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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三。.
宜：嫁娶，納彩，開市，出行，動(dòng)土。
忌：祭祀，祈福。
衝猴，煞北。
日上三竿，一輛馬車出了悅來客棧，徐徐向北而去。
不太寬敞的車廂內(nèi)，俞夢蝶仍在沉睡中，原本白裏透紅的雙頰已顯得憔悴而蒼白，額前的劉海略有些淩亂，隻是她的睡姿仍很美，微微蜷縮著，似乎正在做著一個(gè)美麗的夢。
方七暗暗歎了口氣，坐在廂座上久久看著她。這個(gè)美麗而笑如銀鈴的姑娘已不知為他受了多少苦，流過多少淚？可是現(xiàn)在，她竟然中了百年前就已失傳的攝魂**，而自己的‘虎嘯龍吟’又能否救得了她？
方七忽然感覺到一絲深深的愧疚和自責(zé)。他不知道，如果俞夢蝶醒過來後，自己又該如何麵對她？是該接受她？對她好一點(diǎn)？還是仍然像以前那樣？
馬車不疾不徐的慢慢走著，馬兒在上午的陽光中懶洋洋的，車夫靠在車前廂上，懷中抱著馬鞭，眼睛瞇縫著，似乎已快要睡著。
馬車是小桂子去街上雇來的，趕車的車夫叫張三，一張黝黑粗糙的臉，粗布衣衫已不知多久沒有洗過，看起來老實(shí)而又厚道。
“向北走，越遠(yuǎn)越好，直到馬車走不動(dòng)為止。”出了客棧後，這是方七唯一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張三憨厚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沒有問什麼。但是他知道，向北走最多走到城北土地廟前，前麵就是茫茫沙漠，馬車到了那裏，就再也走不動(dòng)了。他的馬和馬車一樣老，老馬識途，他知道自己去的地方並不遠(yuǎn)，而客人似乎也並不急著趕路，張三並沒有催促自己的老馬快行，馬車走的平穩(wěn)而又安靜。
悅來客棧。
北海羽大步走了進(jìn)來，不茍言笑的臉上此刻卻已明顯露出焦急之色，軒轅弘拄杖靜靜站在花壇邊，遙望著東方，目光深邃而遙遠(yuǎn)，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北海羽急忙大步上前，躬身拱手道：“弟子北海羽參見老幫主。”
軒轅弘點(diǎn)點(diǎn)頭，道：“有什麼事？”
北海羽稍一猶豫，道：“迴老幫主，方兄弟帶著俞姑娘去北郊了。”
軒轅弘皺了皺眉，沉默了半晌，緩緩歎息道：“去就去吧，該知道的他遲早會(huì)知道。”
北海羽遲疑道：“可是……”
軒轅弘微歎道：“‘虎嘯龍吟’是武林絕頂內(nèi)功，‘虎嘯龍吟’一出，催肝裂膽，五六裏內(nèi)普通人聞?wù)叨〞?huì)心智瘋亂，除了北郊荒漠無人，他還能去哪裏？”
北海羽輕輕歎了口氣，慢慢點(diǎn)了點(diǎn)頭。
軒轅弘道：“你派兩個(gè)本幫長老遠(yuǎn)遠(yuǎn)跟去，以防萬一，如果沒其他事，就不要靠近。”
北海羽點(diǎn)點(diǎn)頭，道：“是！弟子立刻去辦。”
軒轅弘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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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轔轔，馬無聲，慢慢走過殘?jiān)珨啾诘暮煌脸菭潱靶卸Y，前麵忽然一片焦土，馬車終於在一座塔前停了下來。
方七推開車門，抱起俞夢蝶柔軟的軀體，大步向北邊荒漠中走去。
上午的陽光並不刺眼，照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上，遠(yuǎn)處一片金黃。方七前行一裏多遠(yuǎn)，忽然展開輕功，身形掠起，在荒漠中象風(fēng)一般向前奔去，一直奔出十裏多遠(yuǎn)，在一座高大的沙丘上停了下來，極目四望，四周寂靜而空曠，連綿無際的黃沙蜿蜒起伏，蔚藍(lán)的天空飄著幾朵棉絮般的白雲(yún)。方七輕舒了口氣，在幹淨(jìng)的沙丘上放下俞夢蝶，靜靜看著俞夢蝶甜睡中的模樣。
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在南郊重傷，俞夢蝶是否也是這樣抱著他沉重的身軀迴到悅來客棧？
