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出了濟南府,天色漸晚,殘月初升,指劍想起半年前,自己入蒙,卻也是這番景色,隻是物是人非,下馬來,想這半年來,經曆之事,心下悵然不知所以,滅門之仇,無論如何是要報的,報了仇,便迴得天山,再也不踏入江湖半步,又想起戚元敬,心裏懊悔不已。
指劍正仰月空歎,忽然聽見遠處有大批人馬疾馳而來,稍傾,那些人馬似排山倒海,洶湧而至,指劍遠遠聽見有人大聲道:“楊大人,此去還有多遠”聽得聲音耳熟,卻一時不知是誰,有人答道:“拍馬即到,呆一會到了地方,見老太太卻是隻有我們兩人,別驚了老太太……”指劍聽得,正是楊先,指劍使了輕步淩雲功夫,快步疾奔,足點青石,借力一躍,飛身而起,手攀樹枝,借力一勾,翻身而起,踏了枝葉,手腳並用,直直往人馬前奔來,樹木稍動,棲鳥驚飛,王昌停馬道:“楊大人,此處暗藏殺機”楊先道:“自古響馬出山東,我看隻是幾個毛賊而已,你不必驚慌,我們還是快快趕路要緊”王昌道:“恐怕不是這麼簡單”話未說話,卻聽得軍中亂著一團,紛紛驚叫:“有刺客”待楊先王昌二人迴頭看時,隻見一個黑影一閃,踏了士兵舉起的長刀,徑直向自己奔來,王昌舉刀待戰,楊先啊一聲,跌下馬來,黑影已然奔至,落坐楊先座騎,王昌橫刀一砍,直掃黑影頭顱,隻見那黑影仰身躲過那掃來一刀,順勢一伸手,捏了王昌刀背,王昌一驚,用力迴抽,哪裏抽的動,邊用力邊喊道:“抓刺客”眾士兵一擁而上,那黑影一鬆手,王昌悴不及妨,跌落馬上,站起來又砍向那黑影,那黑影卻是早已俯身提了楊先,拍馬疾奔而走……
王昌命令道:“追”眾兵士紛紛拍馬疾追,眼看是要追上了,那黑影卻是跳下馬,任馬自去,斜裏往小道上一拐,攸的不見,眾兵士見人影落馬,徑直追那人影去,卻是哪裏追得上,王昌心下知道仇鸞心意,自己此去,意在護佑楊先,楊先在,便有升官的前景,眼見楊先被人劫去,急道:“快追……救得楊大人有重賞”
指劍挾了楊先,從馬上跳下來,順了小路,直奔醒世莊園而來……
那些兵士自仇鸞來助張達,本是士氣大增,豈料仇鸞竟是張達死後才出兵,延誤了時機,眼看張大人戰死,仇鸞又竊的戰果,接了張達總兵一職,卻不似張達一般愛兵如子、克已奉公,克扣兵餉有曆害。安定門外,眼看那七百蒙騎搶掠,仇鸞畏縮不敢出兵,眾兵士隻暗地裏怒罵,見這個軍官被擄,追兇並不賣力,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聽得重賞,士氣大振,紛紛下馬,抽刀出鞘,洶湧追來……
追至天亮,卻是追到了一處荒宅前,果然看見楊大人的馬,眾兵士看這荒宅,似是墳墓,陰森可怕,圍了門口,不敢輕易闖入,王昌立於門前,大聲道:“在下大同府總兵副將王昌,請俠士出來談話”王昌說完,往前踏了一步,並無動靜,道:“在下擅闖,請切勿見怪”收刀入鞘,一步踏進來,環顧四周,哪裏有什麼人影,命令道:“搜”眾士兵散了剛要尋找,突然聽得楊先慘叫一聲,眾兵士嚇了一跳,紛紛往後退了一步,麵露懼色,舉刀以待。
