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爾及時打了個滾,於是長矛擦過耳邊,深深紮進石頭。他趕快爬起來,它已變作暗影消散。學徒確信自己清楚對手的意圖,但仍被刺劍劃破了袖子。他比我想得更快。
尤利爾顧不得再思考。“等等!”他叫道,“別衝著我的外套來。”
多爾頓聞言後退,放下細劍。“我不是故意……”
“劍上會有詛咒。”使者說,“這是針對血族的戰(zhàn)鬥模式。卓爾和血族都有把毒素塗在劍上的習慣,以便用輕傷給敵人減員。”
“我注意到了。”
『胡說。對付尖嘯堡的吸血鬼時,他可沒這麼大意』指環(huán)揭穿,『當時他小心得很』
我最近得罪它了?“現(xiàn)在我也很小心,武器沒碰到我。”他揮劍擋下約克的魔法,勉強抽空辯解。“但我可隻有兩件外套。”
“衣服隻要準備換洗的部分就行,多了都沒用。我明白。”約克讚同。他忽然放棄追擊尤利爾,轉(zhuǎn)而穿過多爾頓手臂下的縫隙,將其撞到一旁。他們的交手又快又急,武器碰撞,發(fā)出清脆的打擊聲。尤利爾趁機丟出神術(shù)。
時機挑得太準。約克未及躲閃,頓時被光幕捕捉,變成了練習中第一個出局的人。這家夥晃晃悠悠地轉(zhuǎn)過身,一邊大唿小叫,一邊手舞足蹈。
“你挑錯了,白癡。”多爾頓狠狠瞪他一眼,“讓你選占上風的一方。”
“什麼?”
“你該幫他。”尤利爾解釋,“瞧,我沒受詛咒影響的情況下,多爾頓應(yīng)付重劍比較吃虧。選我就更不平衡了,很快三人對決會變成兩人。我大可以從你們之中擇一淘汰。”
“噢。我想我知道這迴事。”
“那你還盯著我?”卓爾抱怨。
“人多比人少麻煩。”西塔有自己的理論,“當然是能減員就減員。”
“減員隊友?”尤利爾沒忍住。
約克似乎吃了一驚。“什麼?噢,你是說,他是我的隊友?我們不是自己……?”
“廢話。”暗夜精靈不快地說,“剩你自己可打不過他,還不明白?”
橙臉人一拍腦袋,“好吧,留下敵人的敵人更有好處。”
暗夜精靈丟下這自作聰明的家夥,繞過神術(shù)發(fā)起進攻。他的細劍如一道針幕襲來,紫水晶閃爍微光。尤利爾正要跳開,但雙腳不知怎的受到了鉗製,無法脫離地麵。他立刻朝前撲,結(jié)果後背傳來縫線撕裂的聲音。
低頭的瞬間,他瞥見自己腳下的影子變得深邃、粘稠。不用說,這是多爾頓的魔法效果。
看來我非得準備第三件外套不可,學徒把衣服扯下來。瞧見橙臉人幸災樂禍的笑容。
“這附近有布店嗎?”多爾頓問,“我一會兒賠你。”
“隻是件外套。”尤利爾拒絕,“根本沒關(guān)係。我想起來了。”他把裂口的外套丟到約克頭上。“原本我需要再去教育部領(lǐng)一件,但現(xiàn)在他們隻會趕我走。我已經(jīng)畢業(yè)了,沒必要穿製服。”克洛伊塔有統(tǒng)一的著裝,不過那是對學徒而言。
不過說實話,他還挺懷念那段日子。無休止的練習、摔倒、再起身,技藝的進步就隻是這麼迴事。他逐漸掌握了驅(qū)使武器的能力,學會了控製魔力的技巧,然後將二者結(jié)合,獲得通往勝利的捷徑。這份技藝來之不易。它從不針對某一類敵人,也不會為新穎的把戲誤導。事實上,諾克斯的職業(yè)和打架流派雖多,白之使沒見識過的卻是少數(shù)。使者不吝於將他的見識用到學徒身上。
卓爾的咒劍無聲刺來,尖頭劃出圓圈,比毒蛇更具威脅。尤利爾能認出其中伊士曼宮廷劍術(shù)的痕跡。他果斷地側(cè)過手腕。
黃金之劍擦過細劍圓潤的柱身,迸發(fā)出短暫而尖銳的鳴叫。尤利爾絞開對手的武器,重重命中劍格。雙方都很清楚這一下的力道。暗夜精靈觸電似的鬆開手,劍飛到一邊。
戰(zhàn)鬥結(jié)束。尤利爾把約克從神術(shù)的裏放出來,後者撿起多爾頓的劍,裝模作樣揮了兩下,示意它太輕了。卓爾的神情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發(fā)動詛咒。亂動暗夜精靈的武器可不明智,學徒不動聲色,想看笑話。
但他沒意識到危機臨近。“你畢業(yè)了。”使者問,“我怎麼不知道?”
