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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工人就不是很喜歡五一勞動節和十月一國慶節,因為放假等於隨份子。


    單位裏的青年男女都趕著這兩天結婚,因為寓意好,象征意義更好。


    愛勞動,愛國家嘛。


    李學武的手裏就有好幾份喜帖,灰色封麵手寫著大紅喜字,看起來很是喜慶。


    這年月結婚怎麼通知親朋好友、同事同誌?


    電話、書信、無線電,有但不多,離老遠的親戚往來不方便,基本上不會通知。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收到正式喜帖的,多是以口頭傳信的方式進行通知。


    “哎,老王,五一那誰家小誰正日子啊,人家托我給您帶個喜信兒,到時候喝喜酒去啊——”就這麼一句,再多也就沒有了。


    喜帖,那都是給尊敬的長輩或者領導的,主家幾乎能確定對方在當天會很忙,沒時間來參加,所以要以正式請帖的方式表達歡迎。


    什麼意思?


    下拜上才叫請貼,上叫下那叫遞條子。


    知道領導忙,當天也不一定有時間來家裏喝喜酒,所以送上請帖,主家的酒水領導沒喝到,所以禮數要盡到了,畢竟領導隨份子了。


    人一生能結幾次婚啊,這也算是一次接觸領導,讓領導認識你的機會。


    也是潛意識地表達自己結婚了,有家庭了,可以被組織信任了,請領導給我加擔子吧。


    李學武手裏的幾份包括趙雅軍的、顧城的,還有劉光福的,這喜帖還是他爸送來的。


    隻相親了一次,劉光福便被女方給定下了,即便他蹲過監獄,可現在看人品和能力都是一頂一的,所以也就沒在意這個。


    你想吧,一個月掙六七十,工作就在街道小工業,離家近還有房,擱誰誰都願意啊。


    當然了,相看的這個女孩家庭環境也一般,同樣來自工人家庭,沒有入廠名額給她了,所以隻能年紀輕輕的就趕緊相親結婚了。


    能送到他這裏的喜帖,一定是有些關係的,不過李學武一處都沒去,包括趙雅軍那。


    五一當天他在忙,從早晨忙到夜裏,走出中心劇院的時候都快十點了。


    不過所有給他送喜帖的,他都囑咐韓建昆替他跑一趟,隨了1元錢的份子。


    以前隨五毛還行,這兩年廠裏的經濟好了,社會普遍經濟也向好,以他現在的身份,隨五毛錢就有點拿不出手了,一元錢正合適。


    這天早晨,李學武送李姝來大院這邊,正遇見劉海中也上班。


    “呦,李八路來了——”


    李姝穿著一身兒童版的板綠,肩膀上挎著姬衛東給買的盒子炮,妥妥的女戰士形象。


    劉海中逗她玩,結果挨了一槍,自己卻嗬嗬嗬地笑了起來。


    “昨天我還跟一大爺說呢,你忙完了上午的事,中午興許能迴家喝喜酒來。”


    “哪兒啊,從七車間迴來差點沒趕上中午飯,緊忙的扒拉一口,又奔下午的事去了。”


    李學武將李姝放在了地上,由著她自己顛顛地跑進了她奶家,自己則迴身同劉海中一起往外走,邊走邊笑著說道:“還沒給您道恭喜呢,現在可是家庭美滿,闔家幸福了。”


    “嗨,隻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吧——”