王昌尋聲追至,先是一怔,待看那人,卻是指劍無疑,王昌知道指劍的功夫高超,當下收刀站住,拱手道:“指劍,你卻是為何要殺朝廷命官?”指劍道:“我與這廝無冤無仇,他卻殺我全家,焚我宅院”如此一說,直把那個楊先急的直搖頭跺腳,舉劍要刺,楊先隻覺得寒氣逼人,眼前一亮,隻道是今日必是無疑,那王昌暗叫道:“不好”挺刀遞去,隻聽得嚓的一聲,那劍鋒刺過那寬刀,王昌隻覺的虎口一麻,手裏長刀差掉拿捏不住,雙手拿了刀,指劍反轉手腕,王昌立時感覺似有千鈞自那寬刀傳來,又麻又痛,似是火燒一般,但見那刀漸漸撕裂,王昌大驚,刀一旦裂開,長劍必刺死楊先,也不及多想,猛然用力迴抽,指劍萬萬沒想到王昌會把劍鋒拉向自己,撤劍已然晚了。隻得使了斃命追魂,舉手拍了那長劍,但見那長劍直入地下,沉沒劍柄,王昌暗道:“好功夫”指劍道:“王大人,你這是為何?”王昌道:“兄臺如此,卻不是江湖英雄的氣慨”隻聽錚的一聲,指劍抽出長劍,王昌道:“好劍”冷笑道:“王大人身在兵營,卻也識得好劍麼?”王昌道:“兄臺的劍乃是宋朝時期,純淨磁鐵經七八十次鍛打而成,此劍應該以宋元時代之魯班尺為量,均分為八寸,凡列財、病、離、義、官、劫、害、吉八名。”指劍輕笑道:“閣下如此懂得江湖劍器,倒是在下始料不及的”王昌道:“隻可惜,兄臺如此用這把好劍,卻不是此劍的本意……”指劍道:“你卻是說說,劍的本意為何?”王昌道:“所謂劍者,鋒口薄利於砍切軟物,但遇鐵甲之類硬物則易於缺口;鋒口厚可劈硬物,但難入毛皮之類軟物。但見此劍,劍鋒不利,卻削鐵如泥,劍鋒不厚,卻能硬開鎢鐵,定是良工磨製,而其柄鞘之裝飾,恕在下直言,卻非漢土事物,在下在蒙古見過……”
指劍笑道:“有見地,卻不知王大人是一個通曉江湖劍器之人,如若在下不曾在蒙古會過王大人,卻定是知已無疑”王昌臉色一沉,道:“閣下,當朝之下,如能清者清之,必是同流而汙之,以求自保方能自清,聽閣下之意,倒是王某定是奸人不疑了麼?”指劍想起陳青的話,略一沉思,道:“清者自清,迷者自迷,在下對於官場,本來無意……”王昌笑道:“閣下,你是無意,卻不問清紅皂白,要殺我朝廷命官……這卻不是江湖英雄的作風”指劍道:“即如此,我便讓楊先說說他是如何殺我全家的”當下解了楊先的啞穴,楊先啞穴一解,往王昌身邊一站,道:“指劍,你卻是為何要認定我殺了你全家?前幾日我去你家,卻是發現你與外域人士……王大人,此子與外域賊子勾結,當殺之”指劍心道:“定是他殺我全家,又給我安個罪名”當下怒道:“血口噴人,卻是拿了這個罪名殺我,憑你也殺我?”