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信軍位於保州西北,安肅軍則在保州東北,兩地相距百餘裏,距幽州最近,實是契丹長驅直入,侵犯大宋的兩道重要關隘。兩國交戰數十年,契丹不敢深入腹地,實是害怕這兩地斷其歸路。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楊延昭是再明了不過。自從擔任這廣信軍團練使以後,他將城牆加高了丈餘,護城河拓深三尺,城牆上滾木擂石常備不懈,又訓練三千民兵幫助守城,將這小小的廣信軍加築的當真是固若金湯,易守難攻。
全江銘送走少衝霄等人,便和眾人向北門奔去。大街上人來人往,亂亂糟糟,燈籠火把照的天空如同白晝。街坊屋舍裏不時傳來孩童的啼哭之聲。眾人登上北門城牆,隻見楊延昭穩穩坐在石墩之上,麵沉似水,好似思索著甚麼。張雨晴對全江銘道:“銘哥哥,楊將軍不愧是名門之後,大敵當前,還是如此沉得住氣,當真難得!”楊延昭站起來笑道:“有全大俠率領眾好漢相助,還有你這女諸葛出謀劃策,我心裏當然坦然得很!”張雨晴道:“我這點雕蟲小技對付魯三叔最是管用,若是指揮打仗,我可不敢在你麵前班門弄斧。”
魯麻胡甕聲甕氣說道:“晴兒,楊將軍誇你一句女諸葛,你就覺得自己腦袋大了麼?為甚麼你與阮佩兒交鋒總是屢屢落在下風?嘿嘿,這一次你若是讓這遂城固若金塘(固若金湯),俺老魯就心服口服。”
“是麼?”張雨晴微微笑道:“楊將軍,以小女之見,這城門休要關閉,大開著就是了。”
楊延昭道:“張姑娘是要唱一出空城計麼?”
我是誰搶先說道:“我曉得,晴兒是要與阮佩兒玩捉迷藏,有趣有趣!”
張雨晴不去理他,擔憂地說道:“這空城計隻有諸葛孔明敢用,小女可無此膽量。我料想那妖女心狠手辣,此次攻城不僅要打咱們個出其不意,隻怕……隻怕要驅趕咱們大宋百姓做頭陣,讓咱們投鼠忌器。”
獨孤行客道:“若真的如此,咱們更應關閉城門,可不能著了妖女的道。”
南燕樓也道:“城門打開,這遂城還有何險可守?”
“不妥不妥!”全江銘朗聲說道:“咱們抗擊契丹,便是為了不讓大宋百姓遭受狗賊欺淩,若是眼看百姓送命不救,咱們於心何忍!晴兒說得對,大開城門,放百姓進城!”
錢世英驚道:“如此不正中了敵人的詭計,這遂城如何守得住?”
全江銘道:“楊將軍,我率眾好漢於城外十裏處埋伏,一旦敵兵過來,我們便殺將過去,攔住他們的去路,掩護百姓退進城裏。”
楊延昭道:“如此雖好,卻是萬分兇險。”
張雨晴道:“不妨事,楊將軍可派人在大道兩側樹木稠密之處,多設旗幟,以為疑兵。”
南燕樓道:“隻怕瞞不過阮佩兒。”
張雨晴道:“驅趕百姓的定是先頭部隊,阮佩兒不在其內。等到阮佩兒知曉,咱們已全數退進城裏。”
全江銘道:“事不宜遲,楊將軍,我們這就去了!”
