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羅恆看到的是,自己的近身護(hù)衛(wèi),也就是他最勇猛的一個孫兒,正直勾勾的瞅著他手中的王冠。</p>
胖胖的突厥王叔,眨了眨他那細(xì)小的眼睛,笑了起來。</p>
他舉了舉手中的王冠,“甘讚,我的孩子,你喜歡它嗎,來戴上給我瞧瞧,你戴著它一定會很威武的。”</p>
阿史那甘讚終於挪開了目光,能在草原上降服疾馳的野馬的他,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惶恐的垂頭拍打了一下胸膛。</p>
趕緊給自己冷酷而又多疑的祖父解釋,“如果甘讚沒有看錯的話,您手中拿著的王冠,應(yīng)該來自遙遠(yuǎn)西方的高昌國。”</p>
見阿史那羅恆臉上的笑容終於漸漸淡去,甘讚猛的鬆了一口氣,在這一間帳篷裏,血脈是最靠不住的東西,不明白這一點的阿史那子孫,都活不長久。</p>
“勇猛的甘讚,你還擁有著一雙銳利的眼睛,你沒有看錯,這就是一頂高昌國王曾經(jīng)戴過的王冠,哈哈,他們的王冠打造的總是那麼獨特,當(dāng)然,誰讓他們是漢人的後裔呢?”</p>
甘讚湊近了些,“甘讚的眼睛,永遠(yuǎn)比不上您那樣看的長遠(yuǎn),他的見識,也遠(yuǎn)沒有您那樣淵博,甘讚之所以能認(rèn)出這頂王冠的來曆……是因為我好像曾經(jīng)見到過它啊……”</p>
“好了甘讚,趕緊去弄些酒肉來,陪年邁的我多喝一些美酒吧,我還沒有糊塗,知道你想說什麼,是啊,再破舊的王冠,也不會戴在咱們的頭上,你明天拿去獻(xiàn)給可汗吧,也許還能得些獎賞,唉,多好的東西……可惜可惜。”</p>
甘讚連連搖頭,“甘讚不是這個意思。這頂王冠甘讚記得很清楚,那是頡利汗送給赤六安部的禮物,因為他娶到了那顆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兒,這王冠是他最為珍貴的戰(zhàn)利品……”</p>
“我曾護(hù)送它到達(dá)赤六安部。並親眼看到,那位草原精靈將王冠上最大的一顆寶石撬下來,製成額環(huán)戴在頭上,以表示她與赤六安部永遠(yuǎn)血脈相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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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羅恆驚訝的挺起了身軀,“你說的是海珠兒?”</p>
得到肯定的迴答之後。胖子終於坐不安穩(wěn)了,這頂王冠也成了非常燙手的東西。</p>
海珠兒,當(dāng)年漠北草原上最嬌豔的花朵,他的母親,是一位尊貴的公主,也是啟民可汗的妹妹,他的父親,是赤六安部最俊美的男人。</p>
當(dāng)海珠兒成年的時候,向她求婚的人,能能土拉河一直排到東邊的大山去。</p>
想到那個精靈一般的女子。阿史那羅恆還是不由自主的迷醉了一下,那是天神的寵兒,母狼阿史那在人間的化身。</p>
最終,當(dāng)年年輕而又勇猛的阿史那咄苾勝出,並迎娶了她。</p>
十多年過去了,啟民可汗已亡,阿史那咄苾成了頡利汗,控製著西邊為數(shù)眾多的部族。</p>
可惜的是,那個女人並沒有享受到太多的榮耀,早早便迴去了天神的國度。</p>
據(jù)說頡利汗非常傷心。將她葬在了神山之下,於是,頡利汗的汗賬,再沒有離開過神山腳下。</p>
阿史那羅恆想著這些淒美的傳說。卻是感到心驚肉跳。</p>
赤六安部受到敵人的襲擊,整個消失在草原上,這並不算什麼,頡利汗也許會憤怒,但隻要始畢可汗還在,他就不敢為了複仇而起兵。而且,為了一個赤六安部,也不值得他那麼做。</p>
可是,和那個女人息息相關(guān)的東西出現(xiàn)在汗賬,他可不知道,他那個已經(jīng)很久沒見麵的侄兒會不會發(fā)瘋,那是一個很難猜的人。</p>
要是當(dāng)年的那個年輕的阿史那咄苾,他很可能會衝到汗賬來,親手砍下他這個叔叔的腦袋,和所有碰過這個王冠的王族人的手。</p>
現(xiàn)在嘛,握有著巨大權(quán)力的阿史那咄苾,隻會被當(dāng)年更為可怕。</p>
於是,這個對侄兒們懼若蛇蠍的胖子,揚(yáng)手將王冠拋給了孫子,“看清楚一點,如果認(rèn)錯了的話,也許不用我來,就會有人把你的肉割下來,一塊塊喂給禿鷲。”</p>
甘讚的身子們明顯抖了抖,仔細(xì)的看了一遍,肯定的點了點頭道:“不會錯的,看這裏,有一道很重的劃痕,我記得很清楚,是她用匕首留下的。”</p>
他胖胖的祖父歎息了一聲,“好吧,你帶人,去把那些隋人都?xì)⒘耍灰@動別人,明天,你挑一些忠心的人,將王冠送去給頡利汗。”</p>
“不要多嘴說什麼,頡利汗問起的話,你就說是隋人送來汗賬的禮物,咱們隻是認(rèn)出了他的來曆,並不關(guān)咱們什麼事情。”</p>
甘讚離開了,阿史那羅恆轉(zhuǎn)著圈子,想了很久。</p>
