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太陽斜斜西下。


    現在的季節依然還是晝短夜長，時間不到六點，紫霞籠罩半天，成群的倦鳥歸林。


    李仁傑今天什麼正經事沒辦，在家裏呆一整天，就顧著陪兩個大小頑童玩樂嬉戲。


    隻是太陽下山，他也該下山了。


    夜幕降臨，李仁傑駕車下山，前往中環幹諾道的文華酒店，準備去把孟麗筠接迴來。


    今天是孟麗筠的生日，數字唱片公司特意為她舉辦了一個生日派對，和香港歌迷共度。


    在文華酒店的康樂廳，由幾個小宴會廳連通一起，有著兩位嘉賓和三百名歌迷歡聚一堂。


    參加歌迷會的歌迷十分友好熱情，出席嘉賓也沒擺大牌架子，現場的氣氛，溫馨而熱烈。


    孟麗筠的生日派對，終於在全場大合唱生日歌，在歌迷和嘉賓的見證和祝福下，緩緩落幕。


    李仁傑在酒店地庫的停車場泊好車後，看了下手表的時間，這才慢慢走上去。


    數字唱片公司的副總經理，兼經理人程淑芬，站在酒店大堂的門口，在歡送著嘉賓和歌迷。


    李仁傑走過去，笑著和她攀談起來，“程太，今天的生日會結束了吧？”


    程淑芬對李仁傑的出現毫不意外，也知道他來的目的，“剛剛結束了，孟小姐還在化妝間呢。”


    李仁傑笑著點點頭，“那今天真是辛苦你們了，我現在進去看看，我們下次再聊。”


    程淑芬看著他離去的背景，心中不禁微微感歎，像他這種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男人，哪個女人不喜歡呢。


    難怪孟麗筠死心塌地跟他保持著關係，怕是真正隻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起那樣的女人。


    在文華酒店的一間套間會議廳，充當臨時的化妝間，孟麗筠坐在化妝臺上，細心地補著妝容。


    她穿著穿一件素色印花的旗袍，配著一條棕色的披肩，齊肩的短發，戴一副鑽石耳環。


    在燈光的映襯下，這種有種風華絕代的美豔，把那些庸脂俗粉都比到什麼西伯利亞去了。


    李仁傑走進去的時候加快了腳步，顯得匆匆忙忙，“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塞車，我來遲了。”


    他向孟麗筠陪個歉意的笑容，裝出了一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樣子。


    孟麗筠把雙臂輕輕地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他，“我看你是躲在溫柔鄉裏，舍不得離開吧。”


    李仁傑嗬嗬笑著地說：“幸虧現在還不是六月季節，不然人間定會出現飛霜的奇景。”


    孟麗筠沒那麼容易哄住，連名帶姓叫他，“李仁傑，你要給我記住，我是為你生過孩子的。”


    李仁傑輕輕摟著她的肩膀，“喂，知道你的功勞最大啦，但你也不必這樣時刻掛在嘴上呀。”


    “為什麼不提？”孟麗筠白他一眼，得勢不饒人，“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把女兒給生下來。”


    李仁傑靜下來凝視她，隻笑不語。


    孟麗筠斜眼看著他，嘲弄地問：“怎麼不說話了，知道自己理虧了，內疚了是吧？”


    她覺得自己有時候是個聰明的笨女人，聰明在其實什麼都知道，但笨在什麼都要說出來。


    李仁傑又不能狡辯什麼，隻好攤攤手，“對，我是負心漢、陳世美、十惡不赦，千古罪人。“


    孟麗筠迴過氣來，看他那裝可憐的樣子，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來，心中的那點酸氣盡數散去。


    李仁傑趁機上前，溫柔握住她的手，“阿筠，你趕緊去換衫，以免錯過了今晚的良辰美景。”


    孟麗筠重新恢複了那張新鮮玲瓏麵孔，嘴角帶著微笑站起來，準備去衣帽間換一身衣服迴去。


    她在衣架上一件一件撥著看，一時難以抉擇，“你覺得我今晚應該穿那件出去呢？”


    李仁傑浩歎一聲，伸伸腰，“我們隻是去吃飯，不是登臺表演，不用穿得那麼隆重吧。”


    孟麗筠忽然詐嬌，也用手叉住腰，“哼，反正我都人老珠黃了，隨便一點都無所謂是吧？”


