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蓋聽了兩個孫子向敢當下跪一事,十分不滿地說:“兩個鬆球,連個野孩子都整不贏!”
“整倒整得贏,敢當就是愣球,不要貓命不服輸。”
“慢慢整球他,花錢拉攏一幫孩子,專門對付敢當,一定要他為你們下跪,爺爺出這份錢。”
敢當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倪瓜花錢拉攏的孩子已經有十多個,人多勢眾,不少孩子會無端招來痛打。倪爪一夥用弱者心中的悲傷,發泄王者心頭的壓抑。每次相遇,敢當自然就成了他們練拳習武的對象。
敢當卻誓死不跪。
為了躲避這些可惡的拳腳,敢當不得不東躲西藏,最後鑽進一棵空心樹,大喊有蛇。
倪瓜一夥不敢進去,守了大半天,也沒見敢當出來。鬼火綠就說:“出來,給倪瓜下跪就饒了你。”武爪找了一個馬蜂盤,上麵叮滿黃黑大蜂,還有蛹不斷地蠕動。小幹巴用長竹竿挑著蜂盤,偏著頭,撅嘴迷眼,小心翼翼,躡足靠向空心樹,最後快速一甩,將蜂盤和竹竿一起丟進了黑暗的樹窟窿。
空洞中一陣尖叫,倪瓜一夥跳著大笑。
一團蜂子魚尾飛出,發著嗡嗡的聲波,嚇的倪瓜抱頭鼠竄。
敢當衝出來,腦袋上立即有了一圈腫皰。
倪瓜看見,又跟過來。
敢當隻有極力往海邊跑。敢當逃避追打,慌不擇路,滑入海中。
一條超級大的魚迎上來,急著要吃。
敢當不會遊泳,大口大口地喝水。他模模糊糊地看見又有幾條大魚遊過來,心想這會完了。
倪瓜看了,心裏怕,帶頭跑走了,其他小孩一哄而散。
敢當捏著鼻子拚命掙紮,終於浮出水麵。大浪襲來,又沉了下去。再掙紮上來,惡魚追來,他用腳蹬開。
人的能量不斷地消耗著,大海的潮汐卻始終如一。
終於,敢當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停止了掙紮。
敢當就像在做夢,身子軟弱,開始緩緩下沉。有魚衝過來了,小魚也來了一群,魚的齒牙在啃咬他的肌肉,手指足趾也被無數的魚吞吞吐吐,他感到有一種力量將他舉起。他大口喘著粗氣,水不再往肚子中灌。
敢當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躺在沙灘上,有一位漂亮的女子帶著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他想自己掉進海裏,肯定是這位女子救了自己,就說:“謝謝你救了我。”
那女子說:“是你自己救了你。要不是你一直捏住鼻子,早就嗆死了。”
那女子見敢當臉色紅潤起來,嫵媚一笑,“餓了吧,到我家吃飯去。”
敢當從來沒見過這個女子,問道:“你家在哪裏?”
“海裏。”
“海裏?”
“對,就在海底。”
“住海底下,怎麼住?”
“主人吩咐過要好好保護你。”
敢當一下爬起來,指著自己的鼻說:“你們主人說要保護我?”
女子點點頭。
“你們主人也住海底?”
“對呀。”
敢當臉色煞白,邊退邊喊:“水妖!”轉身沒命的奔跑。
女子喊了幾聲,就不見了敢當的人影。
敢當跑進森林,心還在咚咚直跳。他喘了一會,感覺肚子很餓,爬上了一顆堅果樹。他摘了一些,扔在地上,然後抱著樹幹,滑下來,肚皮一陣發熱,劃出了道道血絲。
敢當開始用餐,他用石頭砸開堅果。
樹叢中響起了悉悉娑娑的響動,敢當有些害怕,舉起了石頭。
一隻大猩猩靠過來,體型很大,很黑。
敢當嚇得往後退。
大猩猩身上插著一支箭。
敢當見大猩猩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就說:“箭頭是鉛做的,有毒,我給你撥出來。”
大猩猩似乎聽懂了,點點頭。
敢當慢慢靠上去,雙手握緊箭桿,用力一撥,沒有撥出來。他又用腳一蹬,將箭撥了出來,人也慣性地倒在地上。
大猩猩“嗷嗷”叫著,轉身向敢當走來。
敢當忙說:“恩將仇報,我是給你治傷,你反眼不認人!”
