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親陣仗已經(jīng)走遠(yuǎn),敲鑼打鼓的聲音又起,四周又漸漸安靜了下來。惜芷頹然地在這邊望著。驀然裏,一段女子的清脆如環(huán)佩叮當(dāng)?shù)膼偠杪晜鱽恚崆樗扑h飄忽忽,似遠(yuǎn)似近,聽者仿佛心中開了朵花,什麼煩惱都忘卻了。卻見大江邊的蒙古人開始混亂,而勞工也來迴張望,麵有喜色。
這歌聲還繼續(xù)著,唱道:
“普天下錦繡鄉(xiāng),環(huán)海內(nèi)風(fēng)流地。
大元朝新附國,亡宋家舊華夷。
水秀山奇,一到處堪遊戲,這答兒忒富貴。
滿城中繡幕風(fēng)簾,一哄地人煙湊集!
惜芷一聽,知道這個(gè)唱歌的人必是反元之人,但她敢在有這般多蒙古人的地方唱這樣的曲調(diào),惜芷也是暗暗佩服她的勇氣。歌聲清爽,卻亦有情,柔婉中暗蘊(yùn)譏諷。惜芷正聽,卻見不知何處飄出了一位衣袂飛揚(yáng)的女子,直接衝到了那大堤上,出手與蒙古人相鬥。她一襲白衣,身手飄逸,衣袂一撫,就可以將一個(gè)蒙古人甩倒。蒙古人都聚集起來,揮舞著長刀亂砍,可她渾不在意似的,輕輕閃躲,便讓兩個(gè)蒙古人砍倒了對方身上。雖然穿梭來去,可是口中歌聲未歇,聽她繼續(xù)唱著:
“百十裏街衢整齊,萬餘家樓閣參差,並無半答兒閑田地。鬆軒竹徑,藥圃花蹊,茶園稻陌,竹塢梅溪。一陀兒一句詩題,一步兒一扇屏幃。西鹽場便似一帶瓊瑤,吳山色千疊翡翠。兀良,望錢塘江萬頃玻璃。更有清溪、綠水,畫船兒來往閑遊戲。浙江亭緊相對,相對著險(xiǎn)嶺高峰長怪石,堪羨堪題。”惜芷不禁暗暗驚奇。
卻見她雙手一收,從衣袂處抽出了兩把劍,長劍在手,施展起了劍法。她劍法似退實(shí)進(jìn),欲擒故縱,左腕處好似有空,待得敵人從左邊砍過時(shí),又輕輕收個(gè)劍勢,一橫將敵人刺倒。劍法飄逸靈巧,看似很輕,可是又實(shí)蘊(yùn)勁力。她身姿忽向右翻,待敵人走近,忽地踩起一人肩膀,在高處長劍揮成圈,敵人登時(shí)全部受傷。聲東擊西,虛虛實(shí)實(shí),仿佛《孫子兵法》一般,不僅這樣,她身姿還飛舞來去,白色衣袂款款飄著,纖手持劍,如拈柳枝,說不盡的逍遙灑脫;傷人渾若無事,麵上俊目流光,櫻唇淺笑。惜芷不禁一時(shí)看得呆了。憐玉拍拍惜芷,向遠(yuǎn)處指,道:“小姐,快看那些勞工跑了!”惜芷這才一看,卻見與白衣女子打鬥的蒙古人所管轄的勞工開始紛紛逃跑,惜芷迴頭對憐玉說:“咱們趕快趁現(xiàn)在沒人看著,去近處找找!”兩人飛快跑到了江畔大堤處,在紛紛落跑的勞工裏四處尋著,大聲喊:“陸隱琮!陸隱琮在麼!”勞工們沒命地跑,哪裏還有人迴應(yīng)。
卻見這時(shí)一個(gè)看起來頭銜較高的蒙古人抓住一個(gè)正在跑走的勞工,大聲對那白衣女子喊道:“你若再來放走這些人,我們便不再與你打,我們便要?dú)⒘诉@些南人!”那白衣女子踢倒一個(gè)蒙古兵,迴頭一看,冷笑一聲,對著他一揮手,大喝:“看暗器!”那蒙古人放開勞工,連忙一躲。卻並無東西飛來,那女子哈哈大笑,又迴身刺倒了一大片蒙古人。那蒙古軍官大怒,又要抓人,迴身看到正在找人的阮惜芷,拉起她的後頸便走到那女子身前,橫刀架在惜芷脖子上,道:“你若再不住手,我真要?dú)⒘!?br />
憐玉看到惜芷被抓,嚇了一跳,站住了不敢動(dòng)。惜芷被抓住,心中也是猛地一驚。惜芷見他威脅那名白衣女子,她雖然以前是未出大門的閨閣女子,可是讀過私塾,受到了喬洛愚的思想熏陶,心中對蒙古人的行為早已經(jīng)深惡痛絕,也是立誌要多為漢人做好事。此時(shí)她想起自己的經(jīng)曆,喜歡老師卻被老師拒絕,未婚夫被抓走致使她無法再在故鄉(xiāng)待,此時(shí)又尋找陸隱琮不順,心中憤懣鬱結(jié),直感覺這世間的人都要與她作對,眼中不禁含滿了熱淚,F(xiàn)在被蒙古人抓住,她心中不禁憤怒不已,絕對不肯向蒙古人低頭害怕,她不禁想:我雖然不會(huì)武功,可是我要?dú)车男囊彩且粯拥膹?qiáng)烈;我雖然是女流之輩,可也偏學(xué)人家英雄豪傑做事!於是心下一橫,對那女子喊:“姑娘不必理會(huì),自去殺敵!”那蒙古軍官氣憤,剛要下手殺掉惜芷,卻聽耳邊那白衣女子大喊:“小心,有暗器!”隻道還是騙他,手下未停,惜芷心中一瞬念頭劃過,隻道今日肯定死在了蒙古韃子手中,閉上眼等死。卻聽旁邊那軍官一聲悶哼,緩緩倒下,惜芷睜眼,卻見他額頭上有一枚梨花,已經(jīng)淺淺滲出了血跡。惜芷和憐玉都一時(shí)愣在當(dāng)場,隻聽耳畔那如環(huán)佩相撞般清脆的聲音起,笑道:“說了有暗器,就是不信!”惜芷抬頭看,卻見那女子揮手,數(shù)不清的細(xì)針向蒙古人飛去,他們連連躲避,卻仍是有好些人被打中。那女子迴頭看了看跑走的勞工,以及遠(yuǎn)處趕來援救的蒙古人,道:“今日就先救這麼多!”於是口中歌聲又起,迴身拉起了惜芷和憐玉,就一起混在勞工裏跑走。這歌聲洋溢在江畔,那女子唱道:
“家家掩映渠流水,樓閣崢嶸出翠微,遙望西湖暮山勢。看了這壁,覷了那壁,縱有丹青下不得筆!备杪暼嵬,與江上薄霧混為一體。江畔一片狼藉,勞工又跑走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