而那晚從白駝山迴來的路上，俞夢蝶翩若驚鴻、矯若遊龍的輕功，和自己並駕齊驅(qū)，那夜的情景，又仿佛如昨日一般……
方七暗暗歎了口氣，輕輕解開她的**道，微笑的看著躺在沙丘上的俞夢蝶。
俞夢蝶幽幽醒來，恍恍惚惚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湊在自己麵前微笑的臉，俞夢蝶一怔，忽然閃電般出手，一記響亮的耳光已打在方七微笑的臉上，方七愣了愣，一個(gè)血紅的手掌印頓時(shí)出現(xiàn)在臉頰上。
他怎麼也沒想到俞夢蝶一醒來就會(huì)給自己一個(gè)耳光，這一巴掌又快又恨，方七錯(cuò)愕中竟沒有躲閃，他忽然才想起俞夢蝶現(xiàn)在神誌不清，想來是已不認(rèn)識自己，不由捂著臉頰苦笑不已。
俞夢蝶一躍而起，厲聲道：“你是誰？”
方七苦笑道：“我是方七。”
俞夢蝶臉色忽然變了變，道：“你是方七？浪子方七？”
方七忽然已明白事情有些不妙，皺眉道：“是，我是……”
俞夢蝶忽然一聲怒叱：“我殺了你！”長袖一抖，卻不見了短劍，咬牙又一聲怒叱，身形飄起，閃電般到了方七眼前，左手掌劍，右手三指微曲，成拈花狀，竟是武林絕技‘拈花指’。
方七大驚，眼見俞夢蝶掌劍已要刺入自己肋下，拈花指已到了自己咽喉，方七閃電般往後一縱身，退出兩丈，俞夢蝶翩若驚鴻般急追而來，到了方七身前，方七忽然腳尖一點(diǎn)沙麵，身形如離弦之箭向上竄起七丈多高，空中深吸口氣，猛然嘬唇一聲長嘯，如深山猛虎長嘯，天外神龍清吟，頓時(shí)響徹荒漠，久久不絕於耳。跟著竄起的俞夢蝶一愣，臉色忽然變了變，輕輕跌落在柔軟的沙丘上，頓時(shí)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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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七輕飄飄落下，輕輕掐了掐她的人中，俞夢蝶幽幽醒來，一眼就看見了方七溫柔而關(guān)切的目光，她蒼白的臉微微笑了笑，四周看了看，皺眉道：“七哥。”
方七長長舒了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
俞夢蝶道：“七哥，我們這是在哪裏？”
方七看著俞夢蝶，苦笑不語。
俞夢蝶忽然皺了皺眉，道：“咦，你臉上怎麼了？”
方七摸著自己紅腫的臉，苦笑道：“剛剛被人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俞夢蝶眼中忽然一片焦急，咬牙道：“是誰？我殺了他！”
方七嗬嗬苦笑，歎了口氣，道：“這個(gè)人殺不得。”
俞夢蝶皺了皺鼻子，道：“到底是誰嘛？他為什麼要打你耳光？你告訴我。”
方七微笑道：“你沒事就好，快起來吧，別賴在這裏了。”
俞夢蝶四下看了看，忽然笑嘻嘻道：“這裏躺著很好，又沒有人打擾，我就是不起來！”
方七板著臉道：“你不起來我可就走了啊！”
俞夢蝶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大聲道：“你敢！”
方七撓了撓頭，輕輕歎了口氣。
俞夢蝶笑嘻嘻道：“七哥，你過來。”
方七皺了皺眉，慢慢蹲了下去。俞夢蝶道：“我看看你臉上的傷。”方七側(cè)過了頭，俞夢蝶緩緩伸出手，卻忽然雙臂勾住了他的脖子，笑嘻嘻道：“你上當(dāng)了吧？”
方七苦笑道：“我經(jīng)常上當(dāng)?shù)模阕詈泌s緊起來，咱們迴去。”
俞夢蝶皺了皺鼻子，道：“就不！這裏躺著多舒服啊！除非你告訴我誰打的你耳光，這人手也太狠了！你看這半邊臉都腫起來了。”
方七微笑道：“你真想知道？”
俞夢蝶點(diǎn)了點(diǎn)頭。
方七歎息道：“這個(gè)人就是再打我十個(gè)耳光我也不會(huì)說什麼，因?yàn)樗秊槲沂艿每噙h(yuǎn)比這多得多，你現(xiàn)在明白了沒有？”
俞夢蝶皺了皺眉，眼眶一陣紅，道：“難道是沈……雪君？她……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方七忽然一片黯然，歎息道：“不是她。”
俞夢蝶又皺了皺眉，道：“那到底是誰啊？”
