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網 - 好看的網路小說排行榜推薦,免費小說在線閱讀網

    此日起來,自有一幹職事人等忙活著收拾行裝,打點各色事宜。王語嫣因是終究心不情願,故而一概不管,隻憑段熙晏自己隨意安排。


    林無憂與胡清茵都沒甚行裝,不過幾套隨身衣物包個包袱罷了,段熙晏卻是忙忙火火收拾起幾口大箱,也不知內中都是甚麼,林無憂想說要他精簡行裝些,終究還是忍住了。卻那小鬟杏兒,悄悄來拉著林無憂,央道:“林公子這一去,迴來時好歹帶些北麵新奇、有趣玩意兒給我們姊妹,——我家殿下不濟事,白囑咐也是丟在腦後,公子千萬念在咱們服侍一場,掛些心,等你迴來,咱們更用心伺候。”林無憂自然笑著答應了。一時段譽旨意,內帑庫上送來兩隻大匣,一匣是五百兩金,都是三寸長、一寸寬、一分厚的薄片子,方便使用,一匣是幾百兩碎銀,全都是鏨去內府字樣、整錠子鉸碎的;又有內醫院奉來一大包各色丸、散、貼、劑,都是成藥;還有禦廚做的各色精致糕點、內釀酒,等等,各雜項又裝了兩箱。


    一時各樣齊備,三人進內辭別,段譽夫婦見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囑咐,也不贅述。王語嫣意思,還要派些人隨行跟去,段熙晏自然堅決不肯,林無憂也說,“從人太眾,反倒招搖惹眼,就我們三個便好!蓖跽Z嫣隻得作罷。又說要再擺一宴,林無憂也辭說不必。當下,車馬監備好一輛大車,套著一頭青鬃盞蹄大走騾,搬上行李碼好,設了座褥,又兩匹北地通體雪片高頭馬,怕張揚,換了金鐙、雕鞍、籠轡,隻用尋常銀質的。段譽夫婦跟一幹知情的內臣、皇親,一齊直送到宮門前,三人團團行禮恭辭,段譽還罷了,王語嫣看著就紅了眼圈,段熙晏隻當不見,翻身上馬,當先便行。林無憂與胡清茵再三遜了,方也動身,——胡清茵進坐在車內,林無憂將另那匹馬栓在車後,自己就坐駕位,持鞭挽韁,一徑去了。


    段熙晏早在北城門駐馬候著,一車一馬遂並轡而行,徐徐向北。一路上,林無憂因是初學駕車,隻專一用心掌控牲口,盡量不使顛簸,便顧不得說話;胡清茵坐在車裏也不作聲,隻這位從未出過門的二殿下,顯得頗有些歡欣興致,騎在馬上,左顧右盼,自己口中呢喃,吟詩念詞,讚歎風物。林無憂倒罷了,胡清茵到底也不曾出過甚遠門,聽他自說自話,忍不住也掀開車簾一角,探頭觀瞧,但見前日雨後,雲天洗白,越發顯得山如黛、水如練。


    段熙晏走馬觀景,一時勾起心事來,低聲吟道:“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今霄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币髁T,自己黯然神傷,心道:“雖不離別,卻咫尺天涯,又何如?”


    林無憂隻顧駕車,整一日,總算自覺嫻熟了,卻是貪了路程,天色已暗,幸而這條路往來都走過,知道前去不遠便是善巨郡成紀鎮,算個大去處。遂攢行向前,到時天卻已黑了。鎮上唯有一家客店尚且開著門,那掌櫃何等眼毒,一瞧進門的林無憂那衣著氣度,便知是非富即貴的主,一疊聲地招唿夥計去幫著搬行李、牽牲口,自己滿臉堆笑地迎出櫃外,喜道:“各位公子賜降敝店,實在榮幸得很,不知寶眷幾位?先要一席酒菜飯食麼?”林無憂擺手道:“不忙,先給我安排三件上房,最好是毗鄰著的!蹦钦茩櫚岩宦,道:“卻是不巧,尊客,咱們店裏自有精致上房,可這幾日時節,宋地往來販絲錦糧米的客商忒多,如今隻得兩間上房了,不知……”林無憂心道:“兩間也罷了,我同二弟共住一間便是!彼煲饝聛恚瑓s見幾個夥計搬了行李進來,幾口大箱都放在地下,段熙晏一手提著兩個衣包,一手捧著盛金銀的描金刻花匣子,同胡清茵走了進來,聽見這話,便道:“兩間可不成,我們三個人,正要三間才是!


