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葬！
李長壽怎麼也沒想到，乾明帝在如今這個乾坤大局已定，氣若遊絲的最後關(guān)頭，竟然單獨將他留下還拉著他的手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
何為殉葬？
那是中原無數(shù)年來，不管曆朝曆代都存在的一種製度。
尤其是帝王駕崩，每每都會拉著生前最寵幸的妃子為其殉葬。
說好聽點，是不願意留下未亡人在世上獨自蠱毒黯然傷神，死後也能繼續(xù)在一起。
其實追根究底就是自私，也出於各種朝堂局麵考慮，將某些威脅消弭於無形之中。
“父皇，兒臣……”
李長壽的確沒料到乾明帝臨死之前，竟然提出這個要求。
倘若是在他剛穿越過來的那會兒，對於皇帝老兒提出的這個要求，他頂多稍微裝腔作勢為難片刻，最終還是會點頭答應(yīng)。
成全一個父慈子孝的大好局麵，讓這老家夥走的安心一些。
但是時至今日，貴妃固然是一個心狠手辣蛇蠍心腸的毒婦，可李長壽也不得不承認，這將近一年時間，貴妃對他的好無法否認。
“朕知道你心疼你母妃，但此事是朕最後的要求，你一定要答應(yīng)朕做到！”
乾明帝死死拉著李長壽的雙手，對於他這個行將就木的人而言，臨死之前都沒有放下一切，還要拉著二十年來最寵愛的妃子一起下黃泉。
答應(yīng)？
還是拒絕？
李長壽麵露為難，半真半假故作沉吟。
“父皇，兒臣身為臣子不能違背您的要求，如果身為兒子，能否為母妃求個情？”
最終，李長壽試探性的問了一聲。
貴妃固然不是好人，可他已經(jīng)沒有最初殺貴妃的想法，頂多在他繼承大統(tǒng)登基為帝後，下旨讓其代發(fā)修行，從此遠離朝堂青燈古佛常伴己身。
然而殉葬，真的太殘忍了！
不是他心慈手軟，而是對於這一項傳承無數(shù)年的製度，心底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讚同。
哪怕要貴妃死，也讓她死個痛快是不是？
“朕知道你心中肯定不願。”
乾明帝仿佛並不意外李長壽會為貴妃求情，相反如果李長壽一口答應(yīng)，反倒會讓他皺眉頭。
眼下這個局麵，皇帝老兒仿佛早就料到。
“是兒臣不孝，隻是……”
“你為朕盡孝，自然也要為你母妃盡孝，朕可以理解。”
乾明帝點頭，但隨後話鋒一轉(zhuǎn)，縱使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油盡燈枯，連說兩句話都要氣喘籲籲，可他在位三十餘年，此時此刻隱隱還是有著帝王的氣場在那邊。
所以在此說道，“朕讓你母妃殉葬，並非無情，而是有苦衷。”
“苦衷？兒臣不明白。”
李長壽微微蹙眉，同時也說道，“父皇，自古妃子殉葬大多都是沒有誕下子嗣的後宮嬪妃，母妃她……”
曆代帝王極少有癡情專一的例子，所以後宮嬪妃少則數(shù)人，多則數(shù)十上百也並不稀奇。
而帝王一旦駕崩，並非所有後宮嬪妃都會被拉去殉葬。
其中大部分為帝王殉葬的嬪妃，都是那些膝下並無子嗣，尤其是並無皇子的嬪妃。
所以李長壽才會覺得奇怪，貴妃曾誕下三位皇子，雖說死了兩個，但還有他這個皇子在呢！
等他登基為帝後，貴妃就順理成章榮升為大乾皇朝的太後……
太後？
突然間李長壽仿佛明白乾明帝為何會來這一處！
為何單獨留下他，與他交代這種事情！
“父皇！難道您擔(dān)心？”
“扶朕起來。”
乾明帝氣喘籲籲疲憊的開口，而李長壽上前將其攙扶，然後在乾明帝示意下兩人來到了大殿門口。
此時朝堂群臣已經(jīng)離開，一場災(zāi)禍已經(jīng)因為李長壽而消弭於無形。
隻不過皇宮仍舊人心惶惶，還有無數(shù)的屍骸和血跡，需要找人打掃清理，死了那麼多宮女太監(jiān)也需要補充人手。
甚至之前因為太子李澄和郭鵬這對逆臣，被流放和株連的那些大臣，都需要一一安撫和召迴。
“壽兒，這皇宮並不太平。”
乾明帝站在大殿門口，看著外麵的景象和天色，露出了複雜無比的表情。
他也沒等李長壽反應(yīng)和迴答，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如今你力挽狂瀾，阻止了一場謀朝篡位，隻可惜朕時日無多，將這江山社稷交托到你手中朕也安心。”
“但是！”
乾明帝語氣一變，仿佛變成了當年個雄心壯誌的一代明君，一字一句的說道，“你還太年輕，有很多事情都身在局中看不到根部，朕不希望你將來受製於人！”
果然！
他就猜到乾明帝此舉用意。
“大乾立國一百多年，經(jīng)曆過幾次後宮禍亂和外戚幹政，朕讓你母妃為朕殉葬就是不想將來你為難。”
自古帝王傳位前，都會麵臨一些難題。
如傳位給哪個子嗣能夠守住江山，更進一步說一旦傳位等自己作古後，能否避免新君年幼而被權(quán)臣乃至於外戚壓製，皇權(quán)旁落？
乾明帝並非最初就是個昏庸無能的帝王，曾經(jīng)的他以一己之力平定外戚和權(quán)臣，將本來已經(jīng)風(fēng)雨飄渺的大乾皇朝再一次走上輝煌。
