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網 - 好看的網路小說排行榜推薦,免費小說在線閱讀網

    白頭山天池是契丹、高麗兩國的界湖,池形成橢圓狀,是火山噴發(fā)後自然形成的火山口湖。天池周圍屹立著十六座高大險峻的山峰,將天池緊緊圍在中間。天池水麵高達六千餘丈(海拔2194米),方圓一十八裏,最深之處一百餘丈。天池所處之地本就寒冷,及至在山頂之上,水溫較低,一年有半年多被冰層覆蓋,厚達四五尺之多。由於地勢極高,天池終年隱匿於雲(yún)霧之中,隻有夏季少數(shù)幾天才露真容,此時水波如鏡,山崖峭壁倒映其中,端的是秀美絕倫。


    此時是十月天氣,這白頭山已是連降了數(shù)場大雪,將周遭山峰覆蓋的嚴嚴實實。全江銘一路之上心急如焚,接連騎斃了三匹快馬,恨不得一日便趕到天池,好搶在阮佩兒的前頭,尋到千年何首烏。這一日,全江銘連夜趕路,及至到了白頭山腳下,天光已大亮。他取出隨身攜帶的燒餅吃了兩個,又吃了兩捧雪,便向山頂攀去。行了一程,忽聞犬吠之聲,全江銘遠遠望去,但見潔白的山坡之上,有一個人影疾馳而下,前麵五六個黑點急速滾動,顯然便是那狂吠之犬。全江銘見狀心中大疑,尋思:“何人有如此高的輕功,縱是當世輕功最好的阮佩兒怕也是絕難做到,莫非是阮佩兒另邀了高手已搶先得手?”心中正疑惑不定,對方已是到了近前,六隻獵犬圍定全江銘狂吠不停。全江銘定睛觀瞧,見那人身材長大,三旬光景,頭戴豹匹帽,身穿虎皮衣,帶一張弓,插一壺箭,背後斜背一柄鋼叉,頦下是一圈絡(luò)腮胡子,腳下踏一雙滑雪板,端的是威風凜凜,十分雄壯。全江銘心中喝彩道:“好一條大漢!”


    那漢子上下打量全江銘,喝道:“你這廝何方人氏,到這白頭山做甚?”


    全江銘唱個喏說道:“小可江南人氏,姓全名江銘,到這白頭山實是不得已,要為病人采摘草藥。請問壯士高姓大名?”


    那漢子道:“我便是這山中獵戶,沒有大名,因我滑雪本事了得,周遭一帶山民都喚我雪上飛鴻。你忒也的膽大,不知這大雪封山,尋常人等上不得山麼?”


    全江銘道:“哥哥滑雪功夫果然了得,我便叫你雪大哥吧!兄弟久居江南,實不知這雪山的厲害,還望哥哥指點一二!


    雪上飛鴻道:“我祖上也是南朝人,在這白頭山已曆三代,周遭一帶都是女真人,饒是他們也不敢在封山之後上山采藥。這白頭山自九月起便大雪紛紛,行人若不知就裏闖了上去,不是迷路餓死,就是被風暴卷進山穀之中,絕難存活。以我之見,兄弟莫若下山,到我的山棚裏居住數(shù)月,等到來年五月風停雪消,再上山不遲!


    全江銘道:“莫說是數(shù)月,就是兩三日也等不得,隻望雪大哥指點上山路徑。”


    雪上飛鴻道:“不知兄弟要采甚麼草藥,若是哥哥家中有的,拿走也就是了,省得上山冒險!


    全江銘道:“多謝哥哥的好意,隻是兄弟要采摘的非是尋常草藥,隻是要那千年何首烏。”


    “甚麼,千年何首烏?”雪上飛鴻睜大了眼盯著全江銘,吃驚地說道:“我在這居住三十餘年,翻山越嶺多次尋找,幾乎將白頭山翻了個遍,也未見過千年何首烏的影子!


    全江銘眉頭微皺,說道:“莫非這白頭山?jīng)]有這千年何首烏麼?”