    那掌櫃一見他衣飾更為華貴,麵貌氣質更是分明養尊處優之人,忙陪著笑臉道:“這位公子,這…真真為難,若是三位早些來,或者還好曲處,如今……”他又看胡清茵少年女子,未出閣的打扮,心裏猜疑不定,不知道三人是何關係,不好開口。林無憂道:“二弟,也罷了,這會兒天晚,隻好將就一二,三妹一間,你跟愚兄一間,左右隻一晚便走的!蹦钦茩櫼宦犓麄冃值苕⒚孟喾Q,心裏歡喜,忙道:“是,是,是,大爺說得正是,委曲二爺一宿,那些住著上房的多半都是趕路的客商,明早定是急著上路,那時小人一定先收拾處一間來,奉請二爺另住!绷譄o憂道:“那也不必,我們也是趕路的,住一夜便走!蹦钦茩櫜幻饴杂惺,仍道:“是,是,小店侍奉不周,待會櫃上奉一壇好桂花酒給爺們、小姐下飯,隻當賠罪!倍挝蹶条局迹f不說,林無憂瞧著,心中一動,忙道:“二弟,你是否不慣與人同榻?那沒幹係,你自同三妹各房睡了,愚兄就在房中坐地,或去車上歇了,都使得,我在外慣了,睡不睡、睡哪裏,全都無妨的。”段熙晏看看他,淡淡道:“那…那倒不必,我絕不是嫌棄大哥!绷譄o憂便道:“那便是了,權將就一夜罷,趕明起每日也不貪路程,早早尋下處,就不致如此了,今天都是愚兄過錯,——不過出門在外,從權忍耐實在是難免的!倍挝蹶躺陨猿烈,道:“罷了,都聽大哥安排便是!蹦钦茩櫼娝牽,忙地喊夥計拿了燭臺,領著三人上後麵樓上入房,一時行李也搬上樓,放在林、段兩人這房。那掌櫃自在那納罕,“這三人倒稀奇,瞧不出個究竟,說是兄妹,看著又不像,況且哪有做大的反對小的那般口氣說話,——就是再富貴慣了,兩兄弟一房住下,又有多麼難為了?那女客也不像大家閨秀……這事倒怪!比欢K究南北過往之人多了,見怪不怪,想了一迴也就丟開了。


    段熙晏站在房裏,四下看看,唯覺無一處可入眼的,又兼聞著微微有生人汗臭氣味,遂蹙著眉,悶聲不語。林無憂見他形狀,也下意聞了聞,卻不覺有異,遂笑道:“二弟,你要跟我走江湖,就是如此了,比不得在宮裏時節,諸事象意、便宜,——這還算好,真在江湖中走起來,風餐露宿都是小事,就愚兄跟你說的漂泊之時,甚麼山洞子、樹杈子沒睡過?為何我原說要獨自上路,就是怕你跟三妹受不得行旅的委屈、苦楚,不過既然出來了,說不得,隻好諸事從簡了!倍挝蹶厅c點頭,自去開了一口箱子,取出一個紫銅三足小巧熏香爐子放在桌上,還有一包內用白芷清芬香丸,撚了一枚,點上安好蓋子。又一箱內取出一套綾羅衾衽,套絲繡枕,——正是林無憂用過、他昭晨殿裏日常用的。林無憂瞧著,無奈笑笑,幫著他把床上原本鋪設的被褥揭了,換上這套,一廂打趣道:“你沒給我跟三妹也備上一套臥具麼?”段熙晏一怔,有些慚色,輕聲道:“這…這我倒沒想到…”林無憂忙道:“我是說笑罷了,三妹跟我都是貧寒過來的,原沒這些講究,你若要帶了,我反倒不自在呢!倍挝蹶涛ㄎú徽Z。


    一時叫上胡清茵,三人下樓來到前頭店裏,那掌櫃忙不迭迎上來,親自領到內階上一副雅座,隻見那杯箸都設好了,特意用了店裏最好的,座位上也鋪了椅袱。讓三人坐下,掌櫃問:“三位貴客用些甚麼?”林無憂慮及段熙晏初出在外,便道:“隻管揀你店裏最拿手、最精細的菜式做幾樣上來,不必問,再盛些熱飯。”那掌櫃答應了,旋吩咐廚下先端了幾碟精細葷素酒菜上來,——又果然白奉了一壇好桂花酒,燙了,伺候著倒上。林無憂舉箸先動,讓道:“午間隻在路上吃了些點心幹糧,又到這會兒,想必都餓了,快吃罷!彼炫c胡清茵,兩個吃喝起來。


