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在記者會上受了一肚子的氣的太子剛迴到宮中,便無端衝著宮裏的侍女發(fā)起了火。賞了人一耳光不說,還叫人把她給拖下去“賜”了二十杖。
究其原因,無非是因為這名侍女在太子殿下進(jìn)門的時候僅僅隻是彎下了腰,而沒有恭敬地稱唿他為太子殿下。亦或是,這名倒黴的侍女的臉長得與記者會上那位言語衝撞的神崎未來有三倆分相似罷了。
這一舉動,嚇得宮中遠(yuǎn)處其他的侍女們的額頭上全都冒出了冷汗。本來這宮中侍女風(fēng)聞兩院的議員大臣們紛紛給皇上上疏,說是要給東宮納妾,一個個的還都想著這好事是否會輪到自己頭上,盤算著想要攀龍附鳳呢。可這會一見太子心情不好,侍女們便你推我,我推你的,誰都不敢把已經(jīng)泡好的茶給太子端過去了。
迴宮已有了些時間,茶卻遲遲未到。眼看太子就要發(fā)火,這時侍女中有一位膽大的站了出來。
也不知道她是本著「一人死好過大家死」的奉獻(xiàn)精神、還是想要借此來表現(xiàn)自己的與眾不同,竟壯著膽子從一旁的人手中接過了早已擺放好茶具惡托盤。低著頭,連盛茶的壺帶蓋碗一起給殿中的那隻隨時有可能要吃人的惡龍送了過去。
侍女將茶具在桌上擺好,太子端起蓋碗,用蓋子箅住碗中茶葉,剛把茶水喝進(jìn)嘴巴還沒從喉嚨咽下去便“噗”的一聲朝地上吐了出來:
“一幫不中用的狗東西,連點雜活都做不好,這溫茶也都敢給本太子端上來?!”
那侍女仿佛事先便已料到會有此遭遇似的,太子的話剛一出口,她便立即跪下求饒到:“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來啊,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在太子說完這句拉下去打板子的話後,她低著的頭的臉上……竟一瞬閃過一絲不被人所察覺的冷笑。
若是在前些年,說白了也就一兩前吧。若是那時東宮有侍女受到太子的責(zé)罰,雅子肯定會是那個第一個衝出來扮演老好人的人,可眼看著這時候她早已是心神皆亂,自身難保的一個局麵,又哪裏還有功夫去管別人呢。因此這大半年來東宮但凡伺候稍有不周、或辦事稍有遲誤,皆必受到重罰。以至於上下人等無不暗中叫苦連天,甚至有些人心中比兩院的議員老爺們還巴不得早點給東宮納個側(cè)室。
亦或是……
直接廢掉這個太子,給這東宮換一個更加有德行的新主子。
不過類似於廢立太子這樣的話,大夥最多也就敢在心裏想想,卻誰都不敢第一個把它當(dāng)做一個話題給拋出來。哪怕隻是私下裏閑談,可但凡叫別有用心的人告上一狀,那到時候打起來可就不止是二十板子了。
這樣的話,可不光是她們這些侍女們不敢說,而是就連兩院跟內(nèi)閣的大臣們都不敢擅自議論的。——太子縱有千般過失,然而隻要今上不先開這個口,為人臣子的又怎敢犯天下之大不韙,承擔(dān)起這個廢黜儲君的惡名呢。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如今的太子,比起五年前剛剛被冊立時的他,也的確是大有不同了。
彼時的太子,乃是一位寬厚仁慈的皇子,也正是因為如此,今上才選他作了太子;而此時的太子,卻已然大半個身子都陷進(jìn)了東宮的泥潭,難以自拔。
當(dāng)煩惱絲與緊張而又敏感的神經(jīng)線被烈風(fēng)一吹,複雜交織、纏繞難分。當(dāng)內(nèi)在的心火與外來的妖火一齊這麼一燒,內(nèi)外相熾、酷熱難當(dāng)。仁慈寬厚的太子,又怎能不被他們給逼瘋。
……
這杯子摔了有一會了,可一地的碎瓷片跟茶水茶葉卻一直沒人來清理,看著倒怪礙眼的。
倒也不是東宮的侍女人均沒有眼力見,不知道去打掃,隻是太子正在火頭上,他不叫去,誰敢擅動啊。
最後還是雅子叫人拿來了工具,並讓殿裏伺候的侍女們?nèi)纪讼铝恕?br />
太子見雅子親自拿了來掃帚,並想要自己掃地的那副架勢,當(dāng)即製止她到:“你怎麼做起這個來了,這可是下人幹的活。快把掃帚放下,來人啊,人都死到哪裏去了,還不快來把地掃了。”
“殿下別叫了,殿裏的侍女們我都讓她們退下了,現(xiàn)在這就我們。這地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我做值日的時候常掃,你就讓我自己幹吧。”
“這怎麼行,你可是太子妃呀。”
“太子妃怎麼了……太子妃也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而已。”雅子忍住眼睛裏的淚水,笑著說道:“你這做太子的可以為自己的妻子發(fā)脾氣摔杯子,我這太子妃還不能為自己丈夫把這地給打掃幹淨(jìng)嗎?”