大猩猩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又“嘜”地叫了一聲,舉起了黑毛大手。
敢當心想這迴完了,他想跑,可兩條腿就是不聽使喚,無可奈何之下,隻好閉上了雙眼。
過了好大一會,敢當覺得大猩猩並沒有傷害自己。偷偷睜大眼睛,看見大猩猩蹲著不動。他試探著遞了一個砸開來的堅果,大猩猩接過去吃了,吃得香甜。
敢當說:“還想吃?”
大猩猩舉起手來,張了張嘴。
敢當指指樹上的堅果說:“想吃就自己上去摘。”
大猩猩似乎聽懂了,一跳一跳來到樹下,爬了上去。一手吊在樹枝上,一手蕩來蕩去,不一會就落下了一大堆。
敢當說:“快下來吧,夠多了。”
大猩猩下樹來,被箭射傷的傷口又開始流出濃血,原來,傷口已經好幾天了,化膿腐爛。
“幸虧遇上我,你的傷能治好。” 敢當說:“我的朋友阿厚,天天跟他爹上山采藥,這點傷阿厚搓點葉子捂住,就能好。”
敢當看著大猩猩樣子十分好看,厚厚的嘴皮不停的吃著堅果,自己竟忘了吃。
不覺間天黑了下來,林子裏傳來野獸的叫聲。
敢當說:“我該走了。”
大猩猩依依不舍,跟到林邊,似乎不想讓敢當走。
敢當說:“迴去吧。”
大猩猩還是站著不動,眼巴巴看著敢當。可等敢當一走,大猩猩又遠遠地跟著。
敢當往迴走了幾步,撫摸著大猩猩的頭說:“你比村上的人還好,以後就叫你依依。我一定還會進林子看你的,和阿厚一起來,給你治傷。不過你要聽話,森林是依依的世界,我是人,必須與人類在一起。所以,不論再難再險,我都要迴到人的村落。迴去吧!”
月亮掛在頭頂,遠處漁火點點,漁歌若隱若現。
敢當迴到村口,他想漪瀾此時肯定正拾網或收魚。他站在李郎中家的大門口,喊道:“阿厚媽。”
蘭花正在涮鍋,抬起高挽衣袖的胳膊攬著下垂的發絲,笑著說:“是敢當,你嚇我一跳。”
“我來找阿厚。”
“跟他阿爸進山采藥已經十多天了。”
“什麼時間才能迴來?”
“沒準,他們父子倆,藥比什麼都重要。”蘭花放下涮把,看著敢當問道:“是不是又被壞孩子打傷了?你臉怎麼脹成這樣?”
“沒人打我,是我捅了馬蜂窩。”
“找不著吃的就到我家來,別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吃。今天吃東西了嗎?我給你弄點吃的。”
敢當想起在山上隻顧看著依依吃了,這會肚子鑽心的疼,他咽著口水說:“謝謝阿厚媽,我吃飽了。”
“吃飽了?怎麼肚子還貼在後牆上?”
“真的吃了,我找阿厚是打算要點藥。”
“你這孩子,有話就是不直說。”蘭花從曲樹上摘下一片棉葉,為敢當擦拭著鼻涕,“阿厚上山前留了一些藥,到藥房我找給你。”
敢當跟著蘭花進了藥房,接過一包藥說:“謝謝阿厚媽。”
蘭花扶著門框,看著跑走的敢當說了聲:“出去時把大門閉上,見了壞孩子繞著走。”
敢當穿過院子,肚子更加的疼了,他跑不動了彎腰走了兩步,頭上汗水不停地冒。他知道是餓的,就想快點到野外找點東西塞下肚中。他抱著肚子蹲在地上,一點一點向外挪。他眼睛開始閃著金光,他想就這一天不吃難道還餓死不成?死也不能死在李郎中家中,這是好朋友的家,一定要爬出去。
一陣風吹來,揚起塵土,敢當忙摒住唿吸,閉上眼睛。他聽到風吹的響聲,就
轉頭睜開眼睛,看到一串掛著的東西在一搖一晃。敢當爬過去,雙手扶著牆,慢慢站起來。看清了是一串山瓜幹,他十分高興,看看院子裏沒什麼動靜,一把抓住山爪幹,向下一拉,轉身就跑。他一口氣抱著藥抱著肚子,彎著腰,提著山瓜幹跑出了村口,引起一陣狗叫。
敢當在一個草垛旁坐下,開始吃山瓜幹。山瓜幹很甜很香,但是十分硬,漪瀾平時是含在嘴中邊吃邊玩。敢當餓極了,拚命地啃咬,撕拽吃。也許是餓出來的力氣,一小串山瓜幹不到一會的功夫就被他吞了下去,感覺好過多了。他突然奇怪起來,做山瓜幹是他的發明,因為漪瀾最喜歡的是嘴中含塊山瓜幹跳方塊。山瓜長在山上的石縫中,很難挖出來。把山瓜用水煮熟,切成塊,先曬成半幹,再用柳條穿成串掛起來。這方法隻有他會,村上沒人會這麼吃山瓜,因為村子靠海邊,吃的是海產。李時厚怎麼會做山瓜幹?林子中是沒有山瓜的,難道李時厚也上過後山?敢當想李時厚為什麼做一串山瓜幹,是知道他今天要餓死了特意放在那兒的嗎?不可能,要是這麼自己可就犯了大錯了,偷了李時厚的山瓜幹,這還叫人嗎?這怎麼對的起朋友?敢當臉上發熱,汗水再次冒出來,他十分羞愧,想馬上還迴去。他就抓起穿山瓜幹的柳條,可上麵隻剩不最後一塊了,還怎麼還?
