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不應也沒事的。”
姬衛(wèi)東抽了一口煙,眉毛一挑道:“我媽也是礙不過去麵子,這才牽的線。”
“沒事,我都已經(jīng)習慣了。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眼街道邊的行人,沒在意地說道:“以後這樣的事也少不了。”
同付采凝談完,姬衛(wèi)東送了他下樓,兩人就站在街道邊聊了起來。
沒有了嬉笑玩鬧,談話間有了幾分隔閡。
難免的,任是誰遇到這種情況心裏都會有一些芥蒂,而姬衛(wèi)東也看出了李學武不高興。
雖然他剛剛說了,李學武可以拒絕母親的牽線搭橋,這都是人情關(guān)係罷了。
要論親近,還是同李學武的私人關(guān)係更緊密。
但是,李學武同樣知道,能求到付采凝麵前的人情,並且不好推辭的,那一定是需要他維護和支持的,否則付采凝也不會找他談了。
既然付采凝沒有當著他的麵明說可以拒絕,那這件事他就沒有拒絕的餘地了。
姬衛(wèi)東很為難,不能當著朋友的麵說母親的不是,更不能為了母親勸朋友。
同李學武的友情一定比什麼狗屁人情金貴,至少他就從未答應過任何請李學武辦事的請托。
兩個人站在那,好一會兒誰都沒說話。
不是尷尬,勝似尷尬。
李學武也看得出姬衛(wèi)東的為難,笑了笑,問道:“看你閑成這樣,事情忙完了?”
“嗯,就為了這事迴來的,”姬衛(wèi)東看了他一眼,解釋道:“局裏對阿特這些人很重視,希望我多盯一下,萬一有所收獲呢。”
稍微透露了一點工作內(nèi)容,他又看向了李學武,問道:“剛剛的事……如果很為難就找個理由推掉,反正我媽這幾天就迴港城了。”
“那多不好——”李學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沒事,破爛也能換錢不是。”
李學武的為難也不是裝出來的,他真不想接這種齁麻煩的工作。
不過京城汽車廠拋甩重資產(chǎn),謀求產(chǎn)業(yè)升級,也給了紅星廠生產(chǎn)標準介入的機會。
轎車以及部分零部件專業(yè)廠對紅星廠來說雖然沒有太多滋味,如同雞肋。
但就像李學武給付采凝提到的一樣,破爛是不值錢的,定價多少還得是紅星廠說了算。
“你在等付總一起迴港城?”
李學武雙手撐在了欄桿上,掃了一眼街道對麵停著的伏爾加m24,聶小光正抽煙打屁。
他當然不是司機,司機還是韓建昆。
隻是李學武難得有一次外出的機會,韓建昆帶著他實踐培訓,教他一些必要的知識。
隻是聶小光毛兔子似的,車裏坐不住,蹲在街道旁抽起了煙,時不時的煩韓建昆幾句。
王小琴在紅星廠的時間越來越多,配車也成了亟需解決的問題。
雖然她在衛(wèi)三團有一臺212,可經(jīng)常來紅星廠這邊,她麻煩,司機也麻煩。
索性,前些天韓建昆上任以後,那臺指揮車便還給了保衛(wèi)組,作為王小琴的配車。
李學武上下班和日常出行,便用了這臺李懷德?lián)Q下來的伏爾加。
進口車,才用了一年多,給其他副主任不合適,給下麵更不合適,所以他就用了。
“韓雅婷煩死我了,不允許我白天去他單位,”姬衛(wèi)東百無聊賴地說道:“我兒子也不跟我,見天的姥姥、姥爺,我們爺倆沒話說。”
他迎著下午的陽光斜打量了李學武一眼,說道:“偷得浮生半日閑,我都要閑出屁來了。”
“之所以等我媽,是因為可以乘坐專機迴港,要自己買票等,一兩周都不一定有航班。”
“直飛港城?那還真值得一等,”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坐火車去過一次羊城,那滋味真是……”
“這輩子我都不會坐火車去羊城了,”姬衛(wèi)東點頭附和道:“傻嗶當一次就夠了,就這我們領導還笑話了我半年多,他都損到家了。”
“順風遠洋的業(yè)務很多嗎?”