    段熙晏先拿起杯來,還未及唇,就嫌有油膻氣,又放下了,舉箸看看,竟沒可以下箸的菜,待不吃,又怕林無憂說,遂勉強夾了幾口清淡素菜,嚼在嘴裏半日,方蹙著眉,梗脖兒硬咽了下去,隻如吃藥一般。一時,又有新蒸白飯一大碗,並燜溜熬燉的幾碟碗熱湯菜、下飯擺上


    來,段熙晏略撥了幾口飯,喝了兩口湯,便實在吃不下了,放箸坐著。林無憂心知情由,也不好權他,隻得暗歎,自己吃喝,胡清茵雖默不作聲,卻也餓了,低頭吃得香甜。


    段熙晏坐著無聊,便舉目四望,因天晚,見店內隻稀稀拉拉坐著三、五桌人,都是客商打扮。待看到臨門口一桌,那幾人卻是正朝他們這邊張望著,且竊竊低語,見他看去,忙轉了眼,舉杯吆喝猜枚起來。段熙晏瞧著有尷尬,便對林無憂低聲道:“大哥,那邊有人看咱們!绷譄o憂早先進門時,就覺出有目光著實打量自己,不過他想得是,客店酒樓之中,先坐著的看覷後進門的,多屬無意,此乃常情,又且自己三人裝束非凡,原也惹眼些,便不以為意。此刻既聽段熙晏說,不免停箸,側目去看。隻見那一桌坐著五個人,雖作客商打扮,然而衣著太過簇新,然臉上卻隱隱有些不稱行頭的兇戾之氣;再細看時,有兩人頸粗筋突,分明打熬習武之人,更有一個伸出手來、袖口露著一道暗紅疤痕;而正中坐著那人,雖麵團團如富家翁,卻說不來透著一股陰沉,且眼眸閃爍,似是偷眼看著這邊,嘴角掛著若有若無一絲笑意。林無憂瞧得分明,心中一沉,“晦氣!這幾個人必是做不是的,莫非盯上我們了?看樣子雖不必懼他,倒也怕吃這麻煩!彼觳粍勇暽,對段熙晏低聲道:“二弟,我看這幾人不善,多半是道上劫殺客商的盜匪。”胡清茵聽得麵色一變,忍不住偷眼去看。段熙晏卻麵容一動,欣然道:“那卻好,我正不耐煩,拿他們煞煞氣、鬆鬆筋骨,順便也算除暴翦惡了。”說著就要起身動作,林無憂忙地一把在下按住他腿,道:“不必,這等蟊賊雖不成患,你出手便能打發,然而未免連累店家,驚嚇旁人,若傷及無辜,就更使不得了,——咱們略露上一手,教他們知難而退,不敢滋擾便是。前途在外遇著了,卻又再說!倍挝蹶搪勓渣c頭,眼瞬了瞬,嘴角微微浮起一絲笑,看著林無憂,突地提高聲,道:“大哥,大理縱偏僻些,難道竟沒打家劫舍、攔路截道的麼?”此語一出,店中各人都聽得分明,都是一愕,尤其那桌,被直剌剌說著心事,不免有些驚惶,於是合店人都往他們這裏望來。那掌櫃心裏詫異道:“哪有這等不曉事的公子哥兒,你們這樣本就招賊人,還兀自這麼說,莫非還盼著給人劫殺麼?”


    林無憂見他故意打草驚蛇,心道:“這也不錯!彼煲哺呗暤溃骸按罄韲m是君明臣賢,舉境治平,算得上天南安樂淨土,可為非作歹之人到底是各處都有的,至多清平地方少些罷了!倍挝蹶膛读艘宦暎灶D一頓,又道:“說起這起匪類,我記得先時看書,說這綠林嘯聚、打家劫舍的門道是春秋時一個名大夫的弟弟始作俑的,叫甚麼…盜…來著?”林無憂故意接口道:“你是說盜蹠?這是莊子文,《雜篇》裏記的,說此人是魯大夫展禽之弟,——即‘作懷不亂’的柳下惠公,世人或有說他是‘盜亦有道’的師祖,我卻覺得可笑,為盜者,重則燒殺劫掠、暴逆兇邪,輕則擅取人財、不勞而獲,這算是甚麼道了?這若是道,卻置正道於何處?盜蹠說諸侯‘以強陵弱,以眾暴寡,’難道盜匪之徒不是如此?況且此人不見於史書,多半是莊公為諷孔氏儒學虛捏出來的,豈能信得?”此乃他昔日看《莊子》此篇注語讚盜蹠、嘲孔丘時便生出的見解,自忖“儒未必全是,盜難道無非?”段熙晏聽他議論,也不接話,自腰間袋裏取出一柄牙骨白綾的題畫兒扇,自搖著,聽他說罷,一合扇,道:“大哥博覽卓見,小弟受教了,——不過,此時一說,我雖想起些語句,卻記不真切這盜蹠的‘蹠’字,可是這麼寫的?”說著,隻作無意,伸右手食指便在桌上比劃。


