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p>
黑色福特牌轎車奔馳在公路上。</p>
龍敬文坐在後座上。父親病重，他趕迴蘇州探望。雲芳和次子仁平坐在龍敬文的身旁。</p>
龍敬文閉眼把頭靠在椅背上。新的機器就是好，這小汽車比馬車和木船速度快得多，也舒服得多，坐著它出去辦事真方便。西方的工業發展真快，已能造出汽車、火車、飛機，中國被遠遠地落在後麵了。可中國是曾有著四大發明的文明古國啊。要努力奮鬥，努力趕上啊，否則，會越落越遠。……腦海中又浮現出父親的身影。自己能識字讀書上是父親教的。沒有父親的支持，自己最初的創業也難以起步。父親迴蘇州老家探親，不幸染上疾病，而且越來越重，自己這次就是要接父親迴上海治病。真希望車子盡快奔到蘇州，見到病重的父親。路上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啊！</p>
龍敬文又想到杜麗雯在出發前的擔心。車子出發前，杜麗雯擔心路上的安全。說現在軍閥混戰，土匪橫行，勸自己乘船多帶些人迴去，她也可以隨船持槍保護。這女子真是不一般，為了在亂世中防身，一直練習射擊，而且左右開弓，出門時帶兩把手槍在身上。她槍法很準，百步穿楊。這個樣子，使人想到武俠小說中的女俠。自己著急探望父親，還是坐轎車走了。已經走了三分之二裏程，還是很安全的嘛。</p>
龍敬文迷糊中感到車子明顯減速，他睜開眼，看到有一輛載滿人的馬車從叉路口轉上了公路。司機按響喇叭，讓那馬車讓路。可馬車非但不讓路，還橫著停在公路上，車上的十幾個壯漢走下車來。龍敬文感到形勢不妙！</p>
壯漢們掏出手槍，圍住轎車。糟了，真的遇到土匪了！</p>
“下來！快下車！”一個黑臉大漢揮著手槍對著車窗喊道。</p>
龍敬文把頭伸出車窗說：“我父親病重，我要趕快迴家，請你們放我走。要多少錢？請說個數。”</p>
黑臉大漢又喊：“下車，快下車！”說著用槍柄打碎了一塊汽車玻璃。</p>
龍敬文和雲芳、仁平隻好下車。</p>
黑臉大漢看著雲芳淫邪地笑道：“嘿，這娘們真漂亮，真白嫩，真苗條！”說著就擰了一下雲芳的臉蛋。</p>
雲芳一把打開他的手，叫道：“你幹什麼！”</p>
黑臉大漢淫笑著，“嘿，這娘們還挺厲害,有味道。”說著又上來摟抱雲芳。</p>
雲芳推擋著，龍敬文要上前阻擋黑臉大漢。另兩個壯漢拉住了他。他大叫：“你放開她！要多少錢說話！”</p>
黑臉大漢已經把雲芳杭綢旗袍的領口撕破了，露出了雪白的脖頸。</p>
人群裏有個人喊道：“王七，你放開她。”王七迴頭看那人，把手放開了。那人走上前來，龍敬文吃了一驚，是杜莊田！</p>
“龍老板，你好啊，好長時間沒見麵了。”杜莊田笑說。他也是一身短打扮，隻是比那些土匪瘦弱。</p>
“杜莊田，想不到在這地方見到你，你們想幹什麼？說吧。”龍敬文說。</p>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說話。”</p>
“那你們把我的家眷放了，我跟你們走。”龍敬文說。</p>
杜莊田向那群人揮揮手，“你們把他們放了，我們帶龍老板走。”</p>
黑臉大漢涎著臉說：“把這娘們也帶上吧。”</p>
“放開她，我們快走，不要糾纏！”杜莊田喝道。</p>
眾人隻好放開雲芳、仁平和司機。</p>
杜莊田對司機說：“你把夫人和少爺送走吧。”雲芳上前抓住龍敬文的衣袖：“不，我們要在一起。活在一起，死在一起。”仁平也跑過來抱住父親。</p>