兩人扯了幾句閑蛋,李學武關(guān)心起了港城的業(yè)務。
姬衛(wèi)東點點頭,盯著街邊穿裙子走過的大姑娘說道:“發(fā)展的很快,應該說港城發(fā)展的很快。”
在被那姑娘瞪了一眼後,姬衛(wèi)東沒在意地笑了笑,轉(zhuǎn)頭看向李學武說道:“你都想象不到,僅僅三年,太子港的吞吐量增長了多少,這還是經(jīng)濟危機呢。”
“你的眼光我算是服了。”
他狗改不了吃屎似的,轉(zhuǎn)頭又盯上了一個穿黑白圓點襯衫的女孩,咂麼咂麼嘴角說道:“在營城建港,既連通了津門,又貫穿了鋼城、奉城等地。”
圓點襯衫女孩有點怕他這幅流氓相,謹慎地低著頭走了過去,不敢招惹眼神肆意的他。
“隻要營城港建成,連接津門和太子港,這一路上順風又順水啊,”他看著姑娘走過去有些懊惱地拍了拍欄桿,說道:“集裝箱貨船必然是未來的航運趨勢。”
“隻要這條線跑熟了,那東北亞、東南亞都能去得,北美、南美、法國、意大利也能去得。”
姬衛(wèi)東眼睛跟探照燈似的,在大街上掃描著,隻要有大姑娘小媳婦路過,他必然會盯著人仔細觀瞧打量。
都說情人的眼裏有鉤子,可這會兒姬衛(wèi)東的眼裏有棍子,逮著誰都要捅咕捅咕。
“訂了三艘一萬五千噸的集裝箱貨船,”李學武沒管他,胳膊肘撐在欄桿上問道:“還要再訂嗎?”
“訂,繼續(xù)訂,必須訂。”
姬衛(wèi)東又找到了一個目標,嘴裏說的好像不是訂船的事,倒像是吹響了衝鋒號似的。
不過他還記得這裏是內(nèi)地,不是港城的花花世界,隻是目光放肆,身體還是很老實的。
“順風遠洋的業(yè)務遠遠沒有達到飽和呢,”他解釋道:“港城那幾個老癟犢子都在滿世界的租船買船,一定有著對未來航運行業(yè)看好的心態(tài)和信心,我也有。”
“不僅僅要訂船,還要訂大船,”他轉(zhuǎn)頭看向了李學武認真地說道:“以後一萬五千噸都是基礎。”
“吹牛嗶也是要上稅的,”李學武笑著提醒道:“以營城船舶的製造能力,現(xiàn)在下的訂單,最遲九月份就能完全交付,到時候我看你不訂的。”
“下次我要訂船了呢?”
姬衛(wèi)東叫號似的盯著李學武的眼睛說道:“下次一萬五都不行了,我要訂兩萬三萬的,怕你們造不出來。”
“孩子都能造出來,船我們造不出來?”
李學武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說道:“放心吧,五萬噸的集裝箱貨船我們都能造的出來。”
“聖塔雅集團?還是安德魯?shù)募牵俊?br />
姬衛(wèi)東打量了他問道:“你該不會真的跟香塔爾那娘們睡覺了吧,她怎麼對你這麼敞亮?”
“你要說沒跟她睡,那就是跟安德魯睡了!”
這損小子嘴裏一點口德都沒有,調(diào)侃著李學武道:“我可聽說了,意大利人玩的都花花,不比法國人差哪去。”
“你是不是還在為自己的顏值自卑?”李學武的嘴也毒了起來,笑著說道:“下半年的船舶訂單少於3萬噸,你敢迴來,我就把你的腿打折。”
“下半年的船舶訂單高於3萬噸,你把俱樂部球場見過的那個周苗苗給我約出來。”
姬衛(wèi)東真是餓了,盯著李學武說道:“別跟我說她是良家婦女,傳統(tǒng)人7,我的眼睛帶x光。”
說完也不等李學武拒絕,拍了拍欄桿,轉(zhuǎn)過身說道:“你不知道,全世界的航運都在看港城,這就是一塊晴雨表啊。”
“咱們占著港口的便利,有多少條船都不夠用,別說三萬噸,要不是沒錢,我都敢訂三十萬噸的貨船。”
他轉(zhuǎn)迴頭,看著李學武狠狠地說道:“現(xiàn)在的局麵是勝者為王,誰有能耐誰吃飯,那些老癟犢子滿世界的租船、訂船,但全都比不上我的訂船成本低。”
“這就是我的優(yōu)勢——”
姬衛(wèi)東第一次在李學武麵前霸氣外露,指點江山般地說道:“不僅要訂大船,太子港也要擴建。”
“到時候真就是八月長江萬裏晴,千帆一道帶風輕了。”
“那我就祝你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了,”李學武笑著站直了身子,說道:“讓更多人看到營城船舶的巨輪,讓更多人享受到紅星工業(yè)的福利。”
“嘿嘿,咱們能別這麼說話嗎?”
