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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兒?去貨運站?”


    李學武這邊還沒有開口,沈國棟卻有些驚訝地看了秦淮茹一眼,“現在去?”


    “現在去貨運站啊……”


    就連閆解放都有些遲疑了,看了李學武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屋裏幾人的反應全被秦淮茹看在了眼裏,隻是心裏無奈,嘴上卻不能說出來。


    “前幾年的事你還記得。”


    她隻看李學武,輕聲解釋道:“迴來以後路段雖然沒有追究,但前途也受了影響。”


    “尤其是最近兩年,我不說你也知道,形勢實在是不大好,他們很多人都在找出路。”


    “這——”沈國棟抿著嘴角微微搖頭,看著她講道:“秦姐,您別怪我多嘴啊,現在貨運站可亂著呢。”


    “確實是這樣。”閆解放在一旁也點頭附和道:“我們接活兒都能感受得出來。”


    “活兒沒怎麼受影響吧?”


    劉光福抽著煙卷,看了閆解放問道:“我有幾個朋友也在跑運輸,這幾天都不敢去了。”


    “確實有點麻煩,不過我們還行。”


    閆解放很在意李學武的態度,這會兒的表達有些含糊,是不敢說真話的模樣。


    李學武卻是一直沒有說話,隻坐在那聽著他們講。


    這院裏也沒什麼人了,如果下個月搬遷,這院裏會更顯荒涼。


    閆解放因為帶著弟弟妹妹跑運輸,手裏有了活錢,家裏的矛盾平息,人也有了自信。


    劉光福則是有老爹扶持,大哥不來家裏打秋風,二哥在鋼城也有了出息,他自己又爭氣,這院裏不敢說日子最好,也不是差哪去。


    要說年齡,其實他們也都是大小夥子,就這三四年,一個個的都立事了。


    隻要有了正經營生,養家糊口,就會被社會所承認,成為家裏的頂梁柱。


    沈國棟要維持街道上的影響力,自然要把大院的街坊鄰居們維護好。


    所以倒座房這邊一有什麼事情,隻要擺桌招待,不算外客的話,都會叫上他們。


    朋友就是這麼處的,你叫我吃飯,我承你的人情,有事招唿一聲準到。


    後院二大爺支吧小兒子結了婚,家裏也穩定了下來,又全家準備搬上樓。


    所以眼看著的,他已經不管家裏的事,就連外麵的事也一並讓劉光福出麵。


    今天李學武要迴來吃飯,也沒有外人,沈國棟便早早地叫了他們一起過來。


    所以這會兒屋裏看起來亂糟糟的,除了姥爺,全都是年輕人。


    二爺哪去了?


    自從沈國棟盤下街道的大庫房,二爺便帶著小子們搬去了那邊。


    同這邊一樣,沈國棟也張羅著找人蓋了一溜大瓦房,連食堂帶辦公,還有幾鋪大炕,衣食住行都有了。


    那院裏可什麼都不缺,小工廠就有四五個,多半是沈國棟張羅的,也有街道給的。


    你別看沈國棟以前是破落戶,現在卻成了街道搞小經濟的臉麵。


    周圍幾個街道誰不眼氣,要論搞小經濟、小工廠,誰不知道交道口有能人啊。


    以前或許還會有人嘀咕沈國棟的身份,現在可沒有人再扯閑話了。


    這可是正兒八經的自己人。


    再一個,有幹媽王淑華照顧著,這街道誰還不知道他的根底。


    要說沈國棟不務正業,整沒用的,王淑華才不會攬這個閑事呢。


    可實實在在的,幾個小工廠營辦起來,再加上沈國棟聯係的東風三一建築合作社,這街道就快不養閑人了。


    這話怎麼說?


    這年月誰不知道找工作難啊,而且這工作不是你想找就能找的,得有身份。


    土生土長的胡同子,上哪有那麼多機會去,要人沒人,要關係沒有關係。


    待就業青年多了,問題和麻煩也就多了。


    王淑華同街道都很頭疼,可有了小經濟,有了小工廠以後就不愁了。


    迴收站也好,運輸隊也罷,年輕的棒小夥就是最好的勞動力,隻要舍得下麵子,不愁掙一份體麵。


    這小夥子有出路,大姑娘家家的有沒有?