龍敬文拍拍雲芳的肩膀，又摸摸仁平的頭，對雲芳說：“你領著孩子快去看我父親吧，老人家焦急地等著呢。我不會有事的。”說完他對杜莊田說：“我們走吧。”轉身向馬車走去。</p>
一群人擁著龍敬文坐上馬車，又駕著馬車駛下叉路口。雲芳、仁平含著淚看著馬車駛遠了……</p>
70</p>
土匪的馬車駛進靈巖山的一個山坳裏。</p>
土匪們摘下蒙在龍敬文眼上的黑布，他看到山坳裏還有不少匪徒，起碼有百多人。土匪們把他帶進一個山洞裏。</p>
杜莊田給龍敬文送來一碗水，龍敬文一口氣喝幹，放下碗他問：“你們到底要多少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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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莊田說：“龍老板，我給你交個底吧，這次行動不是為了錢。”</p>
“那你們為了什麼？”</p>
“龍老板，日本富士株式會社想參股昌茂公司，當然，他們要控股權，也就是51%以上的股份。”</p>
原來如此。富士也經營麵粉和棉布，是昌茂的主要競爭對手。眼看明著競爭吃力，現在暗下毒手了！“不行，我不能把辛苦創立的企業交給日本人！”龍敬文堅決地說。</p>
“在價錢上日本人可以優惠的。”杜莊田說。</p>
“出多少錢我也不賣！我辦企業不隻是為了錢。”</p>
“這你就說錯了。誰人經商辦廠不為了賺錢？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p>
“現在不是有實業強國的主張嗎？我也是這個主張的擁護者。”</p>
“你不賣廠賣品牌也行。日本人可以把帆牌商標買下來。”</p>
“不行，我們這個牌子已經創出來了，不能出賣，更不能出賣給日本人。”</p>
“龍老板，你這樣就不好辦了，這樣不合作怎麼能出去呢？”杜莊田說著掃了一眼山洞。</p>
“不論怎樣，我也不會答應日本人的要求的。”</p>
“可這山洞裏又潮又冷，山裏吃食也供不上，綠林漢子脾氣也不好……”杜莊田說著斜眼看龍敬文。</p>
“你不要說了，無論怎樣，我都不會答應的。”</p>
“你這樣死心眼，就隻好遭罪了，我杜莊田也無能為力了。”</p>
“我倒要勸你一句，杜莊田，你不要忘記自己是中國人。”</p>
“我不像你有那麼多想法。我活著就是要過好日子，所以怎麼能掙錢我就怎麼幹。人一輩子也就幾十年。我們都已是四五十歲的人了，不抓緊享福，可就來不及嘍。”</p>
“你我之間沒什麼可說的了。”龍敬文說罷閉上了眼睛。</p>
杜莊田訕訕地走了出去。</p>
＊＊＊</p>
已擔任昌茂公司經理助理的杜麗雯接到龍雲芳從蘇州打來的電話，雲芳哽噎著訴說了龍敬文被劫的情況，請求杜麗雯想辦法救他。杜麗雯說她馬上想辦法。放下電話，她立即行動。</p>
杜麗雯先與警方聯係。警方說靈巖山的土匪有數百人，盤踞在深山裏已有數年，以警察的力量是無能為力的。隻能找軍隊解決問題。杜麗雯想到了與昌茂公司做過生意的軍需部長齊大年。</p>
杜麗雯趕到齊大年家。</p>
趙小梅見到杜麗雯一陣驚喜：“杜大姐，你怎麼來了？我太高興了，像見到娘家人。”她給杜麗雯做過多次衣服，所以很熟悉。杜麗雯還陪著龍敬文夫婦參加了她的婚禮。</p>
杜麗雯握住趙小梅的手說：“昌茂公司就是你的娘家麼，我代表娘家人來看看你。”</p>
“見到娘家人太親切了。我離開昌茂公司後，總在想著在公司做事的情景，總在想著總經理、杜姐還有我的那些夥伴。”</p>