姬衛(wèi)東有點敏感地掏了掏耳朵,嫌棄地瞥了李學武一眼,說道:“就哥們之間聊會兒天,你還跟我拽文掉書袋?”
“嗬嗬,你是真狗啊!”
李學武轉(zhuǎn)過身,靠在了欄桿上,抱著胳膊問道:“付總的事還沒忙完嗎?都迴來好些天了吧。”
“唉——你是不知道我媽現(xiàn)在有多忙,更有多煩那些屁事兒,”姬衛(wèi)東搖了搖頭,看著李學武說道:“你知道的吧,我媽他們單位也負責對外的采購工作。”
“嗯哼——”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了然地點點頭,問道:“不就是買買買嘛,有什麼好煩的。”
“嗬嗬,真要那麼簡單就好了。”
姬衛(wèi)東小聲地說道:“你知道那些人都要什麼嗎?”
“遊泳池設備、網(wǎng)球場設備、各種外國的裝修材料、高檔商品……還特麼要外國的電影!”
他瞪了瞪眼睛,狠聲說道:“那都是有版權(quán)的,一部十幾萬砸進去,就為了看個嘰霸藝術(shù),艸!”
“我都嚴重懷疑他們懂不懂電影藝術(shù),還是純粹的不敢出去,就指著這玩意兒閉門造車看世界。”
姬衛(wèi)東是有一點憤青的,嘀嘀咕咕地給李學武嘮叨道:“你都不知道,那位吃雞蛋隻吃蛋清,不能有一點兒蛋黃,吃雛雞要半斤的,魚要掐頭去尾,螃蟹隻吃公的不要母的,菠菜要做成菜泥,芹菜要抽掉筋,綠豆芽要掐掉頭和尾。”
“那位還很注重保健品呢,就喜歡服用進口蛋白粉,一桶價格就要幾十美元,嗬嗬——”
他給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講道:“那位聽說茶飲有保健的功效,你猜她做出了什麼荒唐事?”
“心血來潮的,要在院裏親自種龍井!唾——”
姬衛(wèi)東吐了一口唾沫低聲說道:“從錢塘用四架運輸機運來了上好的老茶樹,冬天還特意茶樹搭上暖房,以防凍死,可結(jié)果呢?”
“嗬嗬,傻子都知道種不成,不出一年,茶樹全枯萎了,她可倒好,又叫人用飛機把茶樹運迴錢塘了。”
“你就說啊,她是不是閑的?”姬衛(wèi)東嘚不嘚地說道:“我都覺得我這個人夠操蛋的了,她比我更……”
“當然了,這個時候都這樣。”
說了一大堆,他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低著頭說道:“要高檔手表的,要高檔家具、家電的,電視都得要最大最好的,差一點都不成。”
“就連釣魚竿和汽車喇叭也都非進口不用。”
他轉(zhuǎn)頭看向李學武說道:“我剛剛說的那位,就喜歡巴黎的時尚用品,一套假發(fā)就價值四千五百法郎,更別提昂貴的攝影器材和膠卷,以及奔馳轎車了。”
“嗬嗬——”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看著李學武古井無波的麵色笑著小聲說道:“上次給你買的電器,其實就是搭了人家的順風車,一模一樣的整整兩套,其中一套就給了你,我夠意思不?”
“你是真特麼夠意思啊!”
