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法羅斯問,他的武器落在腳邊,深深插進泥土。他這副模樣無疑說明了“交流”結果……這位靈感學會的會長,瓦希茅斯光複軍團的士兵,臉上的神情難以言表。“傳說中的大冒險家麼?”
“我們團長才是!毙辽斐鲆浑b手,對方卻遲疑著沒動彈。他隻好收迴來!爸Z克斯傭兵團的團長,就是傳奇冒險家考爾德·雷勒!
“我沒聽過這名字!
當然。他是四葉領的冒險家。由四葉公爵一手扶持,名聲自然也局限在南國。公爵死後,考爾德團長承諾要將諾克斯傭兵團經營成真正的冒險者團體,但……
我加入他們的時候還不是。辛迴憶起夥伴們。這幫隨心所欲之輩,亂七八糟的神秘生物,在“世界”酒館裏吵鬧。我還以為我們……噢,難不成都是謊言?
不。不是的!八在努力。瓦希茅斯與伊士曼接壤,你早晚有一天會聽說的!弊罱K,辛說道。
法羅斯瞪著他!耙姽砣。”他扶著籬笆爬起身,將劍從土中拔出來。辛瞥見側麵房門後的人影,心裏希望佐爾嘉別露麵。這位靈感學會的會長終究是個頭領,這樣的人決不願狼狽時刻被人瞧見。
“我不相信你!睍L沉著臉,“作為傭兵,你不該有這樣的身手。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布雷納寧·蒙洛他是煉金術士,是瓦希茅斯人眾星捧月的王子殿下,等同於溫室裏的花朵。他會被你蒙蔽,我不會。我不相信你。”
辛知道他的意思。“此行又不是我來主事,而且你看低他了。伯寧是真正的國王。他是你的同胞,難道你連他也要懷疑麼?”
“當我們都是凡人時,不也見過陰謀詭計?”會長反問。
話雖如此,但傭兵清楚,靈感學會別無選擇。金星城的糧食日益缺乏,外部還要麵臨獵手和帝國軍隊的圍剿。別看法羅斯的同胞在城內占據上風,實則就連這座城市裏的煉金係統,他們也沒能研究明白。無名者向來是沒有傳承的。相比原先的瓦希茅斯光複軍團,靈感學會不過是隻困獸。
“我以為你們能感受到彼此。”辛說道,“就像某種讀心術,或者淺層思維的溝通。你們的交流超乎想象。”
“你這樣的外人都說出口了,恐怕也沒那麼誇張!狈_斯冷笑,“無名者的火種有種特殊聯係,我們隔著半個城市意識到同胞的存在。而你不在其中。告訴你,傭兵,我不相信任何我感受不到的人。布雷納寧·蒙洛帶著他的結社迴來,要為同胞伸張正義。你呢?不過是個傭兵,憑什麼冒生命危險來這裏?你能獲得什麼?”
“正如你所說,法羅斯,傭兵也是‘冒險’者。這是我的生活。”
“一個高環冒險者?”
“總有這樣的人吧!毙烈宦柤纾罢f起來,你們秘密結社中不也有位傳奇冒險家?”
“哈!你露餡了。”法羅斯抓住這句話,“‘你們’?你並非結社的一員。你不願意與我們為伍,對不對?”
我站在你們這邊時會做什麼,你根本想象不到。傭兵開始覺得不耐煩了!斑@是兩碼事。我不是煉金術士,卻是點燃火種的神秘生物。這裏麵的坎坷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人們很難信任自己領域之外的事物,就像你隻依賴同胞!
“沒錯。你提起無名者冒險家,霧精靈辛厄,他是拜恩的深獄領主。我們感謝辛厄大人為我們做的一切,但你不會忘記他這個身份的用途吧?”
“有道理。但我又不是靠裙帶關係加入的。”傭兵忍不住笑了,“可惜光複結社沒這個條件。若是瓦希茅斯有公主的話,我就百口莫辯了。”
“的確,你有以一敵十的能耐!狈_斯承認,“殿下對你另眼相看,他正需要你這樣的人。然而他不明白,最堅固的盾往往也是最鋒利的刀。你是個前所未有的危險人物,傭兵。我不知道你們達成了什麼協議,就算往好處想,老蒙洛改變主意,軍團重歸正軌,瓦希茅斯也不會變迴原樣——它將是個秘密結社,是同胞的棲身之處。你一天不是無名者,就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這話突兀地刺痛了他。我想要的。傭兵心想。我想要什麼?我能帶給結社什麼?一次成功的政變,然後獲得一位國王的友誼,金銀財富,煉金魔藥?還是與靈感學會的無名者一般找到新的棲身地?我想要什麼?