尤利爾嚇了一跳。“不知道?這裏麵……”先知沒通知他?“肯定……是有原因的……”原因是明擺著的。學徒他們從伊士曼出發(fā)時,使者已經(jīng)陷入了聖經(jīng)帶來的聯(lián)合夢境。“……吧?”
『按照慣例』指環(huán)先生提醒,『任何人都需要導師推薦,才能獲得畢業(yè)的機會』
“我沒忘。”對於任何一個高塔學徒而言,這都是合該了解的事情。但尤利爾必須仔細思考才能迴憶起來。他的生活似乎與同學們完全脫節(jié)。生活總是意外連連。總算我沒全錯過。“還有其他標準。比如基礎(chǔ)必修考核合格和通過火種儀式。”
“考試不合格,就沒有推薦信。”小獅子羅瑪補充,“我聽說外交部的考試就是實戰(zhàn)考核。”
『就是這樣。你那些選修課的同學們,吉辛·杜瓦和肖,甚至明妮那姑娘,他們不必鍛煉實戰(zhàn)水平,但也需要測試占星課所學。現(xiàn)在看來,他們順利地通過了測驗』索倫透露。指環(huán)的記性不靠腦子,它才一迴來,就和高塔的數(shù)據(jù)庫重新建立了信息傳遞的通道。幾個學徒的成績當然毫無保密的必要,於是被拿來當例子。
“合情合理。”尤利爾承認,“所以我該怎麼做?”
『充滿自信,學徒?你今年的考核合格了嗎』
壞了。“沒有。可是……”
“可是?”白之使問。
尤利爾閉上嘴巴。
“克洛伊塔的考核是什麼?”多爾頓輕聲問,“迴答問題,還是處理事務(wù)?”
約克的表情完全是在看笑話。“海恩斯先生提過他的測試。我看,尤利爾非得找人打一架不可。對手多半是統(tǒng)領(lǐng)大人。”
“白之使?”卓爾難以置信。他的反應(yīng)在意料之中,尤利爾剛得到消息時不比他強。
“也可以選其他人。”羅瑪指出,“獲得其他神秘生物的推薦也一樣。畢竟,每個人的名額是有限的。”她確實下了功夫,起碼對規(guī)則的把握比我強。
“你要選其他人嗎,尤利爾?你已經(jīng)是高環(huán)了。這很……”
“……容易?”尤利爾接道。
西塔眨眨眼睛。“不會。我知道。換我也不會改。誰在乎畢業(yè),對不對?反正我們不在乎。”
恐怕我讓你們太了解我了。尤利爾心想。
『假如你真記得規(guī)定,尤利爾,那你就該清楚,沒畢業(yè)的學徒不被允許離開浮雲(yún)之城』指環(huán)先生給出它特有的善意提醒,『還有羅瑪,你也一樣。你們哪兒也不能去。不……能……去』
小獅子做個鬼臉。“無所謂。我又不會選羅奈德當我的導師。”
『但願你被送去給狄恩·魯賓』
“不。噢,不!”她當即拒絕。
在場的人中沒有占星師,羅瑪?shù)奈磥砩星覠o法確定,但尤利爾已經(jīng)清楚了自己的命運。先知將他和蓋亞教會聯(lián)係在一起時,學徒有種使命感。而此時他決定麵對導師,卻隻覺得輕鬆。輕鬆和振奮。為何有這等區(qū)別?或許因為道路由我自己選。尤利爾滿懷期待地轉(zhuǎn)身,與喬伊麵對麵。
使者打量他:“你還不如上一次。”
假如他指的是狀態(tài),那毫無疑問。尤利爾的胸前隱約刺痛。黑騎士用“聖經(jīng)”給他留下了傷疤——事實上,他險些把我開膛破肚。但神術(shù)止住血、魔藥消除疼痛、醫(yī)師縫合了傷口,安托羅斯之行帶給他的痕跡正在痊愈。學徒覺得完全可以一試。“我增長了經(jīng)驗。”
“哪方麵?”