李學武咬著後槽牙點點頭,手撐著欄桿來了一個“東莞仔”的標誌性跳躍,邁步往對麵走去。
正巧,兩名警查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怯弱的姑娘,穿著一件黑白圓點襯衫。
警查看見李學武翻越欄桿了,剛想開口叫他站住,卻也發(fā)現(xiàn)了他是走向?qū)I豪華轎車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默默收住了要說的話,轉(zhuǎn)頭盯上了站在欄桿邊吊兒郎當依舊用放肆目光掃瞄街景的可疑男子。
“警查同誌,就是他!”
怯弱姑娘仗著有人撐腰,指著姬衛(wèi)東說道:“一看他就不像是好人,那個人跟他也認識的。”
她又指了指已經(jīng)走到街對麵的李學武說道:“剛剛我看見他們兩個說說笑笑的,應該也不是什麼好人。”
倆警查眉頭一挑,都不用對視,齊齊忽略了這姑娘的後半句話,也在心裏提高了警惕。
能跟乘坐高級轎車的人談笑風生,那能是普通人?
兩人打量了可疑男子的穿著,很洋氣,外表看起來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在這個時期還是很少見的。
“同誌,你好,”兩人帶著姑娘走到了姬衛(wèi)東的麵前,敬禮過後要求道:“請出示您的工作證件。”
“幹什麼?為什麼要看我的證件?”
姬衛(wèi)東正跟要上車的李學武飛眼呢,卻被身邊的聲音打斷了,倏地轉(zhuǎn)過頭來,卻發(fā)現(xiàn)情況有些大條了。
倆警查倒也是真客氣,一左一右夾住了他,提醒道:“這位女同誌說你在這耍流氓,你要拿不出任何證明你身份的證件,那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誰耍流氓了!”
姬衛(wèi)東瞪了眼睛,看向了衝他怒目而視的姑娘,嘴角一撇道:“你找的警查?”
他故作嚴肅地嚇唬道:“我怎麼你了,是摸你了還是親你了,你要不說個明白,我可要告你誹謗了!”
“你!你就是耍流氓了!”
姑娘也是個耿直的,指著姬衛(wèi)東大聲喊道:“剛剛兩位警查同誌也看見了,你那都不是好眼神——”
“嗬嗬,我看你一眼就耍流氓了?”
姬衛(wèi)東好笑道:“那我看兩位警查同誌,是不是也對他們耍流氓了,或者說你不能被別人看?”
“你——你胡說八道你!”
姑娘也是臉嫩,頭一次見著這麼不要臉的流氓,都被她帶著警查抓住現(xiàn)行了,還在這狡辯呢!
“老實點!”見著姑娘掉眼淚了,倆警查皺起了眉頭,看著姬衛(wèi)東斥道:“報告你的姓名,家庭住址。”
“李學武!過來——”
姬衛(wèi)東懶得搭理他們,衝著站在車邊看熱鬧的李學武招唿道:“這是你的地盤,你也不管管?”
李學武也是真的損,笑著擺了擺手,轉(zhuǎn)身便拉開車門子上了車,還一巴掌扇了湊過來看熱鬧的聶小光。
倆警查也看出了些什麼,打量了姬衛(wèi)東一眼,又看了看街對麵緩緩起步離開的汽車,轉(zhuǎn)頭對視了一眼。
“同誌,現(xiàn)在請你提供必要的身份證明,”老一點的警查認真講道:“或者報告你的姓名和家庭住址。”
“行啊,你行,李學武!”
姬衛(wèi)東咬著後槽牙瞪著汽車離開的方向碎碎叨叨地說道:“你給我等著瞧,我要不把這場子找迴來的!”
他一邊從兜裏翻出了自己的證件,一邊看向了倆警查問道:“剛剛過去的那個你們沒看見嘛?”
“他跳欄桿了,你們不打算抓他嗎?”
姬衛(wèi)東好氣地說道:“該不會是看他上了大轎車就視而不見了吧,那我可是要找找你們的麻煩了。”
歲數(shù)大一點的警查接過了印徽很少見的證件,認真地翻開查看了起來,還與姬衛(wèi)東的本人做了對比。
“看,隨便看,看仔細了。”
姬衛(wèi)東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shù)哪樱粗泶┖诎讏A點襯衫的姑娘晃了晃下巴,不忿地問道:“你有見過這麼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流氓嗎?”
