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ch as smoke things of the past
十年,果真是十年,是無意還是預言?
沒想到,十年後敢當再聽那首山歌時,真的就感到了好聽,好聽的讓他無法忘記。
敢當聽懂山歌,走近了山歌,唱出了山歌。
已經過了十年,所有的熱鬧真是說散就散,轉眼間便覺遙遠。倒是南門箐的歌聲與靜美,令他魂牽夢繞。
敢當走上了礁石,伸出雙手,向前,悄悄蒙上她的眼睛。
一陣風起。
方向從東向西南,旋轉著。
風的唿嘯陰森刺耳,一縷發稍打在敢當的眼中。敢當的夢醒了,酒也醒了幾分。
眼前閃爍的陰影使他不得不把伸出的雙手又退迴來。
唱歌的似乎不是青梅竹馬的漪瀾。
黑影,非凡黑色,非凡速度。
一種恐怖的哨聲,劃破了靜美的時空。
一道黑光,射向對麵礁石。來者右手一抬,隻有三指!
一圈輕霧騰起,徐徐上升。
霧氣撲麵,敢當突然覺得有點冷,冷的有點不正常;又熱,熱得皮膚滾燙。兩塊礁石,他不知如何選擇,若是迎戰,身前美女還未見真麵,若是不走,恐怕又不能看穿來者身份,蔓海怪事頻頻,他想揭開這個謎。
隻見先前黑影頭頂短發,後飄黃毛,雖然有種兇神惡煞之感,卻又帶著一股頑皮之氣,而他手轉團了的雙節棍,黑芒微閃,吞吐不已。
隻見那黑衣小子淡然道:“敢當,你色膽包天!”
原來黑衣小子果然是八指狻猊,與上次不同的是紅衣換成了黑袍,手上的彎刀換成了雙節棍。他似乎毫不驚奇以前敢當削其兩指的事情,環顧左右而言他似的笑道:“久聞敢當是個色魔,那日看我大嫂的眼神我就覺得有問題。”
敢當冷冷的說道:“我與你先無冤,後無恨,不會是與我過不去吧?”
狻猊將手中的雙節棍在腋下繞來繞去,詭秘的一笑,嘴裏說著含糊不清顛來倒去的話,“我不與你,不與你過不去,是我手中雙節棍,雙節棍與你過不去!過不去,看你怎麼辦怎麼閃,怎麼逃命怎麼躲過去!”
敢當像在看表演唱,直到雙節棍轉在了臉前,才急忙後退。
“如果不是用來打人,你這套雙節棍法可稱得上是搖滾經典了。”
“你讓我砍一隻胳膊,我就讓你欣賞經典!”
敢當靜靜的說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的胳膊也是你想要就要的?”
隻見二人身形一動,周圍的空氣一半被燒得熾熱,一半被凍得僵硬,而離二人站立的礁石更是被巨浪拍打,雪爬高巖。
但看二人在空中幻出數道身形,閃電一般已鬥上了十幾招,空氣不斷的產生旋渦,將海上水紋卷離,巨浪被撕成碎霧,紛紛飛上天去,圍繞著二人,光芒旋動,交織成一個凝而不散的大旋渦。
二人鬥得越來越厲害,空氣中不斷傳來轟鳴之聲。
提速,再次提速!二人出手迅速如同風馳電掣一般,妙招不斷,水上不斷的有水柱飛縱。
狻猊雙手各抓一節棍子,直指敢當的章門穴,商曲穴兩穴。章門穴是足厥陰肝經,足太陰、厥陰,陰維之會,肝之募穴。商曲穴係足少陰與衝脈之會。狻猊的陰寒之氣已經先於雙節棍端擊中穴道,敢當頓覺寒氣入體,肝脾作疼,腹壁膈膜震動,滯血氣傷。
敢當忙意守心胸,真氣運送,一擰劍,一張一合,火焰從中不斷催發,使得狻猊的寒氣弱下來。
二人陡然從空中彈開,敢當將劍突然一收,交至左手,然後落在地上。
狻猊冷哼一聲,身體突然變得有些熱,就在一眨眼的功夫突然消失在海中。
蹤影皆無,卻有聲音傳來,“色膽包天,敢就追來!”
敢當忙擦擦眼睛,狠狠的眨了幾下,狻猊真的不見了,莫非這小子不是人?竟然有此神通?
