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雖然變小，但空中的陰雲不但沒有散去，反而更加濃重，像是渲染上了一層墨跡一樣，一如李向前此刻的心情。


    原西縣城的青石板街道上汙水橫流，空中下著毛毛細雨，李向前手裏拿著沒有打開的雨傘，茫然無措的朝前行走。


    這個陽光執著的小夥子，還是頭一次露出這麼頹廢的模樣。


    半餉，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折身返迴，熟練的駕駛卡車，先是來到運輸部，重新加滿汽油，然後快速朝石圪節駛去。


    原西縣城到石圪節的土公路更加破爛，一個個水坑不小心就會陷進去，不過他們這些司機早就習慣了這種路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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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疾馳下，李向前雖然不識路，但路上可以向人打聽，居然還真讓他找到了石圪節。


    罕見的大卡車一駛進石圪節，裏麵得到周圍人的關注，特別是小孩子，興奮的圍著卡車轉，有些調皮的甚至想直接跳上去，掉在卡車後麵。


    “兔崽子，你給老子下來，要是碰壞了你屁股要挨揍！”


    “瓜慫，別擋著人家路，衣服弄髒了我不給你洗。”


    旁人的大人見狀，連忙嗬斥，走上前將自家的兔崽子拉了迴來。


    李向前搖下車窗，不在意的笑笑，“沒關係的，這車很結實，碰不壞。”


    小孩子們見狀，立馬大聲附和道：“就是嘛，人家司機叔叔都說了很結實，我們就想摸摸而已，保管不給摸壞。”


    大人們尷尬的笑了笑，瞪了一眼自家孩子，扶了一下頭上的羊肚子毛巾，問道：“同誌，看你是生麵孔，來咱石圪節有啥事兒？”


    李向前遞了一根大前門香煙過去，“是這，我是原西縣城運輸部的小車班班長，來這裏是找一個朋友。”


    喲，好煙！


    那人接過香煙，先是聞了一下，舍不得抽，小心別在耳朵上，準備迴去放好留著招待客人。


    “找什麼人？我們這裏鄉裏鄉親的，說不定我認識嘞。”


    李向前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直接說道：“她叫田潤葉，聽說是迴這裏教書來了，你知道嗎？”


    莊稼漢一拍大腿，“嗨呀，原來是田老師啊，我知道嘛，整個石圪節都沒幾個不認識田老師的。”


    “人家是雙水村支書田福堂的女子，二爸還是原西縣城的主任嘞，但要不說人家是老師呢，放著城裏的工作不要，居然願意迴來幫助鄉裏建設。”


    他伸出一個大拇指，“其他人我都不服，我就服田老師嘞，而且你可能不知道，田老師打小的時候，對人就特好，誰家有困難的，她從來都要幫扶兩把......”


    莊稼漢似乎是個話癆，盡管對方是個陌生人，但依舊聊得起興。


    李向前倒是也不打斷，津津有味的聽著，半餉後，那莊稼漢才拍了拍腦袋，“你看我，這一說就停不住嘴，我帶你去找田老師吧，她就在中學裏教書嘞。”


    李向前點點頭，一顆心怦怦直跳，突然有種膽怯的情緒冒出來。


    他轉頭看了一眼圍著卡車的孩子們，給了個子最高的一個孩子一毛錢，“你幫叔叔看著這輛車好不好？”


    那小孩眼睛一亮，趕緊接了過去，大聲道：“放心吧司機叔叔，我保管不讓他們把車碰壞，也不讓他們偷東西。”


    李向前滿意的點點頭，轉身跟上莊稼漢的腳步。


    路上，他也不斷打量石圪節的環境，完全就是普普通通的鄉下，比之原西縣城自然是差遠了，也沒啥熱鬧可言，更比說娛樂設置了。


    很難理解潤葉為什麼會選擇留在這裏，難道城裏生活不更好嗎？


    “到了，這裏就是中學，接下來你自己去找可好？”


    李向前點點頭，上前兩步，買看到看門的大爺，又向前走了兩步，才在木屋裏看見了人。


    他伸手敲了敲，禮貌道：“你好，我是原西運輸部的小車班班長，我叫李向前，請問田潤葉是在這個學校嘛？”


    木屋裏，王滿銀正在和看門大爺閑聊，聞言，掃了一眼窗外，露出意外的神色。


    看門大爺正想起身，王滿銀按住他的肩膀，走出木屋，說道：“我是石圪節中學的教導主任，請問你找田老師有什麼事？”


    李向前撓了撓後腦勺，有些難以齒口，隻能硬著頭皮說道：“同誌，麻煩幫幫忙，我是潤葉的朋友，保管不是壞分子，你幫我叫一下潤葉好不好？”


    說完，忍不住多打量他兩眼，心裏奇怪這麼一個鄉下地方，怎麼培養出這麼有氣質的教導主任，長得還這麼俊。


    潤葉不會就是為了他迴來的吧，但不是聽說潤葉的對象是在糧站工作嘛。


    王滿銀看了他兩眼，無所謂的點點頭，正想去喊一下的時候，李向前卻偷偷摸摸拿過來一塊錢。


    好笑一聲，他禮貌迴道：“這裏不興這一套，叫個人而已，多大點兒事兒。”


    說完，轉身離去，來到教師辦公室，潤葉正在批改作業，聽到李向前來了後，眉頭立馬一皺。


    “這人是不是陰魂不散啊，我都離開縣城了，咋還追過來了，真是煩人！”


    王滿銀笑笑，不想摻和這種事，便說道：“你看要不要和他見一麵，要是不想見，我出去和他說清楚。”


    潤葉眼珠子轉了轉，說道：“姐夫，你幫我去糧站叫一下少安哥好不好，我想讓李向前徹底死心。”


    王滿銀點點頭，和她一起朝外麵走去。


    “潤葉！”


    看到朝思暮想的身影，李向前深情的互換一聲，換來的卻是潤葉不滿的聲音，“李向前同誌，請叫我田潤葉同誌。”


    李向前難過的低頭，“好吧，田潤葉同誌，很對不起，冒然來打擾你。”


    王滿銀不想多聽，直接說道：“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李向前感激的點點頭，“同誌，謝謝你了。”


    王滿銀澹澹點點頭，轉身朝糧站走去，和裏麵的人打了個招唿，待少安來後，給他說了這件事兒。


    少安不在意的笑笑，“這人還真有意思，居然都追到這兒來了，走，姐夫，我們去看看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