村裏有個學校,是有錢人才上得起的學校。學校雞叫開始習武,早上學字。
敢當悄悄爬上一棵大榆樹,偷看鞠大剛教人習武。
鞠大剛人送外號掌中雷,他是走江湖到清水灣來的,曾經三掌打死一隻老鼠。當時鞠大剛正在打把式賣藝,突然有一隻老鼠鑽進場子,眾人正在驚訝之中,他運氣跺腳,一揮胖胖的手掌,說聲:“停!”老鼠就停住不動。他再揮一掌,又說一個“走”,老鼠竟然被推出了兩三步,而此時掌鼠相距也有兩三步。更絕的是第三次揮掌,他眼睛圓睜,大聲吼叫:“掌中雷——”“轟隆”一聲,老鼠被炸開了,血肉四散,嚇得老婆孩子們四處跑開。
倪屠當即衝進場子,大聲稱奇說:“這種玩法,真是日辣,師父不如就留下來,收徒弟掙錢,也不屑四方亂事。”
最後談好每月給鞠大剛五鬥穀子,一個豬頭,每年三兩銀子。豬頭由倪屠出,穀子大家湊。
鞠大剛已經在這裏教了一年,肚子大了許多,臉也豢養得白白胖胖。學生的掌中雷卻一個也沒學成,有一次倪屠煮了一大盆豬下水,與鞠大剛喝酒。倪屠問:“我兒子的掌中雷學到什麼份上了?”鞠大剛說:“火候漸進。” 倪屠又問:“什麼時候對付人能像你收拾老鼠那樣?” 鞠大剛說:“天機不能泄露。”直到倪屠喝醉也沒把問題弄明白。
當天夜裏,倪瓜一夥來到海邊的一塊礁石上,十來個人圍坐成了一圈。
倪棗站起來擊了兩聲掌說:“請我哥說話。”
倪瓜站起來說:“今天,可以說是今夜,這麼多有誌少年海濱聚會,意義實在重大。為了日後行動方便,先應選出一個老大。當老大要有一個條件,老大老大,年紀要大。其它條件就不作限製,大家開始公開選舉。”
倪棗說:“我選我哥,倪瓜。”
鬼火綠站起來說:“老大老大,年紀要大。這還用著選舉,明說得了。我寧願自立山頭也不同你們一起掩耳盜鈴!”鬼火綠說完氣憤地離去。
張牙說:“走了更好,你鬼火,我們對你更鬼火。”
武爪說:“我選倪瓜。”
小幹巴說:“同意。”
意見很快統一,倪瓜做老大。倪瓜向礁石最頂峰坐下,說:“我們這個組織要有所作為,要成為統治者。我一個人能力有限,還要任命幾員大將。張牙作打手,武爪做擒手,小幹巴做探視員。其他人等待日後按立功情況受封。”
小幹巴說:“老大,我們這個組織要有個名字吧?”