    劉海中倒是謙虛上了,出了門口,他先讓了李學武上車,這才推著自己的自行車出發。


    其實剛剛看見李學武的時候,劉海中是想替兒子問一嘴的,那貸款買三輪車的事。


    也就是昨天的看節目的工夫,廠職工們迴來都說聯合儲蓄銀行那邊來消息了,可以給紅星廠職工辦理貸款買車的手續。


    以職工工資賬戶做擔保,每月必須按時還款,否則就要從職工工資賬戶中扣除還款額。


    劉光福媳婦兒也沒啥能耐,從娘家過來算是跟著他進了縫紉社,賺手工錢。


    他是不舍得放棄縫紉社主管工作的,可也不耽誤他看傻柱躍躍欲試,準買車掛租了。


    個人貸款買車,租給迴收站或者貨運站跑活的那些人,賺還款的同時還能落下一臺車。


    現在就看誰手裏有家底,誰敢第一個吃螃蟹了,隻要家裏有職工賬戶的,都在心裏琢磨著,關鍵是他們有迴收站這個出租的方便。


    迴收站沈國棟巴不得他們提供租車呢,好節省下重投資,雙方是一拍即合。


    傻柱當然不會貸款買車了,有一大爺幫襯著,那就相當於家裏有了座銀行啊。


    全款買車貨運還能跑包席,他這算盤打了有一段時日了,最近算是落了定,決定買車。


    劉海中手裏還有些棺材本,要說全款買車,湊吧湊吧也興許能夠,就是手緊巴了。


    劉光福也長了誌氣,不用他爸的錢,以他現在的工資水平,還車貸那是很輕鬆的。


    隻需要用他爸戶頭貸款就行了,爺倆現在是商量著做事,真有種全家團結,上下一心的感覺了。


    至於說為什麼要問李學武一嘴,也許是他習慣了,習慣院裏出了一個大人物的心態。


    這院裏鄰居們也是如此,但凡有個大事,都想著找機會問問李學武的意見。


    李學武說能幹,他們就幹,李學武要含糊,他們就不幹,堅決不幹。


    這也許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智慧吧。


    李學武當然不知道劉海中心裏還憋著這一出,就算知道了還能怎麼迴答。


    這種事隻要開口問,其實劉海中的心裏就已經有了選擇和答案了。


    他當然不會給人做決定,有長遠的眼光,也得需要認真做事的人啊。


    “小光,昨兒跟你說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車上,李學武翻看著筆記本,隨口問了一句,差點嚇了聶小光一跳。


    他這會兒坐在副駕駛,正張望著車窗外街道邊不知什麼時候湧現出來的裙裝姑娘們呢。


    “啊——”


    “啊什麼啊,問你話呢。”


    李學武抬起頭,看著聶小光說道:“韓露那姑娘我雖然沒接觸過,但聽說性格不錯。”


    “那個——領導,還是算了吧,”聶小光偷瞄了韓建昆一眼,轉迴身應道:“您看我這身份條件,哪裏有資格追求舞蹈隊的姑娘啊。”


    “再說了,人家管咋地還是個小隊長呢,那也是幹部了,我這就是一小司機。”他說到這還補充了一句,“沒上崗的實習小司機。”


    “不要妄自菲薄嘛——”


    李學武目光掃了韓建昆一眼,似乎看出了點什麼,輕笑著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家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沒有身份上的差異,隻是革命分工不同嘛。”


    “那位窈窕是真窈窕,就是——”聶小光嘴角一撇道:“就是風評不太好,有點騒。”


    “這叫什麼話,”李學武微微瞇著眼睛提醒他道:“背後可不能議論他人的是非啊。”


    “這口舌是非也不是我說的,我打聽到的消息就是如此。”聶小光眉毛一挑,壞笑著說道:“領導,您是不是有什麼計劃啊?”


    “如果是以身飼虎,勇探敵營,那我聶小光還是有膽量試一試的,不過我可不負責。”


    “就你?還以身飼虎,勇探敵營,”李學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說道:“就是單純地給你介紹個對象嘛,你想的有點多了。”


    “不,我是想的太少了。”


    聶小光趴著副駕駛的座椅,坦然地講道:“我從小就好衝動,說好聽的叫勇敢,說難聽點叫傻嗶。”


    “我知道我的腦子不好使,轉不過你們,但我堅決地信任您,您讓我幹啥我就幹啥。”


    他認真地說道:“哪怕您是讓我去勾引韓露這個李主任的……”


    “行了,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李學武嘴角一扯,淡淡地說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你還是另一迴事呢,都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既然您這麼說了,那您就等著瞧吧,”聶小光轉過身信誓旦旦地講道:“我要不把那娘們抄老實了,我就不叫東城一桿槍……”


    “嘶——嘴幹淨點——”


    韓建昆聽著他的話越來越沒溜,皺眉出言打斷了他的憤憤。


    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脾氣不好,點火就著,也不知道領導是咋想的。


    廠裏誰不知道舞蹈隊出了兩個狠角色,一個叫周苗苗,一個叫韓露。


    周苗苗是先行者後勇,獨領風騷,韓露是後來者居上,不甘示弱。


    這倆人算是滿足了老李對舞蹈演員的所有期待和欲望,尤其是周苗苗,現在是人7啊。


    江湖規矩,雙馬尾加攻速,人7加力量。


    湊巧,韓露就梳著這個年代很多女同誌都喜歡梳的雙馬尾發型,你說老李多幸福了。


    就算是這麼幸福,他還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不知怎麼就盯上古麗艾莎了。


    李學武要不給他後院點把火,燒一燒他的屁股,還不便宜了他?


