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昊天皇帝誕。宜齋醮、祈福、入殮、安香、合壽木。忌移徙、訂盟、嫁娶、入宅、會親友。煞南。衝狗。
正值新年,街麵上熱熱鬧鬧,衙門裏卻是冷冷清清。薛劍陸飛兩人也不見蹤影,整日裏就是康泰來與秦昭兩人,不免有些孤單。兩人啟了一壇新酒相對而飲。秦昭道:“這些年你都是如此過的麼?”
康泰來笑笑:“是啊。不然能到那裏去。”
秦昭心顫了一下,是啊。康泰來無父無母,也無妻兒,能到那裏去呢。他孤身一人在這京城地麵上,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才捱到現在的位置,這些年是怎麼挺過來的。正想婉轉的勸慰他幾句。康泰來卻道:“初九朝天宮中會開祈祥道場,那位沈府千金大約也會去瞻觀。”
秦昭道:“你是想要我去探探她的虛實,順便熟悉下朝天宮內各處的地形吧。”
康泰來笑笑:“朝天宮的道場影響甚大,一向是京城裏的盛事。便是沒事去看看也好。”
“好。那走我初九就去看看。”秦昭道。
果然初九這天沈府就忙碌起來,一早就整備車馬轎子,眾多家眷陸續出門向朝天宮而去。秦昭也在後遠遠跟隨。到得朝天宮門外但見好不熱鬧,達官顯貴士子名流,文人墨客善男信女各色人等不知聚了多少。朝天宮已宮門大開,門旁還有不少道士迎候接待,一見沈府人等過來,立刻就有道士迎上前接引。秦昭也忙趕上前隨著人流走入朝天宮。這沈家人等隻在三清,通明幾處大殿走了一走就走到正殿外等候。秦昭不便亂走便也在後麵揀了個位置立腳。
不多時齋醮開始,喧嘩漸止,眾人肅立。一群穿了華麗法衣的道士魚貫而出,設壇擺供,焚香化符,又是念咒又是誦經。除了主壇還築了數個分壇,各色道士來來往往,各行其職,看起來規模極大。秦昭看了一會,見這群老道又是禮拜誦經又是步虛進表程序甚多,聽來聽去都是些讚頌之詞,秦昭既不信教對這些也不感興趣,便隻注目沈府人等,見那沈小姐到是頗為虔誠,低首垂眉,口中念念有詞。一群善男信女也是各懷虔誠,神情肅穆,可讓秦昭大有些不自在起來。這般再立得一會秦昭實在不耐,便起身到各壇口轉了一轉發覺也差不多少,一時頗覺氣悶。這道場時間甚長,由早晨直作到中午,才算稍歇。除了守壇的道士繼續誦經禮拜外,餘人便都散了。如沈府般有身份地位的名流開始俱被迎進殿中,秦昭等百姓小民隻有在殿外觀看。此時到了飯口,殿中之人陸續出來,秦昭便閃過一旁,隻是盯著沈府中人。
中午朝天宮內有齋飯供給,那些如沈府等達官貴人就又被道士引至偏殿中用齋。秦昭等普通人眾便隨些一般道士進了齋堂。不想這裏開出齋飯前又是敲磬,獻齋,又是念供,好一通折騰。秦昭跟著裝模作樣忍了半晌才等得一聲“大眾請齋。”不由心中暗道:真不知道士們吃個飯如此麻煩,自己真不如忍忍省了這一頓。雖心中不耐秦昭卻也不敢做聲,胡亂扒拉了些齋飯,便學別人樣子拱禮而退。
出了齋堂秦昭鬆了口氣便又走到沈府等人用齋飯的偏殿外,而那沈小姐也正自殿中出來,一抬眼間正看到了秦昭。兩人四目相對,沈小姐微怔了下就微笑著走了過來:“秦公子,您也在呀。”秦昭裝著有些意外的樣子笑道:“真巧,小姐也來看道場啊。”
“是呀。”沈小姐道:“朝天宮每次道場我都會來的。公子怎麼也會來的?”
