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有兩顆心？
不應(yīng)該，至少不至於。
尋常的妖族和人族一樣，隻能有一顆心。
但也不是所有人族都隻有一顆心，也不是所有的妖也隻能有一顆心。
西陸是天生異種，從生下來便是兩顆心，一左一右。
這是妖帝一族的秘密，沒有什麼人知道，除去妖帝之外，隻有西陸自己知曉,當(dāng)然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陳朝。
陳朝歎氣不已，“好了，你贏你，誰能想到這用盡法子，逼到這個地步，居然還是殺不掉你。”
陳朝同時也吐出一口鮮血，然後自嘲道：“那現(xiàn)在輪到你來殺我了。”
殺人不成，最後也就隻能被人所殺了。
何況此刻的陳朝,渾身上下所有的氣機(jī)都幾乎被抽空，他是怎麼都經(jīng)受不起再來一次生死廝殺了。
西陸沒有動作,隻是看著陳朝，想了很久，然後搖搖頭，輕聲道：“下次再說。”
陳朝一頭霧水，但很快笑道：“怎麼，還是怕我有保命的手段沒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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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陸不理會他，隻是看向遠(yuǎn)處，輕聲道：“最多半刻鍾,便至少會有一位大妖到這邊，不想死就快跑。”
陳朝皺了皺眉，有些不解說道：“怎麼突然這麼好心？”
“隻是想讓你死在我手裏，不過這是父皇的安排，即便是我，也沒辦法阻攔，你自求多福。”
說完這句話，西陸默不作聲，隻是默默轉(zhuǎn)身，在風(fēng)雪裏緩行,但同時也拖拽出一條長長血痕。
陳朝看著西陸背影，沉默許久，還是沒有追上去再殺這位妖族公主一次,的確如同西陸所說，他還有些手段，但他同時相信，西陸也有手段,至少到此刻她連真身都沒有露出來，便足以說明這位妖族公主尚未當(dāng)真盡了十分力氣。
畢竟眾所周知，妖族隻有在露出真身之後，才是真正的不管不顧，進(jìn)入了搏命的狀態(tài)，可西陸直到現(xiàn)在也一直以人形和陳朝交手，讓陳朝在慶幸之餘還有些沮喪。
畢竟說來說去，其實還是不如這位妖族公主的。
即便剛才幾乎就能將她斬殺了。
陳朝吐出一口汙血，也不再停留,轉(zhuǎn)身便走，要離開這個地方。
半刻鍾之後，會有大妖到來這種事情，陳朝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更何況西陸雖說一心想要殺他，但在某些方麵，還是很坦蕩。
陳朝咬牙朝著漠北深處而去。
不是他還要逞強(qiáng)，隻是覺得如果此刻往寒門關(guān)方向走，想著要離開漠北雪原的話，大概就真的要死在漠北雪原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念頭越發(fā)強(qiáng)烈。
……
……
西陸一路北行，隻是沒走幾步，便在風(fēng)雪裏碰到了那道高大身影。
妖帝立於風(fēng)雪裏，看著自己這個閨女。
然後有一顆晶瑩剔透的丹藥從風(fēng)雪中飄來，西陸接下之後，直接放在嘴裏咽了下去，“多謝父皇。”
妖帝淡然開口道：“那個年輕武夫身上有些東西和那位人族皇帝同源，朕能感受到，兩人之間或許有些血脈上的聯(lián)係，不是父子便是些什麼別的。”
西陸微微蹙眉，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擦了擦眉心的血跡。
“不過相比較起來，兩個人身上的那種氣質(zhì)，比起來血脈更讓人覺得麻煩，你今日沒能殺了他,便是為我們留下一禍患，所以他不能活著離開漠北。”
西陸抬起頭，看向自己這位父皇，直白問道：“父皇要親自出手嗎？”
妖帝搖搖頭，“什麼時候，朕要親自出手對付這麼一個年輕人了，朕的度量沒有那麼小。”
西陸默不作聲。
“朕知道你隻想他死在你手裏，即便不是今日也是別人,不過有些時候，個人喜好很不重要,就算是朕也不能全憑著喜好做事，況且你當(dāng)真覺得有朝一日，你們再見麵，那個年輕武夫你能殺得掉？”
妖帝的聲音在風(fēng)雪裏響起，倒是沒有那麼冷，反倒是有些柔和，大概隻有在麵對自己這個閨女的時候，這位在妖域所有人都害怕的妖族君王,才會顯得有這樣柔情的一麵。
西陸問道：“就像是父皇沒有把握能殺死那位人族皇帝一樣嗎？”
妖帝一怔，隨即笑了起來，“整個世間，隻有你敢這麼說話了。”
不過妖帝並未動怒，沉默片刻，這才緩緩開口說道：“陳澈在人族曆代的皇帝之中，或許不是最完美的，但氣魄絕對是最大的，修行天賦也堪稱千古無一，身為武夫,他已經(jīng)無限接近朕了，朕真要殺了他，難免傷筋動骨,所以之前一戰(zhàn)，朕留了手，不過也給了他機(jī)會，那一戰(zhàn)之後,他往前麵走了幾步，如今境界，即便是朕也很難說能夠穩(wěn)操勝券了。”
