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安靜的伏在草叢中，窺探著不遠處的景象。</p>
這是一處山穀，山穀中一堆堆篝火散發(fā)著溫暖的光芒，也順便將食物的香味兒，送出老遠。</p>
李破分外的肯定，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山林的邊緣，離著山外的世界不遠了。</p>
自從與那些突厥人遭遇之後，李破就再沒吃過一口熱食，喝過一口熱水。</p>
山林中的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冷，天上也漸漸彤雲(yún)密布，一場大雪眼瞅著就要降下，也逼迫著李破加快走出山林的步伐。</p>
方向很好選擇，向西，很可能到達黃河沿岸，向東，則是大隋的北方邊塞馬邑或者是雁門兩郡。</p>
李破選擇向東，因為距離上很可能更近一些。</p>
現(xiàn)在，山穀中的一切，都預(yù)示著，他也許很快就能走出這片山林之地了。</p>
因為山穀中dian起篝火的人們，穿著更加整潔一些，顯然他們剛?cè)肷讲痪谩?lt;/p>
他們的人很多，山林生活還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p>
當然，無疑這也是一群流民。</p>
和進入深山的那些流民沒什麼不同，從隱隱傳來的話語聲中，很快便讓李破明白，他們同樣是在躲避繁重的勞役，而不得不選擇躲入山中。</p>
李破默默的學(xué)習(xí)著他們的腔調(diào)，為走出山林做著準備。</p>
本來，他還打算混入其中，詳細探問一下外間的情形，這些流民還不算很危險，因為他們進山不久，還留有著道德，倫理上的約束。</p>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p>
火光搖曳之下，壓抑的氣氛，讓李破敏銳的察覺出了危險的味道。</p>
數(shù)十口人，很可能來自同一個地方，但無論穿著，還是舉止，甚至是吃的東西，都將他們儼然分作了兩個大的群體。</p>
一些人在中間，篝火dian的更大，好像還有奴仆在奔走，他們的晚餐也更加精細，甚至還有酒香傳來。</p>
外麵的一些人，則穿著破衣爛衫，默默的啃著幹糧，女人和孩子的啼哭聲，伴隨著男人粗魯?shù)拇蛄R聲，不絕於耳。</p>
咫尺之近，儼然兩個世界。</p>
這種極端的不公平，便是危險的來源。</p>
幾個北方漢子，聚攏在李破不遠處，圍著一堆篝火不時嘀咕幾句，偶爾他們會扭頭望向不遠處的那些人，眼中閃爍出的全是羨慕以及痛恨的光芒。</p>
李破相信，用不了多久，也許就在下一刻，他就會見證一場暴亂的發(fā)生。</p>
這在流民當中，並不少見。</p>
流民也有貧富之差，也有美醜之別，許多慘劇也就此上演。</p>
李破不知道什麼天下大勢，也無心追究百姓逃入山中的根源所在，他隻是簡單的由結(jié)果逆推過程。</p>
說起來，他入山時間並不長，但在山林中遇到這許多流民，隻能意味著三個老軍口中強盛的大隋，已經(jīng)處於風(fēng)雨飄搖之中了。</p>
這些流民，最終很可能成為嘯聚山林的匪患，所以山外的世界，也並不美好。</p>
不過，他就像任何一個旁觀者一樣，冷眼見證著這一切，並不打算也沒那個能力去改變什麼。</p>
深夜，李破蜷縮成一團，對抗著山間的寒冷。</p>
他打算在這裏停留上幾天，他需要一個向?qū)В麜诮酉聛淼臅r間裏，細心的在這些流民當中，挑選一個幸運兒。。。。。。。。</p>
他的目光，沒在外圍的那些窮苦之輩身上停留，他盯著的是中間的那一群人。</p>
因為他們生活好像富足一些，見聞也一定會廣博的多。</p>
他需要知道，外麵對戶籍查的嚴不嚴，會不會一出去，就被抓住充當民夫，外麵亂的是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人們又都聚居在什麼地方，等等等等。</p>
不過，顯然有人已經(jīng)等不及了。</p>
李破突然驚醒，山穀中篝火還留有餘燼，有人已是鼓噪而起。</p>
離他不遠的那幾個漢子，都在狂唿亂叫著什麼。</p>
從聲音中可以聽的出來，他們心中都藏著一團火焰，隻等著發(fā)泄出來，將別人或者是自己燒成灰燼。</p>
李破無奈的支起身子，慢慢活動著手腳，考慮著是不是應(yīng)該離開這個亂糟糟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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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他的預(yù)料，在艱難的環(huán)境中，人們不會想到同心協(xié)力，渡過難關(guān)，而是先要爭奪盡可能多的資源。</p>
這就是人心，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如此。</p>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從這些即將暴亂的流民中，很快就誕生出了首領(lǐng)。</p>
一個大漢，敞開著前襟，露出健壯的胸膛，高聲疾唿，他的身邊，有人不時應(yīng)和，很快便取得了多數(shù)人的擁護。</p>
草莽英雄，應(yīng)時而生，每逢亂世，皆是如此，不需贅述。</p>
李破不知道，山中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在上演著同樣的戲碼，隻是他眼前所見的一切，正是一個匪群誕生的全過程，也就是通常意義上的農(nóng)民起義。</p>
不用多少時候，這個過程就進行到了下一個階段。</p>
殺戮如期而至，暴動的犧牲者，正是另外一群人。</p>
喊殺聲徹底讓這處幽靜的峽穀陷入了混亂，婦孺無助的哭叫躲避，成年的男人們，拿起能拿起來的一切，進行著搏鬥。</p>
李破很快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p>
他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這一切，有人從他身旁跑過，也不再會注意到伏於草叢中的他。</p>
暴亂在天明的時候迎來了尾聲，毫無疑問，人數(shù)更多的一方取得了勝利。</p>
這樣一來，也就到了他們享受戰(zhàn)利品的時候了。</p>
這也是李破在之後的很多年裏，對所謂的農(nóng)民起義非常之厭惡的根源所在。</p>
一群扭曲的人，帶著扭曲的表情，做著扭曲的事情。</p>
之前他們是為了生存，或者是為了所遭受的不公，而進行了一場殺戮，這在李破看來，無可厚非。</p>
但之後，他們所做的一切，與這些就全無幹係了。</p>
他們變得貪婪而狂暴，因為有了暫時的首領(lǐng)，所以還算收斂，但。。。。。。分配財物，女人這樣的項目，卻是必不可少。</p>
他們肆意而毫無理性的揮霍著一切，絲毫不管冬天即將到來，他們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來保證自己的生存。</p>
當那個顯眼的壯碩漢子抓著兩個哭叫的女人，連打帶罵的進了林子，他的幫手也心滿意足的即將享受戰(zhàn)利品的時候。</p>
李破厭惡的皺了皺眉頭，悄然離去。</p>
**擄掠，一群瘋狂的野獸，也許他們最終會冷靜下來，但李破卻沒興趣再在這裏浪費時間。</p>
他選擇繼續(xù)向東南方向行進，不過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後多了一條尾巴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