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古怪殘片,卻內(nèi)蘊著一篇曠世經(jīng)文。
無論是鐵棠的未來法,還是人皇的太巫寂滅典,都是從中脫胎而出。
甚至鐵棠在之前的參悟之中,隱隱看到了圖騰大道的脈絡。
隻不過有些猜測太過驚人,也無從證實,鐵棠並沒有多想。
此刻鐵棠將殘片取出,便想看看有沒有人可以‘看’到那篇經(jīng)文。
如果真有這種絕世奇才……
那他的未來,同樣不可限量。
殘片是不規(guī)則的橢圓形,邊邊角角都有殘缺,仿佛是從某種竅殼之上隨手剝落的物品。
眾人依次拿起殘片仔細觀摩,從清晨看到傍晚,從晨曦看到黃昏。
無一人有所得,無一人有所獲。
若非這東西是鐵棠拿出,尋常時刻隻怕丟在地上都沒有人會撿。
“你們……都看不懂麼?”
鐵棠微微有些失望。
這種失望,不是對眾人失望,而是感覺前路孤寂,無一人相隨。
“你也不行麼?”鐵棠將殘片遞給了風冰瑤,她是最後的希望。
後者接過殘片,仔細觀摩,又注入巫力,又探入神識,乃至滴血入內(nèi),用各種巫法、神通催動。
小半時辰後。
風冰瑤緩緩搖頭,將殘片給迴鐵棠,並問了一句。
“世間……當真有此奇功麼?”
“倘若這種功法真的存在……又會是誰開創(chuàng)?為何世間不見留其名?”
鐵棠接過殘片,有些落寞道:“這不是功法,而是一篇經(jīng)文,也許是哪位參透天道之輩撰寫。
他自己未必懂得修煉之道,隻是記載天理循環(huán)、命運造化、因果大道。
當然。
也許他很強,強到了超出我等所有人的見識。”
話語的最後,鐵棠想起了大尊王曾經(jīng)提起的那位存在。
世間一切,皆有可能。
第九日。
鐵棠一邊熟悉大陣,一邊處理清水城的公務,還讓人描繪了他理想中的藍圖,準備開始大力改造清水城。
“江都府那邊送來的錢財還有約一億兩黃金富餘,我已經(jīng)轉(zhuǎn)交武庫,由你來處理。”
瘟疫的善後手尾,由李清婉率人負責,清水城屬下各地災民的住所、房屋都已修繕,家中死了親卷、壯年勞力的,都會適當給予錢財、糧米補貼。
大體上的處置,已經(jīng)沒有太大問題,還有一些小尾巴,自是交給當?shù)毓俑プ觥?br />
鐵棠揉了揉腦袋,將運城柳鵬飛遞交的公文放到一邊。
“仇正守,咱們清水城共有多少監(jiān)察使?”
仇正陽略一思索:“包括大人在內(nèi)的話,共有三十六人。”
“三十六人麼……未免太少了。”
三十六位監(jiān)察使,相對整個清水郡來說,太少太少。
不過清水郡下屬城池之中,也有些地域設立了監(jiān)察院,每個監(jiān)察院通常也有兩位監(jiān)察使。
整體來說,隻是勉強夠用。
但監(jiān)察使的任命,連他如今也沒有資格插手,不可能憑空生出一些人來。
“抽調(diào)十位監(jiān)察使,讓他們每人帶領三位搜鑒堂捕快,一位梅花堂內(nèi)衛(wèi),二位刑堂捕快。
一人一城,輪流去感染瘟疫的城池,監(jiān)督當?shù)毓俑畬跺X財?shù)姆峙洹⑹褂茫欠駮胁还帯!?br />
李清婉帶著這麼多錢,自然不可能親手交到每一位災民手中,大部分大頭,都是給了當?shù)毓俑畱舨浚伤麄兎职l(fā)。
可這樣一來,難免會有官員產(chǎn)生貪意,很可能會將手伸向那些財物。
仇正陽對於這個提議,自無不可,但也有些自己的看法。
“大人不知,異地官員前去……辦事諸多不利,非是他們不盡心,隻怕本地官員上下一心,合力欺瞞,縱有天大本事,也難以施展。
依我之見……可以令戶部擢派十位算手,一同前往。
這樣財物有了明確的進出登記,即便當時被蒙蔽,可事後隻要一核查,稍有不對就可順藤摸瓜,掃清貪官汙吏。”
本以為這個建議會被鐵棠接納,誰知他卻擺了擺手。
“事不可做盡,需得給他們留些餘地,不可逼得狗急跳牆。
說白了。
他們才是每日每夜,都在當?shù)刂卫砻裆墓賳T,我們能夠看管一時,豈能看管一世?”