    “喂喂喂，”李仁傑當即跳了起來，趕緊否認道，“我可沒這樣說過，你可不要冤枉我。”


    孟麗筠見他那個緊張樣子，微微仰起頭，帶一個洋洋的微笑，“哼，諒你也不敢。”


    她臉上的情緒瞬息萬變，像是經曆豐富的演員，在不同環境下，可以扮演著不同的角色。


    在水銀燈和舞臺上，她可以是優雅溫柔、儀態萬千，受歌迷崇拜喜愛的歌後小姐。


    在李仁傑眼前，她可以是知性識大體，偶爾可以任性刁蠻、撒嬌耍小性子的小女人。


    在女兒的眼中，她可以是管教嚴厲、說一不二，隨時會化身為大魔王的媽媽。


    李仁傑這下學乖了，也不出聲催促她，就閑閑坐在那裏，慢慢等她挑選鍾意的晚服。


    孟麗筠今天帶來的歌衫不少，有中式旗袍、有西式長裙，春夏秋冬的款式，看得人眼花繚亂。


    當紅的歌星與華麗的歌衫有不可分割的關係，香港地先敬羅衣後敬人，沒兩件戰衣誰敢登臺。


    可以想象，當她穿著那身釘滿珠片的黑色長裙，站在舞臺上，晶光閃閃，美豔得不可方物。


    孟麗筠最終選了一件黑色細吊帶的絲質裙子，吊帶隻繩子般細，隨時會斷開似的，非常令人擔心。


    在用披肩露出半個雪白香肩，看上去優雅矜貴，還帶著一點性感，設計已達到目的。


    她並沒有天姿國色，但是皮膚非常白皙，一張臉蛋兒紅是紅，白是白，十分美麗動人。


    李仁傑看到眼前這個膚光如雪，高貴出眾的豔光美人，忍不住玩笑地吹一個口哨。


    孟麗筠眉目含情地白他一眼，壓住嘴角的喜意，責怪道：“你作死呢，真是像個無賴小阿飛。”


    她嘴上雖是這樣說，但心中還是十分高興的，畢竟女為悅己者容，她自然也不能免俗。


    兩人親密地手挽手走出衣帽間，躲過了記者的明槍暗箭，從後樓梯下停車場，駛出文華酒店。


    此刻太平山上，燈飾與夜色輝映。


    往日裏熱鬧非凡的山頂餐廳，今晚卻是格外的靜謐，但正是這一分靜，顯得環境更加優美。


    此時，一對衣著打扮都十分華麗的男女，卻被擋在了山頂餐廳的小花園外麵，不給入內。


    他們兩人都是一副善罷甘休的樣子，正欲和餐廳經理許京華爭執著什麼。


    中年男人微微禿頂，名牌西裝戴金撈，年輕女人則是一身珠光寶氣，有壓不住的風騷豔麗。


    許京華臉上保持微笑，禮貌地解釋道：“先生小姐，不好意思，今晚餐廳暫停對外營業，怒不對外接待。”


    男子透過外麵玻璃看到餐室內部，不滿質問：“裏邊明明燈明火亮，怎麼就不營業了呢？”


    他的臉色顯得不悅起來，自己趁著機會帶著女伴來享受爛漫晚餐，這家餐廳竟然如此待客。


    許京華不透露具體原因，隻是耐心地重複了一遍，“不好意思，今晚本餐室歇業一晚，確實不對外營業。”


    女伴正想考慮離去，忽然手指著他的身後方向，語氣不善起來：“那他們怎麼進去了？”


    許京華轉過頭看去，心平氣和地解釋道：“那是我們餐廳的少東主，不是來用餐的客人。”


    中年男人隻覺那個美麗的女人背影熟悉，隻是一時之間，他也認不出她是究竟是哪位。


    不過既然人家掛歇業牌，他隻好作罷，拉起女伴的手，“算了，我們去找其他餐廳吧。”


    女人感覺十分沒麵子，不免出言嘲諷了兩句：“哼，店大欺客，我們去對麵的淩霄閣。”


    她雖然是驕橫慣了，但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知道這裏也不是她身份能夠胡攪蠻纏的地方。


    太平山上非富即貴，能夠在這裏開這麼一間餐廳，不是哪個阿貓阿狗上來，就能隨便撒野。


    許京華對兩人，隻能歉意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