    有,縫紉社開的正好,沈國棟找迴來的業務,夠她們做不完的做。


    就是街道上沒有什麼文化的家庭婦女們,也都能來縫紉社工作。


    真有能幹的,一家子奶奶、媽媽帶幾個閨女,攢兩臺縫紉機,能24小時不停地作業。


    沈國棟在給職工開會的時候講了,縫紉機一轉就來錢,縫紉機一停就算錢。


    別的單位都是月底開工資,這兒可不是。


    早晨上班鈴聲一響,工作就派下去,到了晚上收工,你做多少財務就給點多少票子。


    你要熬夜加班也沒有人管你,趕著明早開班前一起算錢。


    這紅票子、綠票子就在大鐵箱子裏擺著,班長把計數賬本往桌子上這麼一擺。


    女工們排著隊地確認工件數簽字領錢。


    你掙1塊別驕傲,她掙5毛別氣餒,全憑借自己的本事掙錢,誰都說不出個你好她壞來。


    都是城市戶口,就算是老坐地戶,家裏東拚西湊的也能湊出一臺縫紉機來。


    隻要搬到這裏,那就成了賺錢的工具,有哪個家庭婦女舍得這份意外之喜的。


    別的街道眼氣沒有用,沈國棟搞這個小工廠基本上就賠本賺吆喝,他自己沒賺這錢。


    要不怎麼街道那些幹部真照顧他呢,街道老百姓賺著錢了,都要攆他們的好。


    這沈國棟在其中費勁巴力的,他們還不知道怎麼感謝和表達?


    本身手裏就有一群兄弟,更有自己的勢力,出手大方,為人厚道,做事本分。


    秦淮茹是紅星鋼鐵集團的招待所所長,可從來不敢小瞧了李學武的這位把兄弟。


    說是兩不相幹,可誰看不出來,沈國棟就是李學武安排在京城的白手套。


    這東城區從街道派處所一直到分局,從街道到區裏,哪怕到了市裏,沈國棟也能說得上話。


    所以他要說話,秦淮茹是要仔細聽的。


    沈國棟有這份體麵,可也不見他驕傲,更沒有說打著李學武的旗號鬧什麼事去。


    越是這樣,他社會上的朋友就越多,尤其喜歡他的這份靠譜。


    你就掰著手指頭數吧,跟紅星鋼鐵集團相關的企業,他有哪個是不熟悉的。


    現在集團成立了銷售總公司,以前調度管的部分運輸任務都獨立出來進行外包了。


    沈國棟可謂是近水樓臺先得月,銷售總公司的外包任務有他做的,沒有別人搶的。


    前腳從街道的關係組建了運輸隊,接下這份運輸任務,後腳才開始買的車。


    買什麼車?


    二汽的古力同聽了李學武一個電話,上趕著找過來給了實惠,采購了三十多臺bj130。


    除了半截箱貨,沈國棟又出錢購買了一批重載紅牛三輪車,專跑短途。


    十三太保留在京城的有一半在負責迴收站的業務,剩下的一半都去了運輸隊。


    這運輸隊有沈國棟的車,也有掛靠的,比如傻柱這種,掛著收租金的。


    也有閆解放這樣的,掛進來跟著一起跑活,算是有了組織,但得交掛靠費。


    沈國棟要說貨運站現在的情況複雜,那就一定是複雜的,秦淮茹真得仔細考慮。


    “國棟,聽說你要當書記了?”


