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伯祥待二人在裏麵躺好,又一扳扶手關了床板,鋪**褥,坐在一張椅子上發呆,他要好好想想,自己號稱長白醫隱,隱居長白山,隻是每年來孟嚐堡會一會自己換命交情的孟嚐堡主。當年到孟嚐堡,恰遇長孫驥受重傷,自己被長孫驥那泰山壓頂而不潰的風采所折服,冒險替他醫病,從那一件事後,他將長孫驥看做他感情上最為親近的朋友,而今日卻又為長孫驥的敵人,流水古墓公認的首敵春風公子療傷,自己到底是對還是錯,他一時在感情上轉不過這個彎,所以呆在那裏沉思。
李瀚從沒有和一位姑娘這麼貼近過,何況這密櫥又是當年長孫翼的七夫人燕巧所造,燕巧是當年太行山陽陽王母的貼身待女,仰慕長孫驥才冒險從陽陽王母身邊來到這裏和長孫翼療傷,所以燕巧將此密櫥造的極為狹小,李瀚二人藏身於內免不得肌膚相沾,他身子一側,碰到了長孫敏溫暖的身體,不由急忙吸胸收腹,向旁邊挪了一挪。
長孫敏不由長長歎息了一聲,道:“我知道你心中隻有雲姑娘,但是我就是愛你這一點,癡心不移,大媽說我邪,爹說我癡,媽又說我任性,我就是認定的事一條道走到黑,如今我幫助家裏的大敵人,我到底對不對。”
李瀚心情不由激動萬分,自己光顧自己,怎麼沒有替長孫敏考慮考慮,人家流水古墓千金。天南南詔王公主,點蒼派老婆子愛徒,自己當眾拒婚,說的話過於絕情,怎不傷她的心,而她卻又在自己被人誣陷殺鍾儀、伏雄,八派圍攻的最危難之時,不惜與自己的義父、家庭做對,救自己出來,該承受多大的壓力,雖說鍾儀的死一方麵的原因也是因長孫敏引起,但是想想她替自己求醫,竟落得如此憔悴,還有什麼怨氣可言。想到此處,他不由一把將長孫敏抱在懷裏輕聲道:“我對不起你,我發誓今生一定不讓你傷心、受累,讓你幸福一輩子。”長孫敏不由大喜,沒承想李瀚有此一說,不由嬌喜萬分,二人緊緊擁在一團,,李瀚鼻中聞著又甜又膩,蕩人心魄的香氣,耳中聽到對方的一顆心在急速跳躍,心不由得癡了,心想一生得此佳偶,有長孫姑娘相伴,夫複何求?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外麵有人大叫道:“梅老伯,侄兒看你來了。”這聲音聽得李瀚渾身一震,正是自己的死對頭長孫容的聲音,長孫敏也聽了出來,手四處摸索,李瀚悄聲道:“別動,聽他們說些什麼。”長孫敏卻不答應,手不停繼續摸索,隻聽梅伯祥道:“小畜生,你還有臉見我。”長孫容笑道:“梅老伯何出此言,剛才小侄親眼所見江南文武幫幫主李瀚殺死冰姑娘,我妹妹是幫兇,梅老伯也是目擊證人,小侄怕梅老伯受驚過度胡說一氣,故來探望。”
李瀚一聽不由大怒,心想果如敏妹所言,這長孫容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他酒醉誤殺黃雲冰,卻賴在自己頭上,正在這時,隻聽身旁的長孫敏說道:“在這裏。”隨著話音,床板上出現幾個錢眼般的小孔,俯眼一看,卻見屋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長孫敏輕聲道:“這床櫥乃我七娘所造,七娘生性好動、活潑,號稱女魯班,我想一定有不凡之處,果然有。”
這幾個錢眼般的小孔在床底,歸梅君費盡了心思,造得極為精巧,一般人不會發現,就是有人看到也隻會當做蟲柱透的不會起疑,隻見外邊梅伯祥青筋暴起,怒道:“你別費心思來串供,我梅伯祥釘是釘、鉚是鉚,你的醜事,我會向你父親交待。”長孫容冷笑一聲道:“我就擔心梅老伯驚嚇過度,腦筋出了問題亂說一氣,果不其然,梅老伯你要為自己打算,我是流水古墓唯一繼承人,翻了臉,我會讓你橫屍五步。”