妖帝感慨道：“是朕自己製造出了一個敵手。”
陳澈，這便是大梁皇帝的真名。
西陸有些不解，“為何他能走這麼快？”
妖帝笑道：“到了我們這個境界，往前走哪怕半步都好比登天之難，想要如同他那般，的確不容易，更何況他牽掛頗多,原本更該被束手束腳，難以前行，可修行這種事情，哪裏有什麼道理可講，朕聽聞人族有大才，曾經(jīng)一日便跨過數(shù)個境界踏足忘憂的，修行一道，哪裏是什麼時間長，就一定強(qiáng)的，他有一份機(jī)遇，誰都羨慕不來，不過正好，朕倒是可以放手和他廝殺一次，若是真讓朕去選如何離開這個世間，和他一戰(zhàn)，是朕不二的選擇。”
西陸皺了皺眉，想要開口說些什麼。
但妖帝隻是搖了搖頭，有些意味深長說道：“妖域這些年湧現(xiàn)了不少強(qiáng)者，可謂進(jìn)入了一個大世，但人族那邊有說法，月滿則缺，水滿則溢，到了此刻，朕反倒是有些擔(dān)心起來妖族的未來了，須知人族低頭已經(jīng)太久太久了，即便他們在此刻抬頭，朕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西陸麵無表情。
“陳澈也好，還是叫陳朝的那個年輕武夫也好，都是妖族大敵，今日陳朝若是不死，來日也隻能交給你了。”
妖帝說到這裏，顯得有些寂寥。
妖帝笑了笑，看向風(fēng)雪中，輕聲道：“這個世道他們不滿意，朕也不滿意啊。”
……
……北境長城城頭，風(fēng)雪撲麵，鎮(zhèn)守使正想著登上城頭上看看，卻不知道為何卻在城頭上看到一道不該出現(xiàn)在這裏的身影。
一襲帝袍，負(fù)手而立。
鎮(zhèn)守使走了幾步，拱手行禮，隨即苦笑道：“陛下趕赴北境，又是瞞著朝中重臣獨自而來？”
果不其然，此人便是大梁皇帝。
大梁皇帝沒有轉(zhuǎn)頭,隻是看著前方，問道：“死了多少人？”
鎮(zhèn)守使輕聲道：“已經(jīng)有三十多人，大多數(shù)都是那些世家子弟，境界不高。”
大梁皇帝仿佛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果，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隻是淡然道：“朕讓他們來北境看看，讓這些年輕人看看這個世上到底是誰在為他們負(fù)重前行，這些大世家的老狐貍,生怕朕要絕他們的後，藏著掖著,早在意料之中，朕也不奇怪，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多來幾次又怎麼樣，一群牆頭草，遲早要被朕都拔起來。”
鎮(zhèn)守使苦笑不已，之前除去夏氏，所有人都覺得是極大的手段了,但實際上他才知曉，對於這位皇帝陛下來說，那不過是開胃小菜，九牛一毛而已，一整座大梁朝上下的清洗，不過才剛剛開始。
鎮(zhèn)守使畢竟是經(jīng)曆過當(dāng)年神都那一夜的人，自然知道當(dāng)陛下鐵了心要做些什麼事情，那麼是誰也攔不住的。
“那小子呢？”
大梁皇帝看著風(fēng)雪，淡然問道：“不會已經(jīng)死了吧？”
鎮(zhèn)守使搖搖頭，輕聲說道：“據(jù)臣所知,這些日子，他殺了不少妖族，並未身死,不過行蹤未定，咱們比起來妖族那邊，的確消息要慢一些，也是老問題了。”
大梁皇帝點點頭,不以為意說道：“多少年都這麼過來了，也不奇怪。”
鎮(zhèn)守使點點頭，忽然問道：“陛下此刻親臨北境，是為了什麼？”
大梁皇帝笑了笑，“來了北境，自然是要去漠北看看。”
之前大梁皇帝已經(jīng)有一次深入漠北了，那一次已經(jīng)震動方外了。
“陛下是擔(dān)心妖帝要對陳朝出手？”
鎮(zhèn)守使臉色有些難看。
“不會，他若是要放下身段出手，那就不配做妖帝了,隻是想殺那小子的人太多了，朕總得來看看。”
大梁皇帝笑道：“雖說是讓他來把腦袋吊在褲腰帶上走一遭，但真要是被人把腦袋拿走了，朕還真舍不得。”
鎮(zhèn)守使提議道：“不如讓臣去吧，陛下這等人物，親自涉險，臣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大梁皇帝問道：“妖帝或許不會對那小子出手，但你一入漠北，沒人對你這顆北境大將軍的腦袋有興趣？”
鎮(zhèn)守使張了張口，沒能說出些什麼來。
大梁皇帝淡然道：“朕親自去走一趟，就算是為這小子保駕護(hù)航一次，誰叫朕是他的親叔叔呢。”
鎮(zhèn)守使有些震驚，但還是低著頭，隻當(dāng)沒有聽過後麵半句話。
雖說陳朝的身份一直有人猜測，但這可是皇帝陛下第一次在他麵前提起。
大梁皇帝笑道：“不必多想，叔叔疼侄子，倒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