楊先道:“楊先自知技不如人,卻不願意與漢奸一個同生一世,非你死便是我亡……”舉刀便砍,指劍聽得刀風唿唿,氣勢洶湧,淩厲無比,當下也不多說,後退一步,舉劍擋了砍來一刀,那楊先虎口一麻,整個手臂一陣酸痛,又直了刀,邊刺邊喊道:“來人,殺了奸賊”眾士兵聽得,紛紛湧來,指劍挺劍迎了那刀,劍尖撥了刀尖,刀收不住,橫向一邊,卻見那長劍泛了劍花,直直向自己天突與靈墟刺來,收刀橫擋已然不及,隻得後退一步,卻是退到牆角,趁勢收了長刀,左手推住那刀橫擋天突與靈墟,如此隻算得本能而已,方才雖然是封了啞穴,眼睛卻是看的明白,知道這麼一擋,卻是無濟於事的,退不得進不得,隻得閉了眼等死,王昌奪了一個兵士的刀,喊了一聲:“刀下留人”直向指劍咽喉砍到,指劍隻得收劍擋了這一刀,那刀與那長劍相抵,隻聽得喀的一聲脆響,那刀已然斷了。指劍道:“念你也有江湖豪氣,我不殺你,你卻屢次阻我……”王昌喝退眾兵,道:“兄臺,我看此事定有誤會……”楊先道:“王大人,你身為大明將士,要與漢奸稱兄道弟,在下卻要小看了你,指劍,要殺便殺,天下武林卻是讓你這個賊子得去,我死了也要找你算帳”王昌聽得楊先口口聲聲漢奸,心裏羞怒,隻得壓了火,道:“楊大人,你尚未弄明白,卻說別人是漢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楊先道:“漢奸就是漢奸,哪有這麼多話說”王昌怒道:“楊大人,王某雖然去過蒙古,卻非漢奸的行徑”楊先道:“我說的不是你,你卻急得什麼?”王昌道:“閣下,家門不幸,確是你親眼所見”指劍道:“此話豈能兒戲?”王昌對楊先道:“楊大人,你確是親眼看見不群灣的異域人士?”楊先道:“當然,那些人都身高不過五尺,全是妖術,能變幻”王昌對指劍道:“閣下,我看此事與那些人有必然的關係”楊先猛的一拍腦門道:“哎呀,是了是了,那是我打門找
指劍,那人卻是不識得指劍”指劍道:“聽閣下如此說來,卻是有些道理,隻是不知道如何尋得那些仇人”王昌道:“他們駐住貴宅,定是等待什麼物什”楊先道:“如果能知道等什麼,便能尋得那些人”指劍沉默不語,楊先走了出去,王昌道:“楊大人你去哪裏”楊先道:“我去尋我的刀來,我那刀打造可是不易……”楊先走到丟刀的地方,才發現那刀已被擰做一團,驚的啞口無言。
王昌待楊先迴來,問道:“楊大人,我們此去,如何複命?”指劍接道:“直說便了”楊先道:“王大人,我看也隻能如此了”王昌點頭,對指劍道:“兄臺,此乃家門之大不幸,還有兄臺節哀,如不嫌棄,請兄臺到舍下暫住如何?”楊先道:“是呀,小弟那裏尚有空房”指劍拱手道:“家門不幸,不能款待二位……唉,改日必設宴以謝對二位不禮之罪”楊先迴禮道:“兄臺言重了”王昌道:“兄臺可有打算?何不隨我迴大同府與仇大人並肩禦敵呢”指劍聽得,冷冷道:“在下隨仇大人便能殺敵麼?多謝王大人美意,在下應了登州衛指揮僉事戚元敬戚大人,恕難從命”王昌道:“人各有誌,但求兄臺平安”三人寒喧一番,二人領兵迴營複命,指劍騎了馬,正要走,王昌道:“請留步,在下有話要說”