方七歎了口氣，道：“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你。”
俞夢蝶忽然鬆開勾住方七脖頸的雙手，驚愕道：“我？我怎麼會(huì)打你？你不是開玩笑吧？”
方七苦笑道：“你中了攝魂**，不但要?dú)⒕殴�要?dú)⑽遥蛭乙粋�(gè)耳光已經(jīng)算是輕的了。”
俞夢蝶吃驚道：“你……這……真的？”
方七歎了口氣，點(diǎn)頭道：“真的。”
俞夢蝶沉思了半晌，輕撫著方七紅腫的臉頰，皺眉道：“真是我打的？七哥你不會(huì)怪我吧？要不然你打我一個(gè)耳光吧！”
方七微笑道：“傻丫頭，你神誌不清，我又怎麼會(huì)怪你呢。”
俞夢蝶笑嘻嘻道：“我知道七哥不會(huì)怪我的，當(dāng)然更舍不得打我，所以我才這麼說的！”
方七苦笑不語。
俞夢蝶道：“那我們怎麼會(huì)在這裏？”
方七道：“九公讓我?guī)銇砥o人的地方，用虎嘯龍吟破你中的攝魂**。”
俞夢蝶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皺了皺眉，道：“我自己走來的？”
方七撓了撓頭，道：“坐了一段馬車，然後……然後我抱你過來的。”
俞夢蝶雙頰忽然一片緋紅，又羞又惱道：“你沒……沒……沒什麼吧？”
方七歎了口氣，道：“我當(dāng)然趁機(jī)抱了抱你，手自然也不會(huì)太老實(shí)，這些你都應(yīng)該想到的。”
俞夢蝶頓時(shí)麵紅耳赤，急忙看了看自己衣衫，嬌羞道：“你……你壞死了！”手忽然閃電般揚(yáng)起，瞬間又到了方七臉頰，卻忽然輕輕落下，輕的如撫摸一般，麵帶含羞，咬著嘴唇，臉如桃花般羞澀的看著方七。
方七歎息道：“我這樣一個(gè)壞人，還是趕緊走，你在這裏休息吧。”
俞夢蝶氣的直頓足，大聲道：“不許走！”
方七轉(zhuǎn)身，無可奈何的看著她。
俞夢蝶噘著嘴道：“我現(xiàn)在渾身沒有力氣，走不動(dòng)。我……我……怎麼來的，你……我……就要怎麼迴去！”
方七瞪著俞夢蝶，忽然走過來，一言不，從地上抄起俞夢蝶，抱在懷裏，大踏步走了出去。
俞夢蝶一驚，臉色變了變，忽然又笑嘻嘻雙臂勾住他的脖子，低聲道：“七哥，我重不重呀？”
方七似乎沒有聽見，仰起頭疾步如飛，俞夢蝶咬了咬嘴唇，麵帶含羞，頭一歪，貼在他的胸膛上，仿佛又睡著了一般。
再遠(yuǎn)的路也有走到的時(shí)候，正如再美的花也有謝的時(shí)候。再美好的時(shí)光也有過去的時(shí)候，正如再苦難的日子也總有終結(jié)的一天。
轉(zhuǎn)眼離馬車停著的地方已不遠(yuǎn)，遠(yuǎn)遠(yuǎn)已能看見模糊的人影，方七腳步慢了下來，微笑道：“俞世妹，快到馬車跟前了，車夫在那裏等著，要不要我繼續(xù)抱著你？”
俞夢蝶輕輕哼了一聲，皺了皺鼻子，不情願(yuàn)地下來，拉著方七的手，朝馬車走去，她的身體似乎還是有些虛弱。
秋日暖洋洋的日光照著荒漠，一座隻有一丈高的小石塔孤零零矗立在荒郊之中，馬車就停在石塔旁邊，車夫坐在車轅上，似乎已經(jīng)睡熟。
俞夢蝶忽然看見了石塔，臉色頓時(shí)變了變，她緊緊拽著方七的手，腳步已很慢很慢。
方七奇怪的看了看俞夢蝶，皺眉道：“怎麼了？”
俞夢蝶皺了皺眉，道：“七哥，我忽然好想去街上逛逛，我們從這裏繞路去西門，然後順路在街上逛逛怎麼樣？”
方七微笑道：“不行，我們還是趕緊迴去，以免九公著急，迴去後你要想逛街，我陪你去。”
俞夢蝶苦著臉，低垂著頭，臉色已經(jīng)變得很難看。
方七笑了笑，拉著她的手，大步向馬車走去，他忽然也注意到了這座塔，塔下四周一片焦土，已有黃沙慢慢侵襲，漫上了石塔邊緣的焦土。
車夫已經(jīng)醒來，憨厚的笑著，站在車旁等著方七。
俞夢蝶拉緊方七的手，道：“七哥，咱們快上車迴去吧，我忽然覺得好餓！”
方七皺了皺眉，看了看俞夢蝶，他忽然覺得俞夢蝶今天有些奇怪。然後他就把目光投向了佛塔。
俞夢蝶暗暗歎了口氣，慢慢垂下了頭，她知道，不可避免的事終究還是要生了。
這是一座隻有一丈高，九層建築的小石塔，在這荒漠之中顯得十分突兀孤單，塔上有一塊光滑平整的青石，上麵刻著三個(gè)篆體大字‘了塵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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