    雪上飛鴻抬頭仰望山頂,長歎一聲說道:“也不是這般說法,就是那白頭山主峰白頭峰臨天池那一麵,高百餘丈,更兼崖壁陡峭,便如刀切一般,迄今為止還無人上得去。那千年何首烏定然在那崖壁之上!


    全江銘喜道:“如此甚好,便請哥哥指點路徑。”


    雪上飛鴻滿臉疑惑地看著全江銘,過了半晌方才吃吃說道:“周遭一帶還無人敢在封山後攀上白頭峰,你、你真要上去麼?”


    全江銘點了點頭,毅然說道:“縱然危險萬分,今日也要上到峰頂。哥哥上去過麼?”


    雪上飛鴻道:“慚愧,三年前隆冬時分我去過一次,可還未到峰頂,便遇到了暴風雪,多虧我躲避及時,方才逃脫性命,那峰頂自是不敢上去。唉,兄弟不知,這白頭山山腰一帶是茫茫林海,暴風雪甚少,可離山頂越近,樹木便越是稀少,坡度陡峭,氣候越是寒冷,山頂終年積雪,絕無高大樹木,僅有地衣、苔蘚,並無可食果物、野獸,常年大風唿唿,便要立足也是難事。若是翻到白頭峰另一麵,除非是神仙。唉,難,難,難!”


    全江銘聞言哈哈大笑,笑聲遠遠傳去,在這林海裏蕩起陣陣迴聲,繼而神情肅穆,緩緩說道:“今日我若采不到千年何首烏,當葬身於這林海之中!”


    雪上飛鴻睜大雙睛吃吃地看著全江銘,好半晌方才說道:“那好,我就引你一程路。隻是你我同行,這滑雪板便用不得了!


    全江銘哈哈笑道:“雪大哥隻管前行就是了,越快越好,等我跟不上時,你再放慢腳步!


    雪上飛鴻滿臉不信之色,也不再說甚麼,口中打個唿哨,那六隻獵狗便撒歡般地向前奔跑。雪上飛鴻手中雪杖輕點,輕飄飄向前馳去。全江銘施展“飛雪凝霜”緊緊跟在後麵。雪上飛鴻行了一程,見全江銘仍跟在後麵,不由俯下身子加快速度,便如一道青煙一般在雪原上急掠而過。全江銘心中讚道:“好身手,在這雪原之上遠距離滑行,我可不是他的對手!毖┥巷w鴻迴轉(zhuǎn)身,見全江銘始終距自己不過有十餘步遠近,心中驚道:“這位全兄弟不知是甚麼來曆,光用兩隻腳滑行之快便不在我之下,真是慚愧得緊,我這雪上飛鴻的名號隻好讓與他了。從今以後,我也隻好叫甚麼‘飛狗’、‘飛兔’方才合適!蹦罴按,心中對全江銘已是佩服有加,隻道他是山神現(xiàn)身。


    如此行了一程,天空中丹雲(yún)密布,朔風漸起,紛紛揚揚卷下一天大雪來。雪上飛鴻登時叫苦不迭,說道:“全兄弟,這可如何是好,今日須是萬萬上去不得!”全江銘沉聲道:“雪大哥指點路徑與我,這就下山去罷!”雪上飛鴻見全江銘無迴轉(zhuǎn)之意,苦笑一聲說道:“那我就再送你一程!庇中辛舜蟀雮時辰,已是可以隱隱約約望見白頭峰峰頂。大雪飛舞,寒氣愈發(fā)逼人。雪上飛鴻止住腳步,說道:“這便是白頭峰,翻過峰頂,百餘丈下麵就是天池。上麵已無路可尋,這大雪紛飛的天氣,我是萬萬上去不得,全兄弟千萬當心。”全江銘雙拳一拱,說道:“多謝雪大哥引路,兄弟感激不盡。風雪愈來愈緊,雪大哥趕緊下山去吧,咱們會後有期!”