尤利爾想了想。“劍術(shù)。”
……
“薩賓娜?”她從沒想過在訓練場看到對方。到處都是苦練技藝的學徒,偶爾還有外交部正式成員。他們的武器如臂指使,揮手就能製造破壞,這是占星師們無法想象的。薩賓娜小心躲避著鬥場,腳步好像在走鋼絲,看起來頗為滑稽。“真是你本人?”
“我來找人。”占星師小姐氣喘籲籲地迴答,仿佛耗盡了力氣。但實際上,外交部學徒的訓練場地最寬不足四百碼。“尤利爾在哪兒?”
“噢,你想通了,打算見他?”薩賓娜對於神職者的抗拒程度就像魚不願意上岸唿吸,羅瑪也不知其中緣由。或許我隻是忘了。
“先知大人要見他!不是我。”
“好吧,他們要在哪兒見麵呢?”
“你問這幹嘛?”
“不管先知在哪兒。”小獅子誠實地告訴她,“恐怕他都得換地方不可。尤利爾沒辦法過去,他剛才和白之使打了一架。”
“什麼?”薩賓娜張大嘴。
“他正在醫(yī)療部處理傷口。你要去通知他?會有很多人在。”
“你來轉(zhuǎn)告他,羅瑪!求你了,你必須幫我。”她抓住小獅子的手臂。“晚上你想吃什麼?”
“鱷魚肉。”
占星師小姐皺起鼻子:“一言為定。”
……
高塔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天空飄落雨絲時,尤利爾還在醫(yī)療部;等窗外暴雨傾盆、水霧朦朧時,他才剛爬到頂層。學徒耳朵裏全是雨聲,沒聽見自己開門的動靜。但高塔先知已正坐在搖椅上,目睹他冒失推門。
“來得挺準時。”
尤利爾吞吞口水。讓一位聖者等待自己,著實是非凡的體驗。“對不起,大人,我遲……”
“你該說事出有因。”先知打斷,“占星師的客人從不遲到。我們很清楚你會什麼時候來。好了,原因呢?”
“訓練課才結(jié)束,我在醫(yī)師手下縫傷口。”
“訓練課?”看來先知並沒忘記他曾交付給學徒的畢業(yè)任務(wù)。
“我沒拿到推薦,大人。”尤利爾有種辜負期待的慚愧。但事實證明,就算隻拿劍單挑,他的水準仍和白之使天差地別。真正意義上的“天差地別”。我總不可能飛起來。
測試在兩小時前結(jié)束。結(jié)果不必多提,在過程中,多爾頓就帶著羅瑪逃離了現(xiàn)場——他們無需精通劍術(shù),留下來還得承受神秘轟炸的風險。隻有約克旁觀,幫忙清走了受波及的其他學徒。尤利爾在交手時盡全力專注,因此直到結(jié)束後,他才發(fā)現(xiàn)訓練場的地麵幾乎被鏟平,護欄、區(qū)域格板、飲水箱、長椅乃至更衣室的鐵門統(tǒng)統(tǒng)不翼而飛,散落在場地各處隻有它們的碎片……
還有血跡。尤利爾心想。
這隻不過是測試,並非生死相搏,但每次和使者交手,他都不敢有片刻鬆懈。大意的後果就是受傷。他最初的練習沒這麼危險,但隨著技藝和神秘度水準的提高,尤利爾開始在戰(zhàn)鬥中流血。淤青不再是重點,劍傷或槍傷,以及無可避免的凍傷,有時還會扭到關(guān)節(jié)或折斷骨頭,他需要及時處理它們。外交部學徒的課程大都會經(jīng)曆這個環(huán)節(jié),不管怎麼說,你不可能在激戰(zhàn)中注意到方方麵麵。
甚至,連白之使也難免受傷。隻是他向來不肯承認。
想必高塔先知很清楚發(fā)生在訓練場的戰(zhàn)鬥。“我想,他多半還有經(jīng)驗要傳授給你罷。你還會麵臨更艱難的挑戰(zhàn),積累經(jīng)驗大有好處。”聽來是美好的願景,但尤利爾瞧見他嘴邊露出的揶揄的笑意。高塔聖者有種奇特的幽默,這令他十分親切。“說實話,你才來到克洛伊塔一年,尤利爾,你不用著急。”
“可我的工作……”
“噢,你說信使?當然,你可以留著它,直到真正畢業(yè)。但如果你打算轉(zhuǎn)來天文室——”
莫非他聽見羅瑪?shù)暮捔耍俊拔覜]這麼打算。”學徒斷然否認。“謝謝你,先知大人。”他發(fā)自肺腑地說。
“受人感激的體驗不賴,小子。要是時間足夠,我挺希望你多說兩遍,很遺憾現(xiàn)在我們得進入正題。”
不知怎的,輕鬆感一掃而空,尤利爾察覺到心頭的壓抑。“正題?”