    聶小光這孩子啊,什麼都好,就是太頑皮了,你說領導的飯菜他怎麼能動筷子呢。


    反過來說,聶小光主動追求韓露,那李懷德又應該如何反應呢?


    難道祝福韓露像周苗苗那樣,得長所願?——


    “三禾株式會社那邊同意了?”


    李懷德看著手裏的剛剛出爐的最新合作協議,還是帶第三方擔保的那種。


    合作方為紅星鋼鐵集團和三禾株式會社,擔保方為東方時代銀行。


    合作內容很豐富,包括了進一步加大電子電氣工業技術和生產合作、電子產品的銷售與推廣、品牌的營銷和開發等等。


    有關於技術合作層麵,三禾株式會社做出了很大的讓步,除了每年提供兩個批次的人才交流考察學習機會以外,還將指導和幫助紅星廠進一步革新和改造現有的電子電器生產線。


    按照合同上的約定,三年之內三禾株式會社需有序向紅星廠提供包括彩色電視機、大屏幕電視機、中高端冰箱電機等多種技術合作。


    紅星廠也將在東方時代銀行的擔保下,積極完成生產線的改造和鋪裝,加快電子工業的布局和發展,與三禾株式會社樹立緊密的合作夥伴關係,拒絕任何第三方的合作邀請等等。


    “談的還算是順利,”李學武坐在他辦公桌的對麵,匯報道:“畢竟抻了有一段時間了,彼此的底線雙方都已經摸的差不多了。”


    “嗯,三年的時間,還有擔保方,”李懷德審閱著手裏的合同文件,淡淡地說道:“算是給了他們緩衝的時間,也給了咱們基礎建設和吃透技術、研發新技術的時間啊。”


    “穩定現有產品也需要時間,”李學武解釋道:“目前咱們的電子電氣工業還處於適應性技術生產,並沒有完全吃透生產原理。”


    “就我了解到的情況,電子廠那邊至少還需要兩年,才能將生產潛力發揮出來。”


    他看著李懷德認真地解釋道:“這是因為咱們缺乏生產基礎,必須從零開始培養電子工業工人。”


    “一兩年之後,再上馬彩色電視機和中高端家用電器,相信就不會出現這種問題了。”


    “嗯,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李懷德摘掉了眼鏡,抬起頭看向李學武說道:“欲速則不達嘛,長城也不是一天建起來的,工業更需要充分的時間來完成技術積累。”


    “關於這一條,你們是怎麼考慮的?”


    他將文件遞了迴來,指了指限製合作的合同條款問道:“我聽說這一次商業旅行團裏有難韓的代表?沒有達成電子合作意向嗎?”


    “對方表現的不是很充分,”李學武先解釋了難韓的合作情況,“至少高副主任是這麼說的,對方在談判中並沒有表現出很強烈的合作意向,更像是來看看的樣子。”


    “你是怎麼考慮的?”李懷德靠坐在了椅子上,放下手裏的老花鏡說道:“我聽說你也不支持同難韓的貿易商展開進一步的談判?”


    “嗯,我是持懷疑態度的。”


    李學武很坦然地講道:“難韓的客商在國際貿易環境中的風評不是很好,違約、耍無賴是常有的事,還惡意破壞合作形勢。”


    “原來是這樣啊——”李懷德微微皺起了眉頭,緩緩點頭說道:“狗改不了吃屎啊。”


    李學武看得出來,一定是有人在李懷德這說了什麼,是關於同難韓貿易商的接觸,特別是這一次沒有完成談判原因是他的態度冷淡。


    “紅星廠剛剛發展起來的大好形勢禁不起折騰,”李懷德點點頭,看向李學武說道:“既然對方沒有誠意,那不談也罷。”


    “關於品牌限製合作的條款,”李學武點了點合同,繼續解釋道:“我和高副主任溝通了一下,目前是必須要遵守合同約定的。”


    “也就是說,供應給國內的電子電器份額必須取消掉,所有商品都必須出口給對方。”


    “就連內部供應份額也沒了,這也算是三禾株式會社對咱們步步緊逼的迴應了。”


    李懷德皺起了眉頭,看著李學武說道:“內部供應怕是不好取消掉,聯合貿易份額……對內貿的影響是不是不太好?”


