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祭臣孤身一人，從終南山走出來的時候，已經遍體鱗傷，他遙望著之前已經看到過的長安城的城門。</p>
良久，駐足不前。</p>
“母親，兒臣這一遭迴來，便不走了，兒臣定要找到您的墳塚，好好磕頭，兒臣不孝......”</p>
說著，江祭臣重重得跪倒在地，額頭對著眼前這片黃土地，重重得磕著頭。</p>
周圍人來人往的群眾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江祭臣。</p>
有孩童指著江祭臣的方向，掩嘴而笑，被他的母親拉走。</p>
江祭臣從地上爬起來，他遍體鱗傷，身上的白衣早就看不出上等布料的樣子。</p>
正要往前走去，突然城門之前，站滿了人，眾人抬頭看向城門之上指指點點。</p>
江祭臣也隨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p>
隻見一個眉眼清秀的少年，正站在城牆之上，麵如死灰。</p>
有身邊的婦人驚到：“哎？那不是......王家那個公子嗎？”</p>
“哪個王公子？”旁邊的人不解。</p>
那婦人儼然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不就是吏部尚書王大人家那個王公子，叫什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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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彧？”旁邊另一人拍一下腦袋，“聽說從小知書達理，今年不過十二歲的年紀，家裏上門說媒的媒人，都已經踏破了門檻兒。”</p>
“可不是嘛！但聽說他早有婚約的。”說話的人一臉惋惜的模樣。</p>
“是啊，禮部尚書府家的千金小姐，才不過五歲，話說吏部尚書家配禮部尚書府，還真是沒得說呢。”</p>
“可眼下這.....”</p>
江祭臣聽進耳朵裏，卻瞧著城門之上那位王公子麵色有些怪異之色。</p>
初來乍到，這些事本不該是他所能管的事，原本之前因為自己的熱心，惹得自己身心疲憊，自此，他便開始對旁人的事不想再放在心上。</p>
雖然他知道，即使現在他看不到曼珠，但是曼珠始終都在靜靜地守護在他身邊。</p>
其實，有些事，習慣了，便成了自然，甚至是理所應當。</p>
江祭臣希望自己可以擺脫這種理所應當的心情，墓裏那位小公主說的對，若是不遠離她，便會詛咒不斷。</p>
他別過頭去，穿越人群，獨自朝著城門的方向而去。</p>
在人群中，他就像是一個異類。</p>
城牆之上，有丫鬟婆子和侍衛們都守護在王子彧的身側，膽戰心驚得想要讓王子彧從城牆上下來。</p>
但王子彧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一般，表情木訥。</p>
城門口的兩名看守似乎也在看熱鬧。</p>
“也不知道這張家公子是怎麼了，這已經是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三次了，次次都來這處尋死，還次次都不跳，也不知道到底在玩些什麼。”</p>
“是啊，前兩次還有人擔心他的安危，這迴你看，都成了看熱鬧的了。”</p>
“我聽說啊，這張公子好像是中了邪。”</p>
“這麼玄乎？”</p>
“那可不是？”</p>
江祭臣低著頭，就要跨進大門，卻被兩名看守擋住去路：“逃難的？長安城不接待！去去去一邊兒去！真當這裏是收容所不成？”</p>
江祭臣抬眼望著兩名看守，並不生氣，隻是從腰間掏出一枚金瓜子，在兩人麵前晃了晃：“請二位官爺喝茶。”</p>
兩名看守一驚，相視而笑，一把便將金瓜子奪過來，用牙齒咬了咬，笑嘻嘻得：“好說好說，放行！”</p>
江祭臣冷笑一聲，抬腳準備跨步走入。</p>
其實這金瓜子，是他一直戴在身上的東西，原是他在西夏時候，與下人們解悶子玩樂之物，被趕出城門那天，丫鬟專門大老遠給他送了這袋金瓜子，讓他帶著，以備後患。</p>
他一直都舍不得用，覺得是自己過去的念想。</p>
現下，傷透了心，便覺得這些身外之物，不如用來保身來得實在。</p>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驚唿，江祭臣忍著不想迴頭去看。</p>
但那驚唿聲越來越大。</p>
他還是沒忍住，轉頭看向那驚唿之處。</p>
隻見一個三歲小兒，手裏拿著一塊麥芽糖，正靠著城牆的方向哭訴著，似乎是找不到母親。</p>
而在他的上方，那王公子正搖搖欲墜，身體越來越靠前，眼看著就要墜落而下。</p>
周圍的人都在尖叫著，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救助那三歲小兒。</p>
江祭臣咬著牙，低下頭：“不會有事的。”</p>
又是一陣驚唿，城牆之上的王公子已經站在城牆的邊緣，一隻腳因為沒有站穩，而滑落，但他還是強撐著站穩了腳跟。</p>
江祭臣仰頭望去，那三歲小兒已經跌坐在城牆之下，正好契合了王公子掉落而下的位置。</p>
巧合？</p>
江祭臣從不相信巧合，過分的巧合，便一定是有人故意為之。</p>
他收迴腳步：“敢問二位官爺，這王公子最近是中了什麼邪？有何征兆沒有？”</p>
兩個看守低頭見衣著破爛的江祭臣詢問事情，不覺一笑：“別以為你給了點銀兩就問東問西的，要走就走，不走趕緊滾蛋！”</p>
江祭臣吃了癟，退後一步。</p>
前兩次都沒有跳下來，而這一次，卻恰巧有三歲小兒在此，也正好在他進城門這一刻。</p>
江祭臣冷笑一聲，輕輕說道：“倘若我不救呢?真的讓那三歲小兒去死不成？”</p>
兩個看守以為江祭臣在跟他們說話，嗤笑道：“你？還是先救你自己吧！”</p>
話音剛落，周圍的群眾大喊出聲：“要掉下來了！”</p>
江祭臣猛地抬頭，隻見那身著一身淡藍色羅裳的王公子，正一步一步得向前靠去，眼看就要掉落而下。</p>
但他的眼睛和表情，卻沒有發現絲毫的變化。</p>
城下的三歲小兒還在哭泣，距離江祭臣的位置並不遠。</p>
江祭臣深深地歎口氣，突然飛身向前，衝向那城樓之下的三歲小兒。</p>
就在江祭臣撲向那孩子的剎那，城樓之上，王子彧的身體也跟著飄然而下。</p>
眾人驚唿。</p>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一次，王子彧真的會跳下來。</p>
江祭臣反手將孩子抱起，翻身放置在墜落位置稍遠一些的位置後，扶搖而上，朝著王子彧墜落的方向而去。</p>
群眾們掩著嘴，表情驚慌。</p>
江祭臣年齡比王子彧略小一些，想要從城牆之上完全撐住他，根本就不可能。</p>
他這種舍命救王子彧的做法，最少，會落得兩人皆輕傷。</p>
在王子彧即將墜落到地麵的一瞬，江祭臣拉住了王子彧的胳膊，他用腳在牆麵上做了幾個借力緩衝後，兩人還是重重得一起跌入黃土之上。</p>
“公子！”城樓之上的丫鬟和侍衛們這才反應過來，大叫著王子彧。</p>
江祭臣的身體被壓在王子彧的身下，他一口血吐出來，偏過頭看向王子彧的時候，卻驚奇的發現，王子彧睜著眼睛，正一眼不眨得望著江祭臣。</p>
即使他的胳膊和雙腿都已經摔斷骨折，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痛苦的神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