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錄事司。
完顏孝祥一臉愁容端坐桌前,隻是幾日光景,就平添了幾絲白發(fā)。
身為大金皇族,侯爵之身,卻主動離開中都大興府,來到這京兆府,領(lǐng)一個區(qū)區(qū)七品的京兆府錄事。雖然大興府那幫人為了麵子好看,硬生生把這麼個七品官提到了五品。但依舊難以掩蓋自己高爵低配的事實。
當(dāng)年自己提出要離京外放,坐守邊關(guān),那幫人的表情真精彩啊。
可是自己不出來行麼?亡國滅種就在眼前了,自己無力迴天,隻能拚著這把老骨頭死守門戶,讓大金再殘喘一段日子。
看著手下忙忙碌碌的官員,竟然有近八成的漢人。我們打贏了漢人的肉體,卻輸了精神。
入主中原的那一刻,一個花花世界就在金人麵前打開了。
全盤漢化,成了不容辯駁的大勢。
完顏孝祥承認,漢人的很多製度是先進的,學(xué)了並無不好。文化也確實是這個遊牧民族急需補足的短板。
但是,福禍相依,全盤漢化帶來的不隻是先進的東西,還有更多的糟粕。
現(xiàn)在女真的年輕人,好消費,不事生產(chǎn),更別提上馬征戰(zhàn)了。
看看自己手下的大軍,竟然都是漢人。甚至軍製都是學(xué)的大宋。一個被打成這樣的敵人的軍製,有什麼好學(xué)的。
大金最精銳的猛安謀克,自己隻能勉強湊出三個千人隊。
但凡有個二三十萬猛安謀克,何愁大散關(guān)不收複。
可笑,禦史臺的彈劾奏章怕是已經(jīng)堆滿了皇帝桌案了吧。這幫隻會搬弄是非之徒,除了拖後腿,還能幹什麼?真不知道這等破部門為何也要學(xué)來。臨陣彈劾主將,腦子被驢踢了吧。
但是完顏孝祥也不敢掉以輕心,文書已到,一隊由禦史臺,都元帥府,大睦親府,都水監(jiān),益政院組成的督軍隊伍不日即至。
見鬼了,我發(fā)的是求援信。我需要的是猛安謀克的精銳,哪怕不是女真的精銳,那些附庸契丹、奚、漢、渤海人也行啊。哪怕是漢人廂軍,也能充充人數(shù)。這幫刀都拿不動的廢物來有什麼用。
算了,不能指望這幫大爺了,看來希望還在天降之子。還有什麼能吸引他們來呢?
不同於大宋很多npc把玩家當(dāng)做禍亂之源,尤以朝廷最反感無法無天的玩家。大金這邊反而一些有識之士,極為欣賞玩家。
完顏孝祥就是其中一位。在他看來,為了金錢,為了武功,為了權(quán)勢不惜生死的玩家,貪婪的可愛。很有當(dāng)年女真的遊牧民族風(fēng)采。
他很早就提出了組建以玩家為主的軍隊。並在他主事的京兆府極力吸引玩家前來。
隻是可惜效果不佳,玩家更願意呆在天忍總部坐落的京城,和擁有少林的河南。即使出了門派,也更多地集中在襄陽為主的大戰(zhàn)場。
哪怕延安府那邊對陣西夏的也比他這兒熱鬧。
這次大散關(guān)事件,剛發(fā)生時,著實震驚了他。
完顏孝祥在發(fā)生的第一時間做了反應(yīng),整個過程反應(yīng)迅速,處置果斷。他相信已經(jīng)不可能有人比自己做的更好了。可惜,實力不足的硬傷,還是未能奪迴大散關(guān)。
剛開始的幾天,確實把他愁壞了。竭盡所能的調(diào)集力量,支援前方部隊。他深知,一旦把敵人放出了秦嶺山脈,這塊無險可依的平原,單靠城牆根本阻擋不住敵人大軍。
但是隨著大軍堵住了秦嶺出山口,雙方陷入了僵持。完顏孝祥驚喜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機會來了。
目前已有超過二百萬的天降之子雲(yún)集在這裏,而且還在不斷的聚來。
如果自己能招募大量天降之子成軍,到時正好借這個機會養(yǎng)寇自重。
完顏孝祥看著原本自己嗤之以鼻的廂軍製度,現(xiàn)在卻激動的捧為救命稻草。真要感謝那幫白癡,老子立廂軍不用受都元帥府的說三道四了。
金軍的軍製,分為猛安謀克,地方防禦軍,邊疆墾戎軍。
猛安謀克是女真野戰(zhàn)軍,後來也加入了一些附庸的遊牧民族。另外也有一批漢軍野戰(zhàn)軍被按猛安謀克軍製編製。
邊疆墾戎軍采用的是王安石的將兵法。
而地方防禦軍則照搬了大宋的廂軍製度。
廂軍無論在大宋,還是大金,都是炮灰的代名詞,打起仗來隻能湊個人數(shù),負責(zé)一些後勤工作。但不可否認,這是一種朝廷承認的正式軍隊。而且極度靈活,地方長官完全可以在一定範圍內(nèi)自由操作。
廂軍弱麼?真弱。一般就是些強健農(nóng)夫組織起來,稍加訓(xùn)練,發(fā)點簡單武器。
但是隻要主官願意,廂軍也能很強。
王慶手下的南門軍不就頂著廂軍的頭銜。雖然人數(shù)有點超,裝備有點超,但隻要範刺史高興,朝廷還真管不著。
完顏孝祥當(dāng)然不能像王慶那樣肆無忌憚,大金至少目前還不像南宋那般衰弱。但是你架不住人家官大啊。他可不是範刺史那種困守一地的小破官。
京兆府領(lǐng)有十二縣十鎮(zhèn),全按軍一級最高規(guī)格招滿,就是五萬一千人。京兆府自己再招些,湊個十萬人的軍隊不成問題。哪怕超點,現(xiàn)在是前線,也不是大問題。
完顏孝祥越想越興奮,一隻十萬人的正規(guī)軍,應(yīng)該能吸引來真正的高手了吧。
伏案疾書,洋洋灑灑,一篇募兵令一揮而就。扣上印章,交給手下去辦了。
而完顏孝祥則要養(yǎng)精蓄銳,應(yīng)付即將到來的使節(jié)團,或者說問責(zé)團。
這一關(guān)不好過啊,畢竟失了大散關(guān),此罪難免。
隔日。
一隊趾高氣昂,衣著華麗地人群被迎入了京兆府。
這批人除了一個披甲帶胄的,清一色絲綢的官袍。除了樣式有所區(qū)別,看起來和大宋官員沒有兩樣。
無論都元帥府的將領(lǐng),還是大睦親府的皇親國戚,雖然不在乎完顏孝祥的官職,但是對於他的侯爵尊位還是要保持尊敬。
但是禦史臺的言官們繼承了大宋言官不畏強權(quán)的風(fēng)骨,都是些官越大罵的越狠的瘋狗。一見麵就開始了問責(zé)。
“大散關(guān)如何丟的?士卒可有懈怠訓(xùn)練?你可有克扣軍餉?是守城將領(lǐng)的疏忽,還是你任人唯親,草包上位?...”
一連串用心險惡的急問,逼的完顏孝祥差點招架不住。好在提前做了準備,到還不至於被問到。
要說區(qū)區(qū)幾個言官,完顏孝祥完全沒必要解釋的這麼詳細。說句不好聽的,他們不夠格。但是,他卻不得不迴答。
都水監(jiān),是大金管理天下水利的部門。但以完顏孝祥的地位,自然知道這個部門還兼著監(jiān)察天下的特殊任務(wù)。
而益政院,號稱第二朝廷,是專門服務(wù)於皇帝的幕僚團體。職位不高,但直達天聽。
他明著是迴答禦史臺的言官,實則是通過這些人直接迴答與大金皇帝。