二人騎了馬,王昌道:“兄臺,我看你對仇大人有誤會”指劍輕笑道:“普天之下,卻也隻有你才這樣說”王昌道:“兄臺,仇大人並非懼敵,當今朝廷用兵,戰時打仗,閑時務農,哪有什麼練軍?精兵太少,哪有什麼軍威,仇大人之所以如此,隻是不想白白亡了更多弟兄”指劍笑道:“京城之下,七萬大軍,卻是任那些蒙賊肆意掠奪?”王昌道:“兄臺有所不知,那些蒙古兵並非決意攻我大明,隻是為了互市而已,我兵數雖眾,一旦打起仗來,勝算卻是不定,倘若敗了,互市卻是一定的了,百姓卻是要受戰事之苦,勝之敗之,百姓哪有什麼平安?”指劍聽得,麵色郝然,道:“原來如此,我卻是誤會了仇大人,真是慚愧”王昌道:“不必自我中傷,我起初也是如此,兄臺,隻要時時念及天下二字,便能體會仇大人的一片苦心”指劍道:“兄臺,待見得仇大人,代我請仇大人安,待我歸來,定是登門請罪”王昌喜道:“兄臺,能明理事非,在下高興的很,隻可惜沒有酒,不能痛飲”指劍道:“好在來日方長”王昌道:“正是,改日我們二位再痛飲不遲”指劍笑道:“如此最好,指劍定是奉陪痛飲”兩人道別,待王昌馳馬揚塵而去,指劍望那隊人馬,但見塵煙頓起,悲壯無比……
指劍辭別王昌楊先二人,直接取道青州府,經萊州府,直直向登州奔來……
疾馳三天光景,行至登州,天色已晚,自進入登州,夜市繁華,車水馬龍,一番豐饒影像,尋得一家客棧,指劍要了一間上房,又讓小二備了飯食,卻是玉米煎餅卷大蔥,醬牛肉一蝶,正在吃,小二抽了肩上搭褳,在指劍桌上擦來擦去,邊擦邊道:“客官,你這是往哪裏走乜?”指劍沒有聽懂,隻是一笑,那小二又放慢了速度道:“客官,你這是往哪裏走乜”這下指劍聽清了,笑道:“就往這裏來”那小二一怔,又笑道:“客官,俺給你說,這個季節,看天神下凡可好了,那個景色忒好咧,就是這個季節不合適,有些個日本矮人兒”指劍笑道:“我不是來看天神的,你倒是說說那些矮人?”小二看了一眼指劍,神色慌張道:“可不敢說,戚老爺不在登州,那些小矮人兒就上岸,藏到燈籠裏,鑽進牆縫裏嚇人。”指劍笑道:“小二哥,戚老爺不在,卻是做什麼去了?”小二道:“知不道,反正沒待在登州,你睡覺裏時候,看見小矮人,你別咋唿,你都是喊上一聲戚老爺就行咧”指劍拿了一兩碎銀,遞於小二道:“小二哥,謝謝你的提醒”小二收了銀子,喜道:“客官,你這就客氣咧,戚老爺有令,凡是外地人來嘍,都叫俺說給他聽,不收銀子”指劍拱手道:“那謝謝戚老爺了”小二道:“客官,我看你要是沒什麼事,就睡覺吧,辦完了事,你就迴,戚老爺來了,要作法,殺那些小矮人,戚老爺一出刀,就能濺你一身血,沾了那小矮人血,你一輩子倒黴乜”指劍笑道:“小二哥,我此來就是應戚老爺約,幫他殺倭賊”小二大聲道:“這麼說你是戚老爺的朋友咧?”指劍點頭道:“正是”小二大聲道:“老板,老板,有貴客”那掌櫃的走將過來,拱手道:“這位俠士,在下是這裏的掌櫃,不知能否為客官效勞?”指劍道:“小二哥真是熱情,在下隻是在貴客棧暫住一晚,明日便走,不想驚擾了掌櫃,真是對不起”那掌櫃的道:“俠士來登州,尋戚老爺有何貴幹?”指劍道:“掌櫃的,你卻是如何知道我尋戚老爺?”