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宮之中，阿史那大奈和女王略略說了幾句，便想讓女王把吐蕃的地圖拿出來，了解一下如今吐蕃的局勢。</p>
程大胡子覺著他太過心急，便笑著勸道：“將軍，大軍一路過來不容易吧？俺看總得在這裏休整一番，那將軍何必如此著急？</p>
依俺之見，到了這裏，先得跟蘇毗人結(jié)識一下，之後大軍征戰(zhàn)若無蘇毗人之助，麻煩之處將軍應(yīng)該曉得才是。</p>
俺聽他們說，將軍入城時捉住了一些人？不如當(dāng)做見麵之禮送給女王，她一定會很高興的。”</p>
聽這說話就知道，程大胡子正經(jīng)不少，建議也很中肯，不過也不用奇怪，他本就不是沒有本事的人，隻是本事用歪了地方而已。</p>
阿史那大奈瞪著牛眼看了程大胡子一眼，程知節(jié)也不怕他，笑著拱了拱手，心裏卻在叨咕，你個突厥崽子，竟敢瞪俺，擱在河南老子挖了你的眼珠子。</p>
不過貴妃的兄弟，不管以前還是以後，都得捧著。</p>
好吧，隻要阿史那大奈能讓他盡快離開吐蕃這個鬼地方，他老程跪下來叫人家祖宗都成。</p>
他最怕的其實是出身西突厥的阿史那大奈，和他的那些同族們一樣，心思過於簡單，行事卻又太過狂暴。</p>
仗著自己所率的兵馬多，便像當(dāng)年那些義軍，山匪一樣亂來，要知道這裏可是吐蕃，而非河南，山東那樣的中原腹地。</p>
一旦大軍不管不顧橫征暴斂，在高原上已經(jīng)快兩年的程大胡子十分清楚那樣做的話意味著什麼。</p>
大軍很快就會成為一支孤軍，沒有人會願意幫助這些外來人，所有的部族即便打不過你，也能跑的遠(yuǎn)遠(yuǎn)的，你根本沒辦法在荒原之上找到他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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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了冬天，就算大軍攻入了邏些城，也將無濟(jì)於事，邏些城會成為大軍的墳?zāi)梗粋�冬天會餓死多少人不好說，大軍一旦崩潰，自相殘殺才是最可怕的事情。</p>
當(dāng)年在河南時這種場麵他見的太多了，他說不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之類的話，可經(jīng)驗卻告訴他，在吐蕃最好不要亂來，這裏離著中原那麼遠(yuǎn)，他可沒信心一路逃迴去。</p>
…………</p>
好在阿史那大奈不是翟讓，或是李密，更非王世充，自投唐以來，老實本分，從不敢肆意妄為，生怕被阿姐撈住尾巴，不然非給他拽斷了不可。</p>
“既然程使這麼說了，那就先歇歇再說，你跟女王殿下說，咱們幫他平定了叛亂，好像還捉住了些什麼人，都交給她來處置。</p>
如果她與什麼人不對付，又不好下手，咱們代她操刀也未嚐不可，但咱們需要糧草，此次也是應(yīng)蘇毗求援而來，糧草由他們來支應(yīng)，不過分吧？”</p>
看著程大胡子跟蘇毗女王開始嘀嘀咕咕，阿史那大奈算是看出來了，姓侯的那廝好像沒吹牛，唐使在這裏廝混的不錯，女王對其有點言聽計從的模樣。</p>
就是這個大胡子看上去不很正經(jīng)，和蘇毗女王有點不清不楚的，若是沒看錯的話，他娘的，你也真是個人才，最重要的是你要是長的比俺周正些也就算了，如此糟爛模樣還能把這女人哄住，佩服啊佩服。</p>
程大胡子卻是渾然不知這醜鬼正在心裏對他進(jìn)行慘無人道的人身攻擊，興致勃勃的左右搬弄，努力的想讓大家契合一些。</p>
良久，和蘇毗首羅商量好了，這才笑著對阿史那大奈道：“糧草的事情將軍盡管放心，女王殿下說了，蘇毗各處還有點積蓄，都會拿出來給咱們。</p>
但請求咱們攻打雅隆人的時候，蘇毗要占一些繳獲，對蘇毗上下也好有個交代。</p>
俺是這麼想的，之後如果能攻下邏些城，俺就勸女王向大唐請求冊封，要是打到了那個雅隆河穀，把雅隆人都變成蘇毗的奴隸，蘇毗許就能成為大唐藩屬。</p>
功勞到底有多大，還得看將軍的。”</p>
阿史那大奈稍稍琢磨了一下便點了頭，“那就有勞程使了，咱們都是帶兵之人，程使應(yīng)該曉得的，耍弄不出太多的手段來。</p>
陛下詔咱們來吐蕃，滅掉吐蕃王統(tǒng)是第一要務(wù)，可臨行之際，咱們跟張將軍，範(fàn)總管也商量過。</p>
範(fàn)總管覺著大略上應(yīng)該是以涼州製高地，再以高地牽製山南，為免將來反複，此戰(zhàn)過後便不會再有什麼吐蕃了。</p>
程使最好讓女王殿下想清楚，莫要再想建什麼偉業(yè)才好。”</p>
程大胡子毫不猶豫的表示，自己首先是大唐的使者，其次才是女王的麵首，“這個自然，要不咱們來這裏作甚？隻幫著蘇毗人統(tǒng)一山南不成？</p>