    雪上飛鴻抖抖身上的雪花,麵露敬佩之色,說道:“我看全兄弟不是凡人,定有山神庇佑。當?shù)貍髡f,那千年何首烏便在崖壁之上,全兄弟采摘之時,須要萬分謹慎小心。”說著取出一對匕首,又道:“全兄弟帶上這對匕首,或許用得上!比懸娺@對匕首約七寸長短,雖不是寶物,卻也是鋒利無比,讚一聲“好匕首”,便放進行囊裏。雪上飛鴻又掏出酒葫蘆說道:“這葫蘆裏還有半截酒,全兄弟喝了去去寒氣!比懡舆^葫蘆一飲而盡,說道:“兄弟曉得了,雪大哥這就請迴吧!”雪上飛鴻道:“雪愈來愈緊,我不敢在這裏多所停留,不然,我便連山也下不去了。全兄弟保重,保重!”


    雪上飛鴻轉(zhuǎn)身自去了。此時,狂風唿嘯,發(fā)出吱吱的聲音,那雪一陣緊似一陣,愈下愈密。全江銘仰麵向上望去,但見玉龍飛舞,五丈以外便已看不甚清,原本隱約可見的峰頂也不知哪裏去了。全江銘提一口真氣,縱身向上躍去,及至向上攀登了四五十丈,山勢更為陡峭,僅憑雙足已是難以前進半步,當下手腳並用,緩緩向上攀登。饒是如此,離峰頂愈近,風雪愈大,直似要將人掀下去一般。全江銘使出鐵板橋的功夫,身體緊緊貼住巖石,雙手插進尺許深的雪裏,腳尖踏住凸兀的石頭,一步步向上移去。又過了小半個時


    辰,堪堪已到了峰頂下麵,便聽上麵狂風唿嘯愈發(fā)厲害,大塊大塊的雪團劈頭砸來,其風雪來勢之猛,比下麵又不知大了幾倍。全江銘定了定神,雙手扣住巖石,用力一縱,便翻上了峰頂。就在堪堪落地之時,狂風挾著雪團唿嘯而至,便要將他掀將下去。在這生死關(guān)頭,全江銘施展千斤墜的功夫,堪堪穩(wěn)住了身體。此時他的玄陽神功已是發(fā)揮到了極致,好在這股狂風瞬間便已過去,若是再狂吹半刻,饒是他功力深厚,也定將抵抗不住,勢必被刮下山峰,葬身穀底。


    趁著風勢稍緩,全江銘急忙俯下身子,尋思道:“這上山便是如此艱難,要下到崖壁之上不知又是何等兇險。須是待風雪變小後方可下去。若非如此,自己送了性命不打緊,可晴兒也必將因此送命。”念及此,全江銘尋了一處低窪之處,用積雪壘起一圈雪牆,便去取隨身攜帶的燒餅。一摸之下,那係在腰間的食袋卻不哪裏去了。全江銘輕聲笑道:“這賊老天也來和我作對,也罷,隻好餓一頓了!辈幌霟炓擦T,此時他的肚子卻咕咕叫喚起來。全江銘掬起一捧雪攥成雪團,自笑道:“這雪饅頭也能充饑!背粤巳膫雪團,口中已是冰涼冰涼的,當下不敢再吃,便盤膝坐下,閉目運起功來。


    過了一個多時辰,那雪已是下的小了,風勢也緩了許多。全江銘睜開雙睛,頓覺神清氣爽,隻是腹中仍覺饑餓。他走到對麵崖壁,探身向下望去,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隻見崖壁深達百餘丈,幾乎是直上直下,崖壁上積雪甚少,想是過於陡峭之故,存有積雪之處,不是地衣、苔蘚,便是突兀的巖石。全江銘心中暗道:“如此險峻的崖壁,全無著力之處,便是猴子也不能攀援,這可如何是好?”他尋思多時,忽地想起雪上飛鴻的那對匕首,心中暗叫一聲“慚愧”,尋思道:“須是用這對匕首交替插進崖壁,便可下得去了。天可憐見,若不是遇到雪大哥,得他送給這對匕首,我武功再高,到此也是無用武之地!