    秦淮茹撂下自己的事,笑著看了沈國棟說道:“這可是大喜事,咱們院也算有勢力了。”


    “瞧您說的,我這算啥勢力。”沈國棟笑了笑,抱著膝蓋坐在炕上解釋道:“是街道給我個方便,說是年後換屆給我找點事做。”


    “那也是實權的幹部啊。”


    秦淮茹真心實意地恭喜他,又聊了幾句,這才重新說迴了貨運站。


    “老劉的情況他們領導已經努力了,不過他年齡到了,再辛苦下去也沒有什麼必要。”


    她看了李學武一眼,繼續介紹道:“當車長這麼多年,他自己也幹夠了,這時候下來正好,在三產幹幾年就等著退休了。”


    “三產確實是個路子。”沈國棟抬了抬腳尖,整個身子前後晃了晃,目光掃過李學武,嘴裏緩緩地說道:“就怕根底不足容易出事。”


    “嗨——”秦淮茹擺了擺手,無所謂地說道:“他在路段上背的黑鍋多了去了。”


    “真要到了三產單位,車站的領導也會照顧幾分,不會太過於為難他。”


    這話一說,沈國棟便了然了。


    關於劉國友的問題,剛剛他也是聽了個糊塗,好一會才想起來。


    當初李學武往鋼城走車出任務,就是搭的劉國友這班貨車,結果就遇到李姝了。


    李姝的身份特殊,當時為了解決這件事,年紀最小的李學武主動站出來承擔了責任。


    這責任其實就是李姝,他要撫養李姝,是把劉國友和韓大車給解放了。


    可事情哪有那麼簡單,李學武這邊承擔了大部分責任,才換來了那兩位的平穩處理。


    雖然沒有明確的處理,可實際上領導還是很在意這件事的,他們都斷了進步的路。


    尤其是這兩年捕風捉影,誇張其辭,互相攻訐的工作風氣,兩人的工作環境實在困難。


    劉國友倆閨女,好好的工作堅持不下去,寧願找個帶兒子的寡婦,為了什麼?


    還不是家裏照顧不過來了,知道再這麼下去,自己老了都沒人伺候嘛。


    再一個,這寡婦也是有能耐的,至少能拉他一把,換一條路發展。


    你別聽秦淮茹訴苦,說什麼在三產幹幾年等著退休的說辭。


    什麼幾年啊,劉國友也才三十七八,正當年的時候,換個賽道還想努努力呢。


    在路段實在沒轍了,到了三產總能得著點實惠的吧。


    所以別老說後世年輕人總有歪門邪道,不想努力了,難道“倚老賣老”不算努力嗎?


    你看劉國友,寧願受秦淮茹的壓力,明知道她有個兒子要“建設”也還是接受了。


    相中了秦淮茹的水靈靈,也相中了秦淮茹在單位的關係,他是早就瞄著貨運站了。


    當然了,劉國友不知道李學武在紅星廠的影響,也不知道貨運站真要出事。


    當時想的是到貨運站當個普通幹部就行了,現在不是有更好的機遇了嘛。


    結婚那天他算是看明白了,秦淮茹能有今天,還真不是巧合。


    這院裏要沒有李學武這位能人,能出現這麼多的能人?


    李學武那一家就不說了,招待所所長秦淮茹、俱樂部主任於麗、迴收站負責人沈國棟……


    這些人都是李學武的關係,那他這“新姑爺”不也能靠過來,搭一搭順風車?


    你要說他心裏有沒有想過秦淮茹能有今天,到底是用什麼從李學武那換來的。


    這個問題就很幼稚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魯迅都說呢,要想生活過得去,難免……那啥那啥對吧。


    再說了,李學武還在他之前呢。


    ——


    “怎麼?他沒同意?”


    賈張氏見秦淮茹迴來,臉色並沒有幾分歡喜,便有些緊張地問道:“他說什麼了?”


    “他沒說什麼。”秦淮茹隨口解釋了一句,又看向了婆婆,道:“他沒拒絕。”


    “沒拒絕,也沒應吧?”


