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封建迷信信不得！陳南有今天，隻是因為他的優秀。迄今為止，依舊是我們這十裏八鄉唯一的985。從來隻有靠自己的，哪有靠風水的！”


    老師笑笑，似乎看開了許多，又極目舉水河，忍不住吟唱，


    “平湖鏡水照天河，


    半世滄桑碾事磨。


    落嶺斜暉梢影下，


    孤竿釣盡濁塵波。


    ........”


    此時落日的餘暉灑在舉水河上，波光粼粼，像極了他那一世滄桑，受盡磨難，斜陽下的影影綽綽，一個人活到現在，就有如那渾濁的紅塵裏的一朵小浪花。不過是萬千水波中的一起付，轉眼就已經消失不見.......


    有感歎，有心酸！老師的一生和眼前的景色，就這樣融為一體。


    饒是我讀過不少唐詩，卻依舊想不起這首應景的古詩，到底是誰寫的？


    “不用想了。是偶爾在抖音上刷到的。我也不知道誰寫的。”


    我笑笑，“寫得很好！”


    “就像是在寫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或許我本身也需要安慰。還不如就這麼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裏，朝他微笑，用我的平靜去感染他，讓他不再心酸，不再悲傷.......


    老師喟然長歎一聲，“我要是走了，記得把我埋在你師娘旁邊！”


    我鄭重的點點頭，“我答應你一定要做到！你也要答應我配合治療！不要擔心錢的問題，我還有錢！”


    老師搖搖頭，“你這個樣子，比我更需要錢！如果說那兩百萬算還我的，你已經不欠我的了！現在譚穎馬上又要生了，我怎麼可以再花你的錢！”


    現在的我很不喜歡廢話，“老師，你答應我。我就答應你！！”


    老師頹然，“大過年的，你就不能讓我痛快點？”


    我搖搖頭，“從小到大，我一直把你當父親看的。你也一直當我是親兒子。這件事，沒得商量！”


    “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唉！”


    我默默的看向舉水河，“我很好！這山川秀美之間，如果真的有氣運一說。那這舉水河仙石山五百年的氣運一定屬於敢於抗爭，永不放棄的非常之人！誰都可以氣運加身！前提你得勇敢，執著！”


    老師聽得有些迷糊，“你還要鬥下去？”


    我笑笑，“為什麼不？現在的我已經活得這麼痛苦了。倒不如死了還痛快些！這樣視死如歸的我，最適合戰鬥了！”


    老師又是歎了一口氣，“可就算你贏了，又能怎麼樣呢？”


    我冷哼一聲，“我根本就沒想過贏！我為什麼要贏？我又怎麼可能會贏？我隻是要把我飽受的委屈和痛苦，加倍的還迴去而已！一個都不放過！”


    老師驀地一驚，“包括王家良？”


    “我有今天，根源就是他！”


    “可是譚穎她懷孕了........”


    我淒厲一笑，“去年的大年三十的晚上，我把你從譚驍家背去我家。你在我家犯病，我把你送到醫院，沒錢醫院不給治，譚穎離開了兩個小時，拿迴來五萬塊錢。你才得以手術。那一天她打扮得很漂亮，那個時候她還是我的老婆，那五萬塊錢本來應該是我工錢，老師你總說我是個男人，我確實是個男人，男人吃了蒼蠅一般的惡心，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老師頹然，“罷了，罷了！我們不說這些了。其實你不應該跟我說這些的。”


    我笑笑，“你是怕你忍不住告訴王家良，你現在的女婿，我要對付他，讓他好提防是吧？”


    老師無語。憔悴蒼老的樣子，讓我惻隱之心泛濫。


    我咬緊牙關，“老師，我知道跟你說這些，會讓你不好受！其實我一直都想提醒您，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不能總是為子女活著，你是不是也要為自己活一次？”


    老師很是茫然，“很多事情你都清楚，因為我的緣故，譚驍和譚穎一直都在譏笑和白眼中長大，我虧欠他們的.........”