姑娘也看出了些許不對,兩位警查同誌看那本證件的時間有點長了,臉色變了,眼神也變了。
她有些緊張又害怕地看著警查,卻不敢跟眼前碎碎念的臭流氓對視,他的眼神好嚇人啊。
“同誌,我想這應該是個誤會。”
還是老警查有經(jīng)驗,手裏不著痕跡地將證件合上,遞還給了姬衛(wèi)東,看著女孩說道:“您沒有受傷吧?”
“沒有——可是——”
女孩好像明白了什麼,偷瞄了盯著她的壞男人說道:“我明明看見他用那種眼神看人來著,還有……”
她抬起頭,看著兩位警查說道:“您二位剛剛過來的時候也看見了,他就在那東張西望的,不是好人。”
“嗬嗬,東張西望不是好人,”姬衛(wèi)東翻了個白眼,轉(zhuǎn)頭看向了兩位警查問道:“我可以告她誹謗嗎?”
“原則上是可以的,”老警查咬了咬牙,知道今天遇上茬子了,可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但任何群眾都有責任和義務檢舉可疑分子,您說是吧?”
“而且我們隻是檢查了您的證件,並沒有對您造成什麼影響,我想您這樣的幹部沒必要跟她較勁吧?”
老警查知道惹不起姬衛(wèi)東,但還是隱隱地提醒了他一句,事情搞大了,對誰都不好。
說真的,要不是認真看了證件,確定是證件本人,兩人都覺得剛剛過來時,這位的眼神真的很流氓。
“好,我不追究她的責任。”
姬衛(wèi)東晃了晃自己的證件,挑眉說道:“但你們得懲罰剛剛在這跳欄桿的那混蛋,最好拘留15天。”
“別鬧了,跳欄桿最多也就是罰款和警告,”年輕警查苦笑道:“大家工作都很忙,沒必要這樣對吧?”
“那真是對不起了——”
姬衛(wèi)東轉(zhuǎn)頭看向了姑娘,道:“你得把你的姓名、住址和工作單位報告給這兩位警查同誌了,省的我要告你誹謗的時候找不著你的人了。”
“那就請您告訴我剛剛那人的身份信息,”老警查的耐心就要耗費光了,但還是冷靜地說道:“我會找到他,就翻越欄桿一事進行批評教育的。”
“非常好!”姬衛(wèi)東賤賤地看著兩人說道:“他叫李學武,原來是你們分局治安處的副處長,現(xiàn)在是衛(wèi)三團的第一副政委、副團長。”
“也是東直門外紅星廠的秘書長,他現(xiàn)在應該是迴廠了,你們?nèi)プニ桑蛔ヒ粋€準!”
他滿眼興奮地看向目瞪口呆的花點襯衫姑娘說道:“你看,我也檢舉壞人了,我是不是個大好人?”
倆警查:我去年買了個表!——
“您跟那位真是朋友?”
聶小光坐在副駕駛,車開走了好半天,還是忍不住扭迴身問了這麼一句。
李學武閉目養(yǎng)神,鼻孔裏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應了他的話,還是無意間的輕哼。
韓建昆開著車,有點煩躁地盯了副駕駛一眼,這小子教了幾次了,怎麼油鹽不進呢?
都說了當司機的要把自己訓練成啞巴,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哪來這麼多廢話啊。
可聶小光才十八,這樣的年齡還處於人嫌狗不愛的階段,所以毛毛躁躁也不奇怪。
好像聽見了李學武的迴答,聶小光又繼續(xù)問道:“那您為什麼見死不救呢?”
他都聽見了李學武的輕哼,卻沒見著韓師傅的死亡凝視。
要不是李學武在車上,韓建昆都能把車停路邊,拉著聶小光下車捶一頓。
“首先,他沒死呢,”李學武倒是有耐心,真就迴答了好奇寶寶的問題,“其次,這是朋友間的玩笑。”
“你們這朋友都是這麼開玩笑的?”
聶小光有些詫異地看了李學武一眼,咧咧嘴小聲說道:“我還頭一次聽說被條子查還開玩笑的。”
“你能不能把嘴閉上?”