敢當一愣之下,忽有所覺,尾閭穴被雙節棍擊點,周天氣機突然中斷,丹田之氣不能後移反攻,身體猛地朝前一傾,腳瞬間彈出,身體已在幾丈開外,擊出一朵浪花。
狻猊狂笑,“落水狗!落水狗!”
敢當驟然浮出水麵,麵色生寒,冷哼道;“沒想到你會背後咬人!”說完,劍即舞動,隻見一道寒光掠過,飛迴礁石。
突然狻猊在海麵上一飛一掠,這團霧氣突然凝成無數的光芒,朝著周圍射來。
敢當想喊聲“妙啊”,隻見這幾十道光芒封死了自己的所有退路。他隻得大喝一聲,將身上的混元功運足,護住全身七百二十個穴道,封閉了三十六道死穴。敢當推動雙手,發出大氣。
狻猊突感不妙,被喊得如此沒有中氣。正當狻猊心頭一驚,一個念頭閃過腦海的時候,自己已被一股強大的熱量團團裹住。暗道不好,尖叫一聲,全力將雙節棍的招法轟然使出,棍上結成一塊厚厚的冰體。
冷熱相接,發出撕心裂肺般的響聲。
長劍上的熱量瞬息變冷,雙節棍上的冷氣全部消失。
敢當這才感到眼前的狻猊功夫奇異,要不是親眼所見,自己怎麼能相信這是一個一臉頑皮的孩子?
狻猊直直的看著敢當道:“色膽包天,我們的戰鬥還沒有結束,你愣著幹什麼?”
敢當說笑道:“你不是對手,念你年幼無知,我不想再與你計較。”說完,他便覺得狻猊哪兒是年幼無知?論心計,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狻猊一晃身,大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年長有知,伸出手來讓我砍掉一隻,還迴公道。”
敢當說道:“我見你取了幻爺爺的心才動手,傷你是誤會。”
狻猊說:“誤會?誤會就可以砍我兩個指頭?要是不誤會你就可以殺了我是不是?”
敢當一愣,道:“你,你……你說什麼?那日雪域之事明明是你先發難,才導致……”
狻猊狂笑道:“我先發難,你大概還不會忘記,我們一家人玩遊戲,你出來插什麼手?”
敢當生平就怕輸理,如今與狻猊一番理論後,突然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真得是多此一舉,十年了,夢想迴蔓海,可迴來又能怎樣?想見漪瀾,漪瀾成了大嫂,想見大哥,大哥又豈非是當年的大哥?對眼前的這個小孩子,更是有理難辯。現實與理想是如此的背離,自己一生追求的正氣與公平難道真得是多管閑事?有一點是肯定的,世間的事真假難料,他沒有看出雪域之上的圈套,說明已經輸了。想到這裏,不由心生厭倦。
敢當伸出手,道:“就還你一隻手。”
狻猊緊盯著敢當伸出的手,道:“你真的想通了?”
敢當說:“那日誤傷了你,今日做個了斷。”
狻猊說:“大哥說你是個重義之人,沒想到你還真是知錯能改!不過你是一個大人,我又打不過你,你的手不好砍吧?”
敢當把劍拋出好遠,閉上了眼睛說:“一言既出,動手吧,從此你我再無糾纏。”
狻猊拾起敢當的劍說:“好,今天就清帳了!”
狻猊將劍握緊,擺出造型,使出全身力氣,揮劍向敢當的脖子掃去。
敢當突然睜眼,身如柔絲,從劍尖上滑過,倒勾一腳,長劍便從狻猊手中飛出。敢當長身一縱,抓劍在手,笑道:“看來你並非言而有信,砍你兩指,還你一臂,本也公平,你卻欲取我一命,果然在我意料之中!”
狻猊一計落空,十分懊惱,氣道:“沒想到你也會這樣?”
敢當說:“這是你教的,不然,讓你的詭計得逞,世界將會是什麼樣子?”
狻猊心頭如同一塊巨石壓下,怒氣衝天,低頭舞棍,衝向敢當。直到衣袖被敢當反劍刺破,方知道厲害,話也不說,一縱而去。
中斷
了的歌聲再次響起。
南門箐再次迴到寧靜與浪漫的氣氛。
目光再次凝眼那一團浪花,那團浪花上的一塊礁石,那塊礁石上的一剪倩影。
敢當暗想漪瀾也成熟了,處亂不驚,剛才在她麵前展示,心中得意,瀟灑一躍,飛到礁石。他開始重複被狻猊中斷了的情節,伸出雙手,向前,悄悄蒙上她的眼睛。
手突然就縮了迴來,理智在酒中占了上風,他想她是大嫂,她已經是大嫂。大嫂就大哥的妻子,大嫂就不是當年的漪瀾,敢當突然感覺自己在南門箐是多麼的多餘!敢當覺得該走了,向往了十年的南門箐瞬間不再適合自己。許多事都是這樣嗎?當你付出太多,期待太久,但真正身臨其境時卻又事與願違了,這才真是無奈。敢當轉身欲走,卻怎麼也挪不開步。他也有太多的問題沒搞清楚,太多的為什麼?