他一路遠離故鄉,告別夥伴,拋下職責,事到如今,卻連目標也說不清。他的到來沒能改變什麼,他的命運駛入了死胡同,預言就像一陣風,吹過他的生命,將所有期待如塵埃般拂落。我想要什麼?
“我要一種可能。”辛告訴他,“突破常規,消解仇恨的可能,一個兩全其美的答案!睂Ψ侥樕系谋砬榉路鹪谡f他根本不信!昂冒桑蛟S我隻是想有個好雇主,一位新夥伴!
“但願如此。反正我沒法阻止,隻希望不要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狈_斯哼了一聲!澳阍摽紤]清楚,傭兵,布雷納寧是老蒙洛的繼承人,他決不是你想象中任意驅使的棋子。眼下他需要你,可總有一天,他會成為國王,而國王是沒有信譽可言的。”
“多謝提醒。但這就是我要承擔的風險了,會長大人。”
他盯著傭兵半晌!疤嵝眩磕阋N是投機分子,要麼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根據我的經驗,多半是前者。”
“你並不了解——”
“……我當然了解!狈_斯不客氣地打斷道,“從我聽你說那些名字的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什麼東西。你要聽聽我的判斷嗎?”
恐怕拒絕也沒用。辛幹脆沉默。
於是,對方開口了。“曾經有個布列斯人,他是同胞之子,長大後成了一名惡魔獵手。你認得他。”
果真如此。“我認得很多布列斯人!钡珢耗ЙC手卻隻有一個。
法羅斯極不友善地瞪眼:“我指的是我認得的這個,呃?”
一些事終究要分說明白。辛心想。“那就講講看吧。”
“你真的要聽?”
一個人的故事於世界無關緊要,卻是本人的一生。辛心想!肮适率怯袃r值的,大人。我很好奇這個布列斯人身上發生了什麼,請告訴我吧!
沉默中,傭兵不知對方能否捕捉到自己的心跳。他無法克製迴憶。早知道金星城就是“黃金遺跡”,很可能我向考爾德團長辭行時就不會那麼果斷了。這地方不吉利。
“大概四十年前,我在褐殼灣附近的小鎮做郵遞員!狈_斯開口,“鎮上沒有獵手,教堂裏隻有一個招搖撞騙的假神父,連神官,連神秘生物都不是。在那裏我度過了一段寧靜的時光,真教人懷念。有可能的話,我當然願意住到入土……直到某天我不幸接近了一戶人家。”
辛試圖想象對方的生活。小鎮的郵遞員,挨家挨戶派發信件。對無名者而言,這已是難得的好日子!斑@戶人家出了什麼事?”
會長的聲音因迴憶而放輕,“具體情況很難解釋,前一天夜裏我喝多了,宿醉給我帶來了幻覺……起碼當時我是那麼認為的。我推著車爬上一道坡,累得頭暈眼花……冥冥中有個人影,她具有非凡的吸引力。”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彼料履,“你不明白那種感受,傭兵。但我知道那就是同胞的感覺,她的火種。我想她一定是才覺醒不久,老練的無名者決不會將自己暴露出來,哪怕在鎮上也一樣!
“沒錯,我其實不清楚鎮上有多少同胞。我不在乎。大家默契地享受不被追趕的生活。沒什麼能比得上這個。”
辛問道:“她認出了你?”
“比那更糟……我和她不一樣。她沒看見我。按理來說,在我發現同胞時對方也會注意到我,可……也許她根本意識不到那種感受!狈_斯停頓片刻,“於是,我開始跟蹤她。你能理解吧,傭兵?她是個家庭主婦,有兩個孩子,且根本不認得我。我不是要對她做什麼。我太久沒見過同類了!
辛不禁眨眨眼。此人的說話方式令他想起另一個人!拔颐靼住D阆M嫠,讓她學會偽裝,以免給小鎮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就是這個道理。我不能讓她的覺醒破壞我的生活。在布列斯——看在露西亞的份上——連鎮上的人都知道,作出一些超常之事的要麼是巫婆,要麼是被惡魔附體。神父雖不能操縱神術,卻知道怎麼對付這些異類。你也知道他會做什麼,對不對?”