    賈張氏可不糊塗,點破了秦淮茹的心思,有些埋怨道:“你就不應該這個時候去。”


    “要我說啊,這男人哪有不小心眼的。”


    她用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講道:“尤其是在女人這件事上,你怎麼能跟他提劉國友的事呢。”


    “哪跟哪啊——”秦淮茹有些不耐地看了裏屋一眼,孩子們都睡了,就棒梗還沒迴來。


    不用想了,這小子準又跑門房躲清靜去了,就是不想聽她的嘮叨。


    今年門房可消停,再沒有年輕人聚在那邊打牌扯閑蛋。


    就算是進了冬天,這家家戶戶也都忙的厲害,一個個的都奔著錢使勁,哪裏有閑人呢。


    這院裏的劉光福和閆解放不往院裏招人,這門房就沒有人。


    入冬以後一大爺又張羅著各家出人值班,算是個傳統了。


    棒梗不耐煩她的嘮叨,還有結婚的事,不聲不響地搬去了門房住。


    賈張氏勸了幾次不頂用,秦淮茹也就隨了兒子,那門房住著雖然小,可一點都不冷。


    至少比家裏這木板床暖和的多,那邊的火炕燒點就熱乎了。


    “你還不願意我說你。”


    賈張氏停了手裏的活計,從眼鏡框上麵看了秦淮茹,道:“你要結婚,我擋著你了?”


    “當時我就把話撂這了,你要腳踩兩隻船,翻船是一定的,兩邊你都不討好。”


    她見秦淮茹不愛聽,哼哼兩聲,又繼續忙活手裏的活了,嘴裏卻也不閑著。


    “說不讓你結婚吧,好像我這個當婆婆的橫著你,耽誤了你。”


    秦淮茹雖然不愛聽她說話,可也不想反駁,這事都快成婆婆嘴裏的老話常談了。


    一有點事就要講,她也煩了。


    “真要找個男人結婚吧,你自己也看見了,多了一家子的麻煩。”


    賈張氏攤開手,道:“這後爹難當,還是後媽難當?到現在人家都沒叫你媽吧?”


    “說這個幹啥——”秦淮茹脫了衣服收拾自己,嘴裏迴應道:“我又沒指望她們叫媽。”


    “我說的是態度問題。”


    賈張氏又看了她一眼,講道:“你給這劉國友跑前跑後的,他有什麼表示沒有?”


    “嘿嘿,別到頭來,你自己後悔就行。”


    “您也別老拿門縫裏看人。”


    秦淮茹瞅了眼婆婆,道:“我知道您的心思,無外乎我無依無靠一輩子都這樣了。”


    “可您也看見了,他雖不是個無情的,但也不是什麼專情的,這關係怎麼可能長久。”


    多少天了,忍著婆婆的嘮叨,今天在倒座房喝了點酒,她也是忍不住說開了。


    賈張氏也聽得明白,這話裏的他可不是指劉國友,而是李學武。


    “我勸您也別貪心,咱們得著夠多的了。”秦淮茹坦然地講道:“現在主動退一步,彼此還能留一份體麵和情麵,我們還能做鄰居朋友。”


    “等咱們搬家上樓,往後這關係更加的純粹,少了生活的日常,彼此都舒坦。”


    “唉——”


    聽兒媳婦如此說,賈張氏看著手裏的補丁衣服,也是不由得歎了口氣。


    “你要說以前的苦日子沒過夠,我這是矯情,可真要搬家了,看著這老房子,還有點怪舍不得呢。”


    “您呀,就是矯情了——”


    秦淮茹給自己打了熱水洗臉洗腳,這會兒講道:“這院子我算是住夠了,冬天冷死,夏天熱死。”


    “上了樓就舒服了,門一關,個人過個人的日子,誰都打擾不到誰,誰也別講究誰,多舒坦。”


    “真叫你的說了。”賈張氏才不信呢,撇了撇嘴角,道:“你還要了個三樓,我上下樓都困難。”


    “沒您說的那麼困難。”


    秦淮茹吐了口酒氣,道:“我已經安排人在裝修了,等裝修好了您過去看就知道了。”


    “沒等住新房呢,等住了新房,保準您不想這老院子,您在新房也會有說話的鄰居,而且更多。”


    “算了吧,人心隔肚皮。”


    賈張氏算是活的通透了,低頭補著棒梗的褲子,語氣稍顯低落地講道:“到新房誰認識誰啊。”


    秦淮茹也編不下去了,她找人去裝修,鄰居們是一個都沒見著,哪裏有大院這種鄰裏關係。


    隻是婆婆心裏念著的,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勸了。


    “你就真舍得把我們丟下,自己過舒坦日子?”