    “畢竟貿易管理中心去年最高的盈利商品品類就有電子工業,”他頓了頓才繼續講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貿易管理中心所掌握的電子工業品類很少,全麵輸出的企業隻有咱們一家。”


    他對李學武問道:“你們在談判中一定已經考慮到這一點了吧?”


    領導講話都是有藝術的,老李並沒有質問李學武在談判中為什麼會忽略掉如此重要的信息和考慮,而是用一個問題給出了態度。


    李學武當然明白老李的意見,點頭匯報道:“高副主任的意見是另行成立一個品牌,畢竟合同上沒有規定咱們不允許獨立發展。”


    “我也認同她的想法,雅致不讓內銷了,那就創造一個佳悅品牌,減少內貿範圍。”


    他介紹道:“雅致品牌包含的電子電器品類太多了,像是麵包機、咖啡機這樣的電器咱們根本用不到,也沒有銷售的市場環境。”


    “新成立佳悅品牌隻供應內銷,生產範圍限製在黑白電視機、電冰箱、洗衣機、電風扇、收音機等市場較為接受的幾種電器上。”


    “嗯,這個辦法可以,”老李點點頭,看著李學武問道:“可生產上,方便嗎?”


    “貼牌嘛,兩名工人就夠了。”


    李學武笑著說道:“一個工人把雅致的商標摳下來,一個工人把佳悅的商標貼上去。”


    “嗬嗬嗬——”李懷德當然知道李學武這是在開玩笑,但也理解了這話的意思。


    他輕笑著說道:“現有的電子工業產品其實更適合國內,品質關乎價格,生產成本太高了,產品銷售的價格就高了,市場不接受。”


    “我相信三禾株式會社也會這麼考慮的,”李學武點頭說道:“他們掌握不了內地的市場,國際市場對中高端電器更期待。”


    “所以,從今年開始原本的低端電器還是會供應給海外市場,但要分流一部分給內部市場,這種比例會在未來幾年內持續增長,直到外部供需和內部供需達到一種市場平衡點。”


    分流給內部市場,在當前的電子電器供應環境下,分流多少都不夠用的。


    當然了,以紅星廠的電子工業年產量,打破現有的電子市場平衡性還是有可能的。


    這裏還需要考慮到李學武的馬車夫計劃,三禾株式會社一定是察覺到了難韓市場上出現了太多的家用電器,擾亂了他們的銷售節奏。


    所以,果斷地在這一次談判中做出補丁,不能讓紅星廠流出去的電器再往難韓和馹本傾銷了,否則他們的生意就沒法做了。


    不過不能否認的是,正因為這種傾銷的力度影響了他們做出供應新技術的決定。


    在市場上持續出現雅致牌產品的情況下,他們已經能確定紅星廠有另外一條外銷渠道了。


    雙方的國家沒有簽署貿易合約,不算是正式的外交關係,所以海關是查不到出口資料的,也就無從指責紅星廠不遵守貿易合約了。


    就算他們能去查也查不到,因為這些電子產品並沒有走海關,走海上是真的。


    “我完全同意你們的意見,”李懷德想了想,點頭說道:“就按照這個意見執行吧。”


    “要充分保障內部供應,也要保障聯合貿易渠道的穩定,”他強調道:“工人的物質文化需要和精神文化需要一樣重要。”


    “我們更不能漠視聯合貿易體係下的合作關係,這是我們成立集團公司所需要的影響力支撐,當然了,這些你都知道,我不強調。”


    “確實應該被重視,您的意見很有指導性,”李學武附和道:“正因為有了更好的物資保障體係和文化宣傳體係,咱們廠在集團化的發展過程中,才能走的更穩,走的更遠。”


    “我就是這個意思——”


    李懷德點了點他,微微一笑道:“還是你理解我啊,讓職工們工作好,更要生活好。”


    “這一次的勞動節文藝匯演搞的就很好嘛,咱們的供銷服務部提供了豐富的物資配給,文藝宣傳隊就提供了優秀的文化娛樂。”


    他讚歎地講道:“我知道,你在這裏麵是付出了很多辛苦和汗水的。”


    “您要說辛苦,這份成績可不是我一個人辛苦,”李學武笑著說道:“如果沒有您的指導和關注,內部供銷服務部撐不起來,文藝宣傳隊也完全達不到現在的規模和發展。”


    “要說辛苦,那也是您辛苦了——”


    “哈哈哈——”李懷德大笑著點了點他,順手撓了撓稀疏的頭頂,道:“你呀你呀!”