梅伯祥也冷笑一聲道:“威脅我?小子,你父親的為人我知道,他若為了你不講正理,他也不佩做武林盟主,不佩做我的朋友,你若聰明趕快向黃堡主負荊請罪,恐還有活命機會。”長孫容哼了一聲道:“向黃堡主請罪,他是什麼身份,隻不過是我流水古墓五條看家狗中的一隻,你老梅頭,我警告你,你若胡說我會當著五堡主之麵折了你的寶貝銀針,要了你的狗命。”
梅伯祥頓時氣得兩臉通紅,說不出話來,天下三大神醫,毒手魔醫,擅長以毒攻毒,神醫安正剛喜用草藥,而他梅伯祥卻擅於針灸之術,他的這一套針具乃幾世祖傳。相傳為上古神鐵所製,乃至柔至硬之物,是他的寶物。而長孫容這話正說到他的痛處,因為誰也不敢擔保自己無病無災,所以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對他說折他的神針的話。說折他的神針還不如說要了他的命,他和長孫翼過命交情,誰知長孫容如此不肖,竟對他如此無禮。
長孫容又不陰不陽的冷笑道:“老狗,此事你若聲張出去,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為何去後院不避嫌,恐也難自圓其說,肯定是為流水古墓的死對頭療毒,若治你一個私通敵人的罪過,我看大家就隻相信我而不相信你。”說畢嘿嘿一陣冷笑轉身揚長而去。
李瀚隔著小孔隻見梅伯祥臉上紅一陣黑一陣白一陣,知道梅伯祥心中鬥爭激烈,以他的個性,怎肯屈服在長孫容的淫威之下,但此事關係重大,落不好要背上惡名,被長孫容害死,但他天生俠義心腸,又不可能見李瀚而不救,此事下一步怎麼辦,他心中也矛盾萬分。
又過了片刻,隻聽門外腳步嘈雜,一個清亮的聲音:“梅神醫,鄂逸彬求見。”梅伯祥不敢怠慢,忙起身迎接,李瀚聽得來人自稱鶚逸彬,心想來人莫不是五大堡中逸雲堡主逸雲劍客鄂逸彬,不禁湊到小孔處觀看,隻見梅伯祥引進四人,頭先一人個頭**,有四五十歲,生得眉清目秀,麵白須長,身後跟著兩個四十多歲豔光照人的中年婦女,人雖已過中年,但歲月遮不住她們那份俏麗,左旁那一個長相酷似鄂逸彬,她攙扶著的婦女劍眉鳳目,臉色臘黃,滿臉病容,他三人身後跟著的正是自稱天下第二美男子的長孫容,李瀚見了他不由心頭湧起一股怒火,後心卻湧起一陣寒意。
長孫敏悄聲在李瀚耳畔道:“逸雲劍客鄂逸彬,左邊那個是他妹子,我的四娘鄂逸蘭,右邊那個是我五娘閻小鳳。”李瀚知道長孫驥夫人眾多,其中以閻小鳳最為梗直,身兼堡主執法重任,隻是納悶,她今日怎麼來到這裏。
隻聽得鄂逸彬沉聲道:“堡中缺乏警備,致使春風惡賊闖入堡中行兇,使神醫受驚。白大哥、梁大哥與陳兄弟主持堡中事務,黃兄弟痛不欲生,唯有逸彬前來與神醫壓驚,望神醫見諒。”梅伯祥冷聲道:“鄂堡主堅信是春風公子行兇?”旁邊鄂逸蘭插嘴道:“這事容兒親眼所見,還會有虛,大家先不要談論這事,還望神醫施神手替五妹療一療傷。”
梅伯祥一翻白眼道:“鄂四娘此話老梅聽了不順耳,這事我還親眼所見,我說出來你們信我不信,再一個神醫安正剛坐鎮流水古墓,猶如你們的家醫一般,為何今日來求老梅治病?”隻因長孫驥乃白雲堡家奴之子,所以鄂逸蘭在流水古墓也是無人敢惹的角色,連長孫翼原配大娘秦素娥、生了一子的二娘馮雲也要讓她幾分。哪知梅伯祥卻對她翻白眼,不由怒道:“你少話中帶刺,我知道你對古墓有意見,所以終生不踏流水古墓,連大姐再三邀請也不理,容兒招惹了你嗎?你對容兒熱嘲冷諷,好像容兒欠了你什麼?”
