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極致的痛,並不是源於身體上所傳遞給大腦的痛,而是源於心裏所傳遞給大腦的痛,這種痛,直擊人內(nèi)心最為脆弱的那處領(lǐng)域,是那樣的痛徹心扉,是那樣的歇斯底裏。
也有人說,極致的痛,源於內(nèi)心,始於情感,爆發(fā)於愛與恨之間,彼此形成兩種閉環(huán),可這兩種閉環(huán)卻又相互交織在了一起,沒有哪一方可以吞噬對方,也沒有哪一方可以占得先機。
我不知道哪一種說法是正確的,我也不清楚此時的痛更能歸於哪一種類型,我唯一能夠清楚的事,便是這種痛,幾乎要了我的命,是痛到我連唿吸都不敢為之放肆,痛到我整個精神世界都為之扭曲。
這種痛,來自我的心底,來自我的意識,來自我最不想被世人所窺破的脆弱偽裝。
這種痛,讓我不能釋懷,不被原諒。
沒人能夠體會我的這種痛苦,就好似我永遠也不可能體會到她人身上的那種可悲一樣,
說到底,我們,終究還是兩個個體,是兩個並不會產(chǎn)生交集的平行之人。
即便為心中的誌向而走到了一起,可是這最終的結(jié)局,還不得彼此分離?
所以這樣的結(jié)果,又有什麼意義呢?
而對於我來講,除了眼前的真相之外,已沒有任何一件事能夠去左右得了我了,畢竟對於一位行之將死的人來講,如今能夠活著,就已是極為的幸運了。
不敢貪圖任何的妄想,就好比即將溺死於湖中的飛鳥,不敢在對湛藍的天空抱有幻想。
可是命運就是這般的捉弄你我,它將你我的一生玩弄於股掌之間,樂此不疲,不知疲倦,它讓我好不容易沉浸下來的心,卻因你的出現(xiàn)而再度泛起了層層漣漪。
原來,我還想繼續(xù)活下去啊...
原來,我並不想就這麼孤單的死去...
有人說,當一個人在經(jīng)曆死亡的時候,大多都會經(jīng)曆三次死亡。
這第一次的死亡,被稱之為自然死亡,也就是說,當一個人正在經(jīng)曆自然死亡的時候,這個人的軀殼便會隨之時間的推移而腐爛,直至最終化為來年孕育大地的春泥。
這第二次的死亡,被稱之為社會死亡,也就是說,當一個人正在經(jīng)曆社會死亡的時候,也是這個人被社會文明正式冠上了亡者之稱,而大多數(shù)對人之將死的概念,也都是出自於這個階段,而當這個人已經(jīng)身處於社會死亡的範疇裏時,那麼時間對於這個人來講,就已經(jīng)變得不再重要了。
至於這第三次的死亡,則被稱之為最終死亡,顧名思義,當一個人在經(jīng)曆了自然死亡和社會死亡之後,便會開始進入人生中真正的倒計時,因為從步入社會死亡的那一刻開始,還能記住這個人生前過往的人,便會逐漸稀薄起來。
直至最後一名能夠記得起這個人生前過往的人也一並死去,到了那時,這個人所能在當下的社會中留下的印記,便會被時間徹底吞沒,從而在這個人間,便再不會有人能夠記得起來,原來在某年的某月,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過。
如今的你,正在經(jīng)曆著自然死亡這一過程,而如今的我,卻對你的這般遭遇束手無策,我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延緩你自然死亡這一進程,讓死亡同樣降生於我身,也好讓你能夠多活一些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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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對於我來講,活著的唯一目的,已經(jīng)就要達成,而在我原本的計劃內(nèi),也是如此。
尋找到當年的真相,挖掘出當年的曆史,替父親沉洗冤屈,然後讓最後的時日,伴隨著孤獨度過。
可是命運卻讓我在生命的終點遇到了你,遇到了她,而當我親手抱起她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生命的終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起點,重要的是我懷中的將來。
生命反複無常,生生不息,永不休止,這一切看起來
就像是一個輪迴一般,總要有人去為了未來而奮鬥,也總要有人去為了曆史而抒寫,至此我才明白,為了未來而奮鬥的人,是你,也是我,而威勒曆史而抒寫的人,卻是我懷中的她。
至此我突然明白了,原來我存活的意義,便是如此。
在生命的終點,見證一段新希望的伊始,在人生的末途,指引新生靈的去向。
我,願意成為她人生旅途裏的指向標,這一次,我是真心的!