當下,全江銘引眾好漢自去出城,走了約莫十裏,見大道右側是一座土崗,上麵稀稀疏疏長著幾百棵垂柳。全江銘喝一聲采,說道:“好一處掩身之地!”令眾人散開躲藏。
過了一個多時辰,東方天際漸漸露出了魚肚白,周遭的景致也看得分明起來。魯麻胡耐不住寂寞,說道:“狗賊怎麼還不來?晴兒,這迴你可算錯了。”張雨晴微笑道:“稍安勿躁,片刻之間便見分曉。”魯麻胡聽了半信半疑,大嘴張了張,滿臉不信之色。又過了一會兒,隻聽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馬蹄之聲。那聲音漸近漸響,聽得愈發分明,馬蹄聲便如狂風暴雨一般,竟是有幾千騎之多,馬蹄聲中夾雜著孩童的哭聲。全江銘探身望去,見北邊塵土大作,前麵有千餘名大宋百姓哭喊著奔跑過來,後麵是契丹騎兵恣意追殺,耀武揚威,卻又逼得不是很近。眼見是要將百姓趕往遂城。全江銘心中怒火升騰,待到百姓過去,爆喝一聲道:“奮勇上前,戮殺賊子!”寶劍一揮,身形疾射出去。眾好漢發一聲喊,從土崗躍下,截住敵兵的去路。這幾百條好漢雖然人少,卻是個個身懷絕技,猶如幾百隻大蟲,兵器上下翻飛,便如砍瓜切菜一般。契丹兵登時大亂,紛紛下後退去。便是這麼一緩,那大宋百姓已是去得遠了。
契丹兵領隊的先鋒官不是別人,正是李興周。得到前麵稟報,李興周吃了一驚,急忙縱馬上前,見對方領頭的正是自己的死敵全江銘,不由心中大怒,尋思道:“這廝屢屢與我作對,這次又來壞我的好事,真真可恨!”當下舉起手中的方天畫戟在空中晃動,厲聲喝道:“全江銘,天兵到此,還不投降!”五千鐵騎見狀一分為二,從東西兩側潮水般裹去。上官通天和西漠沙斜視一眼,大吼一聲,一齊向全江銘撲去。
張雨晴見敵兵向兩側湧動,說道“銘哥哥,百姓已去得遠了,咱們速撤,不要讓敵人形成合圍之勢。”全江銘道:“你們先走,獨孤兄,咱二人鬥一鬥上官通天和西漠沙!”獨孤行客怪笑一聲說道:“雙陽明月,神器合壁,砍殺賊虜,以為祭物!”張雨晴曉得情況危急,說一聲“不要與敵人纏鬥”,引眾好漢先去了。
上官通天喝道:“哪裏走!”雙掌一挫,右掌拍出,頓時寒流洶湧。全江銘哈哈笑道:“爺爺身上正熱,難得你送來涼風,我便試試你的‘降焰魔尊功’有無長進,哈哈哈!”劍交左手,右掌揮出,隻聽轟的一聲巨響便如晴天響了個霹靂,二人同時向後退了三步。全江銘頓覺一條右臂便似浸泡在冰水裏一般,心中驚道:“這廝的‘降焰魔尊功’精進了不少,似是要達到最高境界。我若與他對掌硬拚,隻怕要落在下風。”他這裏心中吃驚,上官通天心裏更是驚駭不已,尋思:“我這‘降焰魔尊功’還差最後一個關節便可功德圓滿,達到第十八重,這廝與我對了一掌,竟似無事人一般,隻怕我練到第十八重,也未必奈何了他。哼,今日五千鐵騎合圍,他插翅難逃,隻須纏住他,不怕他逃得性命!”心裏這般尋思,便不再急於進攻,隻是圍著全江銘周身遊走,不時發出一掌,截住對方的去路。
獨孤行客見西漠沙撲來,桀桀笑道:“西老賊,你自來送死,可怨不得我!”寶刀抖動,似斫似刺,說話間已是指到對方的麵門。這一招“潛流湧動”看似不經意,實是不動則已,動則快如閃電。西漠沙曉得寶刀的曆害,心中已然處處提防,表麵卻故作不知,待到對方寶刀刺到,身形微側,左掌疾探,徑向刀背拍去。右手長劍斜刺,去點對方的“水分穴”。這招“鬼靈出洞”當真匪夷所思,令人防不勝防。獨孤行客冷笑連連,腳步斜移,寶刀一翻一絞,便聽倉啷啷一陣亂響,登時將西漠沙手中長劍斫了七八個口子。不等對方身形站穩,獨孤行客口中嗬嗬連聲,寶刀疾閃,一招“山崩海嘯”,徑向西漠沙劈將過去。但見刀風颯颯,令人眼花繚亂;嗤嗤聲響,青芒亂飛。西漠沙曉得厲害,不去硬接,身子急速向後退去。他退了六十四步,獨孤行客也劈了六十四刀。這一招當真是動如脫兔,快如雷霆。
此時,那五千鐵騎已形成合圍之勢,馬上騎兵個個張弓搭箭,指向垓心,隻等李興周一聲號令,便要眾箭齊發。李興周見場中形勢,一時難分高下,心中暗道:“如此拖延下去,那幾百個南朝狗男女怕是要進了遂城,楊延昭那廝便無甚麼忌諱。莫若放箭,將全江銘和獨孤行客亂箭射死,至於上官通天和西漠沙的性命也顧不得了!”梁淵見李興周似是猶豫不定,低聲說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良機稍縱即逝,成敗在一念之間。請公子速速定奪!”李興周道:“現在是用人之際,上官通天和西漠沙死於亂箭之眾豈不可惜?”梁淵道:“那就將他二人召迴。”李興周點