    此時,山風漸漸停了,那雪也變成稀稀疏疏的雪花,這高山之上變得靜悄悄的。全江銘正欲下崖,忽聞崖下隱隱約約傳來人聲,還夾雜著咚咚聲響,心中驚道:“莫非是阮佩兒到了?”當下不敢怠慢,雙手各執(zhí)一把匕首,側(cè)轉(zhuǎn)身向崖下攀去。他武功雖高,可似這等攀援,卻也快不得半分。向下攀了三十餘丈,忽聽下麵有人喊道:“上麵是江銘哥哥麼?”這聲音熟悉之極,不是阮佩兒又是何人?全江銘怒道:“阮佩兒,你來這裏作甚!”側(cè)轉(zhuǎn)身向下看去,隻見十餘丈處,生出一團灌木,在這崖壁之上甚是醒目。阮佩兒也是雙手各執(zhí)一把匕首,離這團灌木已是甚近,不過五丈距離。阮佩兒咯咯笑道:“江銘哥哥,那千年何首烏就在這團灌木裏,我已看到它的葉子,你卻快我不得,咯咯咯咯……我將它毀了如何?”


    全江銘心中大急,知道阮佩兒說得出便做得到,若是將它毀了,晴兒的性命便無人能救。情急之下,全江銘大喝一聲:“你敢!”一個鷂子翻身,腳上頭下,疾速向那團灌木撲去。此時他當真險到了極點,若是那團灌木連根脫落,他便會墜落崖下,武功再強也定會摔得粉身碎骨。阮佩兒冷笑一聲,手上用力,身子騰空躍起,已是搶在全江銘前麵,撲進了那團灌木裏,手中的匕首順勢一翻一攪,已將那棵千年何首烏握在手裏。就在這時,全江銘也已飛至,在尚未踏住那團灌木之時,手中的匕首在崖壁上連插數(shù)下,延緩了下墜之勢,身子便輕飄飄落在灌木裏。他輕舒一口氣,見這團灌木生長在一塊磨盤大小的巖石之上,二人站在上麵,已是顯得擁擠,若有第三人便絕無立足之地。全江銘下意識地向後靠去,卻是冷冰冰崖壁。


    阮佩兒冷冷說道:“你想離我遠點兒麼?除非你就此跳下去。”二人身體甚近,唿吸之聲清晰可聞。一時間二人不知說甚麼是好,彼此默默無語。過了一會兒,阮佩兒喃喃說道:“江銘哥哥,……我真願意時光停滯,咱們……就這麼廝守那有多好!”全江銘哼了一聲不去理她,把頭扭向一旁。阮佩兒柔聲道:“江銘哥哥,我知道你內(nèi)心喜歡我,隻不過說不出口罷了!”


    全江銘冷笑一聲,說道:“你這是自作多情!


    阮佩兒咯咯笑道:“我的全大俠,你敢說心中沒有我麼?你要是恨我,就一掌將我打下崖去!咯咯咯咯……”


    全江銘怒道:“你不要逼我!”阮佩兒秀眉一揚,說道:“我逼你?這倒奇了,全大俠客與我這個妖女擠在這小小的巖石之上,耳鬢廝磨,若是讓外人瞧見,豈不墜了你的名頭!哼,你走呀,我又沒有攔著你!”


    全江銘道:“佩兒,你把千年何首烏給我,我便離去。”


    阮佩兒睜大了雙眼盯著全江銘,過了一會兒,竟是淚水盈盈,吃吃說道:“你、你隻想要千年何首烏去救張雨晴,心中一絲一念都沒有我麼?”


    全江銘道:“佩兒,你不要胡思亂想,你是契丹公主,咱倆是不可能的!”


    阮佩兒顫聲道:“那……那我要不是契丹公主呢?”


    全江銘雙眉緊戚,大聲道:“我全江銘堂堂大宋子民,寧可頭斷血流,也決不會貪圖富貴,做契丹人的東床駙馬,佩兒,你死了這個心吧!”


    阮佩兒冷笑道:“全江銘,你為甚顧左右而言它,不敢正麵迴答?我再問你最後一句,我要不是契丹公主,你又當如何?男子漢大丈夫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我要你給個痛快迴答!”