梅伯祥冷冷道:“我老梅就是這種賤骨頭,長孫盟主雖和我交情過命,但他的幾位夫人卻個個肝火過旺,我眼睛裏不揉沙子,見不得就不見,鄂大夫人若有意見,老梅說不得就端茶送客。”
鄂逸蘭不禁怒道:“好你老梅頭……”話剛一出口旁邊兩人同時勸阻。一人叫道:“小妹,住口。”另一人卻叫道:“三姐,休動怒。”卻正是逸雲堡鄂逸彬與閻五娘閻小鳳。鄂逸彬朝梅伯祥鞠了一躬笑道:“舍妹無禮,還望梅神醫見諒。”閻小鳳卻咳嗽兩聲道:“我們姐妹不識禮數,我知道梅神醫對我們看不上眼,但今日乃安神醫叮囑來讓你醫治,若梅神醫
沒有功夫,鳳兒也不敢打擾,就此告辭。”
梅伯祥歎了一口氣道:“小鳳何出此言,翼小弟的幾位夫人我最欽佩神龍女,最喜愛我的義妹燕巧,其次就是最敬重你。你的脾氣和我最為相投,對你,我蔫能不治。”閻小鳳不禁又道:“多謝神醫援手。”
梅伯祥又歎一口氣道:“安正剛也是醫中曠世奇才,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將病人推到我這裏來,你的病乃不治之癥,若非安正剛盡力維持,你十年前就已病故,如今他的藥對你已不起作用,唯有將希望寄托在我的針灸上。不過你也不要報太大希望,我隻能盡力而為。”閻小鳳也歎了一口氣輕聲道:“生死由命,十五年前我已就看透,隻是有勞梅神醫用心。”
李瀚在裏邊不禁納悶,早就聽不少人講,流水古墓長孫盟主的五夫人閻小鳳疾惡如仇,性如烈火,但今日一見卻是那樣通情達理,嬌柔萬分,不禁暗自納悶。隻見外麵梅伯祥已經從內衣掏出他的神針替閻小鳳用心用針。
忽長孫敏悄悄伏到他耳邊輕聲道:“你看我五娘為人如何?”不等李瀚迴答接著又道:“我媽媽就最佩服我五娘,說她永遠那樣通情達理,從不欺負弱者,卻又最看不慣惡人,不肯為惡勢力低頭。當年若非五娘的鼓勵,我父親也不會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李瀚一聽此話,不由拋棄了對流水古墓的看法,他以前覺得流水古墓除了盟主與神龍女在西域居多,多不迴中原,他的幾位夫人更是飛揚跋扈欺淩弱小,哪知流水古墓不但有伏雄那樣血錚錚的硬漢,更有閻小鳳這樣俠義心腸的性情俠女。
過了兩個多鍾頭,梅伯祥才用針完畢。他此時已經累得通身是汗。閻小鳳輕聲道:“多謝神醫。”梅伯祥沉聲道:“不必言謝,敢快調養為好!”閻小鳳不再答話,坐在椅子上運轉內功,用心調養。
這時鄂逸蘭神情轉了調,上前朝梅伯祥施了一禮:“梅神醫用心替五妹療傷,逸蘭剛才多有得罪,這裏先行請罪。”梅伯祥翻起他的白眼道:“鄂四娘大禮老梅頭不敢當,我用心替小鳳療傷是想等她病好之後,整頓流水古墓,使那些小畜生不得胡作非為,有傷風化。”
鄂逸蘭一聽此話不禁大怒道:“老梅頭,你最好把話挑明,誰胡作非為,有傷風化?流水古墓哪裏要得整頓?”梅伯祥做人梗直,心裏藏不住話,不禁瞟了長孫容一眼道:“有人通奸不成,誤傷人命,卻又攤到旁人身上。”
一直未開口的長孫容見梅伯祥將話挑到他頭上,不禁插口道:“老梅頭你休要胡說,我倒親眼所見有人替流水古墓的死對頭春風公子療傷,並且春風公子如何進你孟嚐堡,我想也有人做內應。”
梅伯祥性如烈火不禁動怒道:“小畜生,你逼死冰丫頭,嫁禍春風公子,就憑你這一點,春風公子就比你強上百倍。流水古墓的敵人不見得就比不上你的人品。”長孫容不陰不陽道:“八大門派圍功姑蘇,我一個長孫容人品不如春風公子,難道少林慧大師、武當靜道人、崆峒朱宰相、天南段老爺子都不如春風公子,都看不清他的為人,我看是你老眼昏花辨不清是非黑白。”梅伯祥氣得臉色發白怒道:“小畜生,我老梅頭老眼昏花,卻能分清是誰調戲冰丫頭,是誰逼死了她!”