法羅斯不等他迴答,“我跟隨她迴到了家,這時候一切如常。這女人沒做特殊的事,看起來挺讓人放心的。當時,我以為她是個沉默的同胞……你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安靜,沉默,我是說,不懂得施法,有些同胞的技藝沒那麼顯眼。噢,這麼給你說吧,我們最開始覺醒、察覺到火種的存在時,把它當成錯覺是常有的事。火種魔法?它如臂使指,就和貓的尾巴一樣。若你誕生時就是隻貓,搖擺尾巴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也就是說,覺醒的那一刻,你們潛意識裏就已經接受這種改變了?”辛追問。
“差不多吧。我不記得我自己什麼時候覺醒的,隻能說出大概日子。畢竟火種於我們也是個新鮮事物。靈感學會裏記載它是靈魂的另一種形態,這就是我對這玩意兒的全部認知了。也許神秘生物會更敏銳,發覺火種的微妙變化吧!
有正統學識的神秘生物才會。辛心想。作為傭兵,他理應第一次用這樣的視角認識無名者群體。但在心底裏,一部分的他真想附和法羅斯的話。
他克製住這種分享欲,終於明白無名者尋找同類的意義何在了。“她保持沉默,就不會引起注意。”
“是的。沒錯!狈_斯擦擦嘴角!八馨察o,非常安靜。而我當時狀態挺糟,頭很疼,腰酸背痛,聞起來令人作嘔……因這些阻礙,我第二天才去和她接觸!
“是這個道理。”辛讚同。這時候,傭兵當然清楚他需要怎樣的迴答!暗谝挥∠蠛苤匾!
“……那時已經晚了,我錯過了最後機會。這位同胞殺死了她的全家人,被鄰居發現時,她還在烹飪她的小女兒。”微笑在法羅斯嘴邊浮現,然而他眼中全無笑意!艾F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向你提起她了吧?”
見鬼。辛全明白了。難怪法羅斯的態度如此古怪,恐怕這位同胞給他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她兒子是唯一的幸存者!
“愛德華長大後成為一名獵手!狈_斯續道,“想來是受此事影響!
所以你才給伯寧端出那鍋湯來?辛歎息一聲。他做夢也想不到,靈感學會中居然還有人是理發師的老鄉。命運著實弄人,一時口快便能改變未來……
算了,經過這麼一遭,好歹能確認我認識的食人魔不至於有兩人之多。辛盡量往好處想。
法羅斯審視著他:“看布雷納寧·蒙洛的反應,你似乎沒告訴他關於那獵手的故事。”
“沒必要說這麼多!毙帘谱约何⑿。若不是重返黃金遺跡,他這輩子也不會與伯寧提起對方。說實話,諾克斯傭兵本也不該知曉這樁事!拔业拇_認得愛德華,他……那時他也隻是個冒險者!
“諾克斯傭兵?”
“不。他是迴形針傭兵團的一員,風語者和安川的同事!北任一斓煤!爸领掇捫吾槀虮鴪F,我和伯寧收到過相關的委托!
“他知道?”
委托是真的,迴形針傭兵團也是真的,然而布雷納寧收集情報時,有沒有注意到一個名為愛德華的小隊長,辛就不知道了。想必不會。煉金術士眼裏大概隻有目標安川。
“你可以親自去問。伯寧是個不錯的人,他不計身份接納了我,想必更不會辜負他的同胞。”辛用下巴指指身後,法羅斯迴過頭,這才瞧發現佐爾嘉猶豫不決的身影!白甙。瞧,我們出來得夠久了!
靈感學會的會長收迴目光。他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免得惹來詢問。雖然辛覺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打了一架。
在佐爾嘉慢慢接近的過程中,法羅斯再度開口:“我想愛德華後來肯定重操舊業了!甭曇魩еv。他的怒火漸漸消退,但仍然保有質疑。“但願你與他交情不深,傭兵。我見過那孩子的眼神,便知曉結社又多了一個敵人!
不對。他還有良知,還有同情他人的能力,盡管悲劇在他的生命中接二連三的上演。死亡到來時,他做好了準備。
然而就像法羅斯懷疑的那樣,這些有關“理發師”的一切,辛不準備與任何人再描述,尤其是無名者們。法羅斯的情況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他心懷愧疚,也理解愛德華的選擇。但若他剛好是受害的一方,隻怕光複結社又會遇到“驚喜”了。
但辛會記得理發師的故事,記得他英勇無畏的同伴們,以及他們留在下水道裏的骸骨。
傭兵點點頭:“就是這樣!