開創(chuàng)了整個盛世！
這一切，哪怕後人都無法磨滅否認他的功績。
“父皇良苦用心，兒臣受教了！”
李長壽連忙故作感激，看上去就像是正在天人交加，實則內(nèi)心已然有了主意。
他本來還在猶豫用什麼借口可以安排貴妃，如果是他自己提出來，豈不是和貴妃撕破臉皮？
但現(xiàn)在，有人替他承擔(dān)了這口鍋！
乾明帝臨死之前，給了他一個借口！
“朕知道你心慈仁善，並不願意讓你母妃為朕殉葬，但此事朕也是為了你好！”
乾明帝轉(zhuǎn)身，雙手握著李長壽語重心長，仿佛是在交代身後事，“朕已經(jīng)時日無多……”
“父皇！”
“不用安慰朕，朕的身體自己清楚，而你母妃正當壯年，這些年在朝堂也有不少人依附於你母妃，以前還有太子與丞相等人可以與你母妃平衡，可一旦朕走後你登基，這個局麵將徹底被打破。”
誰能想到，看似昏庸無能，多年來貪圖享樂躺在功勞簿上的皇帝老兒，居然看的比誰都清楚？
他知道貴妃把持朝政，更清楚貴妃暗地裏發(fā)展黨羽，甚至連這些年丞相為首的太子一黨，與貴妃黨羽互相間的你來我往，竟然都是皇帝老兒默許乃至於推動？
李長壽突然間，感覺自己要重新改變看待乾明帝的眼光。
眼前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原來心中一直都很清楚！
“兒臣，明白……”
“你能明白朕就放心了，你母妃那邊朕會親自下旨，不會讓你為人子難做人。”
乾明帝說完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點，李長壽想要扶他迴去休息，卻被其搖頭，“朕還想在這裏坐一會兒，皇宮內(nèi)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辦，朕就全權(quán)交托於你了。”
“那兒臣告退！”
李長壽自然知道，現(xiàn)在整個京城大局已經(jīng)趨於對他有利的一麵。
然而一日沒有登基為帝，那一日就有變數(shù)在內(nèi)。
但登基稱帝不是一日兩日可以速成，況且郭鵬及其黨羽也需要一一審問，順便還要趁此機會由他出麵將丞相為首的清流派群臣召迴朝堂。
那些人可都是將來他擺爛甩手不幹時期，能夠穩(wěn)固朝堂和天下的幫手。
……
“陛下何不將真相告訴壽王？”
大殿內(nèi)，乾明帝單獨一人坐在龍椅上，突然間一道聲音在身旁響起。
緊接著大乾守護神去而複返，這位守護了大乾皇朝一百多年的陸地神仙，其實並不願意出手幹預(yù)俗世皇權(quán)更替，隻不過有些事情，他又不能坐視不理。
“老祖宗，朕不會告訴他真相。”
乾明帝搖頭，他為何要想盡辦法讓貴妃為自己殉葬？
於私，帶著最寵愛的貴妃下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於公，正如同他告訴李長壽的那些理由，為了讓李長壽皇權(quán)穩(wěn)固，將來不會因為太後垂簾聽政束縛手腳，不會導(dǎo)致外戚幹政！
但還有一個理由，乾明帝沒有說出口。
“貴妃是魔門妖女，此事若是被人知道的確會導(dǎo)致壽王繼位出現(xiàn)變數(shù)，隻是這件事如果就瞞著他還是有些欠妥。”
大乾守護神搖頭歎息，他不懂什麼朝堂，也不在乎所謂俗世爭鬥。
貴妃是魔門的妖女，身份上就注定了不能成為大乾皇朝的皇後，不能成為國母！
那自然就更不能成為太後，有機會垂簾聽政權(quán)柄更大。
“壽王若是知曉，朕怕他難以下定決心。”
乾明帝語氣很堅定，天下人都誤以為這些年他被貴妃迷惑，失了心智什麼都不懂。
其實他早就知道貴妃是魔門出身，根本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樣迷失，隻不過一直裝作不知道，直到今日才吐露心聲。
而知道這個秘密，唯有大乾守護神一人。???.23sk.
“陛下良苦用心，老朽明白了。”
“一切都托付給老祖宗！”
“老朽會盯著，魔門絕不會有機會。”
得到答複，乾明帝露出了安心笑容，眼前仿佛都迴想起這數(shù)十年來的點點滴滴，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已經(jīng)時日無多了。
再最後，他要為李長壽登基之路，掃除所有障礙！
“來人，傳朕旨意！”
……
郭鵬兵變，太子下獄，他們即將迎來的將會是淩遲處死。
消息更是很快傳遍皇宮內(nèi)外，所有得知此事的人無不是噤若寒蟬。
自古謀逆就是死罪，至少也是抄家滅族甚至株連九族，但像今日這樣直接淩遲處死，也並不多見。
關(guān)鍵將郭鵬淩遲處死眾人並不意外，可太子也落得這個下場？
說實話，很多得知消息的人都感覺很不可思議！
而李長壽正是監(jiān)斬官，明日午時就要行刑。
“殿下，娘娘有請！”
正當他猶豫著是先出宮還是去貴妃那邊，就看到曹公公已經(jīng)來到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