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醫(yī)生，這個病例真的這麼麻煩？”林醫(yī)生低聲問。


    “遠遠超出大家的想象，我的語言表達能力有限，無法真實表達這個病例的難度。”楊平說得很清楚明白。


    林醫(yī)生見識過楊平的水平，十分信任楊平，他跟身旁的黃醫(yī)生耳語幾句。


    作為東南亞醫(yī)療界的骨科權威，林名遠倍受黃醫(yī)生的尊敬和信賴，這個時候，黃醫(yī)生仰仗林名遠幫他做決斷，鷹閣醫(yī)院請林名遠來主持會診會議，也是出於這個目的。


    “楊醫(yī)生，我很奇怪，你為什麼這麼自信，這個病人一定要讓你的團隊來處理，不管是你個人還是三博醫(yī)院，在國際上毫無知名度，你的意見很難讓人信服，你可以把原因說得更清楚一些嗎？”小林篤語氣帶有一絲嘲諷。


    “抱歉，剛剛考慮大家短時間難以理解和接受，我隻說了病情的一部分，如果大家一定要聽，我繼續(xù)說下去。”楊平有點為難，剛剛的雙局還沒消化，現(xiàn)在又要講三重局。


    “楊醫(yī)生，把高見完全說出來，讓我們學習學習。”小林篤陰陽怪氣，像是等著看笑話，他根本沒有把楊平當做一個正經醫(yī)生。


    “自我感覺，已經明白你說的局中局，太奇妙了，很期待繼續(xù)說下去！”奧古斯特教授越來越有興趣，他邊聽，邊思考，時不時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密爾頓保持沉默，不再發(fā)言，靜靜地等待大家發(fā)言。


    鷹閣醫(yī)院本部幾個醫(yī)生、馬來西亞其它醫(yī)院的醫(yī)生、加拿大、瑞士、澳大利亞幾個醫(yī)生都不知道怎麼發(fā)言，中國醫(yī)生講的東西，他們沒太聽明白。


    圓桌會議，一場嚴肅的病例討論，氣氛頓時變得有點尷尬，講者和聽著好像信息隔離的，講者認真地講，聽者雲裏霧裏。


    “電子屏幕上可以繪畫嗎？”楊平諮詢林醫(yī)生。


    “可以，請調出畫板。”


    林醫(yī)生點頭，然後做一個請的姿勢，楊平又走近屏幕，負責電腦操作的醫(yī)生教楊平如何使用電子筆在畫板上作畫。


    楊平試驗幾次這種遠距離感應電子筆，還不錯，線條細膩，操作靈敏，可以完成繪圖。


    會場竊竊私語，楊平認真作畫，一步一步，各種線條和顏色組合在一起。很快，一副胸椎局部解剖圖慢慢呈現(xiàn)出來，還是立體的，細節(jié)處理十分到位。


    “上帝——”奧古斯特看到最後成形的畫，嘴型成o字形。


    “這是胸椎解剖圖譜，這是脊髓，這是脊髓的供養(yǎng)動脈，大家看清楚這些血管的分布。”楊平提醒大家。


    “無名動脈成了脊髓的主要供血血管，而本來的供養(yǎng)動脈供血範圍極窄？”奧古斯特試探著問。


    “沒錯，就是這樣，大家——”楊平的話被打斷了。


    “我承認你的繪畫水平很高，但你確定你畫的是郭的胸椎局部解剖？目前他並沒有做dsa，也沒有做其它精確的血管重建，難道是你臆想出來的？你想憑一副臆想圖來分析病情？”小林篤覺得楊平越來越離譜、


    楊平很無奈地搖搖頭：“這是我依據(jù)胸椎ct和mri圖片做的手繪血管重建，因為要說明白問題，必須要有一副郭敬堯的脊髓血管圖像，可惜這個病人沒有做精確的血管影像檢查，我隻能自己動手畫一幅，能聽懂更好，不能聽懂，也沒關係，盡快安排郭敬堯做dsa，這樣一切都會清楚明白。”


    奧古斯特一直盯著屏幕上的圖像看，為了看得更清楚，他幹脆站起來，走近屏幕，自言自語：“太不可思議了，中國？楊醫(yī)生？三博醫(yī)院？”


    會場裏的嘈雜聲慢慢變大，奧古斯特大喊一聲：“安靜！”


    他對著屏幕，閉著眼睛，思考一會，緩緩睜開眼睛說：“楊醫(yī)生，你聽我說，難道你是想告訴我們：當我們千辛萬苦獲得了硬脊膜動靜脈瘺的診斷，興高采烈地進行手術，手術經曆重重困難，終於處理好動靜脈瘺，術後等待病人康複，可是等來的還是病人的癱瘓，永久性的癱瘓？”