那掌櫃的道:“凡是尋戚老爺的,小二便講是貴客,不僅敝館,全登州也是如此”指劍道:“原來如此,隻道是戚僉事是一個武將,卻有這麼好的口碑”那掌櫃的正色道:“還沒請教客官尋戚老爺有何貴幹”指劍道:“掌櫃的,在下乃戚將軍的朋友,前來助戰”那掌櫃的臉色喜道:“二子,上好茶,補備上等酒菜”那小二唱了一聲諾,端了好酒好菜,擺在桌上,掌櫃的供手道:“果然是貴客,還沒請教俠士高姓大名”指劍迴禮道:“在下指劍”那掌櫃的張了嘴,瞪大了眼睛道:“天啦,稀客,稀客,小二,小二,快,快,快換頭等酒菜,這飯小的請……”小二被掌櫃的這麼一喊,嚇了一個激淩,慌忙備了頭等酒菜,卻是:三吃紅龍,蔥薑炬蟹,魷魚鑲海寶,家常富貴參,指劍見菜一個一個端上來,一人哪裏吃得下,叫停道:“掌櫃的,如此好客,卻是為何”掌櫃的道:“很久以前,戚老爺吩咐下來,要小的等一位叫作指劍的高人,高人光臨,真是小的三生修來之福”指劍笑道:“這個戚元敬,我哪裏是什麼高人?來來,掌櫃的,你送於我這麼多菜,我卻是吃不下,你與我同吃”那掌櫃的慌忙道:“小的哪敢與您同桌,隻求服侍的周到,小的便是立功了”指劍道:“哪有這迴事,你隻管與我同吃,吃完了飯,你帶我去找戚大人就是”掌櫃的一怔道:“大爺,今日你卻是不能去找戚老爺,在敝館屈就一宿,小的開張至今,卻是隻接過大爺一位貴客,旁邊那一家曾接待過俞大猷俞將軍……”指劍笑道:“在下不才,卻是受到如此禮遇真是慚愧……”掌櫃的道:“大爺,戚大人不在登州,你隻在我這裏屈就一宿……”指劍道:“掌櫃的,戚大人現在何處?”掌櫃的道:“大約是在浙江”指劍道:“如此,我便叨擾掌櫃的一宿,明日便去浙江……”掌櫃的大喜,再三謝過指劍,歡喜而去。
第二日,指劍起床,洗瀨完畢,那掌櫃的前來請安,指劍與掌櫃的喧一番,請掌櫃的備馬,準備前去浙江,掌櫃的道:“大爺,此去浙江,何止幾千裏,小的備了船,這就來了”指劍道:“如此也好,在下謝過掌櫃的了”二人寒喧一番,出了客棧,卻見大批平民百姓齊聚門口,指劍吃了一驚,道:“掌櫃的,這是為何?”掌櫃的笑道:“大爺,我的這些個鄰居,都是來看望大爺的。”指劍用了內力,大聲道:“待我隨戚大人迴來,再與個位兄弟盡歡,隻是在下尋戚大人著急,今日就此別過……”指劍上了船,眾人待船走得遠了才散去……
指劍上了船,入海十裏,但見海水似是平靜,海下卻似千軍萬馬,此突彼伏,把這船搖來晃去,指劍雖然生在黃河邊,卻是哪裏見過這等場麵,眼見的海水一高一低,晃的五髒六腑上上下下沒個消停,船家見指劍臉色不對,道:“客官,你高抬頭,別看海,都不想嘔了”指劍點頭,一點頭卻是體內翻江倒海,把昨天的食物都吐了出來,指劍迴到倉內,盤膝坐好,兩膝抵了船舷,穩了身子,用內力調息……
稍稍好轉,再站到船上,極目遠望,海天一色,不知哪裏是天哪裏是海,指劍笑道:“此景最美,與大漠堪稱天下兩大奇景”船家道:“客官,你卻是在倉裏
呆好了,這個季節就是那矮鬼常出沒的時候。”指劍道:“你說的矮鬼是什麼模樣?”船家道:“那些人都身高不過五尺,全是妖術,能變幻”聽得船家如此一說,指劍想起楊先說過的那般賊子,心下恍然大悟,手裏握了劍,神色冷峻,那船家見得,隻道是客官怕了,也不敢作聲,隻令水手把那船劃的飛快……