    “哈哈哈哈!”全江銘一陣大笑,鏗鏘說道:“耶律婉佩,既然如此,我也就告訴你最後一句,我全江銘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我的心裏隻有晴兒一個人!”說話之際,腦海中浮現(xiàn)出張雨晴的麵容,隻見張雨晴滿頭白發(fā),麵如老嫗,卻是淚水盈盈地望著自己,當下心潮起伏,大聲吟道: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


    冬雷陣陣,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全江銘吟罷,知道如此以來,已是將阮佩兒推到絕路,那千年何首烏在她手裏,若想要過來已是萬難,自己若要強奪何首烏,雖可得手,但阮佩兒是一烈性女子,武功又高,勢必與自己同歸於盡,終歸無濟於事。如此以來,那“棒打鴛鴦白了頭”之毒便無法可解,晴兒的性命自然難保。念及此,心中一陣酸楚,不由放聲狂笑。


    阮佩兒聽得呆了,曉得自己最後的一絲希望就此破滅了,頓覺天昏地暗,大腦一陣暈眩,身子一晃,竟是靠在了全江銘的身上。全江銘一把將她推開,喝斥道:“你這個妖女,離我遠些!”惱怒之時,竟忘了在這小小巖石之上,要讓對方退後半步也是不能。阮佩兒萬萬沒想到,全江銘對自己竟是如此絕情,迴想往事,心中實是痛楚萬分,當下定了定神,慘笑道:“可笑我自作多情,原來我在全大俠眼裏也是一個妖女,很好,我就成全了你們這對鴛鴦,咯咯咯咯!”笑聲未了,右手一揮,竟將何首烏拋了下去,口中兀自說道:“我將這千年何首烏扔到天池裏,看你如何救得張雨晴那個小賤人的性命!”說話之時,身子一翻,手中匕首插著崖壁,竟是下崖去了。


    全江銘心中大急,急忙跟了下去,及至下得崖來,但見偌大的天池結(jié)成了厚厚的冰層,上麵飄拂著淡淡的霧氣,阮佩兒已是不見蹤影。全江銘四周尋找,隻見距岸十餘丈之處,厚厚的冰層上有一個桌麵大小的窟窿,旁邊有一塊綢布,上麵寫著十個血字:“欲求鴛鴦夢,請進此洞尋!毖┑刂狭粲邢∠∈枋璧难E。全江銘心中明白,這定是阮佩兒割破手指寫的血書,尋思道:“眼見得阮佩兒對今日之事早有準備,事先讓人鑿此冰窟窿,一旦與我說翻,便是情斷意絕,真的將何首烏拋進了冰窟窿。


    她知我的性格,縱使丟了性命也會入水尋那何首烏。隻是在這高寒地帶,若是冒險入水,怕是九死一生,自己若是送了性命,晴兒便會無藥可治!蹦罴按,心中怒火升騰,對阮佩兒實是憤恨已極,不由仰天大笑道:“耶律婉佩,你這個歹毒妖女,從今往後我與你勢不兩立,若是我今日大難不死,我全江銘決不會饒你性命!”


    當下解下佩劍放到岸旁,將衣衫束縛停當,吸一口氣,便潛入水。那水端的十分冰涼,砭人肌骨。全江銘入水後不敢離洞口遠了,隻在就近尋找。湖水雖然清澈,但冰層覆蓋,水下深處已是漆黑一片,全仗兩隻手四處尋索。他雖是內(nèi)功深厚,但在水下摒住唿吸也絕難長久,待到那口氣將盡,隻得躍出水麵。他探出頭來,正欲躍上,便覺寒氣逼人,不由打了個冷顫。水底雖然寒冷,卻比水麵溫度高出甚多,當下不敢上來,將全身浸泡在水裏,隻露出嘴大口唿吸。喘息片刻,便又潛進水底。這次他隻朝北麵尋去,待到看不見洞口暗淡的光線,這才急忙迴轉(zhuǎn),探出水麵唿吸空氣。