    奧古斯特看著楊平，獲得肯定後，繼續(xù)說：“你別告訴我，讓我說，我們自以為跳出了陷阱，解開了疑難雜癥，可是不知不覺又掉進一個全新的陷阱，那幾根變異動脈是胸髓的主要供養(yǎng)血管，不幸的是，它們恰恰攔在硬脊膜動靜脈瘺的手術入路上，脊柱外科的專業(yè)常識告訴我們，這幾根動脈完全可以切斷結紮，我們一直也是這麼做的，於是很自然地這麼做了，悲劇此時發(fā)生，我們切斷了病人一段脊髓的主要供血血管，還沾沾自喜手術很成功？”


    奧古斯特果然聰明，世界頂尖的脊柱外科專家實力強悍，楊平畫一幅圖，替他打開思路，他能夠順著思路把問題想明白。


    這個老頭不簡單，終於有一個人能夠聽懂，楊平覺得自己的圖沒有白畫，至於其它幾個，還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密爾頓的臉漲得通紅：“我---還是有點不明白，可能我有點遲鈍，可以讓我再想想嗎？奧古斯特先生，能夠再說得明白一點嗎？”


    “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你的思維要活躍一點，你看過中國的《西遊記》嗎？那個猴子，飛行很遠的距離，認為到了世界的邊界，可事實上，他仍然在上帝的手心裏，我們現(xiàn)在就麵臨類似的困境。”奧古斯特坐迴自己的座位，現(xiàn)在，他徹底相信楊平的話。


    “密爾頓，我建議你取消航班，留下來，這是一個魔幻般的病例。”奧古斯特半瞇著眼睛。


    密爾頓很不滿奧古斯特的作風，每次歐洲的學術會，他也是這樣毫不留情，總會讓自己很難堪。有時候當著眾多的醫(yī)生，他們會吵得麵紅耳赤，這麼多年，誰也不讓誰，但是這次，密爾頓承認，這個老頭比自己略勝一籌，他居然聽懂了。


    “換種方式跟你說---”奧古斯特還想跟密爾頓解釋。


    密爾頓搖頭：“不！不要告訴我，我自己思考，哦，麻煩幫我把航班取消，告訴他們，我明天才能迴去。”


    密爾頓轉頭對旁聽的助理說話，他不能落後於奧古斯特，奧古斯特居然聽懂了，自己卻還沒有入門。


    真的是這樣嗎？


    小林篤心裏不停地問自己。


    他能夠憑借ct和mri的斷麵圖片手繪血管重建圖像？奧古斯特教授已經肯定楊平的意見，難道是自己沒有聽懂？


    “為什麼不試一試，一個dsa就可以解開謎團，大家還要浪費時間在這裏空想。”楊平覺得與其在這裏想來想去，不如快點完善檢查。


    有了dsa的血管圖像，一切就好解釋了。


    但是楊平又擔憂，不知道鷹閣醫(yī)院的dsa介入水平怎麼樣，這可不是一般的dsa，尤其那幾根變異的血管超選，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肯定不會超選，到時候肯定需要楊平在場，給他們做解剖指示。


    “我覺得應該趕快做dsa，這樣一切真相大白。”澳大利亞的醫(yī)生終於發(fā)言了。


    “是呀！”其他幾個醫(yī)生也同意。


    他們也想看看，到底怎麼迴事，這位中國醫(yī)生說得如雲如霧，很難聽明白。


    “林醫(yī)生，不知道鷹閣醫(yī)院的介入水平怎麼樣？”楊平問得很直白。


    雖然不禮貌，但是有必要了解清楚，何況問的是林醫(yī)生，不是黃醫(yī)生。


    林醫(yī)生也不敢確定：“不知道楊醫(yī)生需要什麼水平的介入醫(yī)生。”


    鷹閣醫(yī)院的醫(yī)生，理論水平肯定非常強，都是接受過國際化規(guī)範培訓的，但是手上功夫如何，還真不敢確定，因為做的病例數(shù)肯定沒有中國醫(yī)生多。


    楊平想，要不把三博醫(yī)院介入科的季主任請來，至少他和自己合作過，做過硬脊膜動靜脈瘺的dsa。這個病人的手術，肯定要把自己的團隊調過來，這種手術都是顯微鏡下做，配合不好，容易誤事。


    “先做一個dsa看看吧？”楊平建議林醫(yī)生。


    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