    我搖搖頭，“你誰也不虧欠！我們都虧欠你才對！這一次你聽我的。你別迴花城了，我們明天就去省城同濟醫院，你安心治病。我會讓周躍的父親去料理你。等病情穩定了，你就迴到這裏，頤養天年！什麼都不用問，什麼都不要管！為自己活一次！”


    老師確實老了，渾濁的眼神，寫滿了無力感。


    喃喃自語，“非要這樣嗎？”


    我輸過一次，我知道心軟就是我輸的原因。


    這一次，我鄭重的點點頭，強硬的道：“我吞下的蒼蠅，是一定要撬開他的嘴巴，塞兩隻蒼蠅進去的！！你留下，眼不見心不煩！”


    他在花城，橫在中間，肯定是很難受。


    倒不如留在老家，不聞不問，安心治病！


    我伸手，握住了他枯瘦如柴的手，“老師，你現在就應該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活著，親自去接譚驍出獄！”


    他愛譚驍勝過譚穎。沒有原因，傳統的男人都重男輕女。說服他不管譚穎的事，唯有譚驍管用。


    老師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好！聽你的.........”


    我欣慰的笑了。


    磨刀石上的那把刀已經不見了，那把刀不知道誰拿走了，但是我用過，鋒利無比，砍瓜切菜不在話下。


    葉夏磨了三年的剔骨刀，最終砍向了自己！我沒有那麼傻，我磨的刀隻能砍向我的敵人.......


    我哭豺狼笑，揚眉刀出鞘........


    招唿著樓哥，把輪椅弄上來，順著山坡下了山，迴首最後看了一眼陳南母親的墳塋，心中默念，我也就隻能做到這份上了.........


    團年飯吃得無比的和諧歡快。這一個晚上，在甜甜的嘰嘰喳喳中，我似乎把積攢的所有笑容，都給了她.......


    第二天一大早，人家都在歡天喜地的到處拜年，我們直接租了個七座的車去了江城。


    大過年的把周躍的父親帶出來，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多給點錢，也就湊合過去了。


    在同濟醫院交錢，老師開始了各種住院前的檢查。


    人都是有求生欲望的。


    特別是還有牽掛的時候，就算他再怎麼強調不要浪費錢，但是大概想到了兒子，也就默許了我的行為。


    檢查結果真的很不樂觀。原先的肺部癌細胞，開始發生了大麵積的轉移到肝部。


    看著片子裏密布的陰影，我並沒有太多的想法。


    老師艱難的躺在病床上，幽幽的看著我，“你變了！”


    最了解我的人是老師，全程見證了我的改變的人也是老師，他說我變了的次數有點多。


    我點點頭，“不變應不了萬變！”


    “上次我看得見你眼中的野心，渴望！你知道我現在看到的是什麼？”


    “冷漠，無情？”


    如果是以往，我肯定會惶恐不安，被悲觀的情緒籠罩。


    現在的我，很泰然。除開生死，都不是大事。現在的我，生死都不是大事。那麼也就沒有什麼可以有影響我的情緒了。


    哪怕是麵對老師的絕癥。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無情。我自己說出了答案。


    老師歎了一口氣，“重大的變故可以輕易的改變一個人。我也說不上是好是壞！老師隻能提醒你一句，別太過了！”


    我笑笑，“虎毒不食子！僅此而已！”


    老師怔怔的看著我，良久，喃喃自語，“下山虎終歸是要下山了........”


    我笑笑，“老師，好好養病！我走了........”


    說完，看看身後的樓哥，樓哥拉後輪椅，推著我出了病房門。


    陶麗已經決定迴花城，定好了正月初八的票。我把甜甜留了下來。讓陶麗初八一起帶迴來。甜甜雖然不願意，但是我執意如此，她也隻能聽話。


    ........


    好不容易來一趟江城，其實我很想去惟楚城，未來城轉轉，到我那個傳奇一般的老鄉奮鬥過的地方去轉轉。


    可是想想，還是算了。


    我的世界裏，不可以再有卑微！我不需要懷著瞻仰的心態去朝拜，我要的是欣賞的眼光去點評！


    再者，已經闊別了四個月的老朋友們，一定想我了.........