    如此這般三次,全江銘仍未發(fā)現(xiàn)千年何首烏,心中不由焦急,暗道:“莫非阮佩兒在騙自己,那千年何首烏並未被拋進冰洞之內(nèi)?”此時他饑餓難忍,寒冷至極,渾身顫個不停,實是無力再下水尋找。此刻他心中清楚,就此罷手,還可保得性命,若是再下水尋找,身體難免凍僵,即使出得水麵,無避風禦寒之處,怕也是九死一生。他轉(zhuǎn)念又想,隻剩下西麵尚未尋找,終是不肯甘心。若是尋不得千年何首烏,自己即使迴轉(zhuǎn)蒼巖山,也救不得晴兒性命。若如此,自己茍活於世,還有甚麼意義?念及此,他在洞口歇息了一會兒,猛吸一口氣,又潛進水底。這一次他小心翼翼,慢慢向西麵尋去,約莫摸索了七八丈遠近,右手忽地觸到一物,細細撫摸,不是那千年何首烏還是甚麼?隻是在何首烏上係著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當下心中歡喜,高度緊張的大腦便鬆懈下來,頓覺渾身疲憊不堪,又饑又冷,眼前一陣暈眩。他知道自己體力已經(jīng)耗盡,稍一放鬆便會葬身湖底。當下強打精神,急忙向洞口遊去,誰知這一次他遊的較遠,一時間竟找不到洞口的亮光。他武功雖強,可這水下吐納換氣的功夫卻是半點不會。他四次下水,全仗著一口真氣,這次他入水時間長了,腹中之氣將盡,頓覺胸口憋漲,嘴便不由自主張開,一口冰涼湖水登時進入腹中。在這生死關(guān)頭,全江銘不敢慌亂,雙腳一蹬,身子便浮了上來,脊背貼住冰層,凝神四處觀瞧,在右方隱隱約約看到了一絲光亮,便強自掙紮遊了過去。及至到了洞口,力氣已是用盡,大腦已然昏昏沉沉,朦朧之中,奮力向冰麵上躍去,待得到了冰層之上,便一頭栽倒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全江銘迷迷糊糊之中,隻覺得身上有了暖意,朦朦朧朧聽人說道:“看樣子這廝活了過來!比懶牡溃骸澳鞘茄┐蟾缇攘宋业男悦俊毙闹腥绱四钕,口中便喃喃說道:“多謝雪大哥……”那人聞言哼了一聲,說道:“甚麼‘雪大哥’、‘雨大哥’,不是我家公主念著舊情,你怕早就凍死在冰天雪地裏!”全江銘一驚,緩緩睜開雙眼,隻見身上蓋著一張厚厚的毛氈,旁邊篝火熊熊,發(fā)出劈啪聲響。篝火旁坐著一條大漢,手拿一根樹枝撥弄著炭火,一雙兇眼斜睨著自己,正是阮佩兒的十三太保之一——柳十三郎。自己的一身棉衣棉褲在篝火旁一根樹枝上掛著。當下掀開毛氈,一翻身坐起來說道:“是你救了我?”


    柳十三郎把棉衣褲扔過來,說道:“這棉衣烘得幹了,穿上吧!”接著麵色一沉,氣哼哼說道:“不錯,你暈倒在冰麵之上,若非公主有令,我可不耐煩救你。哼,我柳十三郎一生隻知殺人放火,絕無半分菩薩心腸,今日迫於無奈,救了你這廝性命,實是大違我平生之願,氣煞我也!氣煞我也!氣煞我也!”他連說三個“氣煞我也”,顯然是心中忿瞞已極。全江銘知他所言是實,念及又欠了阮佩兒一份人情,心中實不知是何滋味,一時間竟無語可對。隻是將那棉衣褲穿上。


    柳十三郎往篝火裏又加了兩塊木柴,那火愈發(fā)的旺了。過了良久,柳十三郎冷笑一聲,說道:“你為何不說話,我家公主救了你的性命,你連個謝字都沒有麼?哼哼哼,我真不明白,我家公主對你一往情深,數(shù)次施恩於你,到頭來,你不僅不領(lǐng)情,反倒罵我家公主妖女,你這人呀,我看是空有大俠虛名,實是無情無義之輩,我柳十三郎雖然殺人不眨眼,卻也絕不似你這等沒有心肝!”


    全江銘眉頭緊戚,沉聲道:“十三郎,此言差矣,我全江銘焉能不知你家公主的心意?隻是我與晴兒愛意極深,別人絕難插足。再者說,她是契丹公主,我是大宋子民,本就水火不容,加之她殺害了王敬之一家一十三口,又害死了羅幫主,若不念舊日情分,我早已取她性命!”


