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龍洞天之中,原本動蕩不堪,幾乎要毀滅的地界,陷入了一片沉寂。
隻見一頭巴掌大的馬兒,背生雙翅,撲騰著起身,滿空飛舞。
憑空造物?
成就生靈?
感應(yīng)著那“小英招”的血脈流淌,心跳起伏,唿吸悠長,讓古老的東嶽府君以及當(dāng)世最耀眼的正景仙尊,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之後,才聽得正景仙尊開口詢問了一聲。
“府君,剛才你說什麼?”
“這新生的英招,為何是個馬臉?”東嶽府君麵容稚嫩,看不出尷尬,平靜地問了這麼一聲。
“馬兒不該就是個馬臉?”李造化轉(zhuǎn)過身來,說道:“先前她分明是個長了翅膀的馬,卻長了一張人臉,總覺得不大合拍,甚是別扭,如今捏造成了馬臉,總算順眼了。”
“……”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才聽得李正景開口,問道:“府君先前說,帝君生前,在鑽研創(chuàng)生大道!現(xiàn)在看來,我這兄弟,竟有創(chuàng)造生靈的本事,莫非……”
“不是!”
東嶽府君毫不猶豫,當(dāng)場開口,說道:“本座見過帝君,而今又是帝君的血脈後裔,對他完全沒有熟悉之感!更何況,英招老妖都認(rèn)不得他,怎麼會是帝君?”
李正景湊近前去,說道:“可你也見得,他對一氣化三清秘術(shù),如此熟悉……怎知不是帝君斬出來的另一具真身?”
東嶽府君沉默了片刻,忽然看向那“金色的圓球”,說道:“你這兄弟,是個新魂……而這東西,是帝君一縷法力凝成,你也知曉,修行到了人仙之上的層次,法力之中往往便具有神魂,也許能夠借此,將他造就成新的帝君?當(dāng)然,隻是一縷神魂,無法成為完整的帝君……”
“絕無可能!”
李正景平靜說道:“既然他不是帝君,那就不能讓他成為帝君。”
東嶽府君當(dāng)即沉默下來,然後看向墜龍洞天之外,說道:“那麼現(xiàn)在,你該要將此物,送入祖長命的體內(nèi)了,本座要親眼得見……”
這是諸天萬界之主,天界最高存在的法力,具有著無窮玄妙。
對於世間人仙而言,這一縷法力,便代表著無上的機(jī)緣!
在東嶽府君眼中,她這尊古老大神,對此都顯得十分眼熱……自然要盯著李正景,親眼看見這一縷法力,落在祖長命的身上。
“我正景仙尊的名聲,你居然還有所質(zhì)疑?”
“不可否認(rèn),你在外界,名聲不錯,畢竟拯救眾生,但是……”
東嶽府君抬眼看了他一下,說道:“但是你也無法否認(rèn),為了拯救眾生,你坑了本座,不止一次!”
李正景擺了擺手,說道:“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還提這些過去的舊事幹什麼?現(xiàn)在開始,咱們是同舟共濟(jì),凡事往前看,話說迴來……閻尊百日之期,你怎麼看?”
“百日之期?”
東嶽府君冷笑一聲,說道:“這廝看似莽夫,但實際上城府頗深,以本座對她的了解,莫說百日,有一半時日,就算不錯了。”
李正景心中不由感慨,東嶽府君果然對閻尊萬般熟悉。
閻尊給出的百日之期,實際上也就六十來日。
時至今日,不足兩個月光景了。
“天界各方,對她不甚熟悉,這百日之期必是緩兵之計。”
東嶽府君說道:“本座一直很難明白,閻尊能夠以什麼樣的手段,避過天道契約的反噬,但是本座可以明白,閻尊必然在百日之內(nèi),對你出手……而且這次出手,必有十足把握得手。”
李正景已心如明鏡,但仍是沉思著道:“此前閻尊曾經(jīng)出手,以三界之門,幹涉人間,但二次出手,都無功而返,甚至在北域之時,折損一掌,短短時日,閻尊如何有十足把握?”
“如果閻尊在近日,能夠完全掌控陰世大道,那麼人間根本抵擋不住。”
東嶽府君說道:“隻是本座仔細(xì)思索了幾日,都沒能想明白,閻尊究竟有什麼樣的方式,可以在數(shù)十日光景之內(nèi),徹底領(lǐng)悟陰世大道?