一幫人見完顏孝祥迴答的滴水不漏,無奈,隻好察驗其他地方。
有查賬本的,有四下走訪的,有直接去了軍營的。
忙活了一天,也沒有什麼實質(zhì)性的進展。不說完顏孝祥是不是個好官,明知有人要來找茬,怎會不收拾好首尾。
一天沒查出什麼,起碼說明是個能官。
使節(jié)團一計不成,又出一計。提出要去前線視察,觀察真實的軍隊情況。
君子不立危牆,完顏孝祥一百個不願意,但卻不敢說一個不字。一旦被這幫言官認為自己心虛,鬼知道他們會怎麼編排自己。
無奈,盡起三千最精銳的猛安謀克,再加兩萬留守的治安軍,浩浩蕩蕩的就趕赴秦嶺前線。
路上雖遇到了幾次規(guī)模不大的騷擾,但是猛安謀克的強大戰(zhàn)力,也讓完顏孝祥的心慢慢放下了。
他知道有部隊摸進了平原,但是經(jīng)過多次追繳,現(xiàn)在基本都被打散了。雖然依舊對後方造成不小的麻煩,但是對這隻大軍毫無威脅。
大路很快,疾行大半日就進入了秦嶺山脈。前方新築堅城已映入眼簾,完顏孝祥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大軍在側(cè),終於安穩(wěn)了。
“敵襲!!!”:筆瞇樓
一聲淒厲的唿喊,完顏孝祥腦子裏嗡的一聲,有些呆滯。
這裏,怎麼可能有敵襲?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fā),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wèi)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yōu)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wèi)冬,“這些東西的數(shù)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wèi)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wèi)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nèi)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xùn)營可沒有學(xué)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但當(dāng)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luò)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yù)言,‘絡(luò)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jīng)]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luò)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yù)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luò)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yù)言的結(jié)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luò)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luò)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wǎng),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huán)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dāng)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shù)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zhàn)鬥之力。
而衛(wèi)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fēng)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huán)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dāng)?shù)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dǎo)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dǎo)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dāng)?shù)隻妖魔。
“臥槽!”
衛(wèi)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dǎo)彈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dǎo)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wèi)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fā)射空對地掛載導(dǎo)彈?這生猛程度已經(jīng)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jīng)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huán)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衛(wèi)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