    賈張氏又開始找事了,磨叨起了早就談好的安排,秦淮茹一個頭兩個大。


    “就住對門,推開門就是了,您還要什麼?”


    秦淮茹有些不耐地反問道:“我總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一輩子都得為了別人活?”


    “您不能光想著自己活的舒坦,也得想想我吧?”


    她越說越激動,說到後來也覺得沒意思,從水盆裏抬起腳擦了,冷著臉收拾好便迴裏屋躺下了。


    賈張氏坐在堂屋裏歎息了幾次,這才迴了裏屋,娘倆躺在床上許久,都知道彼此沒有睡著。


    “我是怕你吃虧啊——”


    “歇著吧您。”秦淮茹聽了婆婆的話,閉著眼睛說道:“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好人,也沒那麼多壞人。”


    “要過日子就得有過日子的態度。”


    她語氣有些幹澀地說道:“結了婚還分居的,我們這也算是街坊鄰居裏的頭一份了。”


    秦淮茹結婚以後就在劉國友家住了三天,便不放心家裏,堅持迴來住了。


    院裏人都笑話她上有老下有小,這婚白結了。


    秦淮茹能說什麼,劉國友那邊不高興,也怕婆婆和孩子們不高興。


    這新房一起買了兩個,還挑了個對麵,不就是為了方便照顧彼此嘛。


    她要是個無情的,賈東旭一沒她就跑路了,哪裏會養著老的,拉扯小的。


    她要是個無義的,搭上李學武這條線她就自由了,這輩子都不會結婚。


    婆婆隻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難道她就想離了李學武,還不是迫不得已。


    秦淮茹覺得自己能努力到今天,靠的就有自知之明,離不開家庭,就得離得開李學武。


    她跟於麗的情況還是不同。


    ——


    十一月二十號,李學武坐在車上看著今早的報紙。


    有一條不起眼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是江南造船廠萬噸遠洋巨輪高陽號下水的新聞。


    這年月萬噸巨輪下水確實是大新聞,營城船舶的那幾條萬噸巨輪都上過新聞。


    國內有能力建造大船的船廠實在是不多,原材料是一方麵,造船的技術也是一種限製。


    聖塔雅集團要了兩艘散裝貨船以後,也學東風船務要集裝箱貨船了。


    為什麼?