    看得出來,李主任確實辛苦了。


    你想吧光是指導舞蹈演員韓露姿勢動作就夠累的了,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著啊。


    沒看見老李累的頭發都快要掉光了嘛,必須得道一聲辛苦啊。


    “不僅僅是文藝宣傳隊,我看廠報和廣播站搞的也很好嘛。”


    老李真是不怕辛苦,隨手敲了敲手邊的一份廠報,上麵正印著五一勞動節匯演的照片,一襲白裙的古麗艾莎看起來很是魅力動人。


    “那我可就把您的這句話當做鼓勵說給出版社的同誌們了,哈哈哈——”


    ——


    “秘書長,周末有空嗎?”


    三樓走廊上,周苗苗風姿卓越地走到李學武的辦公室門前,輕輕敲響房門後,笑著走進來問道:“小白說迴來聚一聚,您能來嗎?”


    “周末?五四青年節啊。”


    李學武抬眼看了桌邊的臺曆,微微搖頭道:“恐怕沒時間,已經約好了出去玩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陪家人出去走走了,”他抬起頭看著周苗苗笑著說道:“正好周末趕上青年節了,準備帶他們去公園轉轉的。”


    “不好意思啊。”


    “不,應該我說不好意思的,”周苗苗抿著擦了淡色口紅的嘴唇,笑著說道:“我不知道您要陪家人,不然我就不來打擾您了。”


    “是小白張羅著要聚一聚的,我就想著您要是能來的話,大家不也熱鬧嘛。”


    “謝謝啊,心意我領了。”


    李學武笑了笑,點頭說道:“你們要去哪兒玩,如果是在俱樂部的話,我跟他們說一下,給你們提供一些個性化的服務。”


    “是要在俱樂部集合的。”


    周苗苗笑著走到了辦公桌邊上,介紹道:“先是在俱樂部集合,然後乘車去頤和園,下午還是迴到俱樂部吃晚飯。”


    “如果有您打招唿,那就再好不過了。”


    “沒問題,難得休息嘛。”


    李學武笑著拿起了電話,要了俱樂部,同時對周苗苗問道:“都有誰啊,知道嗎?”


    “就是關係好的這些人,小白叫了幾個朋友,我這邊也叫了幾個同事……”


    “嗯,我是李學武。”電話接通,李學武看著周苗苗說道:“周末那天小白他們要出去玩,你看看給準備一下方便車吧。”


    “還有,他們晚上要迴俱樂部吃晚飯,你看著給安排一下,就這樣。”


    三兩句結束了通話,李學武放好電話機,看向周苗苗說道:“說好了,玩的開心點。”


    “謝謝領導——”周苗苗嬌聲道了感謝,而後又解釋道:“東風建築的竇經理說要支持我們這一次爬山所需的所有裝備和準備呢。”


    “嗬嗬,竇耀祖啊,他倒是會獻殷勤。”


    李學武聽得出來周苗苗這不經意之間話語裏流露出來的意思,輕笑著點點頭,說道:“你們爬山可以帶上他,也讓他感受一下青春的氣息,省的老是琢磨雞毛蒜皮那點事。”


    “嘿嘿,這話我可不敢說。”


    周苗苗笑著說道:“人家是大經理呢,我要是這麼一說,還不把讚助我們出去玩的財神爺給嚇跑了啊。”


    “他膽子沒有你想的那麼小,”李學武翻看著手裏的文件,似是無意地說道:“這個老竇啊,膽子不小心眼小,目光短淺,正適合跟著你們上山去看看更遠處的風景,帶上他。”


    “那我可就傳達您的指示啦——”周苗苗聽懂了,笑著說道:“這下他想不去都不行了,他要是不去,我就說您要求他去的。”


    “假傳聖旨可不行啊,”李學武隨意地笑了笑,頭也沒抬地說道:“實事求是地講,告訴他紮根傳統,擁抱新時代,別被時代的列車甩下去,再想上車就上不來了。”


    “沒問題,您的指示我一定傳達給他,”周苗苗笑著應了,而後又用溫柔的語氣請求道:“如果您那邊有時間,晚上能來俱樂部一起吃個飯嗎?大家也都想見見您呢。”


    “上次從俱樂部迴來,古麗艾莎就跟我說,聽您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呢。”


    她觀察著李學武的表情,討好地說道:“這一次我也叫上了她,她值班結束就會趕過去來,正好能趕上吃晚飯的時間。”


    “這話可不像是她能說出來的,”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她說道:“晚上應該去不了,要迴我爸媽那邊,家裏人也要聚一下。”


    “這樣啊,那好吧——”


    周苗苗點頭道:“我和小白說一聲,您要是計劃有變,隨時都可以過來。”


    “沒問題,”李學武微笑著打量了她,問道:“周末去玩帶著家屬嗎?周坦也去嗎?”