……
魔藥在坩堝裏沸騰。高溫液體呈金綠色,氣泡則七彩斑斕,倒映出種種夢幻圖景。它們破裂時濺射的液滴更美,既如煙花,又似冰晶,但布雷納寧可不想碰到。
有人卻不怕。學生通知他趕來時,“唱伴”還趴在鍋邊。他的手指燙起火泡,可與藥湯媲美,伯寧忙給他拖開!澳闵盗它N?”他抄起一勺蒸餾用水潑過去,坩堝下的火焰隨之熄滅。
傷員茫然抬頭,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他的手指在潰爛。見狀,布雷納寧顧不得魔藥了,吩咐最後一位結社成員拿些玻璃草來。
“我看見一出悲劇。”傷員嘶聲道,“跳蚤!我看見了!”
布雷納寧嚇了一跳。這副模樣……
“我再也迴不去舞臺了!币淮饧毜目耷粡某榈暮韲笛Y擠出來,“血親相殘,太陽墜落。是那隻跳蚤,我看見了!”
“你看起來更悲劇。”布雷納寧沒好氣地說。他意識到這家夥是在發動火種天賦,由此預知到了一些事情!按龝䞍何覀冏詴䥺柲,現在別撲騰!”
“不,我絕不會登臺!”
“隨你的便。”
學生端來冰水盆時,煉金術士已將止血劑溶解在錐形瓶裏,正準備添加一撮火紅粉末!跋扔盟幵贌岱螅 辈畬幗械,“撞針需要特定溫度發揮藥效!
“什麼?”
“換溫水?烊!”
等藥劑配置妥當,“唱伴”已恢複了神智。他大聲喊痛,淚流滿麵,布雷納寧真想在用藥前先把他的頭按進水裏。
學生離得老遠,旁觀這一幕。“他怎麼了?”
“不知道。”布雷納寧迴答。也許是瘋了。我祖父把瘋子弄得遍地都是,隻怕大家都習以為常了。“喏,繃帶……算了,還是給他捆上完事!
“這麼快?你用了什麼辦法,大人?”
“你指燙傷還是瘋?”
學生一聳肩,“都差不多吧!
“燙傷用花粉,沙漠裏產的一種神秘植物,西塔稱之為‘撞針’!辈祭准{寧手裏動作不停。他看見水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但還是打了個死結!隘偛]得治。這家夥是在用火種魔法,不是真瘋了!钡姴皇。“別把藥膏蹭下來!彼愿缹W生。
這時候,距離鈴聲響起已過了很久,好在火已滅了。布雷納寧懷著僥幸去瞧坩堝——裏麵就算變黑也不奇怪——但它仍保持著金綠色,液滴粘稠,完全不掛壁。他的火種不由一陣悸動。
“我離開前,唱伴忽然湊到坩堝前,跟著了魔似的!睂W生告訴他,“我以為是,呃,魔藥出了差錯。鍋裏升起煙霧,還有怪味……”
“不是差錯!辈祭准{寧斬釘截鐵地說,“索維羅是火種魔藥,這就是效果的體現。我們的天賦魔法由火種而來,因此能幹涉火種的藥劑同樣也能影響魔法。他失控了,僅此而已。”
“那麼,你成功了,大人?”
煉金術士皺眉:“難說。我更改了一部分主材,以減少製作成本。奇怪,按性質它們是可以代替的?蛇@顏色還不對!
“成本?您要批量製造,大人?我們要與靈感學會合而為一了嗎?”學生忍不住問!斑是辛答應成為神民了?”
“都不對。這是給光複軍團的!辈祭准{寧將藥劑倒進濾網,操縱煉金陣紋調節孔徑和吸附性。
這樣來迴幾遍,魔藥愈發澄澈,猶如一汪金色池水。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木瓶,將藥劑收集起來。
學生吃了一驚:“軍團?”
“隻能這樣。瓦希茅斯不是我祖父的一言堂,他背後有好些大人,貪生怕死的蛀蟲,都被光輝議會哄騙收買。法羅斯說得對,敵眾我寡,正麵對抗風險太大。”布雷納寧晃晃瓶子,打算找個俘虜試驗藥效,他有點後悔將之前的罪人都處死了。總不能要求辛幫忙吧?