    倒不是說聖塔雅集團會抄作業,而是瞄準了紅星鋼鐵集團帶頭新建的營城港碼頭。


    這裏可是標準的集裝箱碼頭,建成以後二十年內會成為東北亞的重要物流港口。


    有著合作的方便,內地的聯合單位不用講了,隻要是跟港口建設和運營有關係的單位都收到了合作邀請。


    紅星鋼鐵集團對營城港各個細化的項目進行了廣泛的投標作業,也算是一種經驗積累了。


    國內的企業有方便,合作的外企也很眼饞營城港這塊大蛋糕。


    聖塔雅集團有一個很特殊的便利,其入股的建築工程總公司是營城港最大的建築單位。


    為了更廣泛地參與到相關工程的建設工作,聖塔雅集團一度從國內抽調了大批的工程師隊伍。


    光是設計圖紙就有一卡車那麼多,你說設計人員得有多少。


    基礎工程今年開始,明年開春以前要拿出設計總體方案,明年要動工,工期三年。


    也就是說,七二年開春港口就要要投入運營。


    大項目,大投資,大機遇。


    港口是蛋糕,航運也是蛋糕,沒有船跑什麼航運啊,所以從營城船舶訂船的單位多了起來。


    雖然現在還多是考察,很多內地企業缺少資金,外企又缺乏自信心。


    不過這些李學武都不擔心,因為造船是有周期的,越是臨近港口建成,這些航運單位越是緊張。


    老彪子給他匯報的情況是,東風船務拿到了港城東方時代銀行的借款,準備投資十條萬噸巨輪。


    全要集裝箱,而且就做營城港到東南亞的航運貿易,訂單已經談妥了,租賃合同也談妥了。


    看出來了吧,東風船務還是個空架子。


    東風船務從營城船舶訂船收船,然後租賃給順風遠洋,收取租金,償還銀行貸款利息。


    而順風遠洋是東方係的控股公司,也算是資本運營的一個利器。


    東方時代銀行這一套投資下來絕對不虧,因為擁有萬噸級船隊的順風遠洋在股市的反饋就很明顯了。


    這種實業在股市是很堅挺的,股民雖然不指望它們能紅線飆升,也信任它們不會綠線下降啊。


    可資本的每一次大動作,都會引起股市的反饋。


    一次性從內地訂購十艘遠洋貨船,還都是跟現有萬噸級集裝箱貨船同標準的航運利器,股價上漲是必然的。


    有上漲就有收割,錢反正不能是韭菜賺走了。


    或許這一波造勢運營妥當,東方時代銀行就能把船舶的投資款賺迴來了。


    老彪子所負責管理的東風船務實際上就幾條千噸小船,還多半是訓練船隻,訓練海員的。


    因為有徐斯年的幫忙,他在營城港這邊搞了個海員訓練基地,算是有了個出海口的便利。


    從京城招徠的年輕人第一站會在這裏參訓,每年招收的退伍人員也是先到這裏過濾一遍。


    至於說鋼城本地和營城本地的年輕人,完全屬於摻沙子的情況,人數不多。


    老彪子給他匯報的是東風船務的運營情況,多了說也就是順風遠洋在航運業務上的情況。


    他關心的不是這兩家船務在東方時代銀行的運作下如何在航運市場攪風攪雨,更不關心婁姐在港城股市如何發大財,他關心的是國內的重工業走勢。


    營城港區得到省裏的支持,通過工業係統的努力拿到了批文,也拿到了運營許可。


    這就代表了上麵對外貿,對出口經濟的重視。


    同時,李學武心裏算計的東北亞經濟圈也逐漸顯露出了冰山一角,上麵應該也有所察覺。


    在這種情況下,馹本多個商貿和經濟貿易團體來內地交流訪問,便成為了一種暗示和表態。


    李懷德對集團的經濟沒有什麼建樹,是高副主任來了集團以後才撐起這個攤子的。


    此前一直都是李學武在協調幾位領導做工作,到現在李懷德還要聽他的建議。


    這足以表現出他對經濟工作的專業性和管理能力。


    不能說他是集團經濟發展的掌舵人,但對經濟工作的影響力是很強的。


    馹本確實在積極溝通與國內的經濟合作,大形勢下就連遠在非洲的兄弟國家也在積極做工作。


    其實撥開曆史的迷霧,以及對這個年代的刻板印象,從曆史數據上就會發現,這個時期國內對外貿的重視是前所未有的。


    你想吧,最好的商品都在外貿商店,最優秀的特產都出口,你能說咱們不重視對外貿易?


    而紅星鋼鐵集團接連兩年拿出了優秀的貿易成績單,甚至要在東北亞打開一個經濟口岸。


    東北,無論是經濟還是工業,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地區,如果這裏打開了貿易口岸,那帶來的經濟效果一定會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上麵也不是沒有警惕這種實驗的聲音,但關心經濟發展,希望國家富強的聲音更多,壓過了那些雜聲。