    柳十三郎一陣冷笑,說道:“哼哼哼,你真迂腐得很。咱們兩國交兵死了多少人,在我們契丹人的眼裏,你們南朝人統(tǒng)統(tǒng)該死,殺了王敬之一家又算甚麼?反過來看,你們南朝人不是這麼對待我們麼?你們宋兵抓住我們契丹百姓,又何曾饒了他們性命?互為敵國,我不殺爾,爾必殺我!”


    “哈哈哈哈!”全江銘聞言一陣大笑,正色道:“你這是一派胡言!你們契丹素有吞並我大宋的野心,時至今日,你們還占著幽薊十六州不還,若非如此,我大宋焉能與你們交兵,又怎能死了那麼多無辜百姓!”


    柳十三郎把嘴一撇,說道:“你南朝懦弱,朝廷腐敗,須怪不得我大契丹!”


    “住口!”全江銘托地跳將起來,雙眉倒豎,怒視柳十三郎。


    柳十三郎也跳將起來說道:“怎麼,你要殺我?”


    全江銘大聲喝道:“我殺你易如反掌,可今日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不會奈何你。你迴去轉(zhuǎn)告聖宗皇帝,就說我全江銘有一口氣在,就不許契丹踏進我大宋半步!”


    柳十三郎思索片刻,說道:“那好,咱們戰(zhàn)場上見就是了!我問你,我家公主救了你的性命,你要不要捎話給她?”


    全江銘想了想說道:“好,你就轉(zhuǎn)告她,就說我全江銘恩怨分明,她害死了羅幫主,又讓晴兒身中劇毒,本是罪無可赦,今日既然救了我的性命,從此舊賬便一筆勾銷。她若不存侵我大宋念頭,我自不會找她的晦氣,若是亡我之心不死,再見麵時,便是你死我活!”


    “哼哼,好一個‘恩怨分明’!”柳十三郎譏笑道,繼而恨聲連連,歎息一聲,說道:“公主啊,你的一番好心已是付之東流!短鬆崗之戰(zhàn),你若在西麵布置重兵,這無情無義之人焉能活到今天?可歎啊可歎,那天風雨交加,我十三郎隻說了一句‘帶人到下麵堵截’,你便怒氣大發(fā),罰我自殘食指,F(xiàn)今迴想起來,我的食指斷的冤呀!可即使如此,你素日待我恩重如山,我柳十三郎縱使為你送了性命,也絕無一句怨言!”指著地上的一個黃色包裹,又道:“全江銘,這是我家公主給你的,你想要的東西都在裏麵。今日是十月十八,你趕迴蒼巖山時間富富有餘!闭f罷,一陣冷笑,竟揚長而去。


    全江銘打開包裹,裏麵竟是一個紅色的大匣子,上麵貼一紙條,寫著“春光好”三字,心中一陣冷笑,出聲罵道:“這裏冰天雪地,哪裏有甚麼‘春光’?我寒冷交加,你竟然還用這物什子取笑於我,真真可恨歹毒!奔爸链蜷_匣子,裏麵又並排放著藍黃白三個匣子,上麵各有一張紙條。藍色匣子最大,上麵寫著“訴衷情”三個字。全江銘罵道:“你迫我潛進冰冷的水裏,差點沒有凍死,這便是‘訴衷情’麼?”黃匣子次之,卻寫著“定風波”三字。全江銘心道:“你迫我入水,又救我性命,這便是‘定風波’麼?”白匣子再次之,卻是“歸自謠”三字。全江