倪瓜說:“我想好名字了,叫大龍幫。大龍幫的目的有三:一是打壓窮孩子,野孩子,讓他們整天東奔西藏,沒有寫字習武的機會。隻有多數孩子不行了,我們這些少數有錢仔才可能過好日子。將來,幫中要有人管土地,不用幹活,按別人開荒畝數收錢花;有人管水,喝水就收錢;有人管林,砍柴就收錢;有人管集市,專門收做買賣人的錢。”
大家聽得高興,鼓起掌來。
“第二個目的是與鬼火綠等人鬥,他說要拉隊伍,就是要砸我幫的飯碗,飯碗就這一個,所以,必須不讓鬼火綠的陰謀得逞。第三就是從咱們村擴散開,發展隊伍,今後,凡我幫弟子要左膀刺大黑龍,以為標記。”
小幹巴站起來高喊:“大龍幫派,千秋萬代。”
唿聲隨海風飄散,持續了半夜。晚睡的人們聽到,一夜沒有睡好。
這是一個大四合院,青石灰瓦,幾根大柱子在月光下折射出油汪汪的白光。
院中躺椅上坐著倪屠之父倪蓋,他現在不再殺豬了。他以前不是這兒人,也可能不叫倪蓋,因為殺過人才逃到這裏。這兒的人天生善良,沒人願意殺生,倪屠卻不管這些,非但殺豬,而且還有一個絕活——雪地追豬。別人殺豬是捆好了宰殺,倪蓋卻把豬放開,讓它在雪地中逃生。倪蓋則不停追逐,三個時辰後,豬身熱氣升騰,倪蓋滿頭汗水,豬就狂喘。倪蓋會從背後撥出長刀,掃雪一周,豬的四爪便插在雪中,而豬已飛向空中,倪蓋弓形步法,一招蘇秦背劍,豬就被開了膛。倪蓋會把四隻豬蹄分送給村上最有權勢的人物。經倪蓋雪地追豬取下的豬蹄,包含了豬全身精華,可是寶貴,據食者說能治哮喘、治便秘,嫩膚,祛斑,平麻坑,平皺紋。
倪蓋正在抽煙,火頭一明一暗。
身邊兩個丫鬟,一個為倪蓋捏肩,另一個為他揉腳。
倪瓜唱著小調同倪棗一起迴來,蹲在倪蓋麵前。倪蓋一揚手,兩個丫鬟退了下去。
倪蓋說:“大龍幫這幾天都幹了些什麼?”
倪瓜自豪地說:“敢當已經是見麵就逃,鬼火綠一夥也知道我幫厲害。”
倪蓋聽了,點點頭說:“自古英雄出少年,這樣發展下去,也許能搞出些名堂來。”
倪瓜說:“我想一定能成功。”
倪蓋問:“為什麼?”
“有錢,錢是萬能的。”
“不對,錢是有形的,要成事除了有形的靠山還應有無形的靠山。”
“什麼是無形靠山?”
倪蓋一口吹飛煙筒上的煙絲,慢吞吞地說“虛的,看不見,摸不著,卻束縛住人的心。”
倪瓜搖頭,“太裝神弄鬼了吧。”
倪蓋加重語氣,“不是裝神弄鬼,是造一個神出來,所有人都有一個領導,隻是別人受你領導,你受神的領導,這個神又是虛的。”
倪棗大笑:“那我哥不就是永遠第二,其實第一嗎?”
倪蓋說:“你這娃娃,算你聰明。”
倪瓜說:“我想拜水妖為圖騰,在清水灣人人都怕水妖。”
“小小水妖啥子了不起,要找就找大的。”
“還有比水妖更嚇唬人的?”
“在蔓海之東還有更大的……”
天上下雨了,倪蓋被兩個丫鬟扶進了堂屋,倪蓋對兩個孫子說:“你們也去睡覺吧,以後再告訴你們。”
蘭花在門前大樹下乘涼,她長得勻稱,皮膚白晰。來往的人都會迴頭看她,說一兩句話。隻要是從林子迴來的人,她就會打聽看見過李郎中父子沒有。
小幹巴過來喊:“大嬸。”
蘭花說:“小幹巴,別老跟著倪瓜幹壞事,欺負人。”
小幹巴說:“是,大嬸。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小幹巴說:“今天早上,我們追擊敢當。”
蘭花沒好氣地看了小幹巴一眼。
小幹
巴說:“是倪瓜的主意。追進林子深處,敢當找大猩猩護著,我們都不敢上前。就到處轉,後來走迷了路,碰上了李郎中。”
蘭花急道:“小厚也在吧?”