“非常嚴肅的問題。”
尤利爾心跳漏了一拍。“嚴肅?”
“事關(guān)諾克斯的未來和秩序存亡。事關(guān)神秘領(lǐng)域的命運。事關(guān)惡魔結(jié)社和他們的邪惡擁躉。事關(guān)重大!你合該意識到了,尤利爾。”
先知的親切消失了。尤利爾覺得喉嚨很幹。“秩序?”狂野的想象在腦海中亂竄,他無法再維持鎮(zhèn)定。學徒想起黑騎士的威脅。他懷疑自己因恐慌而臉色蒼白,連羅瑪都能從中看出破綻。“惡魔結(jié)社?”
“你遇到了他們,在安托羅斯。我敢肯定,你沒料到這樁事。”
所有僥幸期待都消失了。尤利爾無法開口。真相大白。你還能說什麼呢?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感到後悔,盡管後悔也幫不了他什麼。
“你不該到安托羅斯去,雖然我知道沒人能阻止你。即便洞悉命運,也有無法掌握人生的時刻。畢竟,未來從不站在某人一邊。”
“的確如此。”尤利爾輕聲迴答,“我知道我應(yīng)該做什麼,但出於某些原因,我沒能做到。對不起,大人。我——”
“但你做的不錯。”
學徒腦海中一片空白。“不錯?”他震驚地重複。“我不……我是說……呃?”
“寂靜學派冒犯了高塔的屬國,雖然白夜戰(zhàn)爭不是他們的手筆,但巫師的錯誤帶來的惡果不該由我們承擔。不管你本來怎麼打算,事實上,你打擊了學派的氣焰,甚至將蓋亞教會獨立出來。知道嗎?布魯姆諾特的總主教前不久拜訪事務(wù)司總長,希望你能作為神職騎士去一次教堂。”
尤利爾沒聽說這迴事。他近幾天借助喬伊的星之隙,已很久沒有擠過遠光之港的穿梭站。“我去教堂?”他喃喃地問。
“你做得很好,尤利爾,雖然搞出了些亂子,但為我們爭得了助力。更關(guān)鍵的是,你削弱了巫師的勢力。”
“……是嗎?”
“這是你的命運,尤利爾。奧托很早之前就給了我提示。一次針對你的預言。你也猜到了,是嗎?”聖者不知怎麼來到他身邊,友好地伸出手。尤利爾感受到肩膀傳來劇痛。
他趕緊後退。但恐怕血已浸透了衣服,我沒穿外套……“沒弄好?”先知在長袍上擦手,並讓學徒坐到椅子上。“你得了解,孩子,我並非有意。”他還道了歉。“或許醫(yī)療部也該提高水平。”
“不。是我打算練習神術(shù)。”
“聖水魔藥?”先知遞給他手帕。
當然不是。原因隻是我提前趕來,沒等醫(yī)師處理完畢。尤利爾小心翼翼地接過帕子。這塊布對傷口毫無幫助,但足以代表聖者的關(guān)心。事情始末與我的想象大相徑庭。“我掌握得不夠熟練,大人。這隻是小傷,正適合練手。”
他仍不敢確信先知沒有發(fā)覺他的秘密。『靈視』不是職業(yè)魔法,這幾乎是顯而易見的事……學徒忽然察覺,『聖言喚起』這個魔法本就能跨越職業(yè)隔閡,莫非這才是我真正的掩護?