韓建昆終於忍不了了,轉(zhuǎn)頭瞪了他一眼,狠聲提醒道:“你也不想我現(xiàn)在扔你下車自己跑迴廠去吧?”
“好好好,你是師傅!”
聶小光倒也懂得及時服軟,舉了舉雙手做了投降狀,還在嘴上做了拉鏈的動作。
可不等韓建昆喘一口氣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開車,他又順手把車載收音機打開了。
就在韓建昆咬牙切齒的表情下,這小子不知死活地調(diào)到了紅星廣播電臺的節(jié)目。
聶小光看向了師傅,微微一笑,那目光好像是在說:好,我不說話,那它說話總行了吧?
說真的,韓建昆從未遇到過這種角色,兩人的出身也算是半斤對八兩。
一個是工程師的兒子,一個是副廠長的兒子。
他也聽說了聶小光父親的不幸,最初還心有同情,覺得小年輕放下屠刀,迴頭是岸很難得。
李學武既然選了聶小光做司機,那他就盡心盡力地教,盡快培養(yǎng)他成為合格的司機。
浪子迴頭金不換嘛,可誰想到這小子學車是很快,但性格是真難拿啊。
你根本不知道他能闖出什麼禍來,一個不留神,就能從你眼皮子底下給你整出點新花樣。
跟著李學武兩年多了,他從沒有下車窺探過領導的隱私,更沒有在領導閉目養(yǎng)神想事情的時候聽收音機。
結(jié)果呢,這小子全幹了!
領導心裏得怎麼想,不是這小子混蛋,是他沒教好啊。
韓建昆後槽牙都要咬碎了,心裏冒出來一百八十個弄死丫的想法。
“各位聽眾下午好,這裏是紅星聯(lián)合工業(yè)廣播電臺《紅旗飛揚》節(jié)目,我是主持人古麗艾莎……”
“我特喜歡聽的聲音,”聶小光欠欠兒地給韓建昆講道:“聲音特柔,好像在你耳朵眼邊上吹氣一樣。”
韓建昆瞥了他一眼,示意了身後後座的方向,輕聲提醒道:“領導在休息,你聽收音機?”
“誰說的?領導剛剛還說話了呢——”聶小光迴頭看了李學武一眼,輕聲問道:“領導,您睡著了……”
他的話還沒問完,便被韓建昆一把給扯著衣領子抻了迴去,還順手懟了他一杵子。
這真是活爹啊!我提醒你,你就真敢問領導去?
就算領導真睡著了,你這一問不也給問醒了們!
聶小光不知道為啥挨了這一下,愣愣地看著師傅。
可韓建昆這會兒正穩(wěn)定著情緒,很怕因為生氣而影響了車技,進而影響了後座領導休息。
隻是……特麼的這小子剛才好像已經(jīng)影響了領導。
他轉(zhuǎn)頭盯了聶小光一眼,嘴裏晃了晃沒說話,但眼睛已經(jīng)告訴對方了,等我迴廠再收拾你。
聶小光卻是有些悻悻地,又有些忿忿不平地嘀咕道:“我覺得聽她的聲音更能休息的好。”
韓建昆無語了,這塊料領導是從哪找來的,是為了故意磨練他的嗎?
覺得他要走上管理崗位了,未來還要遇到形形色色的這種混蛋,必須過這一關(guān)?
如果是這麼理解的話,那領導還真是苦心孤詣,畢竟這種貨色還真是不好找呢!
後座的李學武都快要忍不住笑出來了,韓建昆給他當司機兩年多,在車裏講的話絕對沒有今天多。
而且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失態(tài)的韓建昆,就連秦京茹那樣的角色他都忍了。
古麗艾莎成為廣播電臺的文藝節(jié)目主持人並不新奇,雖然他沒點頭,更沒有故意安排,可周苗苗已經(jīng)自我領會,自我判斷了他的意思,同於海棠推薦了她。
你要問周苗苗在於海棠那裏有這麼大的麵子?
