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兒一捋明白，大夥兒的不甘心就瞬間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好意思。


    咱這天天絮叨這個絮叨那個的，輪到自己了，看到錢也是舍不得丟……都是窮鬧的！


    而如今，小祝支書直奔主題：“四五月份正是種菜的季節(jié)，大夥兒也都勤快點兒，趁著老宋家現(xiàn)在還沒有招工，該把地收拾出來就收拾出來，該種點兒什麼，大家私底下商量琢磨，也抓緊。”


    “不然迴頭那邊高薪招工，這邊家裏的地還沒收拾出來，裏外裏不是虧大了嗎？”


    可不是！


    老宋家招工可不是下狠手用人，夥食工資都沒得說，熱火著呢！


    大隊長看著大夥兒神色憧憬，此刻也不緊不慢補充一句：


    “宋檀說了，鄉(xiāng)裏鄉(xiāng)親的，誰家需要用農(nóng)機，今年他們來提供，租金迴頭再商量。”


    “這飯都嚼好了喂給你們，誰要是再幹不好掙不來錢，年底可別來我這兒哭。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還有啥臉哭？”


    話糙理不糙。


    但這話大隊長能說，小祝支書卻是不方便的。兩個人對視一眼，自有一股默契在。


    而一旁的燕然看了看單獨準(zhǔn)備的一份菜苗，三人也是心照不宣。


    上頭的眉眼官司底下人沒注意，但誰不曉得今年有大老板給老宋家家拉了那麼兩大車的農(nóng)機，還都是小型的，家裏女人老人扶著就能幹。


    雖說效率和翻耕深度比不上那些大型的，可他們這種地，就需要這種啊！


    有心思靈活的，已經(jīng)開始迅速盤算該怎麼規(guī)劃了。


    小祝支書深諳人性，此刻把別人家的付出給渲染到位了，轉(zhuǎn)而又給大家嚐個甜頭：


    “來！現(xiàn)在時間不等人，既然大夥兒心裏都明白了，咱們現(xiàn)在開始抓鬮吧。”


    “這一份一份的都放在那裏貼了編號，是估摸著收入來分的。但種地這事兒大家也曉得，在你家收10斤，在他家收8斤也很正常。為了防止糾紛，就像咱之前說的那樣，抓鬮。”


    看天吃飯，誰還能保證一定能有多少呢？


    大夥兒想起這兩天的收入，心頭熱火，那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抓！誰抓到了以後再反悔，誰是龜孫子！”


    大隊長默不作聲，在一旁哢哢撕紙團，現(xiàn)場寫，現(xiàn)場揉，而後找了個空酒盒子一放——


    來吧！


    三下兩下的，大家就把自己的對應(yīng)編號給抓到了。此刻看看天色擦黑，抓點緊的話，兩口子還能再開出一塊地來，於是迫不及待就問：“會開完了吧？開完了我們迴去先把這苗子種上。”


    這春天農(nóng)時多貴呀，地裏打燈幹活都不能浪費這一晚上的。


    小祝支書這才又補充道：“別著急，還有一件事兒。”


    “老宋家在山上挖的那個水潭裏的水，水質(zhì)相當(dāng)不錯的。要不是產(chǎn)量太小，那都能單獨開一條礦泉水的線。”


    這個大夥兒是信的，要不是水土好，他們家的菜憑啥長這麼旺呢？


    不過那山整起來聽說也砸了幾千萬進去了，他們小門小戶的可砸不起，合該人家掙這個錢，發(fā)這個財。


    “讓我們拿那個水澆地？”有人就興奮地問起來。


    “你還怪敢想的。”大隊長一張深沉臉毫不留情：“就那麼一個小水潭，澆你家的澆不了他家的，怎麼著？你們先打一架呀？”


    “開個會急什麼？好事兒！”


    這話一說，底下躁動的心又重新安定了下來。


    小祝支書重新拿迴主場：“水質(zhì)好，但是水量小，供給大家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老宋家厚道，說咱村兒現(xiàn)在沒有磨豆腐的，誰要願意做這個豆腐生意，可以去那裏提水。”


    “這水就供一家，他們不收錢，但是誰用這個水做豆腐，生意做成了之後，每個月得給村裏拿500塊錢。”


    “這個錢幹什麼呢？專款專項，就是給咱村兒孤寡老人買些米麵糧油衣服什麼的。”


    “你們誰要有這門手藝，可以迴去琢磨一下這生意做不做得。”


    她這迴送完，就不給大家討論鬧騰的機會了，幹脆利落道：“好了，散會！”


    底下嗡的一聲，又熱鬧起來了。


    做豆腐本身成本要不了幾個，談不上虧本。但想想老宋家那些貴價果蔬，都是靠那好水澆灌出來的，這樣磨出豆腐來，品質(zhì)該多好？


    到時候莫不是也能賣個一二十塊一斤？


    真要那樣的話，這一個小小的豆腐生意夠養(yǎng)活一家老小了呀，那還種個什麼菜？


    人群裏一直默不作聲的雲(yún)雲(yún)就“哎呀”一聲，扭頭盯著自家男人：“你說你！你要是會這門手藝該多好啊！”


    老實男人摸了摸頭，哼哧哼哧：“你，你不是萬賣蚯蚓糞嗎？我地都整出來了……”


    這話一說，雲(yún)雲(yún)又有點心疼了：“傻不傻，跟老宋家說一聲，租他們的機器，不比你一個人埋頭挖地要輕鬆啊！”


    但他們家就兩個人，她又是個立誌不想幹活的，總不能既要又要吧？


    “算了。”雲(yún)雲(yún)很放得下：“有多大的本事，端多大的碗，咱就老老實實幹咱那一門生意就行了。”


    不過她選好自己的路子不肯改，別的村民們卻三三兩兩討論著：


    “真要是那樣說的話，這豆腐生意做得！一個月500也不多。”


    “那個水真值500嗎？”


    “那你說要不值的話，老宋家折騰這一趟圖啥？他家又不要錢。”


    “隻有咱村的人能做呀？我老丈人家聽說是會的……”


    “那肯定得是咱村兒的人，老宋家就是咱村兒的，有好處就是為了咱們。”


    “首先得有地方吧？要我說房子太小，院子太小的就做不成。”


    “做豆腐是個辛苦活兒，家裏人少也幹不來。”


    “石頭坡以前做豆腐的那個，他那個手藝不知道肯不肯教……”


    “等你學(xué)成了，人家這邊兒說不定豆腐都磨好了……”


    有說話的，也有沉默的。有心裏盤算著的，也有覺得種菜就是大好前途的。


    大夥兒心裏各色念頭紛雜，按下葫蘆起了瓢。山村被太陽能路燈的朦朧燈光照射，連夜風(fēng)都喧囂起來。


    來啦！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