“大嫂!”敢當不知不覺說出聲來,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湧了出來。
月光膠潔,浪花盛開。
礁石上的人肩頭一聳,迴眸一笑,發如水,齒如月。
“你叫我什麼?再叫一聲。”
敢當看到一張亮麗的臉,一張十分熟悉的臉,一張比浪花更水靈的臉。
看到這張臉,敢當像觸電一般,立刻轉身跳迴到自己的小船上。
坐著的女子不是漪瀾,而是如煙!
這更使他感到奇怪,又一串為什麼閃爍在腦間!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問後敢當又覺問得沒有道理。
如煙靜靜地迴答:“你為什麼也到這裏?”
敢當被反問,一時無話可答,南門箐是愛情的三角地,如煙正當黃花年少,來此合情合邏輯。倒是自己隨歌而來,如今卻不對唱,南門箐少了歌聲那才是煞風景,他不知所措地說:“你的歌聲很美。”
“你說的是真的?” 如煙一笑,嬌豔無比,又輕輕唱起來。
敢當問:“我說的是真的,不過你為什麼會唱這隻山歌?”
如煙道:“這山歌是大嫂教的。大嫂嫁給大哥,我經常讓大嫂講她的故事聽。大嫂老哼這歌,我就學會了。”
敢當問:“你為什麼穿這身衣裙? ”
如煙更覺幸福,揚起臉道:“衣裳是大嫂做的,你喜歡?大嫂一天到晚都做針線活,我這幾年的衣服都是大嫂做,這一件是我最喜歡的。”
如煙每提到一次大嫂,敢當的心就如被針刺般的痙攣一次。如煙身上的衣服正是當年漪瀾在蔓海穿的,樣式花色都一樣。這也是十年中他夢中的顏色。看到如煙,怎麼還想起漪瀾?可眼前的如煙,像雲像霧,讓他捉摸不透。他急忙又問:“那日山上又是怎麼迴事?”
如姻的笑沒有了,臉紅了,她不知該不該把早就編好的故事說出來。
恐怖的笑聲迴蕩在夜裏。
一切有規律的聲響被立刻打亂。
敢當與如煙轉頭張望。
黑白兩條影子飛來,奇快。
黑影向敢當撲來,還在三丈之外,淩厲殺氣己直逼而來。
敢當十年學藝,少逢戰事,如此奇詭陰森的招勢卻從未見過。
難道這就是人們傳說中的毒龍?
但憑黑影的速度與塊頭,敢當沒敢硬接,他覺得硬拚隻會兩敗俱傷。
師父曾在臨別之夜說過,武學也是一門藝術,清淡自然,出神入畫才是最高境界,緊要關頭,敢當突然飛身避讓,落下時仍然擋在了礁石前。潛意識中似乎有了一種保護如煙的感覺。
那條黑影淩空一轉,一招飛鳥投林衝向礁石。
“轟”的一聲,敢當的小船已被擊得粉碎。
“四哥。幫我殺了他!”叫喊的是狻猊。
那黑影正是睚眥,大頭,圓肚,虯髯胡。
睚眥腰後拔出一雙短柄金蘸,每把都奇大無比,刃薄背厚,他分腳站立,膀大腰圓,蘸刃閃光,是一個威風凜凜的猛士造型。
聽了狻猊的尖叫, 睚眥狂吼起來, 風起浪湧。睚眥淩空舞動,如陰魂鬼儡, 撲向敢當,金蘸追著敢當的頭不離左右。
敢當空中翻騰,借著岸邊垂柳飛左飛右,柳條就像波浪一樣搖晃。“四哥,怎麼一來就動手?”
睚眥說:“別叫我,吃我幾金蘸!”長長的柳枝被金蘸橫切豎砍,成了碎沫,隨水波上下飛楊。
看睚眥下重手,如煙喊道。“四哥,快住手!”
“小妹,你怎麼也在這地方?”
狻猊站在一邊說:“被敢當綁架來的。”
如煙說:“不是!”