點頭,大聲喝道:“上官先生,你二人休要與他亂鬥,速速撤到門旗之下。”上官通天頓時醒悟,喝一聲“咱們走!”二人疾速向後撤去。
全江銘見他二人不敗自撤,曉得李興周要將他二人亂箭射死,哈哈笑道:“獨孤兄,咱們也該走了!”李興周獰笑道:“這裏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放箭!”二人飛身躍起,刀劍撥打雕翎,雙足點著契丹士兵的頭飛馳而去。
李興周大怒,喝道:“雙足再快,也賽不過我的鐵騎!”追了二三裏光景,梁淵慌忙說道:“快傳令停下!”李興周道:“這是為何?”梁淵道:“你看大道兩側的樹叢之中,隱約現出旗幡,必有伏兵。咱們貿然追擊,敵人若從兩側殺出,全軍危矣!”上官通天道:“你就是生性多疑,縱有伏兵咱也不懼!”李興周急忙傳令停下,說道:“兵法雲:用兵不可弄險。上官先生,你帶一隊兵馬前去察看,千萬小心。”上官通天心中好大不服,卻也不便再說甚麼,怏怏不樂地帶人去了。及至到了近前,隻見樹叢之間掛著幾十麵旗子,在晨風中飄來飄去,哪裏有宋兵的影子?當下摘下兩麵,氣衝衝迴到大隊,劈頭向梁淵扔去,喝道:“這就是你說的伏兵,貽誤戰機,你該當何罪!”西漠沙做好做歹笑瞇瞇勸道:“人有失足,馬有失踢。梁兄弟也是一片好意,上官兄息怒息怒!”
李興周見上官通天頤指氣使,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心中罵道:“你這哪裏是指責梁淵,明明是羞辱於我。哼,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你曉得我的厲害!”當下不動聲色,打個哈哈說道:“上官先生經驗老道,晚輩服了!不過他們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咱們打破城池易如反掌,定將他們碎屍萬段,方解我心頭之恨!”上官通天恨聲連連,說道:“還未攻城便先輸了一陣,折了五百餘人,真是氣煞我也!”梁淵冷冷說道:“事已至此,惱有何用?一會兒讓上官先生大顯身手也就是了。公子,兵貴神速,料那百姓走得緩慢,咱們速速殺將過去,興許還追得上!”
“咱們走!”李興周雙腳一磕馬鐙,那馬托刺刺向前奔去。五千鐵騎隨後跟上,一陣急馳,當真是槍刀流水急,軍馬撮風行,及至奔到距城牆百餘丈處,已是望見那千餘名百姓到了護城河邊上,堪堪便要入城。李興周畫戟一指,厲聲喝道:“殺將過去,絕不能讓他們入城!”
上官通天大吼一聲,當先撲了過去。後麵千餘名騎兵緊緊跟上,登時殺聲陣陣,塵土飛揚。及至追到護城河邊上,大部分百姓已經入城。全江銘轉身喝道:“來得好!”威風凜凜,怒目而視,便要率眾好漢與敵人放對。楊延昭在城頭說道:“退進城來,不要與之廝殺!放箭!”城頭五百名弓箭手早已準備多時,此時箭矢齊發,猶如雨下,契丹兵頓時倒下了三五百人,餘者紛紛向後退去。上官通天暴怒連連,揮掌擊斃了七八人,兀自吆喝不住。無奈之下,隻得退了迴去。
李興周勃然大怒,喝令士兵準備雲梯攻城。梁淵勸道:“公子切莫焦躁,還是等公主率大隊人馬來到,再作商議。”李興周歎道:“這次南侵,皇上和太後是禦駕親征,誌在必得。耶律奴瓜是左軍先鋒,去攻安肅軍,我掛印右軍先鋒來取廣信軍,若是讓那廝取了頭功,我還怎能取信於皇上和太後?”上官通天哼了一聲,說道:“阮佩兒那小丫頭雖是計謀百變,定下這‘驅羊誘虎’之計,昨夜又潛入城中擾亂敵人的視線,以便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計策雖好,可歎咱們的‘小諸葛’卻是阿鬥扶不上牆,貽誤了戰機。若是連這小小的廣信軍也攻不下,還說甚麼圖複大業,便是我的臉麵也無光彩!”仰麵朝天,一幅不屑一顧的樣子。梁淵不動聲色,緩緩說道:“這麼說,上官先生是要率先攻城了?”上官通天傲然說道:“你們怕全江銘,我可不怕。老夫願親率士兵攻城!”梁淵讚道:“上官先生果然英雄!”李興周雙手一拱,說道:“多謝上官先生,小可親自擂鼓為上官先生助威!”