    況且現在這種實驗還是可控的,隻一個紅星鋼鐵集團在做這種實驗性質的市場經濟行為。


    上麵隨時都有能力和機會叫停,他們倒是想看看,紅星鋼鐵集團聯合諸多單位,把重工業和輕工業混合發展,打通上下遊,建設完整供應鏈體係後會有什麼成果。


    現在成果初現,一個紅星鋼鐵集團撬動了上億的經濟活躍度,還出現了籌建港區的行動。


    建設港區往往是由工業係統層麵來組織,就如津門港區一樣,由市場和企業牽頭,這還是第一次。


    當然了,市場也好,企業也罷,都是集體的,組織的,是屬於人民的。


    李學武在管理和左右經濟發展的時候始終繃著一條線,那就是大公無私。


    所有的工作必須有思想做支撐,這思想不滑坡,那辦法就比困難多,是這麼說的吧。


    紅星鋼鐵集團為啥越發展越快,越發展越順利,得道者多助,就是這個道理。


    開車了,坐車的人就多了,車跑慢一點就有人著急了,要推著車一起跑。


    現在的紅星廠不用給自己添加動力,隻要掌握好方向盤就行了,別掉溝裏去。


    你說他想的複雜,一個高陽號下水的消息就能想這麼多,其實這就是他的工作。


    細微之處才能見真章,今天是高陽號,明天就是太陽號,後天就有可能是太空號。


    這代表了國家對港務和船務發展的信心,也代表了對外貿,對經濟和工業發展的政策性調整。


    李學武把報紙看了個全麵,這才收好了,坐在後座上思考著。


    前麵聶小光開著車,四平八穩,一點都不見顛簸。


    司機的手藝他算是練出來了,雖然沒少挨韓建昆的收拾,就是現在也經常被他拉過去教訓幾句。


    可實打實的,李學武能感受到他的進步。


    “小光,對象處的怎麼樣了?”


    “李哥,我可沒招惹您啊——”


    聶小光真想一腳剎車,讓後麵那位見識一下得罪司機的下場。


    可惜了,他不敢,他不是部隊司機班出身,車廂裏坐著的也不是戰友。


    真敢這麼鬧,李學武能一巴掌扇他下車罰站去。


    “這叫什麼話。”李學武好笑地睜開了眼睛,道:“我問你處對象就招惹你了?”


    “您知道我煩心著呢。”


    聶小光可不會跟李學武藏私,有什麼說什麼:“韓璐的肚子可大了,逼著我表態呢。”


    “不願意就算了,何必為難自己。”


    李學武看了駕駛位一眼,又轉頭看向了窗外,道:“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養孩子也是。”


    “你沒見著早晨我們家兵荒馬亂的,往後你有了孩子也是一樣,有的煩了。”


    “這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聶小光遲疑著強調道:“您對李姝,和我對她現在肚子裏的孩子,至少情感上說不通。”


    “可是吧——”他捏了捏方向盤,道:“我要說不願意,她好像黏上我了,還說要出錢買房子。”


    “呦,她是舍得下血本的。”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那你就從了她吧,結婚的彩禮不要你的,房子都準備好了,還想啥呢。”


    “我在想,那位是怎麼想的。”


    汽車進了紅星鋼鐵集團的大院,聶小光嘴裏的話也謹慎了幾分,不再開口說這件事。


    李學武卻也懂他的謹慎,這小子是真能忍啊。


    你當他貼著韓露守到最後,是為了韓露的美麗和大方?


    不是,他還是想報複老李。


    李懷德可不是程開元,韓露肚子裏的孩子他絕對不會讓她生下來,生下來就是證據,是他的弱點了。


    別看李學武擺了一個李信在津門給他看,老李可不會玩的這麼大,他不需要給誰把柄獲取信任。


    就算是李信,就算是李學武同吳淑萍的關係,他至今都存疑,怕是李學武布下的一個算計。


    當然了,隨著時間久了,李學武同吳淑萍的默契愈加的深厚,孩子也一天天長大開始叫爸爸。


    老李就算是不相信,也得承認李學武對他的忠誠。


    他如何都想不到,李學武是從哪找來的專業演員,這麼幾年就為了演他?


    所以,老李自己也是矛盾的,一邊謹慎著李學武的私生子,一邊防備著自己有私生子。


    周苗苗都算計不到他,他也是沒想到被韓露這個沒心眼的給算計了。


    聶小光在等什麼?