    銘一時間不解其意,當下打開藍色匣子,卻是一葫蘆酒和一隻燒雞,不見則已,見之腹中更是饑餓難忍,那燒雞的香味襲來,喉嚨登時癢將起來。當下顧不得許多,伸手將那燒雞扯來隻顧吃,左手拿起酒葫蘆,用牙咬去塞子,揚脖將酒倒將進去,竟是一氣飲了大半,方才緩了口氣。沒半盞茶時間,這雞和酒已是進了腹中,雖隻六分飽,身上已是有了力氣。全江銘用雪揩幹淨手上油漬,又在篝火上向幹,便去開那黃匣子,及至打開看時,裏麵正是自己千辛萬苦打撈上來的那棵千年何首烏,心中不由疑惑不定,尋思道:“這妖女為何沒有拿走,莫非她並不是真的想要晴兒性命?”再去打開那白色匣子,裏麵卻是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全江銘取在手裏細看之,瓶上鐫刻著七個蠅頭小字,卻是:“苦盡甘來又逢春!比懶牡溃骸斑@不是‘棒打鴛鴦白了頭’的解藥又是甚麼?”當下心如潮湧,念想起柳十三郎臨行時所說的有關(guān)短鬆崗之戰(zhàn)的話語,心中一動,疑惑道:“莫非那日果真是她故意放我們一條生路?”


    全江銘緩緩站立起來,在雪地上來迴徘徊,樁樁往事疊相在腦海中閃過:徐州道贈玉珮,圍紅山莊聽簫,五ru峰上吟誦雨霖玲,東京郊外贈馬,蒼巖山送藥,樊樓午夜小酌,……無一不顯示著佩兒對自己的一片真情。全江銘思之再三,苦笑一聲道:“佩兒啊佩兒,我全江銘乃一介武夫,有甚好處,何至於你如此用心!”念及此,心中猛然一動,匣子上所寫文字已然明白,原來皆是詞牌名,那“春光好”三字是在憶及當年相逢時的情景。全江銘輕聲吟道:


    蘋葉軟,杏花明,畫船輕。雙浴鴛鴦出綠汀,槕歌聲。春水無風無浪,春天半雨半晴。紅粉相隨南浦晚,幾含情。


    全江銘拿起藍色匣子,默念“訴衷情”三字,暗道:“當年在五ru峰上,佩兒對自己傾訴真情,後又憤然離去,實是傷透了心。這‘訴衷情’一詞定是她當時心情的寫照!彼妓髌逃忠鞯溃


    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吟罷又撫摸藍色匣子尋思道:“她將千年何首烏歸還於我,又將這藍色匣子喚作‘定風波’,實是要與我一刀兩斷!蹦罴按艘慌娜,吟道:


    雁過秋空夜未央,隔窗煙月鎖蓮塘。往事豈堪容易想,惆悵,故人迢遞在瀟湘。縱有迴文重疊意,誰寄?解鬟臨鏡泣殘妝。沉水香消金鴨冷,愁永,候蟲聲接杵聲長。


    全江銘拿起那瓶解藥,默默看了半晌,忽兒歎道:“她把這解藥送給我,自是表明她實無害晴兒性命之意,這‘歸自謠’三字,莫非寓示著她從此當歸隱而去?”念及此,心中竟湧出一股惆悵的滋味,盯著那“歸自謠”三字大聲吟道:


    寒水碧,江上何人吹玉笛,扁舟遠送瀟湘客。蘆花千裏霜月臺,傷行色,來朝便是關(guān)山隔。


    這首“歸自謠”是用內(nèi)力吟誦,自是聲響如雷,在這湖麵之上遠遠地傳了開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薦、求點擊、求評論、求紅包、求禮物,各種求,有什麼要什麼,都砸過來吧!

章節(jié)目錄

閱讀記錄

澶淵夢所有內(nèi)容均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繁體小說網(wǎng)隻為原作者空空和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空空和尚並收藏澶淵夢最新章節(jié)。

主站蜘蛛池模板: 兴业县| 左权县| 吉水县| 浠水县| 临泽县| 辽中县| 枣庄市| 望谟县| 石首市| 金堂县| 涪陵区| 清河县| 天全县| 扎鲁特旗| 丰都县| 于田县| 和林格尔县| 安图县| 蓬莱市| 格尔木市| 南雄市| 剑川县| 遵义市| 昭苏县| 邯郸市| 商洛市| 杭州市| 海宁市| 略阳县| 辽阳县| 宣威市| 辽宁省| 成安县| 定边县| 无为县| 宣城市| 泰来县| 会泽县| 海城市| 筠连县| 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