上官通天嗬嗬笑道:“西老弟,咱們一鼓作氣拿下這鳥城,便是頭功一件。”西漠沙瞇著眼說道:“咱們哥倆還分彼此麼,我後麵跟著就是了。”當下二人率兩千餘人齊聲吶喊,向北門攻去。李興周揎衣捋袖擂響了戰鼓。契丹兵見主將親自擂鼓,頓時士氣大振,前一排士兵手舉盾牌作為屏障,瞬間已是過了護城河,架起雲梯便向城上爬去。
楊延昭麵如止水,喝令宋兵放箭。頓時箭如雨發,契丹兵傷了二三百人。這些契丹兵乃是皮室軍中挑選出來的勇士,個個悍勇善戰。前麵一撥倒下,後麵跟著便上,當真如潮水一般。如此攻了二三次,卻無一人爬上城頭,不是被弓箭射死,便是被滾木擂石砸傷。契丹兵頓生懼色。上官通天揮掌劈死兩人,大吼一聲,親冒疾矢向城頭縱去。眾兵士見他如此,哪裏還敢怠慢,緊隨其後,蜂擁而上。上官通天何等武功,滾木擂石如何阻的住他!片刻之間,上官通天和河西漠沙已是登上城頭,二人大發神威,打翻了幾十名宋兵,登時契丹兵湧上來三四百名。掩護契丹兵上城。
全江銘仗劍喝道:“賊子休得猖狂!”合身撲上去與上官通天戰在一起。獨孤行客怪叫一聲,擋住了西漠沙。二人被纏住,那些契丹兵便無屏障可依,哪裏是北牧原這些江湖好漢的對手,片刻之間被殺得幹幹淨淨。後續上城的兵士也被楊延昭指揮手下打了下去。上官通天眼見寡不敵眾,吆喝一聲,和西漠沙縋城而去。
這番攻城,先後死傷千餘人,大敗虧輸。上官通天氣得哇哇大叫,李興周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上官先生不必惱怒。且等大軍到了再作商議。”說話間,隻見大道上塵土飛揚,旗幡招展。李興周曉得是阮佩兒到了,慌忙上前迎接。
阮佩兒見李興周等人灰頭土臉,神情沮喪,曉得是遭了敗績,便故作不知,說道:“李先鋒,戰事如何?”
李興周誠惶誠恐,躬身說道:“啟稟公主,末將中途遭到全江銘率一幫江湖草寇截殺,救百姓進得城去,那‘驅羊誘虎’之計便行不通。末將率眾三番攻城,雖是登上城頭,卻未能站住腳跟。這一戰損失兵士一千五百人,請公主治罪!”
阮佩兒尋思:“這廝雖然城府甚深,剛才所言料來不虛。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也不便責怪於他。哼,我那‘驅羊誘虎’之計何等巧妙,楊延昭、全江銘未必能識得。定是那小賤人張雨晴壞我的好事。”當下冷笑一聲,說道:“你敢壞我的好事,有朝一日定將你碎屍萬段,方解我心頭之恨!”
李興周心中一凜,暗道:“你若將我軍法從事,我這裏先反了去!”手按劍柄,眼睛斜睨著阮佩兒。
阮佩兒見狀眼珠一轉,盈盈笑道:“你緊張做甚,我是在罵張雨晴那個小賤人,你多心甚麼?量這小小的廣信軍也堅守不了幾日,攻掠據守豈有長勝之理,你不必沮喪。”
李興周這才放下心來,說道:“多謝公主。”
梁淵道:“廣信軍雖是彈丸之地,可楊延昭驍勇善戰,更兼有全江銘等賊寇相助,公主實是大意不得。”
阮佩兒笑道:“梁先生素有小諸葛之名,依你之間,要攻下廣信軍該用何計?”