    “他不去,他要迴他媽家。”


    周苗苗的笑容閃過一絲的尷尬,而後又恢複了正常,“我們倆一到周末就各玩各的。”


    “他既不喜歡運動,也不喜歡陪著我逛商場,就喜歡擺弄他那些作圖工具。”


    “還是要運動運動的,”李學武笑著說道:“經常不運動,身體就要壞掉了。”


    “上午李主任還說呢,久坐辦公室身體都垮了,靠吃藥才能維持基本的動作。”


    “他那個身體——虛的厲害,”周苗苗聽李學武這麼一說,嘴角忍不住的一扯,而後帶著同情的表情說道:“是該多鍛煉身體的。”


    鍛煉有個屁用,基礎都已經垮了,而且使用過度,透支的厲害,補都補不迴來。


    隻要有舞蹈隊那些想急上位的姑娘們存在,李主任的身體就好不了了。


    “有些事確實不能等到亡羊補牢才行啊,”李學武點點頭,看著她問道:“怎麼樣,現在負責的工作有沒有壓力?”


    “我覺得挺好的,就是不知道領導對我的工作滿不滿意。”


    周苗苗笑著說道:“您該不會是要批評我自我感覺良好,實際工作一塌糊塗吧?”


    “我也覺得你做的挺好的,很適合現在的崗位,”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以前我就說過,你是一個幹銷售的人才。”


    “現在對外辦負責經濟對接工作,也算是給了你發揮才能的舞臺。”


    從上一次遼東省陸副主任到訪,由周苗苗做項目主題匯報就能看得出,她很適合這種表演型和對外服務的崗位。


    “就算我有了亮眼的成績,也得感謝您慧眼識珠呢,”周苗苗客氣地說道:“是您的支持和指導,才讓我有了今天的進步。”


    “客氣話就不說了,好好工作,”李學武欣慰地點點頭,鼓勵道:“也不要忽略了家庭和愛人,經營好小家,才能服務好大家嘛。”


    ——


    領導的話是什麼意思?


    從李學武辦公室裏出來,周苗苗都沒想明白,隻是表麵上應付了過去。


    來請李學武參加周末的活動,也是有幫襯竇耀祖的意思,卻是沒想到他沒空。


    陪伴家人自然是個好理由,但也是拒絕的好借口,提了周小白和古麗艾莎都沒能打動他,反倒是給老竇招來了一頓批評。


    如果讓周苗苗做選擇,她當然是堅定不移地站在李學武這邊的,因為她怕死。


    可李學武不答應也就算了,批評竇耀祖最近的小動作她也能理解,這又是提老李,又是提周坦的為了啥?難道領導喜歡這一口?


    周苗苗從不以下限定義領導的喜好,跟了老李這麼久,什麼花樣沒玩過。


    隻要不是真抓實幹,老李樣樣精通。


    反觀李學武就不一樣了,有限的那一次也很簡單直接,雖然她覺得自己都要死了。


    但是,她能從那一次李學武的表現看出這位領導還是比較務實的。


    所以,他今天的話絕對不是無的放矢,一定有著什麼她沒注意到,或者沒聽懂的關鍵。


    首先李學武照顧她是一定的,從親自給俱樂部打電話做安排就能看得出來。


    同時李學武也支持她積極開展社交活動,逐漸地把紅星廠的人脈關係同俱樂部聯係起來,這是她幾次試探之後得出的結論。


    顯而易見,俱樂部絕對不是李學武擺出來請大家喝酒吃飯的,更不是狹隘的遊樂園。


    一個人脈交往平臺,她能接觸到這樣的資源,就得為這個平臺做點什麼。


    不然隻供會員出入的大門憑什麼向她敞開啊,她現在可連會員都不是呢。


    周苗苗也不敢主動提會員的事,隻能是等李學武主動給她這個身份。


    什麼時候給,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隻要她的貢獻和重要程度達標了,自然就有了。


    有了會員就能享受相應的資源,反哺到工作上,那自然也是一帆風順。


    李主任的“朋友”,這身份沒什麼好讓人敬畏的,但俱樂部的朋友,那就不一樣了。


    隨隨便便就能跟市裏的各單位頭頭腦腦聯係上,她這對外服務工作還不是如虎添翼?