莉莉絲...
對不起...
我多麼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猶豫,對於我來講,你的感情就如同洶湧的潮水,來得是那般的突然,來勢是那般的兇猛,站在這股浪潮之間,我似乎都已經(jīng)能感受得到那股氣蓋天地般的威力,可是我明白,就我這麼個病秧子,就我這麼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麼資格再去談及人間所愛呢?
我承認,起初在選擇救你的時候,我是夾帶了很多私心的,我很清楚,你是帶領(lǐng)我步入萬機神宮的那把鑰匙,是我當下唯一能夠完成心中夢想的機會,對此我不願放棄這個機會,就如同我不願放棄你一般。
可是當我真正地走進你的內(nèi)心世界,真正地在你心的旋渦之中看到了你的過往,看到了你所經(jīng)曆過的曾經(jīng),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的你,竟然是這樣一位敢作敢為的女子。
為了愛,你可以不顧一切地去拚搏,去奮鬥,去與天下世俗的眼光去抗爭,即便最終的結(jié)果是慘淡的,可是對於你來講,卻是問心無愧的。
可以說,你活著,當真是坦坦蕩蕩,當真是明明白白。
而我呢,仔細迴想,卻很難再記得起年幼時的我是個什麼模樣了,我唯一還能記起來的,便隻有滿腔的仇恨,以及對於這個不公世界的憎惡,為了達成心中既定下來的目標,我做過太多太多為人不齒的事情,我偷過,我搶過,我還曾為了某一件自以為對自己很重要的東西而殺過,可最終我所換迴來的,卻隻是無邊無際的孤獨,以及逐漸病變的軀殼。
我明白,我的問題,本就是老天爺在懲罰我,誰讓我這輩子,虧欠了太多的人,做過了太多的惡事,也活該臨了臨了,我才發(fā)現(xiàn),腳下的黃土,早已在不知不覺之間,是掩蓋到了我的眼前。
是時候了,是時候為我所犯下的罪去贖罪了。
是時候了,是時候為我所犯過的錯去買單了。
是時候了,是時候為我所虧欠過的世界去償還了。
是時候了...
是時候了...
莉莉絲,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事,也是我唯一想做的事,便是拖延你的自然死亡,讓你能夠?qū)⒛阈牡椎脑捴v給她聽,讓你能夠?qū)⒛阈牡椎膼郗h(huán)抱給她去感受。
即便對於我來講,你隻是我生命中的一位過客,甚至在此之前,我都不認為自己會在有朝一日去結(jié)識你,可是命運就是這般的有趣,它往往會在不經(jīng)意之間,去將兩個完全陌生的個體相互交織起來,就好比你和我,就好比我和她。
我從未想過,我這樣的一個爛人,竟然會因為她的存在而改變自我,莉莉絲,我不想騙你,也不想騙我自己,我如實地講,也正是因為她,正是因為我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對於死亡的恐懼,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對於活下去的希望,這才導(dǎo)致了我會選擇去救你,殊不知,我那時救得人並不隻是你一個人。
原來我救的,還包括我自己。
是她,拯救了我的靈魂...
是她,帶領(lǐng)我脫離了痛苦的深淵...
是她,給我替這個世界從新塑起了希望的方尖碑...
是她,替我在心底的傷疤處貼上了暖心的膏藥...
是她,終才讓我的世界變得完整...
是她,終才讓我
明白,原來愛真的可以改變世界...
改變你我...
莉莉絲...