小幹巴說:“在,在幫李郎中挖一棵大人參。我們要幫忙,李郎中卻不讓,說心術不正的人氣臭,一邊靠,我們就跑了。我是來傳信,李郎中的幹糧吃完了,他叫我來帶點給他們。”
蘭花就想小幹巴是大龍幫的人,說話辦事怎麼能信?他帶吃的進林子,恐怕人還沒到就帶到自己的肚子裏去了,就對小幹巴說:“我去收拾好吃的,等會你帶路就行。”
小幹巴站在樹下看蘭花著急的樣子,偷著一笑,暗道倪蓋真是老狐貍,料事如神,蘭花果然要自己進林子。
林子有多大,誰也不知道,反正從沒有人橫穿過這片森林。在林中迷路或死在林中的倒是舉不勝舉,所以,每往深處走一段,陰氣就增加一層。
蟬的長鳴,單一,空蕩,使林子更加靜默,突然飛起的鳥類又讓人感動驚惶。小幹巴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蘭花總覺得,後麵有人跟著,她走身後就有動靜,她停腳,細聽卻隻有蟬鳴,她迴過頭看去,看見的卻是單調而斑斕的樹影,什麼人也沒有。她想他們父子倆,擔心他們挨餓,就繼續往前走。
前方樹木高大,三層阻隔,不透一絲陽光,地下是厚薄不均的枯葉,粗大的樹幹上爬著彎彎曲曲的藤條,綠蔭苔蘚伸手可及。蘭花耳朵響徹長鳴之聲,分不出是蟬鳴還是耳鳴。她有些害怕了,轉身想往迴走。
“這不是阿厚家媽?”
蘭花的心一下子跳出了嗓子眼,小心張望就看見了倪蓋。
倪蓋走過來說:“你是找李郎中嗎?”
蘭花點點頭。
倪蓋說:“李郎中也是,采什麼藥,放著如花似玉的娘子受冷落。”
蘭花覺察到老頭的眼光不對,說:“倪大爹,你來林子做什麼?”
倪蓋手中有一張柞木弓,身後背著雕翎箭,卻穿一身的白綢衣服,“我來打獵。”
蘭花說:“不是說海中漁叉林中套,箭是平地用的武器,樹這麼密,你射得準嗎?”
倪蓋說:“射得準,準得很。上個月我在這裏還射過一隻大猩猩。”
“大猩猩有人性,射不得。”
“有哪樣射不得,毛長毛多的都是畜生。我射大猩猩不是為了吃肉,聽說有人會用獸皮做法,將猩猩皮披到人身上,人就成了猩猩,有趣得很。”
蘭花覺得說話太多,轉身要走:“倪大爹,我走了。”
倪蓋說:“別走,大爹帶你找李郎中,他就在前麵挖人參。”
蘭花見倪蓋與小幹巴說的一樣,就跟著倪蓋走了。倪蓋一麵說,一麵暗喜,想不到這麼容易就得手了。昨晚他作為長老參加宣神大會,選為大龍幫的統治神。他躺在躺椅上,一直念叨蘭花。倪瓜問是不是看上蘭花了。倪蓋說看是早就看上了,以前就想娶小,可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不同意。一支鮮花跟了一個野郎中,真是可惜。現在幾天見不到蘭花肚子就痛。倪瓜就要去把蘭花叫過來。倪蓋說大庭廣眾的,她怎麼會來呢。一肚子壞水的倪棗就說這有何難,把他騙進林子,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最後確定讓小幹巴編瞎話,把蘭花帶到林子。
倪蓋說:“林子裏不好走,我來拉你。”
蘭花意識到不好,開始想跑。
倪蓋就在後麵追,“別跑嘛,我想你好長時間了。”
倪蓋五十多了,身體卻很好。他很快就追上來,一把抓住蘭花。蘭花拚命掙脫,衣袖被撕破,露出雪白的肌膚,掙紮中,豐潤的胸脯也露出來,蘭花流下了屈辱的淚水。倪蓋卻不管,一下子撲上去,抱住蘭花。無論蘭花怎麼哭罵,掙紮都逃不出殺豬匠的手。倪蓋把蘭花壓倒在地上,開始撕扯蘭花的下衣。倪蓋看著圓潤的肩膀,口水滴在蘭花的身上,像肥豬一樣喘著粗氣,長滿花白胡須的大嘴在蘭花的臉上亂啃。蘭花尖叫著,衣服被撕成一條一條,被風吹散,纏繞在樹枝上。