當然有,不提李主任的關(guān)係,單論她自己,那也是在委辦和經(jīng)濟小組工作的機關(guān)副主任科員。
平日裏接觸的都是領導,參與的都是重點工作。
於海棠能走到今天這位置,靠的可不是嗓音,而是一顆活泛的心眼兒。
甭管周苗苗推薦的理由是什麼,隻要古麗艾莎的嗓音和基本功過得去,她就有意願培養(yǎng)對方。
在意背後那麼多彎彎繞幹什麼,人都到了她那,是誰的人,誰的人情,早晚都能知道。
不過說實在的,民族學院培養(yǎng)的舞蹈生竟然還有歌唱的基本功,做文藝廣播還真合適。
就像聶小光說的那樣,古麗艾莎坐在演播室裏,聲音都變得柔和了,就像四月裏午後和煦的陽光。
至少比於海棠的聲音要溫柔,兩人的聲線和感情都不是一個類型的。
於海棠說起話來,或者做播音,習慣性地用現(xiàn)在較為主流的慷慨激昂、英姿颯爽語調(diào),做新聞廣播、采訪廣播都沒有問題,但要做文藝廣播……
就像張飛拿著根繡花針當著你的麵繡花,還捏著手指刮了刮耳邊的頭發(fā),叫你一聲官人你敢答應嗎?
當然了,古麗艾莎的聲音也沒有聶小光說的那麼猥瑣,什麼有人在耳朵眼裏吹氣,太特麼扯淡了。
這是少年慕艾的心理幻想,聽見的和想象的捏合在一起,覺得主播就是什麼樣的人。
後世你能看見人臉的都不一定是真實樣貌,甚至連是不是人都不知道,更何況是現(xiàn)在了。
隻能說這小子發(fā)春了。
——
“你好,李主任,咱們又見麵了。”
遼東陸副主任一下車,便同迎接他的李懷德握了握手,笑著招唿道:“一直想來紅星廠做客,這一次終於得償所願了,感謝您的邀請啊。”
“您太客氣了,”李懷德笑嗬嗬地握著他的手說道:“能請您來做客,紅星廠才是蓬蓽生輝呢。”
“哈哈哈——”
兩人手握著手朗聲笑了起來,互相又給對方介紹了跟自己來的同誌。
李懷德先是同對方握手,表示了歡迎,隨後是陸副主任同紅星廠迎接他的一行人握手問好。
見到李學武他自然不陌生,笑著客氣道:“感謝李秘書長做工作,讓這一次會麵這麼快成行啊。”
“我隻做了一點點,”李學武用另一隻手托了他的手,客氣著說道:“是您對工作的熱忱感染了我啊。”
“哈哈哈——”
看得出來,陸啟明很高興,紅星廠管委會主任李懷德親自站在這迎接他,還有負責經(jīng)濟的副主任在,可以說麵子上給了十足的。
而且很應景的,招待所的門廳前麵還拉了紅底黃字的橫幅,寫著歡迎遼東省同誌來訪的字樣。
相比較白底黑字,這條幅做的就很順眼了。
細節(jié)表露態(tài)度嘛,至少他能看得出紅星廠對於他的歡迎是用了心的。
雙方共同進了門廳,在服務人員的引導下來到了二樓小會議室,這裏已經(jīng)被布置成了會客室。
寒暄客氣間落座,雙方的宣傳人員盡快地喀嚓著相機,抓取各自領導的主要角度,做隨訪記錄。
也就是不到三分鍾,攝影師退到了門口邊的位置上,那裏有準備好的座椅供他們休息。
中途和結(jié)束時,還是會有攝影工作要做。
“說實在的,我這次來就是為了談合作的。”
陸啟明很坦然地講道:“京裏來消息開會,我跟我們張主任說了,這次的會我來開,為的就是想來紅星廠坐一坐,聊一聊,看看合作上有沒有什麼困難。”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抬手示意了隨行前來的奉城、鋼城和營城主管工業(yè)的負責人。
不用說了,態(tài)度上就很誠懇,對紅星廠繼續(xù)投資工業(yè)和礦業(yè),以及正在推進的營城港,遼東勢在必得。
李懷德早有準備,講話客氣中又帶有一絲矜持,較為含蓄地表達了紅星廠目前的合作訴求。
陸啟明聽的很是認真,待李懷德講完,他也是現(xiàn)場問了三個地區(qū)的工業(yè)負責人,自己也表了態(tài)。
待雙方的領導做了溝通和會談後,李懷德也進行了表態(tài),請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介紹項目的相關(guān)情況。