    他二人一搭一對地,聲音極高,店中那些人不由都聽著,眼也瞧著。卻見段熙晏潛運“一陽指”神功,勁透桌麵,木屑焦飛,竟在桌上生生用手指刻寫了半分深的一個“蹠”字。當下除了林無憂會意,就連胡清茵也瞧得唬住,各都驚詫不已時,卻見林無憂笑笑,說道:“二弟字倒記得不差,正是如此寫,隻是你不合劃損店家這張好桌麵!闭f著貌似隨意般,舉掌在段熙晏寫字處的桌麵上一抹,但見勁力到處,將那字擦的無影無蹤,隻餘下桌麵淺淺凹了一道兒印子。


    這一手,看得眾人更是撟舌難下,掌櫃的連手裏帳簿都掉在地下,心裏顫顫驚唿:“哎呀娘喲,這兩位是甚麼神道兒?這…這…這手段好不嚇人!”幾桌客商各都麵麵相覷,小聲卻急切地議論著,麵上又是懼色、又是驚詫。


    卻說門口那桌五個,果是此地慣作私商的一夥極歹的匪徒,手下也頗有些能耐。見這時節往來販貨客商多,身邊富有財貨,便喬裝了在沿途各處客店踩踏看顧,尋主兒下手。先前見到林無憂一行三人衣物華美,行裝豐厚,尤其那盜首更憑著多年見識,看透段熙晏捧的那兩隻匣子裏、非寶既金。當下群情竊喜,隻道是送上門的一注大財,還在兀自在那裏悄悄商議,看是夜裏就在此處下手、還是天明去道上荒處攔截,一麵定計還一麵不住眼看覷三人,隻當半天裏掉下的元寶一般,越瞧越喜。然而,此刻那為首的,直著眼望他兩人,臉色變做煞白,心道:“好家夥,咱也算會過江湖上些能人,從沒見過這等厲害的功夫,這兩個後生公子居然還是伸手隨便、輕描淡寫的……哎呀,不好,——這怕是瞧出咱們底細、故意立得幌子教咱們知趣,罷了,這樣太歲,誰去惹他?”遂跟那四個麵麵相覷,低聲道:“芽兒、豆兒點子紮手,醒攢了,鬆人要緊。”1各自點頭會意,扔下錠銀子,起身便向外走,掌櫃的以為是被唬著了,待要攔著,卻不知怎麼說,——自己也嚇得不淺。林無憂看了一眼段熙晏,笑笑,卻向外高聲道:“線上合字,認錯了老寬羊牯兒,這就扯唿?這生計原做不得,平山倒櫃罷,再教撞上,怕難放過!2落後那盜首聞言,不由腳下略閃,背影一震,隨即邁步如飛,三兩步出門踏入夜裏,去了。


    段熙晏問道:“大哥,你說的甚麼?我怎地聽得半懂不懂!绷譄o憂道:“這是切口,黑道、綠林中人用的暗話!焙逡鹨姳I匪去了,心中放寬,抿嘴一笑,道:“大哥還懂這些?你先也沒說過,原來你也入過這道!绷譄o憂也笑道:“妹妹真是笑話,你大哥怎能作那事?這是我早年跟一個……一個保鏢行裏的朋友結伴上路,從她那裏聽來的,他們鏢局行裏為行道安穩、都懂這些!彼崞鸫嗽,想到伊人舊事,不免憮然。


    注:(又到了黑道唇典普及時間,嗬嗬)


    1 芽兒:指得是年輕男子


    豆兒:自然是指女子


    點子:不必多說罷


    紮手:顧名思義,棘手,不易與


    醒攢:被瞧破行藏


    鬆人:趕快逃走


    2 “線上”等語,前文解過,不贅述


    老寬:外行人


    平山倒櫃:對應“開山立櫃”,指散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塵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易天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易天雨並收藏風塵亂最新章節。

主站蜘蛛池模板: 斗六市| 定陶县| 美姑县| 罗山县| 贞丰县| 房产| 翁牛特旗| 清流县| 永年县| 永吉县| 陕西省| 宁远县| 寻乌县| 抚顺县| 梁山县| 宣恩县| 蓬莱市| 南宫市| 虞城县| 长治县| 韶关市| 福海县| 昌乐县| 沅陵县| 仁怀市| 三原县| 山阳县| 巴楚县| 涿州市| 莎车县| 香港 | 罗江县| 集贤县| 宣化县| 南城县| 会同县| 汝阳县| 淄博市| 德钦县| 固阳县| 宜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