“可是……”
仇正陽顯然有不同意見,但再次被鐵棠打斷。
“仇正守,你在監(jiān)察殿這麼多年,應該知曉……貪官汙吏是抓不完的。
抓了一批,又會有新的一批。
究其根地。
是人的貪欲在作祟!
隻要為官之輩,還是一個人,你就無法保證他永遠不貪。
我們要做的,不是改變這種現(xiàn)象,而是要從根源下手。
改變整體環(huán)境!
使得他們不需要貪,不想去貪。
當他們所能獲得的利益,還要超過、或是接近貪贓枉法所得,那他們在伸手之時,也會多增幾分猶豫。
久而久之。
當環(huán)境都徹底改變之後,不說完全杜絕貪官汙吏,至少會減少一大部分人。”
李清婉聽得入神,隨口問了一句:“說得簡單,可要改變環(huán)境,恐怕比直接抓人還要難上千百倍,莫非你有辦法?”
鐵棠笑道:“隻要讓我們清水郡慢慢富起來,總會多些清廉之士。”
“你有何打算?”何長生也湊過腦袋,豎起耳朵。
“要想富,先修路,商道能夠通行,自然會有商賈前來貿(mào)易。”
何長生樂嗬嗬道:“修路我懂,初鋪路,一年斷,修修補補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風吹,三年雨打,一條路修個十年八載都不成問題。”
他所說的情況,是很多地方官府斂財?shù)闹匾侄危坏梢詮某芸钪锌丝坼X財,也可以從當?shù)匕傩铡⑹兰抑兴魅∝斘铩?br />
實乃搜刮民脂民膏、偷糧盜米、欺上瞞下的第一等手段。”
鐵棠也沒惱怒何長生的揶揄,隻是澹澹說道:“修路是第一要務,我和方大哥已經(jīng)商談好,隻要地利條件允許,甚至可以在我們清水城設立船行。
一旦有樓船入市,商道則必興。
待時機成熟,還可以在下屬較為繁華的幾個城池設立分舵。
介時清水郡的生意,也可以連通天下其他城都府、郡城,何愁錢財不來,百姓不富?”
李清婉道:“隻是修路建立商道,恐怕終究會被少部分商賈、世家把持,到時候肥得還是他們口袋,百姓未必能夠落到實處。”
“不錯!”鐵棠點頭,沒有否認。
“所以還得有第二條,廣開民智,在各地增設武館、學院,使得人人能通百經(jīng)、讀詩書、明事理,以史為鑒,以文為鏡。
百姓有了見識、開闊了眼界,想法自然也會不同,到時就算世家、商賈要專權獨道,也有朝廷律法背書,容不得他們亂來。”
仇正陽提出了一個核心問題:“你要做得這些……錢銀不少吧?何來本錢?”
修路就不說了,還要在每個城池開設武館、學院,有了武館、學院,還得有先生、武師授藝,得有足夠的師資力量。
這些雜七雜八的算下來,那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除非鐵棠打算收取學費,這樣或許可以勉強打個平衡。
“朝廷在各地都設有武院,隻是沒有足夠的錢財支撐,內(nèi)裏的武師修為太低,教不了多少人。
這個我會另想辦法,絕不會是一個難題。”
鐵棠心中已有腹稿,對於整個清水郡未來的規(guī)劃都一清二楚,也有七八成把握,可以做成那些事。
幾人相繼又談了一些治理、管轄之事,最後鐵棠又提到了一個人。
“陸郡丞還未出關麼?”
