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容顏美如入畫,隻是過於蒼白,黑色烏亮的頭發在水中散開,就像柔順的黑綢。
隻是,他閉著眼睛,不會動了,手腳無力地垂著,任由河水衝刷,單薄瘦削的身軀猶如浮沉在浪中的一片枯葉。
河水正悄悄地帶走了他身上的暖意和象征生命的鮮活血色……
“雲河!”
“雲哥!”
唐紫希和幻夜都認出了這個人就是他們焦急萬分要找的雲河。
雲河身下有一片黑色的陰影。仔細一看,會讓人十分意外!原來這是一群黑色的魚!
這些魚長著外翻的尖牙,紅眼凸出,鱗片上長著大大小小的疙瘩,奇醜無比。
“天啊!那些就是傳說中的靈河食人魚嗎?”船員和侍衛們都膽戰心驚。
隨著船越來越接近,能更清晰地看到雲河的模樣了。
他腹部有一個被咬得猙獰的傷口,鮮血仍不斷地往外滲,延著染紅的半邊衣服緩緩地滴入河水之中,形成一朵朵血墨。這些血墨又很快就被河水帶走了。
由於距離雲河還有數丈,不能試探雲河還有沒有氣息。但是他們覺得雲河溺水的時間這麼長,又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連皮膚都泡白了,不用看都能肯定已經死透了。
船長惋惜地說:“看來我們來遲了,雲大夫已經葬身食人魚之腹了……真可憐,雲大夫看起來還好年輕啊!”
“嗚嗚……不要啊!你不能死……”薑莉莉看到雲河這淒慘的模樣嚇得哇哇大哭。
杜博明皺著眉頭,心裏一聲歎息。
他一心想這個設計師收歸麾下,沒想到第一次見麵,看到的卻是這個設計師飄在河中的遺體……
“你們這些可惡的食人魚!不要再碰我雲哥!”薑莉莉衝到圍欄邊,朝著那些食人魚就破口大罵。
唐紫希不相信雲河會就這樣死了。
幻夜也是。
“唐姐姐,你別難過,我感應到雲哥身上仍有生命氣息。”幻夜道。
唐紫希並不是知道幻夜跟雲河一樣,有心靈感應能力,還以為幻夜跟她一樣,對雲河抱著希望,隻是一番安慰自己的話。
她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始終沒有從雲河身上移開。
隻是小半天沒見,小丈夫就變成這樣,唐紫希是心痛得滴血啊!
“杜老板,麻煩你盡快派人救我夫君!”唐紫希紅著眼睛,用哀求的眼神望著杜博明。
“我明白了!你們還不趕快行動!記住,這是救人!得要爭分奪秒!”杜博明下令。
一條搜救小艇向著雲河那邊全速開過去。
唐紫希緊張地看著,她又覺得奇怪!
那群食人魚的數量多得驚人,如果它們真的想吃雲河,雲河早就變成一堆枯骨了。
再看那群食人魚,它們似乎是在小心翼翼地托著雲河浮起來,盡量不讓河水浸到他的。
莫非……
唐紫希激動地說:“那些魚在救雲河!你們看,它們一直托著雲河向我們這邊逆流遊過來的。”
幻夜也驚訝地說:“唐姐姐,你說得沒錯,我感應不到這群食人魚身上有殺氣,反而它們對待雲哥的態度相當虔誠。看來真的是它們從河裏把雲哥救起來的。”
就在這時,一道青色的大魚從河裏破浪而出,眨眼間就飛到唐紫希和幻夜麵前。
這條青魚的頭大得有點滑稽,眼睛水靈靈的。
青魚焦急地說:“唐姑娘,小夜,見到你們太好了!主人他……”
原來這條魚就是天宗。
一條魚會飛,還會說話,真是成精了。
在無上國,成精的動物是非常稀少的,杜博明覺得十分驚奇。
看來,圍繞著雲河這個人身上,有太多無法解釋的怪事了。
杜博明什麼大場麵沒見識過?他緩了緩神,道:“不管怎樣,立即將雲大夫撈上來再說吧!”
飛魚號派出的搜救的小艇很快就駛到雲河那邊。合眾人之力終於將雲河從水裏拉了上船,用擔架抬到飛魚號上。
唐紫希、幻夜、薑莉莉和薑達他們馬上衝到雲河身邊。
水花和鮮血仍不斷從浸透的衣衫裏滲滴下來,瘦削的臉頰和手腳都被泡白了,發削和指縫裏還粘著河底的淤泥。
“雲河……”唐紫希撲過去抱著他,方發覺他的身軀已經涼透了,手指都被河水凍得僵硬了,頓時心痛得眼淚直流。
那個拉雲河上來的船員立即向杜博明匯報:“杜老板,這個人撈上來時已經沒氣了,真的很抱歉。”
薑莉莉聽了頓時嗷嗷大哭:“不!雲哥!你不會死的!快睜開眼睛!”
天宗也黑著臉罵那個船員:“你才死!我主人活得好好的!他隻是一口氣被堵住而已!還能活過來的!”
