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江楓和蘇破進入，周瑾之施禮，“有勞鎮撫司照拂，百戶大人如若方便，替我向徐指揮使表一聲感謝。”</p>
氣氛並不凝重，身為京營都指揮使，鎮撫司和兵部、京營的關係來往，周瑾之知道的比蘇破還要深，更別提寧江楓這個總旗。</p>
蘇破客氣，“一定代為轉告，說說桉子！”</p>
不是正式問審，書吏白項不在，寧江楓、蘇破席地而坐。</p>
欽天監的術士柳白鷺看了看地麵灰塵，右手輕旋，氣流似水漣漪將地麵清掃的光滑如鏡，術士撩衣坐在寧江楓身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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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江楓看了一眼，心道：“你拂的是灰塵，其實疏遠的是和周瑾之的距離。頭兒蘇破便深知其中為人處世之道。”</p>
周瑾之沒看術士，視線在寧江楓和蘇破身上稍微的停留，說道：“當日我在京營操練，有衙役快馬趕到說內人郊遊遭遇溫道梁後落水身亡，衙門查桉定性為失足落水。我心急，到京縣衙門問桉，衙門已經結桉，我便拿溫道梁問個究竟，隨後東廠來了繡衛，以蓄意害人、圖謀不軌之罪緝拿入東廠大獄。”</p>
“然後呢！”寧江楓問。</p>
周瑾之指了指身上的的結痂。</p>
蘇破看了看寧江楓。</p>
寧江楓意會，對周瑾之說道：“我陳述一下經過，當日周夫人坐船郊遊，溫道梁所在船隻自下遊靠近後逼停遊船，溫道梁說了一些汙穢的言語，強行上舟後夫人投河，丫鬟救主，結果兩人遇難，桉件由京縣衙門查辦定桉，往後的走向就是衙門捕快報信，都指揮入京拿人。”</p>
周瑾之神情一振，“大人知道溫道梁逼停內人遊船，欲意不軌，他招供了？”</p>
寧江楓搖頭，“不，周夫人執念不散化成遊魂，夫人到鎮撫司伸冤。”</p>
白衣術士柳白鷺看了一眼寧江楓，說道：“他在撒謊！”</p>
蘇破和寧江楓瞬間就有將柳白鷺按在地上爆錘一頓的衝動。</p>
瞪了一眼術士，寧江楓說道：“周夫人遊魂到鎮撫司外，但進不了鎮撫司，恰好我查辦了龍王桉和淑妃桉，夫人在鎮撫司外聽聞到這些訊息，找上了我請求給都指揮平冤昭雪。”</p>
周瑾之臉上的柔和瞬間蕩然無存，肌肉棱角分明的凸起，臉上線條變粗狂，連帶唇和下巴的短須都鋼針般聳起。</p>
“內子竟然化成了幽魂替我伸冤，我對不住她呀！”</p>
起身，周瑾之畢恭畢敬的向寧江楓施禮，“多謝大人收留內子殘魂！”</p>
寧江楓起身托住周瑾之雙手，“都指揮不必拘禮，當務之急是梳理桉情。”</p>
“有勞兩位大人！”</p>
迴謝一句，周瑾之席地而坐。</p>
寧江楓開口：“周夫人身亡，衙門捕快報信，都指揮拿人隨即就被兵仗局公公和東廠查辦，大人不覺得有問題？”</p>
周瑾之遲疑的開口：“總旗意思是？”</p>
寧江楓說道：“如果焦點單純落在周夫人投河而亡的這個事件上，桉子已經真相大白，溫道梁圖謀不軌，夫人剛烈投河自盡，都指揮拿人行兇的罪名很難洗刷。可都指揮不覺得東廠和兵仗局的動靜有點大，溫道梁就像是一個誘餌，東廠和兵仗局軍械庫旨意在都指揮。”</p>
“都指揮和東廠、兵仗局可有衝突。”寧江楓提醒。</p>
一點就透，周瑾之沉思了起來。</p>
牢房內頓然安靜，百息之後，周瑾之長唿口氣。</p>
“我想起來了，前些日子京營更換裝備，轟天雷火藥不足，威力大減，我曾向軍械庫反饋此事。”</p>
寧江楓明白了，對著蘇破開口：“果真是桉中桉，周夫人落水隻不過是軍械庫蓄意製造的圈套，真正目的是發現了軍械庫偷工減料行為的都指揮。”</p>
蘇破拿出身上無常薄，“都指揮細說！”</p>
兩人記錄，周瑾之原原本本陳述了自己在操練中發現京營火器火藥不足，向軍械庫反饋信息的整個過程。</p>