“按道理說,閻尊才初步掌控三界之門,隻是剛剛摸到了陰世大道的門檻,距離完全領(lǐng)悟,至少數(shù)千年光景,甚至萬載歲月,都算正常……但時日縮減到了百日之內(nèi),是誰都沒能想明白的。”
“天界各方使者,未必沒有料到閻尊的打算,但大約也隻是不認(rèn)為,萬年歲月的光景,憑數(shù)十日就能完成。”
“就好比祖長命,今年未滿一歲,若說此子周歲之時,就是成就真仙,飛升之日,你認(rèn)為這話說出去,有人能信?”
東嶽府君這般問來。
然後李正景滿麵嚴(yán)肅,認(rèn)真點頭,說道:“我修行不過二年餘,能弒仙屠神!如果有人一年飛升,好像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
東嶽府君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本座活了許多萬年的歲月,你這樣的奇葩,也是第一次見!放在過往,根本也沒有人信!”
李正景摸著下巴,說道:“但我做到了。”
東嶽府君說道:“所以,閻尊能夠在數(shù)十日間,掌控陰世大道,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正景吐出口氣,說道:“再過數(shù)十日,她就可能會完全掌控陰世,比仙王還要更為強(qiáng)大……可是我進(jìn)境雖快,要以數(shù)十日光景,成長到這等地步,也是絕無可能。”
“你說前半句就好,後半句可以不用加。”
東嶽府君迴了一句,然後才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你可以考慮,該怎麼改變數(shù)十日後,閻尊出手的絕境?”
“兩個方向。”
李正景說道:“第一,動用府君的後手,阻攔閻尊領(lǐng)悟陰世大道,度過百日之期。”
東嶽府君平靜說道:“百日之內(nèi),閻尊不能得手,那麼迎來的,將會是天界各方勢力!”
李正景說道:“但是閻尊眼看隻差一線,絕不會輕易讓路的罷?若是如此,百日之後,就是閻尊與天界各方勢力的交鋒……”
東嶽府君搖了搖頭,說道:“你想得太過於簡單了些,但不可否認(rèn),隻要仔細(xì)捉摸其中細(xì)微之處,加以完善,未必不是一條生路。”
李正景說道:“不管怎麼樣,至少可以安穩(wěn)度過百日之期,能夠讓我多修行百日光景!”
東嶽府君想了想,繼續(xù)說道:“第二個方向呢?”
李正景想了想,然後說道:“全靠府君安排。”
李造化湊近前來,聽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景哥兒隻有一個方向,另一個方向是空的,要府君出主意?”
“就你話多,帶著你的馬,滾一邊去!”
李正景惱羞成怒,揮了揮手。
而東嶽府君深深看了李造化一眼。
“也許可以靠他。”
東嶽府君低沉著道:“你再說一遍,他叫什麼名字?”
李正景說道:“隨我姓李,名為造化。”
東嶽府君再度問道:“他不是新生嗎?莫非懷有過往記憶?”
李正景搖頭說道:“完全空白。”
東嶽府君說道:“那他如何記得,自身名為李造化?”
李正景迴道:“名字是昆侖少宗主起的。”
東嶽府君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知道這創(chuàng)生大道,源自於何方麼?”
李正景搖了搖頭,目光肅然,看向府君,問道:“府君知曉?”
東嶽府君默然片刻,說道:“隻有天庭帝君知曉,她曾經(jīng)說過……創(chuàng)生大道,與造化古船,息息相關(guān)!”
造化古船!創(chuàng)生大道!
眼前的少年,擁有創(chuàng)生大道,其名造化!
“所以,我該去昆侖仙宗走一趟?”
李正景沉吟著道:“正好,也快到了昆侖繼任大典的時候了。”
東嶽府君微微搖頭,說道:“我奉勸你,暫時不要前往昆侖,保持如今現(xiàn)狀……撕開了顏麵,昆侖就是大敵,而保持著顏麵,昆侖就還是與你並肩作戰(zhàn),守護(hù)人間的一股力量。”
李正景沉默了一下,才道:“每個人都有自身的隱秘,隻有自身知曉,我也一樣,他或許隻是對我有所隱瞞,但未必是我大敵……”
東嶽府君平靜說道:“究竟如何,你該心中有數(shù)了。”
而就在此刻,帝血神族當(dāng)代族長,終於領(lǐng)來了一個嬰孩兒。
這是個半歲嬰孩兒,比東嶽府君要大一圈兒,已經(jīng)能滿地爬了。
隻見這個名為“祖長命”的嬰孩兒,一溜煙地爬到李正景麵前,直接磕頭就拜。
“大爺饒命!”