“我今天是不是有些失態(tài)了。”太子問。
雅子將掃好的碎瓷片先且放到簸箕裏與掃帚一起放到了一旁,走到丈夫所坐的椅子後邊,替他按起了肩膀:
“喜怒哀樂,皆乃人之常情。太子殿下也是人,又哪裏有什麼失不失態(tài)一說呢。”
聽著雅子這番話,太子心頭的火總算是被壓下去了一點。
可一想起記者會上那幫記者,尤其是當(dāng)想起那個姓神崎的女記者的那張臉時,這剛剛息下去的火便又一次被點燃了:“可惡,真是可惡!今天這幫記者真是太可惡了,你聽聽今天他們問的都是些什麼問題!”還沒等身後的妻子接話,他忽然“嘭”的一拍桌,臉朝著雅子,手指著門外道:“這幫刁人,看著本太子在皇上那不得寵了,就一個個的來惡心我,急著去向禮宮泰宮他們獻(xiàn)媚呢!”
“都怪我……”雅子自責(zé)的說,“要是我能為殿下生下個孩子的話,東宮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千萬別這樣說。”太子側(cè)過身,握住身後雅子的手道。
“為了東宮的未來,也為了大和的未來,殿下還是就依了他們,納妾吧!”雅子抽迴自己的手,背過身,聲音略有些哽咽的說,“實在不行,就是廢了我重新再封一個新的太子妃也是可以的。”
太子連連搖頭,站起身從背後抱住她道:“不!雅子!我不會納妾,也絕對不會讓父皇廢了你的!我說過我會用我的一生來保護(hù)你,我說到做到!”
“可要是這樣的話,不光是我就連殿下您也會被廢黜的啊!”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同時說出了這句憋在心裏許久的話。
太子一驚,當(dāng)場愣在了那裏,就連抱著她的手都在不知不覺中鬆開了。這些年今上對啟王青睞有加,又是破例給啟王一脈的世子單獨賜封宮號,又是令他各部辦差到處曆練。這種種跡象,都表明了自己儲位的不穩(wěn),這點他豈能不知。
然而這話此時從雅子的口中說出,卻還是難免會令他感到有些驚訝。
“怎麼會。”太子拉著她的手,強顏歡笑道,“父皇昨日召見我跟老二老三,最後還單獨留下我說等他登基滿十年之後便要將皇位禪讓給我呢。”
這話他本不想說,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信。什麼等登基滿十年之後就將皇位提前禪讓給自己,這話也就騙騙三歲還行,誰不知道這是今上使的緩兵之計,為的就是要先穩(wěn)住自己,然後才好來慢慢將朝中的太子D人一一翦除,給老三將來掃清障礙。
可這當(dāng)口眼看著雅子的情緒已近淚崩,若再不說些話來把她給哄住了,隻怕她待會又哭傷了身子。
……
與此同時,東宮禦所東南方向的泰宮親王邸上,金爐中正燒著獸炭,泰宮夫婦並坐在同一張沙發(fā)上,相互緊挨著烤著火取暖。
按理說這年頭有暖氣有暖爐還有空調(diào),原本用不著靠燒炭這麼複古的方式來取暖了才是。可誰叫啟仁殿下喜歡聞那碳火燒出來時的鬆枝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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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李家公子真不一般吶。此人幸為助力,若使之為敵,則必是一大害。”任何時候,對於有可能會危害到自己利益的人,她都時刻保持著萬分的警惕。說完這句還不算完,隻聽她輕咳一聲,緊接著又道:“和人皆懼皇室,敬之而又畏之。本土諸多商賈,惟此人敢與你走得這般親近,並傾盡心力助你奪嫡。昔日在高麗,他就肯主動讓出私利,帶頭逼著那些當(dāng)?shù)氐纳藤Z們也一起來執(zhí)行你的鈞諭,在呂宋,又斥巨資為你大揚賢王美名。今個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竟叫那些新聞社的記者們也都甘心聽從他的驅(qū)使去做事。讀賣、朝日、新潮、還有在場其他各大電視臺跟新聞社的記者,竟都像是為他李氏集團(tuán)一家一姓服務(wù)似的了。這樣一個幾乎掌控了本土所有主流媒體的大財閥,你難道就不覺得他很可怕嗎。”
啟仁用火筷撥玩著爐中的獸炭不說話,直到聽她把話說完,沉思許久才道:“太子名中有‘德’,卻不修德。重家私而輕天下,罔顧儲君之責(zé)。去年日航空難,近百人葬身火海,可他卻視若無睹,當(dāng)日便攜嬌妻乘車馳往京郊踏青玩樂。似此等妄人,人們自然對他有意見,又何須旁人驅(qū)使。”
在原世界的曆史中,日航最近的一次空難本該發(fā)生在1985年,也就是著名的「123航班墜毀事故」。
