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嘉二十六年，長江流域發生特大洪澇災害，無數民眾家園被毀，流離失所。


    這一年，陳小九十三歲，失去了家園，養父失蹤，成了個流浪兒。


    這一日，陳小九流浪到一座小城，小城名叫洛中城，位於江南水鄉，時值春季，岸頭楊柳輕擺，風景秀美，遊人如織。信步走在城內湖邊堤岸上，麵對如畫風景，卻是無心欣賞，肚子餓的咕咕直叫，兩眼發暈四肢無力，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一群身著鮮豔的少年正在湖邊嬉戲，陳小九走了上去，站在一邊露出無比羨慕的眼神看著他們玩耍。


    “走開！小叫化子！”一美貌少年看見渾身邋遢的陳小九，一腳踢了過來。


    陳小九隻能默默的跑開，一路氣喘籲籲跑到街角處，看著那群少年已不追趕，便靠牆坐下，閉上眼睛休息片刻。


    “你小子是哪個道上的？敢到我們地盤上來混？！”陳小九吃力的睜開眼，發現前麵站了三個年齡相仿的少年，也是衣衫襤褸，為首的那個年齡稍大，正瞪著眼衝著他在大喊。


    “……”陳小九一時說不出話。


    “給我打！”年齡稍大的那個一揮手，後麵兩個少年立即衝上來，不由分說，對著陳小九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此刻陳小九已經是渾身麻木，神誌也有點恍惚，甚至感覺不到疼痛，隻能抱著頭，任由那兩個少年欺負。


    過了會，兩人大概打累了，看陳小九沒了動靜，便停了下來。


    “你小子別讓我再看到你，哼！”為首的那個大概怕出人命，惡狠狠的扔下一句話，帶著兩少年匆匆離去了。


    不一會，陳小九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陣響雷把陳小九驚醒，抬頭看了看天，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變的陰沉沉，烏雲密布，閃電掠過。前麵街道上行人匆匆，努力掙紮了幾下，卻是無力站起。


    狂風暴雨隨即而至，街上已經見不到什麼行人，偶爾有一兩個人飛馳而過，誰也不會去留意街角的一個小流浪兒。


    陣雨來的快去的也快，不一會便烏雲散去，天空裏重又恢複一片晴朗，雨過天晴，外麵的一些攤販開始陸續擺了出來，叫賣聲彼起此伏，大街上行人又漸漸多了起來。雨後的空氣清新爽朗，陳小九深深的吸了口氣，感覺有點精神了，便掙紮著爬了起來。


    想了下，得去找份小工，先填飽下肚子才行，拖著疲憊的腳步一路走到一家小飯館前。


    “走開！走開！臭要飯的，別妨礙我們做生意！”剛一踏進飯館，還沒等陳小九開口，店堂小二的掃帚便招唿了過來。


    沒辦法，隻能連滾帶爬的退了出來，隨後又找了幾家店鋪，都是相同的遭遇。


    帶著渾身的傷痛，有氣無力的重又坐在街邊，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起來。


    “爺爺，他好可憐。”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燕兒，別多管閑事，快走吧。”一位老者的聲音。


    陳小九勉強睜開眼，看著前麵站著穿著灰布長袍的一位老者，拉扯著一梳著兩羊角辮的小女孩正欲離開。


    “爺爺您不是常說要行善積德嗎？”小女孩抬頭看著老者。


    “唔，這個……”老者一時語塞。


    小女孩從背包裏拿出幾塊幹糧，遞給了陳小九，陳小九連忙顫抖著雙手接過，大口吞咬起來。


    “慢點吃，別噎著，嘻嘻。”小女孩在一旁看著陳小九吃。


    “好了好了，善也行了，德也積了，我們快走吧。”老者又是拉起小女孩。


    小女孩被拉著走了開去，還不時的迴頭望著陳小九這邊。


    陳小九狼吞虎咽幾下就吃完了，恢複了些力氣動了下手腳，看著一老一少離去的背影，心裏充滿了感激。這時候正好小女孩一迴頭，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正好跟陳小九的眼神相對，陳小九突然一下來了精神，爬起身，跟了上去。


    “爺爺，他一直跟著我們，是不是還沒吃飽啊？”


    “別管他，我們走我們的。”


    陳小九便一路跟著，直到一家小客棧，爺孫倆一邁步就進了去，陳小九看著高高的門檻，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客棧的小二一看，愣了一下，看見陳小九低頭跟著那爺孫倆，以為是他們帶迴來的，瞄了眼便沒吱聲。


    跟著爺孫倆一起上了樓，走到一間客房門前。


    “小叫化子，你老跟著我們做什麼？”老者停了下來。


    “俺……俺不是叫化子。”陳小九許久沒說話，突然說起話來才感覺到喉嚨很是幹澀，“俺……俺會幹活。”


    “那你是做什麼的呀？你爹娘呢？”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著陳小九。


    “俺沒有爹娘。”陳小九低聲說道。


    “幹活？你能幹些什麼活？”老者瞇了下眼睛。


    “什麼活都能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聲音也提高了三分。


    “爺爺，我們就收留他一下吧，他沒有爹娘，好可憐啊。”小女孩拉著她爺爺的手臂撒嬌起來。


    “好吧，小子，看你可憐，暫且收留你一下。不過，你可要老實點。”老者終於鬆了下口，臉色也緩和多了。


    “謝謝……”陳小九已經激動的說不出更多的話。


    梳洗整理完的陳小九倒也是眉清目秀，隻是經常餓肚子的緣故，看起來很是消瘦。


    “你先過來坐下，我有話跟你說。”老者坐在小圓桌旁叫過陳小九，小女孩也坐在一旁。


    陳小九默不做聲的走過去，坐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


    “陳小九。”陳小九手裏捏著寬大的灰布衣裳，他自己的那身破爛衣裳已經洗了，暫時穿著老者的衣服，看起來象長袍一樣，很是寬大。


    “哦……”老者盯著陳小九，若有所思。


    “小九哥，我爺爺看著兇，其實心地很善良的，別人都叫他胡半仙。”旁邊的小女孩子插嘴道，“至於我嘛，叫胡燕，叫我燕兒就行啦，嘻嘻。”


    “胡……半仙？”


    “是呀，你沒看出來嗎？我爺爺是算命的，可準啦！”


    “你把手伸過來讓我看看。”胡半仙盯著陳小九的臉看了會，突然說道。


    陳小九連忙把兩個手伸了過去，胡半仙看了會，直搖頭。


    “奇怪，從你麵相和手相上看，都自相矛盾，理不清頭緒，你可知自己的生辰八字？”


    “不知……”


    “難道是個亂天命？”胡半仙瞇起眼睛看著陳小九，自言自語起來。


    “什麼是亂天命？”陳小九好奇的問道。


    “就是命相不清，象一堆亂麻一樣理不清頭緒，福禍難斷，這種命相之人相當罕見。”胡半仙解釋道。


    陳小九聽了似懂非懂。


    “你可識字？隨便寫個字給我看看。”胡半仙遞過紙筆。


    “認得幾個。”陳小九說完，接過筆，在紙上寫下了個大大的“人”字。


    胡半仙接過，看了會，臉上神情變幻不停，幾次欲言又止，隨後歎了口氣，“哎，看來真是個亂天命，也不知是禍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