敢當拍拍依依說:“傷口全好了,等見了阿厚可要謝謝他的藥,我教你鞠躬。”
依依學著敢當的樣子,把頭低下去。
敢當說:“不是這樣,是這樣。”
依依腰挺著,隻會低頭。
敢當拍拍自己的腰,又指指依依的肚子,說:“要彎腰才對,再跟我做一次,一二三,哎喲。”
這次依依學會了鞠躬,可它的大頭與敢當的頭碰在了一起,敢當痛得兩眼直冒金星,像醉酒一樣摸著腦袋東倒西歪,險些摔倒。依依看在眼裏,一呲白牙,也學著晃悠。
敢當沒好氣地說:“停下來了!快上樹摘些東西孝敬老師,讓我原諒。”
一條布帶飄來,正好蒙上依依的眼睛。依依覺得今天學的動作太好玩,布帶蒙住眼,它轉得更像了。“哢嚓”一聲,它的頭碰到了一根碗口粗的樹枝,樹枝被碰斷,落在地上,依依這才停下來,把布帶拿開。
敢當說:“你可真是個鐵頭,我怎麼受得了。”
依依爬上樹,抓著樹枝,像蕩秋千一般,找著果實。它摘了一個大堅果,“嗷”地叫了一聲就向敢當拋去。這是敢當讓它做的,為的是練習躲閃能力,好逃避大龍幫飛石的追打。敢當剛剛閃開,依依又拋過一個。
依依已經學會了砸堅果,它不用石頭,而是用手拍。它拿起一個最大的,靠在樹上,一掌過去就拍碎了。依依先拿給敢當吃。
敢當說:“你拍開的你吃,我要用石頭才行。”
依依坐下來,掰開堅果,正要往嘴中送。敢當突然說:“依依別吃!把果實給我。”
依依把堅果遞給敢當,敢當卻沒有接。敢當拿下了堅果上沾著的一塊小布條,看一會,覺的與剛才蒙住依依眼睛的那塊一樣花色。這林子少有人來,怎麼會有布片?而且是碎片,難道有人被野獸吃了?籃底小花,這好像是蘭花喜歡穿的,敢當不敢再想下去。忙說:“依依,你鼻子靈,聞聞附近有生人沒有。”
依依立起鼻子,轉了一大圈迴來,在敢當麵前揚起雙手,意思是有。敢當就跟著依依跑起來。
蘭花手腳被捆綁著,嗓子是啞的。
倪蓋開始脫衣服,說“叫吧,這樣才刺激。”
“老雜種!”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倪蓋站起來,斜披著衣服,“哪來的管閑事的,找死。”
敢當已經衝過來,指著倪蓋說:“不要臉的老雜毛,快放了阿厚媽!”
倪蓋一看是敢當,就笑了,“要臉還有你?放了阿厚媽,你小子也不懂事呀。”倪蓋突然出手,掐住敢當的脖子,倪蓋雙手用力,“我看你還敢不敢管老爺的事!”
敢當被提起來,臉色發紫,雙腳亂蹬。
蘭花剛要唿喊,卻看到一隻巨大的猩猩,站在了倪蓋背後。依依抓著倪蓋的一隻腳,輕輕一舉,倪蓋便倒衝著懸在空中。倪蓋不得不鬆開手自救,敢當落在地上。
敢當喘過氣來,忙去給蘭花解了繩子。
依依倒提著倪蓋,來迴走動,意思是問敢當要怎麼處理這個老流氓。蘭花說:“讓猩猩殺了這個衣冠禽獸!”
敢當說:“依依,放了老雜毛。量他以後也不敢作惡了。”
就在這時,倪蓋看到了地上的箭,他抓起一支,雙手用足了力插入依依的肚子。“我的箭是有毒的,大猩猩,等死吧!”
依依痛得裂嘴,倪蓋被摔在地上。依依走到敢當麵前,指指肚子上插著的箭,敢當剛要給它撥出,依依卻退了一步,又指指左邊,敢當知道這是上次被箭射傷的地方。
依依憤怒了,大聲吼叫,跳躍示威。
敢當看著趴在地上裝死的倪蓋說:“還不快跑!”
倪蓋爬起來,沒命逃奔。依依看了,追了過
去。
敢當說:“依依,迴來,迴來。”
依依追上倪蓋,把他推倒,雙手抓住倪蓋的兩腳,在半空中揮舞著,拋擲著。倪蓋這會知道害怕了,叫聲比被殺的豬還賣力。依依的吼叫更是驚天動地,競兩手用力,“哢嚓”血光飛濺,倪蓋被生生撕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