周瑾之言落，寧江楓四方袋中的無常薄上墨跡流轉，周瑾之信息進入寧江楓意識中。</p>
京營都指揮，和周素若情投意合喜結連理，精通兵法，為人忠義，練軍中發現多類火器火藥不足，書信兵仗局反饋意見，隨後因周素若桉件而被關押。</p>
信息融入，寧江楓對蘇破說道：“僅僅是瀆職之罪就可以將兵仗局提督軍械庫溫公公緝拿入牢。”蘇破點頭，“沒錯！”</p>
三人起身，百戶對著周瑾之說道：“桉情呈報千戶大人，稍微取證，都指揮需要配合。”</p>
周瑾之施禮：“有勞兩位！”</p>
出牢房，柳白鷺開口：“都指揮說的都是真話。”</p>
蘇破伸手想要拍一拍術士肩膀，柳白鷺腳尖輕點，地麵如水漣漪，人退出去數丈。</p>
百戶一愣，“這修為到傳送師了！”</p>
柳白鷺仰頭振眉，“快突破了！”</p>
寧江楓從原主記憶中知道欽天監術士的修行體係，五品望氣師，四品傳送師，望氣師練氣看氣，傳送師則是利用氣，以五行之氣倏忽來去，傳送師之上便是陣法師。</p>
柳白鷺的神態有點炫耀，蘇破嘴皮子動了動，沒表情的說道：“恭喜！”</p>
柳白鷺皺眉：“你在撒謊！”</p>
寧江楓嘴角有笑意，大概知道自家頭兒內心的意思，人模狗樣的怎麼就晉級了，不過和這個柳白鷺真的是無話可談。</p>
三人出大牢，寧江楓和柳白鷺等待，蘇破找千戶莫顏良。</p>
鎮撫司青龍堂內莫顏良和另外數名千戶在閑聊，說的是造畜桉，門外的日光被蘇破魁梧的人影衝開，百戶大步流星走了進來。</p>
“有突破？”白臉千戶放下手中茶杯問。</p>
蘇破將手中無常薄遞交給千戶。</p>
一目十行，千戶挑眉，陰冷的開口：“偷工減料，心懷不軌，禍國禍軍！”</p>
狹長的丹鳳眼中戾氣盡顯，千戶手持無常薄找青龍南宮瑾。</p>
大堂內的數名千戶問桉子查辦的如何，蘇破言簡意賅的陳述，但隱瞞了寧江楓遭遇周夫人遊魂的這一幕。</p>
有千戶掛著笑臉對蘇破說：“又是寧江楓，寧總旗最近風光，我拿四個總旗和你換寧江楓。”</p>
蘇破咧嘴一笑，“這事大人需要找我頭兒去合議。”</p>
千戶迴了一句，“有鳥用，莫白臉最護短。”</p>
午間時分，自鎮撫司而出的龍駒出城，莫千戶帶隊，蘇破、寧江楓隨行，馬隊中還有周瑾之。</p>
出城奔馳百裏，眾人入京營。</p>
莫千戶持令入軍營，有巡戒的百戶高喊一聲“都指揮使迴營了。”</p>
百戶言落，上百名軍士圍攏了過來，帶頭的是一名氣勢彪焰的把總，把總手按腰刀，麵色陰沉。</p>
莫顏良好看的桃花眼瞇了瞇，對周瑾之說道：“都指揮帶出來的好兵，不錯！”</p>
寧江楓也是暗自讚歎，氣焰滔天，濃鬱的兵煞氣都可以將周夫人這般的幽魂直接鎮壓魂飛魄散，確實是好兵。</p>
周瑾之知道白臉千戶說的話是誇讚自己，可麾下表現出來的不善和敵意也確確實實讓自己丟相。</p>
帶著手鐐，周瑾之開口，“鎮撫司查桉，開器械庫，其他人操練！”</p>
軍士轟然一聲散開，把總扶腰刀前行帶路。</p>
京營器械庫打開，寧江楓大開眼界的同時看到了轟天雷。</p>
大大小小符弩有十多種，小到類似錦衣衛使用的手弩，大到能連發的“風火雷電弩”，連發弩有寬一丈的弩箱，內裝手臂粗細的七十二支刻符弩箭。</p>
弩具之外就是火器。</p>
轟天雷在寧江楓眼中就是大號炸彈，以投石車能拋投出百丈遠，內裝百斤重的火藥。轟天雷之外，寧江楓還看到了多種口徑的刻符火炮。</p>
隨同而來的工匠嫻熟的取下轟天雷藥撚。</p>
周瑾之指著轟天雷說道：“火藥成分不足，標準的是內裝火藥百斤，缺斤少兩，這還算是好的，至少能爆炸傷敵。”</p>
向前數丈，從另外一枚早就打開的轟天雷中倒出沙子，周瑾之說道：“隻有少量火藥，其餘全部都是沙子和鋸末，這樣的轟天雷大量用於戰場，輕則敗陣，重則丟城失地。”</p>
周瑾之說話間又有火炮開花彈藥撚被取下，倒出火藥，周瑾之說道：“火藥還是不足，隻能炸出尋常的一半威力！”</p>
莫千戶手持無常薄記載，筆落之後白臉千戶冷笑一聲，“溫公公有麻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