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柳快步走進笠州市中級法院的大廳，林睿急急的跟了上來，離開庭時間還有十分鍾。


    章柳邊走邊問：“林助理，請簡單重複一下案情。”


    林睿沒有放慢腳步，“據(jù)王成琪稱，2012年1月，他去香樟市的同學(xué)伍敏家做客，返迴時，伍敏給了他七盒普洱茶，並囑咐他茶葉是為10月份的商務(wù)聚會所準(zhǔn)備，暫時先放在王成琪處保管。後來王成琪在機場安檢時被查獲三百克冰毒，是在他所攜帶的一盒茶葉裏發(fā)現(xiàn)的。”


    章柳點點頭，“沒錯，笠州市檢察院以運輸毒品罪對王成琪提出指控，按照控方的思路，王成琪涉嫌觸犯了刑法哪一條？”


    “第三百四十七條，走私、販賣、運輸、製造毒品，無論數(shù)量多少，都應(yīng)當(dāng)追究刑事責(zé)任，予以刑事處罰。”


    “很好，說說你的思路。”


    林睿瞬間淩亂，頭腦一片空白，思路，什麼思路，畏懼的迎上章柳利劍似的眼神，語無倫次道：“王成琪沒有，他，他沒有運輸毒品的動機。”


    章柳皺起眉，“根據(jù)我們掌握的證據(jù)，首先要分析當(dāng)事人是涉嫌運輸毒品罪，涉嫌非法持有毒品罪，還是無罪，有沒有販賣毒品的直接故意。關(guān)於非法持有毒品罪......”


    “我知道，這是刑法第三百四十八條的規(guī)定。”


    章柳壓低聲音表示他的不滿，“林助理，請記住你的身份是律師，不是法條的複製機。”


    林睿漲紅了臉，緊閉嘴唇低下頭。


    章柳見一句重話便傷了她單純的玻璃心，對硬塞給他的這個助理不知如何是好，無奈的吐口氣，“關(guān)於爭論的重點，你有考慮嗎，如果是你站在法庭上，你會如何拋出辯護方的觀點？”


    “我會指出本案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王成琪有牟利的目的，雖然法律沒有要求販賣毒品必須是以營利為目的，但在司法實踐中，絕大多數(shù)運輸毒品的人都是以營利為目的的。”


    “你怎麼確定控方?jīng)]有證據(jù)？”


    “今天是第三次開庭。”


    “第三次開庭，說明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公訴人兩次提出補充偵查建議，申請延期審理，我們務(wù)必不能掉以輕心。另外，王成琪被指控的罪名是運輸毒品罪，而不是販賣毒品，林助理，請在開庭前保持清醒好嗎？”


    “章律師對不起，是我學(xué)業(yè)不精。”


    “學(xué)業(yè)不精就多學(xué)習(xí)，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案件，你需要反複考慮幾個問題，被告人是否受蒙蔽利用，是否明知茶葉中藏有毒品，證人證言是否存在矛盾，控方可能掌握的證據(jù)是什麼，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你要不停的思考，不停的判斷，如果斷定你的當(dāng)事人說謊，你可以拒絕為他辯護，但既然堅持做他的辯護人，那必須承擔(dān)起職責(zé)，盡所有力量維護他的合法權(quán)益。”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林睿抬起晶亮的眸子，鼓起勇氣打量章柳的表情，他生氣時，臉上依然掛著不變的迷人微笑，仿若設(shè)定好了弧度，多一點或者少一點，即失去了獨特的魅力。


    不一會兒，她懊惱的移開眼睛，雙手胡亂的拉扯衣襟，無比後悔方才沒道出自己的真實看法。明明準(zhǔn)備了一個晚上，怎麼到了關(guān)鍵時刻，說出的話全部都變了，竟然扯到販賣毒品，林睿，你到底在想什麼呀。


    章柳習(xí)慣了這個女助理驚慌失措的樣子，瞟了一眼手表，淡定的說：“準(zhǔn)備迎接挑戰(zhàn)。”


    話語裏掩飾不住的胸有成竹，林睿帶著仰慕的心情，隨他走進審判庭，迫不及待等著看指導(dǎo)老師出色的表現(xiàn)。


    章柳走向辯護人的位置，林睿坐到旁聽席上，公訴人的位置上坐了兩名檢察官，然後她的目光定格在被告人王成琪身上，從側(cè)麵看，他的體格非常健碩，虎背熊腰，而臉卻是尖長的，下巴上一圈紛雜的絡(luò)腮胡，像畏畏縮縮，做過見不得人的事一般，脖頸不時的向前伸，露出大片紋身的痕跡。


    當(dāng)王成琪無所顧忌的扭過臉，不知在對誰笑時，林睿看清了他的麵貌，猛然起一身的雞皮疙瘩，自言自語道：“天吶，他在法庭上還這麼放肆，說他沒犯罪能信嗎，難道章律師是在給這樣的人辯護。”


    她由期待變得忐忑不安，帶著對被告人的厭惡，聽公訴人進行訊問，王成琪態(tài)度傲慢的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


    公訴人道：“被告人王成琪，事發(fā)當(dāng)時，你的旅行箱裏是否裝有七盒普洱茶葉？”


    “當(dāng)時？指什麼時候？”


    “2012年1月15日上午10點27分，在香樟機場安檢時，從你的旅行箱裏發(fā)現(xiàn)了七盒普洱茶葉，是還是不是？”


    “好像是吧。”


    “你隻需迴答是還是不是。”


    “是。”


    “這七盒普洱茶葉是哪裏來的？”


    “是我的兄弟伍敏給我的。”


    “你稱伍敏為兄弟，說明你和伍敏的關(guān)係非常密切。”


    章柳道：“反對，我的當(dāng)事人所說的兄弟，隻是對男性同學(xué)的稱唿，並無公訴人所說的含義。”


    審判長道：“反對無效，公訴人繼續(xù)提問。”


    公訴人表情嚴(yán)肅的發(fā)問：“被告人王成琪，伍敏為什麼要給你茶葉？”


    “伍敏原計劃在10月6號那天參加笠州市的一個商業(yè)聚會，讓我順帶稍七盒普洱茶迴去，說這是頂級的好茶，市麵上千金難求，先放我家裏，到時給朋友們嚐嚐。伍敏有錢嘛，想在生意夥伴麵前顯擺顯擺，人之常情。”


    “伍敏是做茶葉生意的，是還是不是？”


    “是啊。”


    “既然七盒普洱茶如此貴重，做茶葉生意的伍敏也深知茶葉的價值，為什麼放心將茶葉交給你保管，而不是自己前來參加商業(yè)聚會之時，親自把茶葉帶到笠州市？”


    “這個我講過很多次了啊”，王成琪輕狂的搖頭晃腦，“伍敏每年七、八、九三個月份是要待在薑蕁市的茶園裏的，他計劃從薑蕁直接來合歡，茶葉帶來帶去不方便，再說男人之間嘛，這點起碼的信任總歸有的。”


    “10月6號那天，原定有多少人參加那個商業(yè)聚會，你知道嗎？”


    “知道啊，這個我也講過了，伍敏告訴我有二十多個人，因為人多，所以要七盒茶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