“那就是被敢當拐騙來的了。”
睚眥身體傾斜,雙蘸飛快地又一次撲向敢當。
“他是大哥的朋友!”
睚眥站在礁石上,雙蘸一碰,火花四射。睚眥大聲說:“錯不了,我殺的就是敢當!”
敢當不解地問:“我們才喝過酒的,稱兄道弟很是投機。”
睚眥說:“當時是大哥在場,我才把你當兄弟。可現在你不是兄弟了,你三番兩次欺負狻猊,已經是我睚眥的頭號敵人!”
敢當說:“為什麼你說變就變了?”
睚眥說:“你太會偽裝了!我都聽狻猊說了,你砍了他兩個指頭不算,還欺騙小孩子,說什麼要還他一雙手。當狻猊上當跟你出來後,你居然又對他下毒手!”
“我這衣袖都被敢當刺破了,還說要一點點折磨我,上次砍兩個手指頭,這次砍一隻手,下次砍一隻腳,把我的手腳全砍光了當球玩。”狻猊說著說著就哭起來,“我與你有什麼仇,竟這樣恨我?”
睚眥聽了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叫著殺向敢當。
如煙連忙製止,說道:“不是這樣的!”
“住嘴!”狻猊過去打了一個耳光,罵道 :“別忘了自己是什麼東西,他知道你底細後,照樣殺你。”
“我想不會。”
“才跟人家走了一次路,就水性揚花,我沒了兩個指頭,你知不知道?”
如煙說:“那是你咎由自取。”
狻猊道:“我咎由自取?哪天我在你臉皮上劃上幾刀,看你還敢多嘴!”
睚眥怒吼,“今天,我就把你砍成三截!”
敢當望著驕橫無比的睚眥,他冷然一笑,說:“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睚眥揮動金蘸,大聲說:“看好了!”
敢當抽出長劍,似行雲流水,吞吐自然之美,擊、刺、洗、崩、點,揮灑飄逸。敢當覺得睚眥功力過人,與強手相對更是激情萬丈,不由高歌起來。
拳是兩扇門,全憑腳打人;
手眼身法步,關鍵是靈魂;
三尺劍在走,落英又繽紛。
睚眥並不示弱,粗腕齊翻,一招“玄荒開天”,驀地朝敢當雙脅攻擊。
敢當看在眼中,足尖彈點,避過攻勢,本想反攻,突覺腰間勁風一縷,疾風吹過。
睚眥雙蘸也越來越狠,眼看將敢當逼上了大柳樹。
兩道光影,用招“三分天地”,睚眥手上的雙蘸齊唰唰地向敢當砍去。
武林諺曰,一招鮮吃遍天,一寸長三分強,一寸短三分險。金蘸雖是重器,卻屬短兵,睚眥手中的金蘸足有百斤,自然強險兼容。睚眥靠“三分天地”打遍武林,以至於許多高手,一聽“三分天地”的名字,早已魂飛魄散。當年,浪旅功力不凡,手中三節棍法了得,連戰十大高手,不可一世。睚眥見浪旅在門前弄三節棍,氣不過就下場與之較量。浪旅始終沒把大頭大嘴虯須胡子的睚眥放在眼中,輕敵讓敵人更強,三節棍竟然不求攻勢,隻圖棍花漂亮,意在體大如牛的睚眥玩耍夠了才出實招。玩弄與被玩弄是相互轉化的,玩弄別人者自己已經被玩弄,或有不知。浪旅也是總覺沒玩夠,危險將近渾然不知,睚眥厚嘴皮一開,嗡聲道:“三分天地!
”浪旅總算眼力不差,看清了險招強招始料不及之招,縱然身體被剁成了三截,仍然有了一絲苦笑,笑自輕敵?笑敵太狂?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敢當看見“三分天地”,知道是睚眥的看家本領,當真大驚失色,急急提氣上縱,金蘸砍在樹上。敢當趁睚眥拔出之機,空中倒懸,手中的劍似遊龍擺尾,直雙刺睚眥雙腕,逼其收手。
睚眥隻好放手,兩把金蘸陷入樹中。
敢當立在樹頂,有些得意,說道:“ 睚眥,得罪了!”
“算你走運,你傷了狻猊,我早晚要殺了你。”睚眥用力一掀,拔出雙蘸,迴頭對狻猊說:“我們走。”
狻猊看了一眼如煙,氣憤地說:“你要敢亂說亂講,當心你的小命。”
睚眥和狻猊走後,南門箐就僅剩下如煙、敢當和一條獨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