梁淵道:“廣信軍、安肅軍雖小,卻是易守難攻。縱然打破城池,也需時日。如此以來,南朝便可贏得時間調兵遣將,實是於我軍不利。兵法雲:兵貴神速。依微臣之見,咱們二十萬鐵騎不可糾纏於此,應該長驅直入,直搗東京汴梁。東京城破,當可擒拿真宗,定然朝野恐慌,群龍無首,各州縣不難平矣。”
李興周也道:“此乃擒賊先擒首之計,還望公主三思。”
阮佩兒尋思:“這梁淵果然頗有計謀,隻是大軍已將廣信、安肅兩地圍困,若避而不攻,豈不叫南朝恥笑?”沉吟片刻說道:“梁先生
所言不錯,隻是兩城扼我咽喉,若直搗東京受挫,我二十萬大軍當無歸路。此次行軍部署乃皇上哥哥與太後所定,我等無權改變。梁先生不必再言。先令大軍紮下營帳,午後再行攻城。”
李興周等不敢再言,指揮大軍安營下寨。到了未牌時分,中軍擊鼓升帳,各路將官齊聚中軍大帳。阮佩兒正襟危坐,說道:“這次皇上禦駕親征,眾將官務必齊心協力,奮勇上前,若有不聽號令,懈怠退卻者,休怪本公主翻臉無情!”眾人齊聲說道:“願聽公主號令!”阮佩兒表情嚴峻,目光從眾人臉上掠過,又道:“楊延昭那廝依仗全江銘眾賊寇相助,想固守待援,我偏不讓他如願。今日便給他來個‘四麵開花’,咱們兵分四路,同時攻打東、西、南、北四座城門,讓他們自顧不暇。李興周聽令!”李興周躬身道:“末將在。”阮佩兒道:“你率本部人馬攻打北門。”李興周接了令箭退下。阮佩兒道:“達姑魯將軍,你率本部軍馬攻打南門。”達姑魯是皮室軍中的猛將,一向與迴鶻交戰,攻城拔寨無往不勝,與宋兵卻未曾交過手,這次南下未曾當上先鋒,心中實是看不上李興周。當下接過令箭,瞥了一眼李興周,滿臉傲然之色,大聲說道:“得令!末將死也要死在城上,決不讓公主蒙羞!”李興周把臉轉過一邊,故作不知。阮佩兒又道:“耶律餘睹你攻打西門,床古兒率本部軍馬攻打東門。此戰務必要一鼓作氣,決不給敵人喘息之機。先攻上城池者,官升三級,賜萬戶侯。未時三刻一起攻城,你們去吧!”眾將官接令退了下去,自去準備。
李興周等人迴到大帳,湛光忿忿說道:“達姑魯那廝可恨之極,竟不把公子爺放在眼裏。”上官通天把嘴一撇,說道:“你們惱怒有甚用,有本事搶先攻進城去!”李興周忽地雙手一揖,說道:“此番攻城全要仰仗二位先生,還望成全則個。”西漠沙笑瞇瞇說道:“咱們是一家人,何必如此。”上官通天道:“咱們總須要先攻進成去,絕不能讓達姑魯搶了先機。哼,達姑魯那廝忒也的無理,總有一天我要將他殺了!”李興周讚道:“二位先生如此壯哉,我心裏踏實了許多。準備去吧!”
到了未時三刻,阮佩兒一聲令下,頓時號炮連天,戰鼓齊鳴。四路大軍架起雲梯,直撲城頭而去。那達姑魯當真驍勇,將上衣脫去,前胸後背長滿了黑毛。他手持狼牙棒,怪叫一聲,率領自己的五百名親兵衛隊,搶先登城。這五百名親兵跟隨他南征北戰,不知打了多少場惡仗,每個人身上都有三四處傷疤。此時見主將親冒疾矢,自是個個不甘落後,嗷嗷怪叫,紛紛向城上爬去。
守在南門的正是副將郝思武,羅虯和陽海天率三百名丐幫弟子相助。郝思武見契丹兵蜂擁而上,大聲喝道:“給我打!”登時箭如雨發,滾木擂石砸了下去。這般陣仗達姑魯不知見過多少,哪裏放在眼裏,狼牙棒撥打雕翎,瞬間已是上到城牆一半。郝思武見狀喝道:“放石灰包!”這石灰包乃是用紙包成,砸在身上雖是傷不得敵人,卻是專毀眼睛。契丹兵不知其理,竟是用兵器撥打,紙張破裂,石灰濺射出來,登時灼傷了眼睛。契丹兵疼得嗷嗷大叫,紛紛退了迴去。羅虯哈哈笑道:“郝將軍,你這石灰包打狗法端的巧妙,哈哈哈!”