“我隻是來觀瞻一下。”秦昭道:“京城最近頗不寧靜。原該多開祈祥道場。”
“是麼。”沈小姐道:“這些我卻不清楚了。”
秦昭道:“那天誤入小姐閨閣真是多有失禮,還請小姐恕罪。”
沈小姐一笑道:“秦公子太多禮了,您也屬公事所急,何怪之有。”隨即問道:“秦公子是如何來的。”
秦昭一笑:“自然是走路來的。”
“那可辛苦了。”沈小姐道:“秦公子那日追尋的夜行人可捕到了。”
“真是慚愧。還沒有什麼線索。”秦昭順著意思問道:“小姐怎知在下在查案。”
沈小姐凝了凝眉笑道:“秦公子那日不是取出腰牌要給我看麼。又是追蹤夜行人,我想秦公子應該是在查案吧。”
秦昭笑笑:“小姐心思真是細密。”
“隻是不知秦公子何時已為官府做事了呢。”沈小姐道:“令尊的事跡我從朋友口中聽得不少,似乎素不喜與官府來往。”
“在下也是受朋友所托,暫時助些力而已。”秦昭笑笑:“無怪小姐認得留情劍。您的朋友看來於江湖中事很是熟悉吧。”
“是。他以前就是江湖中人。”沈小姐一笑:“公子能為朝廷出力自然不錯,不過怕會覺得拘束一些吧。”
秦昭笑笑:“是。小姐果然敏銳,在下幫朋友處理完事情就走了。”
沈小姐笑笑:“公子淡泊名利灑脫不凡,真令人心折。隻是京城錯蹤複雜,有些事情實非常人可以把握,公子也不必過於苛責。”
秦昭心頭一動笑笑道:“小姐說的是。”
此刻那個紅梅小丫頭卻捧了件袍子過來,看到秦昭怔了怔才對小姐道:“小姐,老夫人請您加件衣服。”
此時天色變化,起了陣陣寒風,確實是冷了。沈小姐點點頭,披上了皮裘對秦昭道:“公子可覺體寒,要不要加件衣服。”
秦昭笑笑道:“我這人不知冷熱,平時便也不慣多帶衣物。”
“我到忘了公子是習武之人。”沈小姐笑笑對紅梅道:“你去為公子取一把傘吧。”
“這怎麼好意思。”秦昭連忙推辭。
沈小姐道:“公子不要客氣,天色不好,一會可能會有大雪。公子還要走路迴去,打濕了衣服總會冷了。”紅梅剛走,另一個小丫頭又走出來對沈小姐道:“小姐,外間寒冷,老夫人喚您進去呢。”
“你去和夫人說我就進去了。”沈小姐轉向秦昭道:“不好意思。公子請稍歇,我要先進去了。”
秦昭笑道:“沒有關係,小姐請便。”
這沈小姐卻不就走:“公子還要看下午的道場麼?”
“是。”秦昭道:“小姐什麼時候迴府?”
沈小姐道:“我們準備今晚就宿在這裏。”
“哦。”秦昭道:“要等這道場結束吧。”
“是。”沈小姐道:“家母最喜道術,便是在家都做早晚功課。”
如此片刻紅梅已走了出來,手上正捧了把油紙傘。沈小姐接了遞過傘來:“秦公子,我進去了。”“多謝小姐。”秦昭連忙接過道:“小姐太客氣了。外間寒冷,快請迴吧。”沈小姐輕輕一笑道:“外間風寒,公子還是別站太久。”言罷微微一笑飄然入殿。
言語有盡意無窮,秦昭此刻便大深有體會,捧了油紙傘,想著她剛剛的言語神色,心中隻感這沈小姐真有種不一般的意味。
下午的齋醮在秦昭看來與上午一般無二,並沒多少意思,院中的人也走了不少。秦昭立在一旁殿簷下看了會沈府人等。沈小姐偶爾也便抬起頭來對他這裏露出微笑。秦昭立了一刻覺得有些不妥,想到對這朝天宮還不熟悉,便又移步走開,在四周圍轉了起來。不過終歸是對這沈小姐有些疑惑,轉過一圈便又走迴來查看。如此來來去去走的兩次天將傍晚時,齋醮又告一段落。沈小姐隨人流走出殿外,向秦昭走來:“秦公子還沒有走麼,我們卻要先行一步了。”
秦昭疑道:“小姐要迴府了?”
“是啊。”沈小姐道:“天氣不好,家母身體欠安,等不得晚間道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