“……”
場麵再度陷入沉寂之中。
東嶽府君深吸口氣,說道:“也就是英招老妖死了,不然還得跟你拚命。”
“嗷!!!”
隻見巴掌大小的馬兒,撲騰著雙翅,徑直撞向李正景來。
然後就被李造化一巴掌按倒,但是這少年也看著前方,滿麵驚奇,道:“景哥兒,你欺負(fù)過他?”
“沒有,我堂堂正景仙尊,豈會欺淩小娃兒?”
李正景這樣說來,提起了祖長命,嘿然一笑,說道:“你小子倒是有趣。”
放眼諸天萬界,如今祖長命的血脈,是最為接近帝君的一脈。
而因為帝血是在天帝隕落之後,才沾染到人間生靈,形成了帝血神族。
因此天帝隕落之時的景象,也許是銘刻在血脈之中的。
“這並不是帝君對於生死的恐懼。”
東嶽府君說道:“這是小娃兒本身,看到了歲月之中的一幕,對生死產(chǎn)生恐懼……但先前你說得對,在你身上,確實有刺殺帝君的氣機(jī),才會讓他如此恐懼。”
這所謂刺殺帝君的氣機(jī),極有可能是大衍洞虛萬化劍氣,但更有可能是白金劍丹。
因為白金劍丹的材料,來自於太一仙劍的斷刃。
李正景一直懷疑,刺殺帝君的,就是太一仙劍。
但是太一仙劍斷成了兩截。
這一截斷劍,留在天界,被用以刺死窮奇,隨天星入世。
另一截斷劍不知所蹤,可是李正景看過古籍記載,千幻神君那個狗東西,作為幻神宗掌教的時候,曾經(jīng)憑著一柄斷劍,橫掃人間!
那半截斷劍,應(yīng)該就在千幻神君手中。
而李正景因為得到了窮奇身上的半截的斷劍,所以讓祖長命感受到了來自於本能的恐懼。
“大爺饒命啊!”祖長命還在哭嚎。
“以後叫師父。”東嶽府君開口道。
“師父饒命啊!”祖長命仿佛沒有聽見,但稱唿卻在瞬間更改。
“今日饒你一命。”李正景取出金色圓球,說道:“你吃了它?”
“嗯嗯嗯……”祖長命當(dāng)即點頭如小雞啄米,看著那金色圓球,眼神發(fā)熱。
“果然如本座所料。”東嶽府君說道:“同為帝君的血脈後裔,對於帝君殘存的一縷法力,自然是極為渴望的。”
“吃罷。”
隨著李正景屈指一彈。
祖長命張口就吞進(jìn)了這一點兒法力。
幾乎就在瞬息之間,他身上爆發(fā)出了劇烈的金光。
哪怕是墜龍洞天,都幾乎壓製不住這其中的金色光芒。
然而此時此刻,天界之上,在天門之間,趙還真目光沉凝,低語道:“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罷了……”
這些年間,他俯瞰人間,不曾幹涉。
但時至今日,不得不加以幹涉。
他不能直接出手,但是他曾經(jīng)在人間,留有後手。
在無形之間,封住了此間異象。
就連距離人間最近的閻尊,都沒能察覺到此世的變化。
可是天界之中,卻仍然有著趙還真壓不住的存在。
例如此時此刻,中央仙宮,新帝所在。
有天象動蕩,一瞬而逝。
隨後便是一聲歎息,低語道:“帝君的一切,幾乎都在諸天萬界之中泯滅。”
“但根據(jù)此前人間傳來的消息看,帝君還留下一滴血,造就了一方種族。”
“可是今日這道異象,該是帝君還留下了一縷殘存的法力?”
“億萬之眾,僅存一縷,又有何用?”
“罷了。”
中央仙宮的主宰,屈指一彈,蓮花綻放,平靜說道:“無論是仙道正統(tǒng),還是帝君殘留,都該迴歸中央仙庭……”
“近來陰世大道,動蕩不堪,看來在這陰庭之中,要再現(xiàn)一尊陰天子!”
“本帝該要親自,收服陰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