鄂逸彬此時在旁也聽出了一個大概,梅伯祥指責是長孫容逼死了黃雲冰,長孫容又反說是梅伯祥勾結春風公子,害死黃雲冰。見二人針鋒相對,誰都不肯讓對方半步,不禁插口道:“二位,稍安勿躁,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不必口舌相爭。”梅伯祥氣唿唿的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鄂逸彬先朝長孫容道:“容哥兒,你說梅神醫**春風公子,替春風公子療傷可有實據?”長孫容沉聲道:“舅父,眼下孟嚐堡封鎖嚴密,那春風公子自是逃脫不掉,等抓住了人就證明小侄所言非虛。”鄂逸彬點了點頭扭臉又朝梅伯祥道:“梅神醫,你可曾親眼所見容哥兒逼死冰丫頭?”梅伯祥怒道:“我雖未親眼所見,但我親耳聽見這小畜生上午前來糾纏冰丫頭,事發之時,我又親眼見這小畜生從冰丫頭房中出來。”
長孫容不禁冷笑道:“我和冰妹妹從小玩到大,嬉戲打鬧在所難免,你又未親眼見到我殺人,就不要猶如瘋狗般亂咬一氣。”梅伯祥性如烈火,一聽長孫容不但不承認,還罵他是瘋狗,不禁暴怒道:“長孫翼撞了那門子的邪,生了你這個連狗都不如的小畜生,流水古墓難道一個個男盜女娼,滿口假話,養出你這個不仁不義的狗賊。”
旁邊鄂逸蘭再也聽不下,怒喝道:“容兒,上前堵了他的嘴,打掉他的牙。”長孫容一聽此話,緊走兩步一伸手點了梅伯祥的啞穴。梅伯祥一生專攻醫術,對武功知之甚少,所以躲不過去。鄂逸彬在旁道:“容兒,不得無禮。”鄂逸蘭喝道:“容兒是小畜生,翼哥不成了老畜生了嗎?流水古墓在他嘴裏成了男盜女娼,不能讓他再滿口噴糞。”
長孫容封了梅伯祥的穴道,一伸手從梅伯祥懷中取出了神針包。鄂逸彬在旁看得仔細喝道:“容兒,你幹什麼?”長孫容呤聲道:“我收了他的針具,不能讓他再替春風公子療傷。”鄂逸彬不禁喝道:“放肆,快放下。”長孫容假裝發怒一把將神針扔在地上道:“放下就放下,我說他替春風公子療傷,你不信,要是真的抓住春風公子你就相信我了。”說著,俯身在梅伯祥耳旁悄聲道:“我說會毀了你的針具,就一定會毀了你的針具,春風公子誰也不能救。”說著一腳跺在針包上。這神針乃特殊材料所製,用不得強外力,今日被長孫容硬跺哪有不斷之理。
李瀚在底下看得清楚,又因為梅伯祥就坐在床頭,所以將長孫容所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原先見梅伯祥與長孫容唇槍舌劍,就感事情不妙。哪知事情會發生到如此地步,他直覺丹田有一股內力湧出,迅速走向四肢百骸。全身說不出的酸痛,他哪裏知道此時他心中正合不忍修習口決,不忍神功油然而生,而他上麵的梅伯祥卻早已氣得耳鼻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