根據(jù)原世界中大和官方的航空與鐵道事故調(diào)查委員會,經(jīng)過調(diào)查後在1987年6月19日公布的調(diào)查報告中所做出結(jié)論,飛機之所以會發(fā)生空難的原因是:「1978年6月2日,該飛機執(zhí)飛JAL115航班在伊丹機場降落時曾損傷到機尾。而在機尾受損後,波音公司沒有妥善修補損傷區(qū)塊。在替換損傷的壓力壁麵板時,應(yīng)當(dāng)使用一整塊接合板連接兩塊需要連接的麵板,並在上麵使用三排鉚釘固定,但維修人員使用了兩塊不連續(xù)的接合板,一塊上麵有一排鉚釘,另一塊上麵有兩排。這使得接合點附近金屬蒙皮所承受的應(yīng)力明顯增加,對金屬疲勞的抵抗力下降了至少70%。在維修後幾年的飛航過程中,因客艙內(nèi)部的多次加壓和減壓,導(dǎo)致此處的金屬疲勞不斷累積。依照事後調(diào)查人員的計算,這次修補隻能承受10,000次左右的飛行,而班機失事時已經(jīng)是維修後的第12,319次飛行。飛機爬升至7,000米左右高空時,壓力壁麵板累積的金屬疲勞達(dá)到了極限,無法再承受氣壓差而破裂。機艙內(nèi)因此發(fā)生爆炸減壓,高壓空氣衝進(jìn)機尾,直接將垂直尾翼吹落,連帶扯斷了主要的液壓管線,導(dǎo)致機師無法正常操控飛機。」
機尾受損於1978年,事故發(fā)生於1985年。而在1984年的一日,那趟本該在一年後起飛並造成520人罹難的死亡航班,卻因為一通電話而被提前扼殺了——
那一日,日航突然被人告知在123號航班中安放了炸彈,若不交出十億贖金便要引爆炸彈炸毀飛機,而不得不暫停起飛並且立即疏散機場人群,由警視廳防爆部門組織人員前往現(xiàn)場進(jìn)行炸彈拆除工作。
為了穩(wěn)住匪徒,機場按照要求準(zhǔn)備了贖金並由專人帶到指定地點,盡管如此,就在機場人員全部疏散,防爆組剛剛抵達(dá)現(xiàn)場之時,安放在飛機尾翼的遠(yuǎn)程引爆式炸彈卻還是爆炸了。
此案最為難解之處便在於,匪徒要了贖金卻又始終沒有去取贖金,十億日元分文未動,引爆炸彈卻又偏偏是在人群全部疏散之後,炸隻炸了一架飛機,沒有出現(xiàn)任何人員上的傷亡。而當(dāng)日匪徒所使用的公共電話亭周圍的監(jiān)控設(shè)施又偏偏全都出現(xiàn)了故障。以至於此案成為了一起始終都無法被破解的懸案。
然而……
本該發(fā)生的空難被避免了,不該發(fā)生的空難卻發(fā)生了。仔細(xì)觀察去年事故的罹難者的名單不難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不少罹難者竟是在1985年就本該因為123號航班事故死去的人。或許冥冥之中,真有所謂的天意跟命數(shù)也說不定。
……
“近日臥底東宮的密使有信送來。”見他如此信任李氏公子,玄月隻好轉(zhuǎn)移話題道:“近段時間來,太子對東宮的侍從日漸苛刻,動輒打罵,人皆畏之如虎,心有怨而不敢言。她近日準(zhǔn)備找尋機會,借機籠絡(luò)住東宮一批對太子心存不滿的侍從,利用她們來完成殿下上周所交給她的任務(wù)。”
仗著異於常人的記憶力,她每次閱完各宮密探暗中送來的密信後便立即將信給焚毀了。除了她,就連啟仁也沒見過信中的內(nèi)容,全憑她轉(zhuǎn)述。對此,啟仁也從不覺得不妥。因為他對這個女人的信任早已遠(yuǎn)超了對於自己的信任,就連給密探們的迴信,也是自己口述過後經(jīng)由她手去潤色代擬的。
聽完她的話,啟仁觸眉略作深思,用火筷夾起一塊碳火道:“我口述,你擬一封迴信借明日東宮侍女外出采辦新鮮蔬果的機會托人悄悄將信送至她手。——你信中所言之事,本王已經(jīng)知曉。請你務(wù)必以一至倆月為限,秘密將藥物下入其日常飲食之中,並趁太子外出辦公之事令東宮其他侍從並宮內(nèi)廳所派駐東宮女官親眼目睹太子妃服食藥物後之異常反應(yīng)。行事過程萬望小心,一切務(wù)必以自身安全為重,切勿被人察覺。此信閱後即焚。”
“好,就這麼辦。”玄月柔聲道,“我現(xiàn)在就去寫,寫好後讓特蕾莎把信送到接頭人手上,再轉(zhuǎn)交給她。”
手足相殘,痛楚何亞於剜心。如此算計、陰謀暗害同胞兄弟,若說心中竟無一絲一毫的愧疚那絕對是假的。後悔,沒準(zhǔn)也有。可有些事不就是明知道做了心中會有愧,會後悔……
但卻又不得不去做的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