    其次李學武重視周小白也是一定的,津門的買賣就在周小白的手裏。


    透過李學武了解到的情況是,老李把這一部分的收益都給了他老婆,那是一點都沒想到她啊,這也讓周苗苗產生了自立自強的念頭。


    至少不能像韓露那樣,成為一支男人喜歡卻隨時都能丟掉殘缺不全的香煙。


    對古麗艾莎的猜測,周苗苗還拿不準,因為在同李學武匯報的時候,沒見他有什麼異樣的反應,或許是她猜錯了,或許是她看錯了。


    但選擇古麗艾莎是沒錯的,因為上次帶著她去見了李學武以後,迴來就調到了廣播站。


    要說這裏麵沒有李學武的支持是不可能的,支持多少她還得細琢磨,因為支持的程度代表了兩人的親近程度。


    她當然不是想控製李學武,但她也不介意多一個人分享這份私密。


    周苗苗很清楚李學武是看不上她的,但交好了周小白,又團結了古麗艾莎呢?


    然後是老竇,東風三一建築的竇耀祖。


    她和竇耀祖沒什麼實際上的關係,她看上的是竇耀祖的財,竇耀祖看上了她的勢。


    兩人都很清楚各自想要什麼,目標明確,所以少了些爾虞我詐,互相倒也直白、坦誠。


    隻是這種坦誠是有基礎的,她能看上竇耀祖的財,也是因為竇耀祖是李學武的人。


    竇耀祖能借她的勢,那也是李學武容許他這麼做,她才願意做溝通的橋梁。


    在老李那她自然沒少幫竇耀祖說好話,這也是她能從竇耀祖那裏得到不少迴報的原因。


    因為紅星廠成立建築公司,並且有意與法國聖塔雅集團就工程建築、工程機械、工程技術等方麵展開合作,作為紅星廠現有工程最大的承包商,東風三一建築的負責人,竇耀祖表現的很是焦慮,最近的活躍也是原因於此。


    他是李學武扶持起來的,有問題找李學武那是最好的,可李學武的態度模棱兩可,甚至有建議他交出管理權,專注於古建築的意思。


    竇耀祖也很猶豫,一邊是應付李學武,一邊則放不下親手打拚起來的基業。


    但實實在在的,沒了紅星廠的業務,沒了李學武的支持,他的東風三一建築無以為繼。


    看似高高的大樓,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


    竇耀祖能找到她,也不是沒有加強與李懷德的聯係,給李學武施壓的意思。


    可實際效果微乎其微,李懷德在業務上表現的非常謹慎,要麼通過其他分管領導,要麼是李學武親自跟他談,否則誰的話都不信。


    周苗苗也不知道,李學武到底給李懷德下了什麼迷魂藥,在業務上這麼的信任他。


    李懷德的路走不通,工程主管薛副主任的路他更走不通,那位可是出了名的老頑固。


    竇耀祖想借紅星廠的這股風將當前形勢下表麵上花團錦簇,但實則危如累卵的東風三一建築徹底紮實了。


    隻要成為這次合作的單位,東風三一建築就有了可以背書的靠山,再也不是無根浮萍。


    可實際情況是,李學武要求東風三一建築必須進行改製,管理權要交給專業的團隊。


    這也是竇耀祖最遲疑的地方,他理解李學武的意思,無論是聖塔雅集團還是紅星廠的建築公司,都是正規化、製度化的企業。


    如果東風三一建築表現不出應有的專業性,那就沒有資格成為這次合作的附屬品。


    最後,周苗苗能猜測到李學武的目標是老李,可具體要怎麼做她還不清楚。


    既然說到了周坦,又聊到了李主任的身體情況,這話要是反著聽再正著聽的話……


    走廊上的周苗苗一個停步,轉迴身看了眼秘書長的辦公室,又看了看李主任的辦公室。


    她的眉毛一挑,目光已是清明了許多。


    敲了敲李主任辦公室半開著的房門,她微笑著走了進去。


    “領導,忙著呢——”


    ——


    ps: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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