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八斤如期趕迴到春昆,不到天黑,就接到冷楓的電話。
她已經(jīng)找好餐廳,正和周正一起,點好菜,就等著他一人。
鄭八斤先把酒拉迴到王豔的家裏。
王豔見到他突然到來,心裏很高興,說要給他準備飯菜。
鄭八斤忙著推脫,說自己有事要出去,這些酒不要動。
王豔點點頭,她又不喜歡喝酒,這是鄭八斤最放心的一點。他先抱了抱自己的孩子,問了一下王豔和小孩子的情況,一切都好,就放下心來,讓保姆下去買來三個同樣裝五斤重的小酒壺,裝滿之後,再度提到車上,拿到酒店裏。
王豔對就如客人一樣的鄭八斤,並沒有生氣,隻是心裏有些失落。
周正看著還沒有打開的酒,光憑發(fā)黃的顏色,就知這是陳年老酒,人生難得幾迴聞。
冷楓並不懂酒,但是,看著周正堂堂一個副局長都是兩眼放光的表情,就知道這酒不簡單,說什麼也要嚐一口。
一嚐不打緊,嚐了差點要人命。
這酒香甜無比,喝著就是一種奢侈,但是,喝一口想要喝兩口。
再加上都是些大眾口味的家常菜,吃著相當可口,不知不覺之間,周正和她就分別半碗下肚。
女人天生就有半斤酒的量,但是,這酒時間過於久遠,水分已經(jīng)不在,濃度自然就高,她已經(jīng)不勝酒力,雙腮粉紅如玉,頭也暈乎乎的,連站起來都覺得四肢無力。
要不是他相信鄭八斤的人品這會兒真會懷疑其有所圖謀,把自己灌醉有非分之想。
周正也有些喝高,把剛才的一切煩惱都拋到九霄雲(yún)外,拉著鄭八斤的手,看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冷楓,說道:“八斤呀,我現(xiàn)在又發(fā)現(xiàn),我做這幾年的警察,最大的成功,就是認識了你。你看,其他人,包括局裏的那些同事,平時對我相當敬重,但是,現(xiàn)在唯恐和我沾上關係,躲著都來不及,更不可能和我一起喝酒。”
鄭八斤自然知道酒的厲害,而且,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那個喝醉酒就人事不省,被狗舔了嘴還說肥肉我也要的小人物。
他的大腦時刻保持清醒,握住周正的手安慰道:“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像那些所謂的朋友,不要也罷,有我二人足矣!”
說著,鄭八斤指了指冷楓和自己。
冷楓當然是真心之人,有恩必報。
而自己,除了上述之外,還有一點,知道周正隻是暫時經(jīng)受挫折。再厚的烏雲(yún)和黑暗,也不可能永遠遮住太陽,小學生都耳熟能詳賣報歌裏的一句話,“總有一天,光明會來到!”
以他的能力和為人處世,他日一定能夠東山再起,一鶴飛天。
周正點點頭,看著冷楓說道:“多麼可憐的孩子,太過於單純,毫無防備之心,將來是要吃虧的。我已經(jīng)沒事,你把她送迴家去,免得受涼。唉,如果我的孩子,不出事,現(xiàn)在也應該這般大了。”
鄭八斤點點頭,說道:“這主要是她對你我相當信任,不然,我覺得她能保護自己,不然,也不會在緬北那樣的環(huán)境之中出淤泥而不染。我們帶著她,先送你迴去吧!對了,你剛才說你的孩子,到底是怎麼迴事?”
“唉,她在很小的時候,就被人拐走,一想起這事,我就心裏難過,是我對不起她,沒有把她照顧好,如果她現(xiàn)在還活著,已經(jīng)是二十歲的人了。”
周正說著,不知不覺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這才接著說道:“當時,因為工作太忙,也沒有安全意識,就把隻有一歲多點,剛剛會走路的她,放在院子裏和其他小孩子一起玩。結果,一幹起工作來,竟然忘記了這事兒。”
鄭八斤沒有製止他再喝,知道他內心的痛苦,在這一刻,也許隻有這二兩小酒,才能讓他一醉解千愁,或者,才有可能放下身份,倒出心中苦水。
“等我忙完工作,天已經(jīng)黑了。這才想起,女兒還在樓下院壩裏玩,忙著下樓,已經(jīng)不見人影,就連其他的小孩子也不見了。”
“開始還抱著僥幸心理,以為她不過是跟著其他小孩子去家裏玩了。”
“一問之下,人家的孩子老早就迴家去吃飯,她一個人不知跑到哪裏?”
“這才慌了神,叫上同事和周圍的村民跟著一起找遍整個村子,就連哪裏有個水塘,哪裏有條小河,都找過,就是不見蹤影。”
“我和她母親發(fā)動親戚朋友,擴大搜尋範圍,一直找了幾天,周邊的縣城都找過來,依然一無所獲。奇怪的是,沿途問過很多人,就是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周正說到這裏,已經(jīng)老淚縱橫,“說不定,她根本就沒有走出村子,你是知道的,當時的山村,白天還好,有狗和大人看著,到了晚上,常有狼群出沒,也許,她早就被狼給吃了。”
鄭八斤不敢點頭,雖然知道他說的可能性極大,但是,總要給他留個希望不是。
“後來,她的母親傷心過度,一病不起,沒幾個月就去世。當時的我,萬念俱灰,後來想想又不對,就想著是不是被人給帶走,於是,就發(fā)誓一定要把女兒找迴來,就算是找不到,也不能再讓其他的孩子步人後塵,一定要做一個好警察,抓遍天下違法亂紀之人,特別是打小孩子主意,毫無人性,為了錢可以做出一切的人,我是一個也不想放過。”
“隨著時間的推移,也碰了很多次釘子,這才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個人的能力有限,壞人這麼多,根本就抓不過來。”周正說到這裏,深深歎了一口氣。
“也許你女兒隻不過是被一個好心人收養(yǎng),現(xiàn)在過得還不錯。”鄭八斤安慰著。
“但願如此。經(jīng)過這麼多年下來,我一直沒有再娶,也沒有放棄過對女兒的尋找,但是,一無所獲。想想又覺得是自己太過於執(zhí)著,就算她還活著,這麼多年,已經(jīng)長大成人,就算是見著,也不一定認識。”
鄭八斤隻好點點頭,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不過,隻要她還活著,內疚就會少一點。”周正抹了一把老淚,再度狠狠地喝了一口酒。
他還想再喝,鄭八斤攔住了他,說道:“你想一想,你女兒有沒有什麼比較特殊的標誌,比如痣什麼的。”
“她臉上的痣並不明顯,但是,在左腋下方,有一道小小的胎記,大約在第四和第五肋骨空隙之間。”周正毫不猶豫就說了出來,這大約就是他記憶最深,一直不敢忘記的事情。
鄭八斤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