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眼看楚雲飛拉著無垢往小河下流而去,又見江濤依舊動也不動地坐在山巖上,對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聞,絲毫不曾關心楚雲飛和無垢他們去往哪裏,也理都不睬自己一下。心中微感無趣,略站了一會兒,低頭一望河中,隻見河邊流水緩慢清澈,有無數閃著鱗光的青色小魚成群結隊的遊來遊去。便脫掉鞋襪,束裙挽袖,下到水中自己捉魚玩。
天氣晴朗,陽光燦爛。月明置身在這藍天白雲、青山碧水間,一陣神清氣爽,不一會兒先前微生的無味感便蕩然全消。她俯著身,小心翼翼地不住向那些小魚合手扣去,可那魚兒靈活之極,身子一躥便從她手縫中逃出,哪裏又能捉得住半條?月明本也無心真要傷害這些小魚,隻是為了好玩。她甚感有趣的捉了一會兒,漸行漸遠,待得額上香汗微湧,她直起身抬臂輕輕一拭,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近到江濤所坐著的那山巖跟前。抬頭望去,但見江濤仍是原樣坐在巖邊,雙目垂向下麵的河水,似乎滿懷心事,又似乎什麼也沒想,目光連動也不動一下,就如同麵前根本什麼也不存在一樣。
月明不禁一撇嘴,心中微生怨氣:“我現在就在他眼前,他卻連看也不看我一眼,好象我是個隱形人似的!”又輕撇了一下秀唇,彎下腰繼續向前追捕她的魚。卻不料這一時隻顧胡思亂想,一不留神右足便踏上了河底一塊長滿青苔的大卵石,腳下登然一滑,身子向後疾倒下去。她猝不及防,不由“唉喲”一聲,眼看著就要跌倒在水中!
就在這時,忽覺揚起的左臂上一緊,已被人從上拽住。月明驚惶中忙仰臉一看,卻見正是江濤伸手拉住了自己;他一足點在巖邊、一足高高抬起,全身下傾,那拉著自己的右手連身到那隻抬起的左足斜如一線,姿態當真是瀟灑之極!月明心中登時大喝了一聲采,又喜悅連叫:“他看我啦!他終於還是看我啦!”正興奮亂想間,已被他輕輕一拽便如飛躍般上了巖背。
江濤拉她在巖邊坐下。月明見此刻就處在他身邊,內心更加欣喜難禁,低眉莞爾、嬌靨如花。江濤不知她差一點就要摔入河中還有什麼可高興的,心中微奇,隨口問了聲:“你笑什麼?”卻見她依然含嬌帶笑,隻輕輕搖了搖頭,也不說話,一雙白生生的赤足懸在石下的半空中蕩來蕩去。江濤雖覺她神情很有些古怪,卻也無意再關問,轉開臉望向前方,順手從旁邊摸起一塊小扁石朝水麵上擲去。那石頭宛若被注入了活力般在水麵上接連疾速躍落了好多下,方才沒入靠近對麵河岸的水中不見。月明不禁拍掌大笑道:“濤哥哥!你真的是好棒嗬!”
她邊笑邊一轉頭,卻見江濤正直朝自己望來,那雙總是蕭淡寒漠的冰目此刻離自己如此之近,愈發顯得冷酷無情。她笑容頓然凝結,不由自主便覺一陣慌亂,急忙垂下頭去,心中就像敲鼓般陣陣忐忑:“他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剛才那樣叫他,他一定覺得我太輕浮,不喜歡了是不是?”胡亂猜測了一陣,聽不到江濤言語,心中更加不安,實在忍不住囁嚅道:“對……對不起,我方才隻是一時興奮,沒顧上想許多……胡喊亂叫的惹你討厭了吧?”
耳聽江濤道:“什麼對不起?”月明聽他語氣中似乎並無半點不快,隻透出些奇怪之意。忙抬頭朝他一望,隻見他雙眉微皺,果然隻是麵現疑惑道:“你怎麼了?為什麼說這種好沒來由的話?我聽不懂。”
月明這才如釋重負,“噢”的長籲了一口氣道:“沒什麼,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說著便複又歡喜道:“濤哥哥,你以後別總是這樣冷冰冰的了好不好?看上去怪怕人的。”
江濤微微一愣,隨即便嘲然一笑道:“我從小就是這個樣子,你喜歡也罷,討厭也罷,那同我也沒什麼關係。”月明萬料不到他轉眼間便又生生硬硬的說出這麼絕得一句話,臉上頓然臊熱,心內一時負氣道:“是沒什麼關係,我們倆從前又不認識!”不覺微噘起小嘴,正想轉過頭去別再自討沒趣,目光轉移間,卻忽然看見他半攤的右掌內血跡斑斑,頓時“唉呀”一聲驚叫道:“你的手怎麼啦?”
她話一脫口,便即想起江濤夜間在落雲嶺受傷一事,急忙捧起他的右手仔細一看,上麵亂糟糟的也不知有多少刺劃傷口,但見血痂遍布,一片模糊!不由心頭一陣顫跳,又見他手上有幾處本已結痂的傷口這時又開裂滲血,測他必是先前為救自己使力方致如此,更覺心疼莫名、內疚萬分,忙解開羅裙下擺用力撕下一條,轉身跳起便從後尋了路往山巖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