    等李懷德的反應,到底是阻止韓露生孩子,還是迫不得已放任韓露生孩子。


    他有兩個選擇,如果老李來硬的,韓露一定會反應激烈,他就順水推舟,拉老李下馬。


    隻要韓露告上去,老李就算不下馬,仕途也要受影響,至少不會再繼續留在紅星鋼鐵集團了。


    他想要報仇,就得一點點地算計李懷德。


    那李懷德要是不敢來硬的,韓露非要生下孩子,以此為長期飯票,他怎麼辦?


    那當然是對孩子好,對韓露好,一家三口白吃白用李懷德不好嗎?


    當李懷德身上的吸血鬼,也是一種報複了。


    至於說韓露以後會不會繼續跟老李鬼混,這全都不在他的思考範圍之內,因為他對韓露沒多大的興趣。


    如果你喜歡一個姑娘,卻不敢追求她,怎麼辦?


    一個辦法,祛魅。


    就像現在的聶小光,外人看韓露是美人,可在他看來,這就是個歪心眼的心機女。


    他要算計,那便是互相利用,兩人互不相欠。


    李學武看出了他內心的小九九,可沒有製止,因為他擋得了聶小光一時,擋不了他一世。


    不把內心這點怨氣散發出去,這小子活不出自己來。


    至於說老李,韓露就算是拉了聶小光做支持,也算計不過老奸巨猾的李主任。


    想啥呢,一個孩子就能捆綁住李懷德?


    李學武不覺得老李會動粗,更不會來硬的,這件事可有前車之鑒。


    再說了,老李可不是這種渾人,劉嵐的幾個孩子可都是他撫養的,足以看出他也有軟弱的一麵。


    這個人啊,很複雜,不用片麵的進行評價。


    至於說韓露,她要作死,誰都攔不住,老李在集團的工作,在上麵的關係,哪裏是她看得清的。


    老李完全可以吊著她,任由她生下來,哄著她一兩年,等孩子大一點了,完全可以說她鬼迷心竅。


    怎麼說?


    這懷孕生孩子可不隻是有那種關係就成的,他要說韓露偷了他的子彈怎麼算?


    這種事太容易解決了。


    時代限製了很多人的思維,有些人做事在李學武看來就像個大傻子,勸都勸不住的那種。


    就像秦淮茹來求他給劉國友機會,沈國棟都說了,貨運站現在就是個火坑,怎麼還往裏麵跳。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李學武攔不住,隻能是默認,既然秦淮茹願意,劉國友主動,那他也不介意一並燴了。


    他還輪不到別人算計,更不允許別人影響了他的算計。


    紀監已經大動幹戈地在查鄭旭東,他等著看程開元表態,卻遲遲沒有動靜。


    李學武也是有些納悶,這鄭旭東跟程開元的關係是假的,還是程開元被他算計幾次害怕了。


    不好說,按計劃這個時候程開元至少要拉鄭旭東一把的,哪怕是說句話呢。


    隻要他說句話,李學武就有辦法拉他下水遊一圈,到時候褲襠裏的黃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可惜了,老程果斷的很。


    能不果斷嘛,鄭旭東有問題,又不代表他腦子有問題,早會上見到李學武,兩人嘻嘻哈哈一笑而過。


    等會議結束了,程開元走的快一些,絲毫不給李學武搭訕他的機會。


    他真怕,怕這個時候李學武來一句“道友請留步。”


    大家都說鄭旭東是他的人,狗屁,這種事他怎麼不知道?他從未把鄭旭東當做是自己人。


    而周澤川做損,完全不給鄭旭東留活路。


    你看李白暉還有到紀監自殺的機會,現在周澤川查鄭旭東,既不抓人,也不問話,就圍著查他。


    你想吧,現在鄭旭東的壓力該有多大。


    這人啊,一旦壓力大了,就會做蠢事,攀咬上來,不是同夥,也是同夥了。


    所以,程開元一見李學武,比見著狗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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