    新的一年也開始了，終歸是要有些新氣象的。


    如果非要說我變得冷酷無情了，其實也不對。我不是不在意老師的身體。我知道更加的務實的送他去醫院治療，而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我有多悲傷。


    做有用的，不說煽情的廢話。


    煽情的廢話是無用的。我的變化就是去繁化簡。簡單的才有用。


    就像這南下的高鐵一樣，盡可能的直線距離最短，盡可能不停靠更快！


    所以，幾個小時就到了闊別已久的花城。


    她還是那麼繁華。和樹林灣相比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來自地獄的我，且試下這天堂，容不容得下我這頭下山虎！


    車馬喧囂中，我跟樓哥第一時間去買了一輛神車——五菱宏光！???.23sk.


    裝上了升降踏板，輪椅可以直接推上去。再去掉後麵的前排座椅，寬敞的空間，甚合我意。


    忙完這一切，已經是晚上。


    樓哥開著車把我帶到了西郊工業園。


    曾經蕭條破落的西郊工業園，哪怕現在是晚上，哪怕是過年依舊燈火通明，偌大的工地，緊張有序的繼續在施工。


    工期完成得不錯。所有的基礎設施都已經完成，正在進行的大型的機械設備，還有ip人物雕像的安裝工作。


    整個環球影城已經初見雛形。再有一個多月，大概就可以試營業了。


    曾經的夢裏村已經不知道是被恐龍占據了，還是被變形金剛搶走了，曾經風靡一時的唐酒吧無影無蹤。


    我奮鬥的痕跡，已經完全被抹去。


    推著我的樓哥甚是不解，“小洛在家做好飯了等著我們呢？你為什麼非要來這個傷心地看看？”


    我笑笑，“這是傷心地嗎？這不是吧？這是我夢想的起航地！”


    “夢想已經破滅了。夢裏村這個名字一開始就沒起好！”


    我笑笑不語。


    人要有夢想，男人更要有夢想。更要有夢想照進現實的本事。


    我朝著另外一個方向一指，“那個地方就是大峪山吧？”


    樓哥順勢看去，“是啊！野狗最多的地方！”


    我點點頭，“走吧！迴家吧！路過濱海路23號去看看！”


    “那是路過嗎？得繞行二十多公裏好吧？我還是給小洛打電話，晚飯改成宵夜算了！”


    濱海路23號這個地方，也有我奮鬥的痕跡，最難忘的是我差點被埋在這高樓之下。


    曾經的荒地，如今已經拔地而起四棟高樓。在夜裏影影綽綽，像是四頭怪物一樣，不知道要吞噬誰.......和環球影城的熱火朝天想比，這裏異樣的冷清。


    富麗堂皇的售樓部裏麵，還有不少客人在諮詢，看起來賣得還算不錯。


    看看售樓部門口的廣告價格，還有各種優惠政策，看起來促銷的力度相當大。幾乎已經和附近的二手房是一個價格了。


    簡家這個樓盤，是被我逼得倉促上馬的。


    簡家的重心根本就不在這裏，而是在環球影城。這個地方說個不好聽的，全程都是王家良在墊資修建的。簡家根本就沒有投入多少錢。這個樓盤說句不好聽的，並不是簡家的重心。


    但是這個樓盤跟王家良有關，那就跟我有關。


    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著我們的神車走來。小五還是那麼壯實，看著車窗裏的我，微微一笑，“好久不見！老板！”


    我順手來開了側滑車門，“好久不見！”


    小五微笑著上車，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我的雙腿上，“好些了嗎？”


    我搖搖頭，“現在什麼狀況？”


    “這裏的保安外包給我們公司了。現在的兵哥跟簡家的關係非常的好！特別是跟簡乾那個家夥成天稱兄道弟！”


    簡乾可是小五的心頭之恨。提到簡乾的名字，小五的語氣就有些粗重。


    “說我想知道的吧！”


    “現在銷售的情況不是很理想，現在房地產的大環境不景氣。雖然促銷力度大，現在也就銷售出去了百分之十四的樣子。”


    我點點頭，“簡家給了王家良多少錢呢？”


    “按照他們之間約定的合同是封頂之後，付款百分之七十。現在已經封頂了，據保安們跟王家良下麵的那些小包工頭的閑聊得知，樓盤賣得不好。一共才給了王家良應付款的百分之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