將軍也不用一口一個程使的稱唿於俺，末將曾在千牛備身府任職，將軍是俺的上官，如若不棄，喚俺一聲大郎即可，俺原來叫程咬金，覺著太過俗氣，才改叫程知節(jié)，字義貞，將軍也可叫俺咬金，義貞都成。”</p>
兩人還不熟識，也沒在一處喝過酒，所以程知節(jié)沒敢跟對方稱兄道弟，隻能稍微套套近乎。</p>
阿史那大奈聽著就很舒服，暗道了一聲乖巧，“既然如此，俺也就放心了，女王殿下看著也還好，大軍先在這裏休整幾日。</p>
女王有何礙難之處，盡管跟咱們說，趁著大軍還在，什麼奸臣賊子的俺都能幫她一並除了。</p>
不過南邊的消息要盡快打探清楚，咱們到這裏到底不是耍弄權(quán)術(shù)來的，義貞多費(fèi)費(fèi)心，咱們也就能省去不少麻煩。”</p>
…………</p>
一番相談，算是初步有了溝通。</p>
翌日，城中的變亂徹底平息了下來，唐軍士卒按照蘇毗人的指引，幫助蘇毗女王對城中進(jìn)行了一次徹底的清洗。</p>
隨後唐軍陸續(xù)退出碾格爾城，隻留下數(shù)百人由程知節(jié)，侯君集率領(lǐng)，守在女王身邊。</p>
算是給足了蘇毗人麵子。</p>
第二日傍晚，城中點起了篝火，蘇毗人又要進(jìn)行祭祀活動了，這次獻(xiàn)祭的不會有其他什麼人，都是蘇毗王城中的貴族和他們的家小。</p>
阿史那大奈受邀入城旁觀，看了個熱鬧。</p>
給他的直觀印象並不好，蘇毗人比他們突厥人還要?dú)埍┑亩啵野⑹纺谴竽萎?dāng)年在代州投了李淵，至今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幾年了。</p>
如果不看他的長相，隻看說話，行事等的話，已無多少突厥人痕跡，整個一如中原之人，思維方式上更是與突厥人相差越來越遠(yuǎn)，對蘇毗人的行徑自然而然便會產(chǎn)生抵觸情緒。</p>
…………</p>
蘇毗女王用最為殘忍的方式，處決了芒波結(jié)日父子等人。</p>
斬去了他們的四肢，剜出了他們的眼珠，刺聾了他們的耳朵，剝?nèi)チ怂麄兊钠つw，讓他們在輾轉(zhuǎn)哀嚎之中慢慢死去，這樣的人顯然是去不到他們所謂的神國的。</p>
而且蘇毗女王還命人把芒波結(jié)日的頭蓋骨取了下來，又製作成了一個新的酒杯。</p>
阿史那大奈摸著他那碩大的蒜頭鼻子，後背也有些發(fā)涼了起來，心說聽說吐蕃人信的是如來佛祖，現(xiàn)在看來也不盡然，蘇毗人信奉的就肯定不是什麼佛陀，更像是個邪神。</p>
而這樣殘暴的人當(dāng)了蘇毗人的王，嗯，蘇毗人今後可是有福氣了啊……</p>
程大胡子就已經(jīng)到了無所謂的階段，他還拿頭骨做成了酒杯喝過酒呢，據(jù)說是前代女王的頭骨，那芒波結(jié)日豈不跟自己的母親去作伴了？</p>
想到自己近日可能又要嚐試一下，程大胡子不禁一陣反胃，心裏則嘟囔著，這些君王們都一個德性。</p>
楊廣把斛斯政綁在柱子上，逼著群臣去生痰其肉，這個傳說在河南可謂是人盡皆知，洛陽人更是言之鑿鑿，由不得程大胡子不信。</p>
山東很多人也吃過兩腳羊，張金稱是其中的佼佼者，南邊則有食人魔王朱璨。</p>
蘇毗人和他們比起來，其實隻占了生性兩個字而已，本質(zhì)上大體一樣，都是一些把人當(dāng)做豬羊的殘暴家夥。</p>
當(dāng)然了，像程知節(jié)這樣的也不用謙虛，看多了妖魔鬼怪的人，九成九都是妖魔鬼怪中的一員。</p>
…………</p>
唐軍在碾格爾城休整了兩天。</p>
蘇毗人從四麵八方趕來了不少羊，供大軍食用，自然也少不了當(dāng)?shù)氐奶禺a(chǎn)，青稞粉，這才是吐蕃人的主要軍糧來源。</p>
山南地區(qū)各族在長年累月的與環(huán)境鬥爭當(dāng)中，發(fā)現(xiàn)了這種可以在高原上大麵積種植的食物。</p>
作用和中原的粟米一樣，都極大的促進(jìn)了山南地區(qū)人口的增長，這同樣也成為了吐蕃擴(kuò)張的基礎(chǔ)條件之一。</p>
除了這些，各部還在女王命令之下送來了一些奴隸，他們會跟隨大軍作戰(zhàn)，糧食不足的時候也可以轉(zhuǎn)變成食物。</p>
這種事在中原不多見，可也並不新鮮，隋末戰(zhàn)亂當(dāng)中，山東，河北，河南都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p>
而當(dāng)年在五胡亂華的時間段裏，鮮卑人，匈奴人更是做下了無數(shù)違背人類認(rèn)知的惡行。</p>
如今唐軍雖有軍紀(jì)約束，但真到了缺糧斷水的絕境，用兩腳羊頂一陣也不是將領(lǐng)不能接受的事情。</p>
不用對戰(zhàn)爭這種事情抱有任何幻想，不論古今，殘酷的麵目一旦揭開，裏麵都是血淋淋的，不會有任何例外。</p>
後來所謂的文明人，嗬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