光槍能源塊耗盡，在追林汐語的時候丟了，激光刃也在她掛在懸崖頂時不知道掉在哪裏，身上隻餘下一把軍用匕首和一枚爆破彈，顏槿不確定她搞得定。


    ——而且她寧願麵對一頭胡狼。對著這東西，她伸手觸碰都需要鼓足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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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u~召喚獸被召喚現(xiàn)身（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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