請你原諒我的虛假,也請你原諒我的謊言,現(xiàn)在,我選擇直麵自己的命運,所以今後的我,不會再騙你,不會再騙她。
因為她是我唯一堅持下去的希望,是我心中唯一尚在熊熊燃燒的火苗。
我真心地希望,在我生命最後的這段旅程裏,有她能陪在我的身邊,我更清楚,我若想讓她陪在身邊,那我所需要的去做的,便是以自己的命,去換取你的命,以自己的時間,去換取你的時間。
說到底,這終究還是一場交易,隻不過這一次的交易,是獨屬於我們?nèi)齻人的。
以命換命...
以血換血...
以時間換時間...
以希望換希望...
或許對我來講,行之將死的我,這樣的選擇,才是最優(yōu)的吧。
莉莉絲,還請你能接受我的善意,還請你能接受我的方案,雖說這樣的方案並不能真得挽救你,可是卻能為你拖延更多的時間,而這些對我來講,卻是能讓我完成自我救贖的關(guān)鍵所在,所以我由衷地希望你能迴來,讓我治好你身體上的創(chuàng)傷,讓我轉(zhuǎn)移你身體上的痛苦。
隻因我明白,你的痛苦,會衍變?yōu)樗耐纯啵耐纯啵鄷茏優(yōu)槲业耐纯啵屈N與其這樣,倒不如幹脆一點,讓你的痛苦,直接成為我的痛苦,最起碼這樣來說,她便不會再被波及其中了,而這也是我目前能想到過的最為優(yōu)的點子了。
莉莉絲,其實我一直都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隻有我才知道的秘密。
我知道,你因你肚中的孩子而心存芥蒂,其實我想告訴你的是,原來的我,曾經(jīng)也有著一個溫馨的小家,我的妻子,曾為我誕下了一對兒極為可愛的雙胞胎,直至今日,我都能迴想起那一日,迴想起我抱起自己孩子的時候那種喜悅的心情。
可是美好的日子總是很短暫,因為一場瘟疫,我的小家沒了,甚至連我心裏的這個大家,也都在一夜之間被這個世間所毀,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的叔輩,我的妻子,我的兩個女兒,都被這場瘟疫是奪取了生命,而這場瘟疫的源頭,便是我們此時所腳踏著的地方。
萬機神宮...
這處引導(dǎo)了人類文明曆史中第四次生物大滅絕的起始點,這處記載了人類最為黑暗的曆史之城...
而我之所以拚死都要進到這處生者的禁地,就是為了探明當年的真相,就是為了知曉,當年那場禍亂了天下幾十年之久的瘟疫,究竟是怎麼爆發(fā)出來的,而我的父親,當年在這萬機神宮內(nèi)究竟遇見了什麼,這才導(dǎo)致了他在迴到家不久後便因驚嚇過度而憤然離世,甚至為此還背負了千古罵名。
莉莉絲,這些都是我心底最為隱秘的秘密了,而現(xiàn)在,我願意將這個秘密分享給你,分享給她。
莉莉絲...
吉爾...
感謝命運讓我在餘生的黃昏中與你們相遇...
感謝上蒼讓我在將死的邊緣與你們的命運起了交織...
這一次...
我不想留有遺憾...
就算是為了我自己...
就算是為了我死去的家人...
所以...
我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取吉爾的未來...
我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讓吉爾看清楚這個世間的本質(zhì)...
所以莉莉絲...
請你原諒我...
請你幫幫我...
“啊...啊...啊...啊...”
愈發(fā)的痛苦,讓南宮戰(zhàn)愈發(fā)的明白,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絕不能就此倒下!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fā),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wèi)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yōu)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wèi)冬,“這些東西的數(shù)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wèi)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wèi)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nèi)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xùn)營可沒有學(xué)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luò)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yù)言,‘絡(luò)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jīng)]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luò)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yù)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luò)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yù)言的結(jié)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luò)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luò)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wǎng),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huán)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shù)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zhàn)鬥之力。
而衛(wèi)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huán)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shù)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dǎo)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dǎo)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shù)隻妖魔。
“臥槽!”
衛(wèi)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dǎo)彈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dǎo)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wèi)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fā)射空對地掛載導(dǎo)彈?這生猛程度已經(jīng)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jīng)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huán)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衛(wèi)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