周苗苗按照事先的準備,在同事的幫助下,利用資料展板的形式向來訪的遼東工業(yè)主要負責人介紹了紅星廠關(guān)於工業(yè)走廊的建設目標、營城港的規(guī)劃以及礦產(chǎn)開發(fā)的意向和實際需要。
這與遼東最初提出的煤炭開發(fā)有些不同,包括現(xiàn)有稀有礦產(chǎn)資源的開發(fā),紅星廠要求的更多、更嚴苛。
但陸啟明也能看得出來,紅星廠是真心做工業(yè),做礦產(chǎn)開發(fā)的,資金投入也是實打?qū)嵉模粊硪稽c虛的。
尤其是引入聖塔雅集團的技術(shù),連接銀行的資本力量,以紅星廠的管理為核心進行企業(yè)兼並改造。
說得再直白點,紅星廠這麼做,實際利益還是落在了遼東,也帶動了遼東工業(yè)、經(jīng)濟和稅收的發(fā)展。
雙方在簡單的溝通過後,一致同意,就目前紅星廠所提出的發(fā)展方案做進一步的談判和研究。
包括工業(yè)走廊建設所涉及到的土地、人力、運輸?shù)荣Y源,營城港區(qū)建設所涉及到的土地、海洋、管理等資源,以及礦產(chǎn)開發(fā)涉及到的土地、兼並和改製等問題。
陸啟明現(xiàn)場點到了三地的工業(yè)負責人,問詢了他們的意見和建議,同李懷德進行了意見交換。
最終形成了盡快開展和推進項目談判、落地的工作,陸啟明也再一次邀請紅星廠的同誌前往遼東,就工礦企業(yè)進行實地考察、調(diào)研,為談判做進一步準備。
紅星廠也同意這一意見,並表示盡快推進中潤、五豐行、聖塔雅集團以及多家銀行參與的談判進程。
實在是紅星廠這一次的布局有點大,以營城為起點,一直穿插到了奉城。
就目前的規(guī)模來看,三年內(nèi)完成項目的建設,這條工業(yè)走廊會給遼東帶來至少幾個億的產(chǎn)值增長。
這年月對於一省來說,幾個億就不少了,可沒有後世那種動輒幾百上千億的工業(yè)經(jīng)濟規(guī)模。
“我們就不吃飯了,”麵對李學武的盛情邀請,走出大廳的陸啟明笑著客氣道:“等您和李主任再來遼東做客的時候,我一定備好酒席,熱情款待你們。”
“遼東的美食不如京城的豐富,但也勝在實在。”
他在上車前握著李懷德的手誠摯地說道:“對於朋友,我們願意以最真誠的態(tài)度來溝通和合作。”
“您的熱情我們已經(jīng)感受到了——”
李懷德感受到了對方手上的力度,也稍稍用了力,做了迴應。
陸啟明認真地點點頭,又同高雅琴和李學武分別握了握手,再一次發(fā)出了邀請。
不知道他是不是東北人,但言語間把東北人的豪爽和熱情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沒有一絲霸道,反而讓人如沐春風,這就是領導的藝術(shù)啊。
李學武站在前排隊伍的最後,笑著目送了車隊的離開,轉(zhuǎn)頭對著身後的周苗苗點點頭,輕聲說道:“今天的表現(xiàn)很好,再接再厲啊。”
“謝謝秘書長——”
周苗苗抿著嘴角一笑,得到李學武的肯定比什麼都高興,因為這是她的主管領導。
此前李學武就跟她談過,想要轉(zhuǎn)行就得取巧,揚長避短,做她擅長做的事。
當然不是那個——
是對外接待、銷售諮詢、經(jīng)濟運營等等,她在聯(lián)合工業(yè)學校讀夜校,學的就是這方麵的知識。
她也聽懂了李學武的話,這是要培養(yǎng)她往銷售或者經(jīng)濟運營的方向發(fā)展呢。
無論是哪個方向,她都能感受到如魚得水的輕鬆與自在,就像給遼東領導匯報這種事,對於她來說,舞臺經(jīng)驗給了她足夠多的自信和勇氣。
要想工作幹的好,無非就兩點,要麼幹對了人,要麼就幹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