達姑魯見受傷的兵士有二百餘人,個個眼睛紅腫,淚水四溢,忙下令用清水衝洗。饒是如此,這些兵士已然不堪再戰。就在這時,十三太保如飛趕來,柳大郎說道:“達姑魯將軍,戰事如何?”達姑魯氣衝衝說道:“宋狗不敢真刀真槍廝殺,用石灰包傷人,先折了一陣。”柳十三郎道:“公主怕你這裏不順,叫我們十三兄弟相助與你。”達姑魯道:“多謝公主好意。李興周那廝是否得手?”柳大郎道:“他也折了一陣,傷了七八百兄弟。公主說,她留在北門,意在引楊延昭和全江銘,好讓你這裏搶先得手。”達姑魯歎口氣說道:“我何嚐不想搶先攻進城去,隻是宋狗的手段實在卑鄙,如何破解這石灰包一時還無法子。”柳大郎笑道:“想必公主已有對策,臨行時公主送給我兩個錦囊,咱們打開瞧瞧。”當下取出第一個錦囊,上麵寫著四字:“到後即開。”柳大郎開囊看了計策,說道:“公主說,那石灰包傷不得人,咱們隻須蒙住眼睛,仗著聽風辨器的本領,便能攻上城去。”達姑魯欣然躍起,說道:“公主果然計策高明,這般簡單的法子我卻沒想到。”狼牙棒一揮,喝道:“這一戰務必攻進城去,誰要退後,定斬不饒!攻城!”
這一次,達姑魯投入了三千人,沿城牆周遭三四十丈,齊聲吶喊,蜂擁而上。達姑魯、十三太保和二百餘親兵布條蒙眼,率先攻在前麵。郝思武冷笑道:“你防了石灰包,須防不了滾燙的開水。”守在南門的宋軍有千餘人,民兵兩千人,更兼城內百姓主動參戰,在城下架起了幾百口大鍋,那水燒得滾沸,一桶桶運到城上。契丹兵一心攻城,哪裏想到這般法子。那滾沸之水從天而降,頓時燙得嗷嗷大叫,從雲梯上摔了下去。達姑魯和十三太保饒是武功高強,卻也難防這滾沸之水,好在見機的快,未曾受得大傷。達姑魯氣得哇哇大叫,一把撕下左臂上被燙得死皮,吼道:“接著上,我就不信攻不下來!”
柳大郎道:“將軍莫急。公主還有一個錦囊。”達姑魯急道:“快說快說!”柳大郎便將錦囊拆開,讀道:“若遇沸水,盾牌擋之。”達姑魯哈哈笑道:“咱們手舉盾牌,那沸水便奈何不得咱們。哈哈哈!”