仇正陽微微皺了皺眉:“我昨日再度上門拜訪,的確收到了陸兄傳音,說他正在繼承遺澤,暫時未能出關,一應公務請我多多擔待。”
“這樣麼……也罷,且隨他去。”鐵棠沒有放在心上。
對於這方世界來說,修煉之重,的確是每一位巫覡的頭等大事。
哪怕是丟了官,也不能落下了自身修為。
權力來自官職,而官職則是來自於自身實力。
沒有實力,給你一品大員都坐不穩(wěn)。
散衙之後。
鐵棠不緊不慢地走迴鐵府,一路上經(jīng)過酒館、茶樓,都聽到了一些修煉之士在談論一樁寶藏。
他如今修煉有成,對於尋常寶藏、奇遇根本不會放在心中,隻需沿著自己開拓的大道前行即可。
是以他也就是聽聽,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迴到鐵府之後,天問、李庚倒是興致衝衝地相邀。
“鐵頭,聽說了麼,距清水城五千裏外的天龍山,有新的洞天福地出現(xiàn)了。
沒想到這等窮鄉(xiāng)僻野,也會有洞天福地出現(xiàn),我們得趕個先,別落後了。”
鐵棠疑道:“你都說清水郡是窮鄉(xiāng)僻野,又怎會有洞天福地出現(xiàn)?”
李庚笑著解釋:“鐵兄有所不知,如今人間的廣大疆域,其實尚不是完整麵貌。
還記得我等曾經(jīng)探訪過的真龍之巢麼?
世間有許多洞天福地,亦或清靈俊秀之所,都被一些過往的霸主,以須彌納芥子的神通藏了起來。
這些隱藏起來的地域,在那些霸主身死之後,經(jīng)過漫長的時間消磨,也會衝破禁製、神通之力,重新出現(xiàn)在世間。
像這種事不算稀奇,經(jīng)常有所聽聞,算得上一處奇遇。”
鐵棠見李庚都這麼說,不禁也來了興趣,隻在四下一打量,看到了遠處品茶閱經(jīng)的風冰瑤。
“你怎麼看?”
風冰瑤神色平靜,緩緩翻動書頁:“如果你們要去,我也可以走上一遭。”
對她來說,無所謂什麼奇遇不奇遇,除非是真正萬年難見那種,否則尋常的洞天福地,根本不被她放在眼中。
鐵棠也不焦急,盤膝端坐,沉心靜氣,調(diào)息凝神,仔細感應了一番。
先前的危險感應,已經(jīng)消散了許多,還剩最後一絲盤繞在心頭。
除此之外。
並沒有其他任何風險。
睜開雙眼之後,鐵棠又拿出一副龜甲,背麵朝下,隨意往地上一丟,手指一撥,龜殼滴溜溜旋轉(zhuǎn)起來。
少頃。
龜殼停下,指向西南方向。
鐵棠撿起龜殼,再度擲地。
如此來迴三次之後,心中已有卦象顯現(xiàn)。
“你從哪學來這些請仙扶鸞、問卜揲蓍的術數(shù)之道?”天問看得稱奇,他知道鐵棠之前並不會這些本事。
鐵棠搖頭一笑,沒有迴應。
趨吉避兇的術數(shù),乃是他結(jié)合《寰宇八卦圖》的先天八卦、因果大道開辟的新手段,一同被他並入了新法之中。
如今按照他的法門,占得一卦,卦象卻是有些奇特。
此卦乃是巽卦!
巽卦在先天八卦之中,有三主、三客的卦象。
而巽也通‘遜’,乃是謙遜之意。
卦象為風,又有順從之意。
三主三客各自謙遜、順從,那麼到底誰順從誰呢?
主方該如何行動,客方又該如何應對?
