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子攸從夢裏醒過來,有點不安,這夢太過真實,好像她真的不停地說過這句話。她張開眼,頭頂還是熟悉的帳幔,司馬昂還是不知道在哪,頭還是因為宿醉一樣在疼。就像之前六個月的很多個早晨一樣。
“啊——頭疼死了。”反正這會沒人,她朝著自己尖聲低叫一聲。
“活該。”屋子裏有一個不緊不慢得聲音迴答了她。子攸嚇得一骨碌爬起來,司馬昂手裏拿隻筆,正站在她常坐的案旁。
“司馬昂——”她拖著聲音叫他,沒皮沒臉地不理會他的話,“你怎麼還在呢?為什麼沒出去?”
“我不在這裏該在哪裏?”司馬昂沉穩地反問她。
子攸想了半天,誰知道你平時不在這裏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啊。
司馬昂抬起頭來看她。那雙眼真漂亮——子攸色迷迷地品度著,司馬昂向她微笑了,她有點癡。司馬昂忽然說了出來,“你喜歡我吧?”
子攸的臉騰地紅了,“什……什麼?”
“你做什麼隻要一喝醉了酒,就要跟在我後麵說喜歡我?”
子攸又開始結巴了,“我我我那樣說了嗎?”
“你那個朋友,上官縝,說有嫁妝給你,在你的當鋪裏,他還說讓你親自去查收。”司馬昂說得很平和,好像對剛才自己的問題毫不感興趣,對現在說的話也不感興趣,可是眉宇間那份不快卻沒稀罕隱藏。
“上官大哥?”子攸想起來了,“哎呀,昨天我是怎麼走的,我怎麼不記得了,我一年才能看見他一次呢,怎麼就喝醉了。”
“一年一次?”司馬昂隱隱得有些惱火,“玩什麼牛郎織女的把戲,你要見誰還不是開門就可以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大概是說給別人家的內眷說的。”
“嗯?”子攸剛睡醒,又是宿醉之後,腦子轉得特別慢,“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不好?早飯吃壞肚子了嗎?”
司馬昂沒搭理她,繼續在紙上下功夫。
子攸看出他是在畫畫,不是在寫字,子攸搭訕著問他,“你在畫什麼?”
司馬昂還是沒理她。
“你在畫什麼?莫非是春宮麼?這麼神秘,都不告訴我。”子攸伸長脖子張望他的畫紙。
司馬昂的筆一抖,一幅畫就廢了。子攸被他瞪得迫不得已低下頭裝出一副反省的樣子。司馬昂歎口氣,子攸知道他沒法子了,厚著臉皮貼上去,“我就是喜歡你,不是說醉話。”
司馬昂一怔,麵皮也紅了,不過子攸低著頭,沒看到他的臉。司馬昂不知道說什麼好,也沒想到抽身離開,他不知道子攸這妮子哪裏來的這麼大的膽量,這麼厚的臉皮。
“我是不是錯了?”子攸還是低著頭,“上官縝說我錯了。因為我的身份,和你的身份,所以我喜歡你了,我是不會得到好報的。我就喝醉了,想不清楚。要麼是穆家殺人太多,遭了詛咒,結果詛咒應在了我身上。要是……要是你也說我錯了,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再喜歡你了。”
司馬昂沒迴答她,子攸的話裏沒有什麼說這些話時該有的風花雪月,她說的太直白了,直白的有點殘忍。他的心忽然軟了,低了頭在子攸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子攸笑了,就像個小孩子,她就是開心,所以就笑了。司馬昂忽然有些認命的感覺,不管明天是什麼樣的,今天,眼下,是這樣的。子攸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他沒有鬆開她,她的手很小,很熱。
子攸想說點什麼,她看到了希望,她有點愛上了眼下這稀裏糊塗的生活,未來是什麼樣的她不知道,她也很害怕,但是那畢竟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才能來,眼下……不妨沉醉。
偏偏六兒進來了,看著這情景忍不住發笑,可還是說道,“王爺,王妃,宮裏來人傳話了。”
司馬昂鬆開了子攸的手,一個小太監進了來,“什麼事?”
“王爺,皇後娘娘召王爺進宮去。”小太監迴話道,“至於是什麼事,奴才就不知道了。”
子攸有很大的不滿,來的真不是時候。司馬昂的臉色看起來也不大好,她知道司馬昂是個孝子,隻不過那個皇後卻有些昏聵,每每就好生出些叫他為難的事來。
司馬昂去換了衣服出來,看著子攸皺了眉頭扁著嘴,雖然滿心煩惱,可走到門口卻還是站住了,迴過頭來就看見一臉小心翼翼的子攸也在看著他,他移開視線,抿緊了下唇,終於說了出來,“我去去就迴來了,你若要出去走走的話,也要早點迴來。別在外頭吃酒了。”
“知道了,”子攸迷迷糊糊地笑了,模模糊糊地有些不放心。
“小姐,方才姑爺在這兒,所以我沒說。咱們家遣人來叫小姐迴府去,說是有事要跟小姐說。”六兒低聲說。
子攸低頭想了想,“怎麼這麼巧,也叫我迴家去呢。”
“小姐,”六兒見子攸問,就想到了不好的地方,“不會是小姐最近做的事被少爺知道了吧?”
“不大可能。”子攸搖了搖頭,可她也猜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反正我這幾日也須得迴家一趟,後日爹爹的大軍就開拔了,我得去送爹爹。”
“那小姐說話可要留神,別再直筒子似的,想起什麼說什麼。既然大爺上迴都打發大奶奶來問小姐跟姑爺的事兒了,今天小姐迴了那府裏,可要小心迴話啊。”六兒已經找出了幾件子攸的衣裳,“小姐,你看看,要穿哪個好?”
“我知道了,”子攸拿著根簪子無聊地挑著白玉胭脂盒,“嘩啦”一聲把白玉盒子碰倒了,胭脂沾得到處都是,“啊呀。”
六兒無奈地過來收拾,“沒見過小姐這樣的,一要迴娘家就百般不願的。”
子攸歎口氣,六兒又道,“小姐是坐轎去麼?可別又是走過去,小姐雖然是圖方便,可到底太不成體統了。”
子攸模模糊糊地應著,心裏邊還在想著司馬昂,懶洋洋的別的都不大想得起來,六兒說坐轎好,那就坐轎是了。等她被抬進了自己的家門,她還是迷迷糊糊的,那時候她哪想到後頭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