此時已是秋陽西下之時,達姑魯整頓軍馬,又向城頭撲去。
羅虯見契丹兵用盾牌護頂,罵道:“這些醃臢潑才竟能想出這般鬼點子!”郝思武道:“那就讓他們嚐嚐鐵耙犁的厲害!”這鐵耙犁是楊延昭根據百姓犁地用的木耙犁改製而成,生鐵作框,耙齒全是一根根鐵刺,每個重達百餘斤。若是從城頭擲下,力貫千斤,絕難抵擋。當下梆子聲響,上千個鐵耙犁從天而降,那盾牌如何擋得住,頓時砸的契丹兵士鬼哭狼嚎,紛紛跌了下去。達姑魯大怒,吼叫一聲:“給我再上,天黑之前一定要拿下這個鳥城!”率先登上雲梯。十三太保緊隨其後。契丹兵士登時士氣大振,猶如螞蟻一般向城頭爬去。
郝思五冷笑道:“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放鐵耙犁!”達姑魯上到半空,見那鐵耙犁砸了下來,怒吼一聲,恰似晴天響了個霹靂,雙膀一較力,手中的狼牙棒竟將那鐵耙犁挑到身後。城下是密密麻麻的契丹士兵,那鐵耙犁飛下,來不及躲閃,頓時傷了十餘人。達姑魯攻城心切,也顧不得許多,如此接連挑飛了一十八個鐵耙犁,已是堪堪接近城頭,吼叫一聲,翻身而上,狼牙棒一陣亂掃,頓時搠翻了十幾名宋兵。羅虯心中大急,罵一聲“直娘賊”,狼牙棒摟頭便砸。達姑魯是契丹著名的勇士,單就力氣而言,堪稱契丹第一。當下狼牙棒向上一撩,嘿嘿冷笑道:“你也配使狼牙棒!”兩棒相交,便聽砰的一聲巨響,達姑魯身形隻是晃了一晃,雙臂微感酸麻。而羅虯則倒退了七八步,手中的狼牙棒幾乎把持不住。達姑魯站在城頭,威風凜凜,十三太保乘機率領契丹兵士蜂擁而上。羅虯叫道:“郝將軍,你守住其他地方,我纏住這廝。陽大哥,你結打狗陣擋住這幫狗賊!”羅虯手下的這三百名丐幫弟子,是從各個分舵挑選出來的,個個身手不凡。饒是如此,卻也擋不住十三太保。柳十三郎桀桀怪笑,腳步一晃一移,闖進了打狗陣。柳大郎打個唿哨,十二太保相繼跟了進去。這十三個人便似十三條大蟲,晃動手中兵器,直似砍瓜切菜一般。打狗陣登時被衝得七零八落。陽海天暴喝一聲“我與你們拚了!”晃動樸刀,合身向柳十三郎撲去。柳十三郎冷笑連連,腳步斜移,腰刀嗖的劈了出去,登時將陽海天那顆頭顱剁了下來。
羅虯見狀心中疼痛,大叫一聲:“陽大哥,我來與你報仇!”
舞動狼牙棒向柳十三郎衝去。怎奈那達姑魯力大棒沉,豎劈橫掃,羅虯已是自身難保,如何衝得過去!這麼緩了一緩,契丹兵已是上來八九百人,城頭眼看就要失守。達姑魯哈哈大笑道:“十三郎,你們下去打開城門,放大軍進城!”
就此此時,隻聽宋兵喊道:“全大俠來了!”柳十三郎正要去開城門,卻見全江銘和錢世英、孫紹忠、孫紹林四人飛身趕來。柳十三郎喝道:“全江銘,此處城頭已破,快快投降!”羅虯叫道:“全大俠,這廝殺了陽海天大哥,決不可放過他!”全江銘心中大怒,也不搭話,寶劍一晃,使出“天竺劍法”的絕妙招數“雷峰夕照”,頓時銀光閃閃,寶劍化作千百道利刃,將十三太保裹在中間。十三太保見識過全江銘的手段,哪裏去敢硬接,隻是舞動兵器護住周身。怎奈全江銘心痛陽海天之死,出手之時絕不留情,這一招竟是用了十二份力道,十三太保如何抵擋得住?隻聽叮叮當當一陣亂響,劍光散去,十三太保頓時躺下了五個,剩餘的八人也全都掛彩。達姑魯大怒,大踏步走將過來,喝道:“宋狗吃我一棒!”揮動狼牙棒劈頭砸將下來。全江銘心中冷笑,踏動“飛雪凝霜”,身形一飄一晃,已是到了對方身後,寶劍驟然刺出,自是後心進去,前心出來,鮮血便似噴泉般射出,達姑魯長大的身軀撲通倒在地上,一雙大眼瞪得滾圓,兀自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死的。
柳大郎、柳十三郎剩餘的八個太保見勢不妙,紛紛縋城而去。主將一死,十三太保又逃之夭夭,契丹兵士頓時大亂。全江銘厲聲喝道:“殺戮賊寇,一個不留!”宋兵人多,又是士氣大振,幾個人圍住一個契丹兵,便如砍瓜切菜一般,片刻之間,已將上城的契丹兵士殺得幹幹淨淨。
此時天已大黑下來,秋風吹來,竟是挾著血腥之氣。這一仗宋軍死傷八九百人,契丹丟下了一千五百具屍首。火把照耀之下,隻見城上城下死屍累累,當真是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達姑魯部下見主帥已死,不敢再留在南門,便徐徐撤迴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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