此卦本就包含進退兩難之意,正合鐵棠如今處境。
他細細品味了一番,難以堪破此卦真意,隻能感歎一聲自己修為還是太淺,不得地皇真?zhèn)鳌?br />
不多時。
聽見有洞天福地現(xiàn)世,鎮(zhèn)關東帶著小貔貅也嚷嚷著要一起前去見識一番。
再加上天問、李庚在一旁拱火,鐵棠也沒多想,答應了下來。
最終。
鐵棠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隻讓天問、李庚,再加上風冰瑤三人相隨,沒有帶上鎮(zhèn)關東等人。
隻要確認真有洞天福地,好處自然少不了他們,畢竟這還是在清水郡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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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架起流光祥雲(yún),不消半日時間,就來到了那所謂的天龍山附近。
此地附近方圓八百裏沒有城池,了無人跡,隻有連綿大山點綴如畫。
“果然有洞天福地現(xiàn)世!”鐵棠一看,再無疑惑。
隻見前方千峰列戟,萬仞開屏,日映嵐光,雨收黛色,枯藤纏老樹,根須如虯龍。
奇花異草,四時不謝。
修竹喬鬆,千載常青。
走近前有幽鳥清啼、源泉叮冬,嫩綠芝蘭繞著穀底重重溝壑蔓延其上,崖壁苔蘚猶如綠斑,瀑布似銀龍,垂天而降。
地脈龍氣起伏,山巒彷若真龍沉眠,橫貫千裏。
這種異地,若不是那洞天福地出世,豈能不被世人所知?
“好地方啊,好地方啊!”天問看得喜不自勝,就要衝上前去。
但卻被鐵棠一把拉了迴頭。
“鐵頭你做甚?內(nèi)裏縱使有些寶貝,咱幾個平分了也就是,你還怕我私藏不成?”
“說得什麼胡話?”
鐵棠自是不在意所謂的寶貝,隻是謹慎起見,不打算貿(mào)然進入。
“消息既然是有人傳出……為何此地又不見人影?”
天問當即展開慧眼打量,果然沒有看到行人蹤跡,但也沒看出前方天龍山有什麼問題。
反倒裏麵仙韻飄飄,大道化作霞帶繞山,期間還有仙鶴、靈猿縱身而過,端得是一副仙家寶地模樣,萬萬沒有假。
“也許他們都進去了,以你的眼力……應該能看出前方不假。”
前方若是幻境、陣法、禁製之類的東西,不可能瞞過他們四位絕巔,除非有霸主親自出手掩蓋。
可若有霸主出手……要害他們隻在頃刻之間,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鐵棠聽罷,不但沒有起身前往,反倒找了塊臥牛青石半躺了下來。
“且再等等……”
這一等。
便等到了驕陽西墜,玉兔升空。
漫天星月帶著皎潔月色,照在前方天龍山之上,更是映射出無邊奇景、神光衝天。
在這夜幕之中,仿佛有仙庭墜入人間,孤芳自賞。
“莫非真是我想多了?”
鐵棠仔細感應,不見不聞的靈覺,並沒有傳來危機感應。
他又占了一卦,依舊還是巽卦,一應卦象一如先前。
這時風冰瑤冷冷說道:“以我等四人之力,除非有仙神現(xiàn)身,否則不可能留下我等,進去一觀也是好的。”
她會這麼說,是因為已經(jīng)有許多人在他們之後趕到,並先後登上了天龍山,進入了那片洞天福地之中。
雖然她不貪圖寶物,但也沒有看著寶物在前,被其他人捷足先登的道理。
“也好,姑且進去看看!”
鐵棠起身,五指在那塊青石之上一按,留下一道掌印,掌印之中蘊含五條灰白氣流,如同小蛇纏繞在一起。
“早說嘛,等死我了!”
天問最是著急,一個飆步就淩空踏虛飛登天龍山。
嗖!嗖!嗖!
先後三道流光閃過,鐵棠四人身影盡皆入了山中。
小半柱香後。
一道倩影緩緩從遠處走來,卻不敢靠近前方那塊青石。
“倒是個小心之輩,不過你入了我的袋子……再想出來就沒那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