雖然對自身技藝非常自信,但事關火種,還是要慎之又慎。就算傭兵能答應,伯寧也不同意。
“香豆鎮給了我靈感。”他解釋,“若將他們都變成同胞,阻力就不複存在了。隻是實施起來還有難度:淨釜成本很高,尤其是各種緩釋液和中性成分。浸土法將原態索維羅用根莖轉化,二代萃取液層層過篩,三代結合淨釜魔藥,完全能實現大範圍轉變。”
“香豆鎮?難道……?”
“沒錯。”有個無名者將一整個小鎮都變成了同胞。霜露之家的魔藥來自拜恩,他們既然率先垂範,布雷納寧自然也可以效仿。
但除了傭兵,他對任何人都不能如實相告。秘密結社之間是要互相保守秘密的。辛說戴蒙出賣了他的行蹤,布雷納寧仍然不信。
“……我在某個偏僻地帶實驗過。”布雷納寧將此事攬在自己身上,“隻需要破解其中的技術封鎖,我就能建立一個全新的瓦希茅斯!
“不是光複結社麼?”學生問。
這也很難解釋。布雷納寧一揮手,“都一樣。”接著,他繼續處理藥劑。
不知怎的,房間裏,氣氛忽然變得安靜。伯寧警覺地迴頭,才發現“唱伴”已經睡著了,燙傷甚至沒在他手掌上留下疤痕。
“你的魔藥很管用!睂W生告訴他,“為什麼要使在他身上?”
這還用問?辛和佐爾嘉用不上唄。布雷納寧忿忿不平地想。要我也是戰職就好了,煉金術深奧玄妙,然而比不上利刃來得直截了當!白匀皇莾r值。辛說這家夥有預言未來的能耐,我也就當他是個占星師了!
“他預見了什麼?”
“胡言亂語!辈祭准{寧不是傻瓜,唱伴口中的“舞臺”“悲劇”結合瓦希茅斯大劇場,不用問,多半是糟糕的暗示。然而箭在弦上,他隻好盡力而為。
再說,根據辛招攬唱伴時的情況判斷,“災景”也不是每次都會實現。唱伴淪落至此,恐怕是他本人預知到危險後驚慌失措,導致無力去改變。
學生很不安:“那我恐怕不像他一樣有用!
“你有你的用處,我自有打算!辈祭准{寧不喜歡安慰別人。很久以前他就發現,無論自己說什麼,旁人都不會覺得高興!胺凑悴粫咽稚爝M沸騰的油鍋裏,對吧?”
學生幹笑一聲:“您真幽默,大人!
“別擔心,輪不到你上戰場。你得看著這乞丐,我是說,唱伴。靈感學會的同胞將保護你們的安全!
“而城裏很快就再沒有敵人了?全部都是同胞?”
“沒錯。”除了辛。這本是令人窩火的事實,但布雷納寧想起下水道的爭吵。那也是愚蠢,可……
……就像煉金術士不能代替戰職一樣,人和人是不同的。他不禁沉默片刻。“當然,倘若有人不願意點火,我不會逼迫他。我的戰士夠多了,我的同胞也不都是士兵。如果你隻想尋求庇護,光複結社也會滿足。”
“感謝您的仁慈!睂W生迴答,“你會是個好國王的!
布雷納寧怔住了。仁慈。他心想。從沒人這麼說過我。祖父告訴他,一位仁慈的國王是軟弱的國王,不是中興之主。瓦希茅斯需要強有力的領導者,需要交際和魅力,需要強大的實力。
打一開始,祖父在小結社找到伯寧時,他就不是個讓人滿意的繼承者。不受歡迎的幼子,沉默寡言的煉金術士,更糟的是,還是個無名者。若不是實在沒有別的選擇,布雷納寧永遠不會戴上王冠。這點不僅是他,所有瓦希茅斯貴族都清楚。
原來是他們需要我。他終於明白了。瓦希茅斯光複軍團和祖父牢牢駕馭著他,直至逼他在同胞和使命之間做選擇。然而這有什麼難呢?這麼多年來,布雷納寧一直在試圖尋找自我和他人期待的平衡點,他其實早就不是新手了。
現在,一切顛倒失序,輪到我來下命令了。仁慈還是懦弱,堅定還是偏執,沒人能評價我。布雷納寧可以決定自己成為什麼樣的國王,他不必與辛爭執,也不必理會法羅斯或任何一個無名者。很快,瓦希茅斯民族的光複將在他手中實現,新政權的規則,也將由他來製定。
也總該有那麼一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