最後,他卻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兒,他不知道隋人是怎麼想的,竟然敢將劫掠突厥部族的東西給當(dāng)做禮物給送迴來。</p>
是隋人太窮了呢,還是他們覺得,突厥人都是瞎子?</p>
這個玩笑開的可是有些大了,而且,險些讓他,阿史那羅恆成為一個大大的玩笑,那麼,隋人必須是要付出代價的。</p>
殺死使者,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那個什麼馬邑郡尉劉武周,也應(yīng)該得到懲罰……</p>
他沒猜錯,劉武周確實有點窮,不然的話,也不會把李破送給他的東西帶來突厥汗賬,因為這是他自覺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p>
於是,將贓物轉(zhuǎn)手送迴給了主人,他這也算是被李破結(jié)結(jié)實實的算計了一把。</p>
當(dāng)然,劉武周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次派人北上,不但沒能討好突厥,還把突厥人給得罪死了。</p>
與此同時,在大利城的奴隸市場上,一個健壯的隋人少年和一個突厥漢子為了一個女奴扭打在了一起,他們的隨從圍了上來,紛紛怒目相向,卻並沒有混戰(zhàn)成一團(tuán)。</p>
因為這個隋人少年和突厥貴族,都有著自己的驕傲,想要憑借自己的本事,將對方壓倒在地,好好揍上一頓。</p>
而這位雖然和人毆鬥了一場,卻要比劉武周之流的運氣好的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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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業(yè)十二年冬天的大隋,已是全麵進(jìn)入了諸雄爭強(qiáng)的時代,天下間的形勢漸趨明朗,不再那麼混亂了。</p>
河北南部和整個山東,竇建德已呈一家獨大之勢,有點可笑的是,太仆楊義臣為竇建德走向河北王的道路上掃清了最後的一些障礙。</p>
河北北部,幽州地界,到還盤踞著一些隋軍,隻是隋軍內(nèi)部卻是貌合神離,和馬邑這裏差不多,不大點的地方,弄的和三國演義似的。</p>
在河南,翟讓,李密率領(lǐng)的瓦崗軍終於戰(zhàn)勝了張須陀,開始進(jìn)逼洛陽。</p>
值得一說的是張須陀這個人。</p>
也許是多年的剿匪生涯,讓他厭倦了,匪患越剿越多,也見多了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的景象,讓他心灰意懶了,當(dāng)然,也可能是他太驕傲了,竟然不能承受一次失敗。</p>
不管怎麼說吧,大業(yè)十二年冬初,本來有機(jī)會逃走的張須陀,卻戰(zhàn)死在了滎陽通守任上,他的死,充滿了英雄主義的悲劇色彩。</p>
嗯,也不需要多說此人的功過,也不需要給他太高的評價,實際上,他隻不過是日落西山的大隋的一個殉葬品而已,不然的話,以李密,翟讓之流,又如何能殺得死他?</p>
張須陀死了,東郡門戶大開,瓦崗軍在戰(zhàn)勝張須陀之後,有了一次劇烈的膨脹,李密很好的運用了他蒲山公的身份,收服了一些張須陀的部下。</p>
這個時候,本應(yīng)該急速進(jìn)兵洛陽,占據(jù)洛口大倉的瓦崗軍,卻沒有逃脫義軍的宿命,內(nèi)訌了起來。</p>
這給王世充應(yīng)東都群臣之令,北上援救洛陽,帶來了充裕的時間。</p>
於是,河南由一家獨大,很快就變成了兩雄爭強(qiáng),曾經(jīng)給楊玄感出過上中下三策的李密,既沒有北上河北,也沒有西去關(guān)西,他和楊玄感一樣,在洛陽城下跟王世充耗上了。</p>
兩淮於還是有點亂,但形勢也差不多分明了起來。</p>
東邊是蒲公拓和杜伏威,西邊則是吃人魔王朱粲,蒲公拓和杜伏威兩人,中規(guī)中矩,不用多說,朱粲這邊兒,卻是將富庶的荊襄之地,弄的赤地千裏,渺無人煙。</p>
在江南,林士弘一家獨大,在大業(yè)十二年末,稱帝於豫章,國號為楚,建元太平。</p>
在晉地南部,太原留守李淵借助晉地大族裴氏等,跟晉陽王氏再次達(dá)成了和解,勢力迅速壯大了起來,更為幸運的是,整個大業(yè)十二年,突厥都沒什麼動靜,這讓李淵可以從容的平定南邊的叛亂,而不用應(yīng)付來自北邊的威脅。</p>
當(dāng)太原留守李淵安穩(wěn)下來,晉地北部的幾郡就難過了,一旦得不到晉陽的支持,以晉地北部的形勢來看,也就都成了無根之萍。</p>
晉地北部漸漸開始亂了起來,馬邑,雁門,樓煩幾郡的流民,紛紛南逃,晉陽這裏來者不拒,更是加劇了北邊的人口流失。</p>
坐鎮(zhèn)晉陽的太遠(yuǎn)留守李淵得意的想著,北邊的幾郡應(yīng)該支持不了多少時候,不是低頭俯首,就是身首兩分,不會有另外的選擇了。(未完待續(x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