唐紫希鎮靜地把眼角的淚水擠掉,然後將雲河平放下來,跪在雲河身邊,雙手疊在一起,然後搭在雲河的心髒處,一下一下地大力按下去。
“雲大夫已經死了,他妻子還在做什麼?”
“她該不會是太傷心,一時得了失心瘋吧?”
……
船上的人都在議論紛紛。
這個世界的人,一出來就是神,壽元也非常悠久,但是相對的,他們各方麵的知識都不如生命脆弱的紫雲星人或地球人。
居然連唐紫希在實施心肺複蘇術也看不懂。
一般來說,即使是沒有修為的凡人溺水了,沒了唿吸,在二十分鍾內實施心肺複蘇術,仍有機會令心髒恢複跳動,這二十分鍾被稱為黃金搶救時間。
而雲河是一個神,而且還達到聖祖,能堅持的時間自然就比凡人更長。
隻可惜這裏的人看不懂,還以為雲河死了,唐紫希傻了。
幻夜自然明白唐紫希正在搶救雲河,著急地對杜博明道:“杜老板,船上有沒有止血的藥物,能否借我一用,我要給雲哥療傷。”
這下子,船上的人又用驚訝的目光望向幻夜了。
原來得了失心瘋的人還不止唐紫希一個。一個人連唿吸都沒了,還需要療傷嗎?
真是可憐啊!死了一個人,卻嚇瘋了兩個人。
人們用同情的目光望著唐紫希和幻夜。
杜博明則不這麼認為。
唐紫希和幻夜眼神清澈,表現沉著冷靜,不像是心智不正常的人,他們這麼做,一定有原因。
於是杜博明便對身邊的侍衛道:“拿給他!”
很快,一隻急救品齊全的藥箱就送到幻夜麵前。
幻夜打開藥箱看了一下,便又對杜博明道:“杜老板,能不能給我一些縫衣服的針線和一把幹淨的剪刀?”
人們聽了又汗了一下。
要裁縫的工具做啥?難道你還要給那個死去的雲大夫縫補衣服?
果真病得不輕!
可是杜博明很隨和,又依了幻夜。
很快,就有人用盤子托著針線和剪刀拿到幻夜麵前。
幻夜看到船壁上掛著一盞古油燈,他便取下來點燃,將針和剪刀拿到火上來迴快速煆燒。
其實這是現代醫學的常識。
幻夜正準備給雲河做手術,而手術之前,消毒必須的,因為空氣中存在著數之不盡的細菌,這些細菌是用眼睛看不見的。細菌感染到傷口,並且隨血液擴散到全身,那就藥石無醫了。
在古代,人們不懂得這個常識,很多在戰場上受傷的士兵並不是死於刀劍之傷,而是細菌感染。
沒有殺毒藥水的話,用火燒的殺菌效果也是不錯的。
隻是無上國的人又怎麼懂得地球的現代醫學呢?
又以為幻夜在發瘋了。
杜博明目不轉睛看著,他總覺得唐紫希和幻夜所在的事情,必定沒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從剛才到現在,唐紫希一時沒有停下來,就在這時,雲河的心髒突然“噗通”一聲恢複跳動,緊接著他“咳”了一下,將嗆在肚子裏的水全吐了出來,然後他就恢複唿吸了。
隻不過,他流了太多血,又在水中泡了太久,太虛弱了,仍昏迷不醒。
一個沒氣的人,居然活了!
這下子,在場所有人包括杜博明在內都嚇得目瞠結舌,啞雀無聲,還以為雲河這是屍變了呢!
有幾個膽小的人還嚇得腳軟,往後倒退了幾步。
看到雲河有唿吸了,唐紫希才稍稍舒了一口氣,她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心裏沒好氣地罵:
小雲河,你真是讓人不省心呢!這次算你走運,你說,你還能救你多少次呢?你就不能保護好自己嗎?連自己都沒有保護好,還說要去救整個宇宙?
可是,唐紫希最後帶是一句話也沒有罵出來。
“這筆帳,我以後再跟你算!”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就開始跟幻夜一起處理雲河腹部的傷口。
唐紫希小心翼翼地剪開雲河腹部的衣服進行清創消毒,而幻夜則準備針線,縫合傷口,敷藥包紮,唐紫希在一協助,兩人配合得天衣無逢。
縫合的畫麵非常可怕,薑莉莉隻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又怎敢直視這種鮮血淋漓的畫麵,她早就把臉扭到一邊去,心裏卻緊張不已,雙手扼著小拳頭。
薑達隻好安慰她:“丫頭,沒事的,雲河一定也會好起來!”
雖然幻夜沒有將邪那種鬼斧神功的以靈氣凝針,又以靈氣穿線的技術活,但是這雙靈活穩健的雙手,已經比得上地球頂級的外科醫生了。
唐紫希不由得稱讚:“阿夜,沒想到你的醫術如此高明。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並不是唐紫希不會縫,隻是縫得沒幻夜那麼好看,也沒那麼熟練。
而且要往小丈夫身上下針,她還真是不忍心下手呀!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