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謝觀星睡得極不安穩(wěn)，身側(cè)的紅菱許是因白日裏過於勞累，早早便已進入夢鄉(xiāng)。


    因為要整理脂粉店的賬目，柳如煙將謝觀星打發(fā)到紅菱所在的居所，這一點倒是讓謝觀星生出幾分詫異。


    “從什麼時候起，這二人好成這般模樣？莫不是如煙轉(zhuǎn)了心性？”


    謝觀星自然想不明白。方勝的去而複返；林仙兒不辯不爭；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銀兩隨隨便便就可以送給了一個負心的女人。更有甚者，連那幅掛在正堂中的所謂名畫，昨日也被謝觀星以故主討要為由取走。這種種跡象加在一起，再算上謝觀星前段時日的怪異行止，很難不讓柳如煙與封紅菱心生疑慮。


    有趣之處正在於此，兩個惴惴不安的女子，總是會有一些相同的話題，並且，來自彼此的安慰，也會讓人莫名奇妙的感到親近。


    不用在擔心柳如煙醋海揚波原本是件好事，至少應(yīng)該能讓謝觀星感到輕鬆一些才是，可謝觀星卻始終輕鬆不下來，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當下的反應(yīng)，恰是李老蔫當年所說的那種“宗門大忌”。


    約定的日子就是明天，可是到現(xiàn)在為止，謝觀星卻依舊沒能等來他想要聽到的消息。對於朱九斤的到訪，謝觀星並沒有放在心上，想要見那個九品鈴官，也不過是他推托之詞。謝觀星根本就不信會有哪個九品鈴官閑著沒事會為他這麼個小人物跑上一趟，至於此舉可能會帶來什麼後果，謝觀星就更是連想都懶得去想，且不論噬仙鈴不清不楚的規(guī)矩讓謝觀星動了暗火，就是真惹上了麻煩，左右自己連天大的婁子都捅過了，誰還會在乎什麼噬仙刑堂？真正讓謝觀星感到焦慮的是劉半山那裏一直風平浪靜，可越是如此，謝觀星就越發(fā)感到為難。


    劉半山既是知道自己有本事殺了郝進勇，又一定清楚對於自己來說出城並非難事，那麼這沉默便隻能說明一件事，劉半山同樣沒打算終止這場刺殺，並且相信，自己就是一個人也可以辦到。


    沒能耐的人被如此看重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有能耐的被人如此看重同樣也不是什麼好事。既是不提出條件，謝觀星完全可以以缺少助力為由拒絕噬仙鈴，可他卻沒有辦法麵對來自劉辦山的“信任”。這“信任”就好像一座山壓在了謝觀星的心口，那感覺說不清是該感到欣喜還是應(yīng)該感到悲哀。


    摸了摸懷中揣著的一件物什，謝觀星多少有些懊惱，自己早就該將這塊可以在京都內(nèi)外通行無阻的令牌還給安平王，如今揣著這麼個玩意，便如揣著個燙手的山藥。


    翻身下了床鋪，謝觀星將紅菱裸露在外的身軀用薄被蓋住，這紅菱睡覺素來就不老實，蹬被子也就罷了，更有甚者，待一覺醒來，謝觀星總是會驚異的發(fā)覺，自己的脖子上居然橫著一條大腿。


    待穿好衣物，謝觀星順手拿起了自己擺放在桌案上的“勿悔”長刀，可是就在謝觀星下意識的望向案上銅鏡之後，謝觀星卻不由的啞然失笑，自己居然會在無意間將外衣反穿，那件得自劉公祠內(nèi)的古怪衣物，此刻在微弱的燈火映照下，暗紅中帶著幾分詭異的綠色。


    笑意隻是那麼一瞬，隨即便凝結(jié)在了謝觀星的臉上。


    再次望向那麵銅鏡，謝觀星呆呆站立良久。


    半個時辰之後，收拾停當?shù)闹x觀星離開了府地，憑著自己新增的本事，他的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不過，“易容”之下的謝觀星頗有幾分惡趣味，若是街麵上這兩日有人見過朱九斤，那麼他一定會懷疑，那個終日裏為人疏通茅廁的苦哈哈，是不是還有個相貌相似的兄弟？


    刻意模仿朱九斤的作派，謝觀星有著他的考量，畢竟糧荒之下，要想在京都之內(nèi)找到一輛閑置的糞車不過舉手之勞，而用長發(fā)護具遮住顏麵，也可省去一些易容方麵的麻煩，左右那些能在街麵上立住腳的苦哈哈，他們的樣貌若是太過普通，反倒是容易招來猜忌。


    不過，真到了京都西側(cè)城門，安平王治下的五門督護司，其變化之大完全超過了謝觀星的想象，即便他已經(jīng)做足了準備，甚至還為此偷來了一整套出城憑證，可謝觀星還是遇到了一些麻煩。


    若是換在往日，一名想要於夜間出城傾倒糞便的苦哈哈根本就不會引起城門軍士的留意，可是此番出城，初始的盤查卻顯得格外仔細，謝觀星攜帶相關(guān)憑證沒有異樣，但問題就出在那輛“順”來的糞車之上。


    急切之間，謝觀星倒是往哪裏去尋找糞便裝滿糞車，隻是聲音上的一點差別，謝觀星便被值更的數(shù)名城門軍士圍在了當間。


    當油紙包裹的勿悔長刀被人從糞桶中搜出，謝觀星懊悔之餘不得不亮出了安平王賜予的那塊令牌。


    也許有人會問，謝觀星不是有“伏藏”的本事，何以不憑著這等技法混出城去？大兄弟，你要知道，這可是晚間，就是謝觀星天生神力可以推開厚達一尺的城門，可要是你見到鬼推門，會是個什麼動靜？更有甚者，紅菱當日曾經(jīng)說過，伏藏這等秘術(shù)瞞不得狗；瞞不得孩子；亦瞞不過聾子瞎子和天下用心不專之人。然而在今夜之前，謝觀星眼中的城門軍士，無異於聾子瞎子和天下用心不專之人。


    令牌一經(jīng)取出，情況再次出現(xiàn)了變化，除了一名領(lǐng)頭的十人尉依舊麵沉似水，那剩下的兇惡的嘴臉與厲聲叱喝轉(zhuǎn)瞬便被一張張小心陪著不是的笑臉所取代。


    城門被緩緩?fù)崎_一道寬大的縫隙，而真當謝觀星推車走出城門之後，那名麵色陰沉的十人尉卻是跟了出來。


    待行至謝觀星身側(cè)，那十人尉湊上來小聲問道：“兄臺莫怪，近日想要出城的人大多都有些來曆，兄弟我如此也是不想平白丟了腦袋，兄臺這裏既是有王爺府上的令牌，想必是有大事要做，要不要小的......,”很小心的將手掌輕輕側(cè)切，這十人尉接著說道：“隻是這事後要勞煩兄臺為我在王爺那裏擔待一二，聽聞京都神捕謝一刀有些本事，若是此人來查，隻怕瞞不了多少時日！”


    謝觀星被這十人尉的一番言語說得寒毛乍起，一雙眼不由的對視其人雙目，隻待將這十人尉盯得麵露苦笑，這才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原允能將軍韓興帳下百人尉，現(xiàn)任西門護軍十人尉莊簡見過大人！”


    沉默半晌，謝觀星終於開口，隻是那聲音格外陰冷。


    “安平王府成懷素，你應(yīng)該去找他而不是找我擔待，或許他才是你要找的同道中人！”


    （單位很忙，很忙，無話可說，隻能是斷斷續(xù)續(xù)，我這裏盡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