“我的魯莽導致了兩位法則巫師的死亡。”尤利爾說,“黑騎士趁混亂潛入安托羅斯教堂。這意味著他們的死是我的責任。”
“‘紋身’吉祖克。赫赫有名的多信仰人士。假如命運之神奧托也有教堂,想必他也會去拜上一拜的。”高塔先知評論,“此人的死乃是咎由自取,小子。你不必自責。”
“可他們畢竟是秩序的盟友。”
“我們都是秩序的同盟,但如今沒有第二個‘勝利者’維隆卡,當聖者們的理念相左時——我毫不懷疑這會發(fā)生——同盟恐怕會先演變成內(nèi)鬥,別提收拾惡魔。雖然作為占星師,我不願意承認神秘領(lǐng)域要靠刀劍而非道理說話,但肯定會有人樂於分出高下。”先知搖搖頭,“倒也沒錯。同盟需要首領(lǐng)……可惜眼下已不是先民的時代了。時間過得真快。”他在學徒對麵的矮桌邊坐下。“懷念也沒意義,不能解決問題。說這些隻是為你開脫。”
“開脫?”
“不該指望你能換個相似的詞,是不是?”“黑夜啟明”忽然開了個玩笑。尤利爾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一直都在重複先知的話。
“再怎麼說,我違背了指令。”我和惡魔結(jié)社做交易,在女神的聖所大開殺戒,還葬送了法則巫師的性命。似乎違背指令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項。“就算神秘支點需要分出高下,減員隊友也太……”
“……過分?不。海灣戰(zhàn)爭時,安魂堡主人、血族親王特羅爾班·德拉布萊不也曾向外交部投降?我們的統(tǒng)領(lǐng)大人根本沒接受。這點你該學習,但也不要學太像。”高塔先知皺眉,“大占星師們的每個決策都傾向於穩(wěn)妥,這不是壞事,然而猶豫往往會錯失良機。可惜,外交部是反方向的極端,雙方誰來主導都不合適。”
尤利爾不知該怎麼接話。話題逐漸涉及到高塔話語權(quán)的爭鬥,也許他最好還是閉嘴。
“寂靜學派遠比我們混亂。”好在聖者也不需要他的迴答。“內(nèi)部鬥爭仿佛是諸神留給我們的缺陷,教神聖的同盟不能長久存在。‘第二真理’正是靠著對真理的追求,才把他們湊到一塊。”一聲歎息,意味著評論以失望收尾。“不論如何,在大多數(shù)有教派的宗教人士眼中,‘紋身’的死都大快人心。至於另一個家夥,‘怪誕專家’相當對得起他的名頭。玩弄把戲是他的拿手本領(lǐng)。”
學徒一時沒明白:“他的把戲?聖經(jīng)的研究?”
“奧茲·克蘭基還活著。”高塔先知告訴他,“伯納爾德沒有公開消息。雖然你給了學派沉重的一擊,但如果同時有兩位法則巫師送命,他可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我親眼目睹他死。尤利爾心想,但他清楚不要把話說出來。奧茲·克蘭基不若“紋身”令人厭惡,他更像學徒對巫師的道聽途說得來的印象:專注、執(zhí)著,沉浸在追尋心中真理的道路上。他曾試圖保護希塔裏安,不管因為什麼。黑騎士殺他時,尤利爾自身難保,沒法從中幹涉。
但說到底,尤利爾對學派巫師的了解有限。聽到“怪誕專家”奇跡般生還的消息,他已不再震撼。神秘領(lǐng)域的奇跡不值得驚訝,多半是職業(yè)魔法幫助克蘭基逃過一劫。至於對方知曉的秘密,學徒隻稍微緊張了片刻。多他一個不多。
“克洛伊塔擁有奧托指引,因而我確信事態(tài)不會發(fā)展到無可挽迴的地步。蓋亞教會重獲新生,而學派巫師也開始麵對派係矛盾。”聖者愉快地說,“總而言之,尤利爾,你帶來了好的變化。起碼對我們來說是好的。而作為功臣,你合該接受嘉獎。”
這太奇怪了。尤利爾說不準自己此刻的感受。
“我希望你不要有壓力,更不要有誤會,尤其是對接下來高塔即將給你的指示。”
“什麼指示?”
“暫時離開克洛伊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