“總經理和我也想著你呀。我們時常就談到你呢，聽說你結婚後生活還不錯，我們都高興。”</p>
“是呀。結婚後老杜對我還挺好，生活也挺富裕。家裏還有傭人，不用我幹活。我一天閑得難受呢。”</p>
杜麗雯看看趙小梅，她穿著一身紫花緞子旗袍，黑高跟皮鞋，燙著卷發，很有些貴女人的樣子了。她又打量一下房間，這招待客人的廳堂很寬敞，中間靠牆是一張紫檀木八仙桌，四周靠牆是也圈紫檀木坐椅，都擦拭得閃閃發光。隻是牆上掛的不是字畫，而是一些軍刀和佩劍。</p>
看杜麗雯有些好奇的打量那些軍刀和佩劍，趙小梅笑著介紹說：“那是老齊當年出生入死打仗的戰利品。他喜歡這些玩藝，就掛在牆上了。”</p>
“嗯，這樣一看就是軍人家庭了。”杜麗雯笑說。她又說：“你們這房子挺寬敞呀。”</p>
小梅說：“嗯。樓下三間屋還有廚房、倉庫和廁所。樓上是四間屋。挺寬敞的。”</p>
這時傭人送來了香茶。小梅又吩咐傭人：“晚上準備一桌酒席，我要好好招待杜大姐。”</p>
杜麗雯連忙說：“不要太麻煩了，都是自家人，不要太客氣。”</p>
“杜大姐是貴客，哪能不好好招待呢。”小梅又對傭人說：“一定好好準備。”傭人答應著下去了。</p>
杜麗雯打開隨身帶的包袱。“這是公司最新出品的高級衣料，我給你帶來幾塊。你做幾身衣服吧。”</p>
小梅拿過衣料仔細看著，摸著：“呀，這些衣料質地真好，真是高級。謝謝杜大姐，讓大姐破費了。”</p>
正在這時，齊大年迴來了，見到杜麗雯他也很高興：“呀，是杜副總來了。杜副總能光臨寒舍，我齊某真是高興啊。”</p>
“齊部長，您別叫我杜副總，我隻是總經理助理。”</p>
“差不多，差不多嘛。杜副總在昌茂公司可是舉足輕重的人物。龍總經理倚重，上上下下都佩服。”</p>
“杜部長過獎了。”</p>
“杜副總可是大忙人，今日怎麼有空兒到我這串門？”</p>
“既然杜部長問了，我也就直說了。我這次來，還真有一件事想求小梅和齊部長幫忙。”</p>
“什麼事？”</p>
“龍總經理讓靈巖山的土匪綁架了。我去找警方，他們說這股土匪力量很大，他們無能為力，讓我找軍隊幫忙。我就來求杜部長幫忙想辦法了。”</p>
“龍總經理的事你一定要幫忙，他就跟我的父親一樣。”趙小梅一聽焦急地對齊大年說。</p>
“嗯。”齊大年點點頭。“可是，靈巖山的那幫土匪勢力不小，又依據深山老林，人去少了不行。要多動兵力，就得請軍座批準呀。”</p>
“那就麻煩杜部長跟軍座說說。這是一萬元，杜部長先用做活動費吧，軍座那裏的費用，我也會準備的。”杜麗雯掏出一張一萬的支票，放在桌上。</p>
趙小梅連忙說：“給老杜的錢就不用了。救龍總經理，是我們應該做的。”</p>
“可杜部長活動也要用錢的。”杜麗雯說。</p>
“你就準備給軍座的錢就行了。我們這不用了，大姐收起來吧。”小梅說著把支票硬塞還給杜麗雯。</p>
杜麗雯隻好說：“那就容事後再重謝吧。”</p>
齊大年說：“我明天就去向軍座說。”</p>
趙小梅說：“你今晚吃完晚飯就去找軍座吧，越快越好。龍總經理可是在土匪手裏呢，說不定在受什麼樣的罪呢。”</p>
“好吧。我今晚就去。”齊大年點頭。</p>
“謝謝杜部長，謝謝小梅。把龍總經理救出來，你們就是昌茂公司的大恩人，昌茂公司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恩情。”杜麗雯感激地說。</p>
“杜大姐不要這樣說。昌茂公司是我的娘家，幫昌茂公司是我們應該做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