原來自陳青辭了道長北上蒙古尋找指劍,道長等了一月有餘,哪裏還有什麼浪人,加之皇上摧促,隻得迴朝,不料,待道長走後,那個浪人卻是領了許多人,抬了許多金銀珠寶,要請不群行醫,安福隻道老爺早就死了,那浪人哪裏信,也不多說,揮刀殺了安福,又殺了下人,有一日,許多官兵尋來,進了大院,隻尋老夫人,那浪人假扮家丁,見這些人神色不定,騙走了官兵,怕是此處不能久留,準備離去,無奈不群尚未等得,隻得從此閉門,再也不輕易打開,慢慢等待不群迴來。
這一日,眾人正在煉那些隱身飛遁之術,突然聽見有人敲門,道是尋指劍,那浪人唿管尋不群,哪裏管什麼指劍,打發了去,過了一會,卻聽到牆外一聲響,猛然發現那人趴在牆頭窺看,行徑被盡數看去,怕是中原江湖人士,早就聽得頭領說及中國武林之強,遠在自己之上,也不敢追,自知此處不可久留,放火燒了大院,滅了痕跡逃之夭夭……
一夜無事,天蒙蒙亮,指劍正在睡夢中,卻聽得船家大聲驚唿,指劍驚醒,聽得船外腳步雜亂,奔出倉外,看那海上,卻見一艘船疾速駛來,但見那船,帆鼓了風,正突了一個大大的骷髏,船頭一麵太陽旗子迎風揚起,神速駛來,船家哭道:“兄弟們呀,快快想想辦法呀”指劍按了船家肩頭道:“這是什麼船?船家為何如此懼怕?”船家哭道:“他們就是矮鬼呀,俺祖上代代打船……輪到我……”指劍道:“船家,你隻管快劃……”正說間,卻見那船上跳下五個人來,跳入水中不見了蹤影,卻見五道輕輕的水痕魚貫而來,指劍道:“船家,你讓水手們入倉,沒有我的招喚,卻是別出來……”抽了劍,劍光一閃,那船家打了一個哆嗦,連滾帶爬進了船倉,指劍站在船舷上,寧神待戰……
待那水痕近船,突然不見,內覺的船碰上什麼硬物,卻是猛的搖晃起來,指劍立不住,將劍摣入船木指許,穩了馬步,壓船下沉尺許,船穩住不動,剛站穩,四個人突然從水裏疾射而出,果然是幾個身著黑色緊身衣、頭紮忍字白色絲帶,身長不過五尺的矮人,四人齊齊舉了刀劍,向指劍砍來,指劍行走江湖雖然不久,陳表在世之時卻是教會了指劍許多兵器,指劍見那四人用的兵器,說刀卻直,似劍,說劍鋒彎,似刀,卻是從來沒見過,不敢輕敵,見一刀向腰砍至,指劍收劍支住身體,仰身躲過,那劍削過,指劍不由得一驚,暗道:“此人的兵器之花紋,與我的盟主劍如此相似,卻是一把好刀”
須知一把好刀,須將胚料反複加熱至赤灼而進行折迭錘鍛、打延,少則七、八次,多則二、三十次,每一次均要錘打數十百錘。刀劍之花紋亦由此鍛煉而成。隻道是中原武林的兵器是天下最好,殊不知,外域亦有如此好的兵器,是以指劍一驚。
待那刀削過,指劍翻身,順勢點向那人環跳大穴,那人迸退一步,指劍已然起了半身,翻身之際,長劍遞至,那人一震腳,躍至桅桿,攸的不見,指劍一怔,卻見那人已然攀高至頂。身後風聲疾勁,指劍扶了長劍,猛然轉身,剛轉身,隻覺的身子一震,那人的兵器砍至長劍之上,指劍又是一驚,兩人的劍卻是不一樣的,方才那人的兵器鋒利無比,而此人的兵器卻是鈍刃,指劍待兩廂兵哭相交,身子一側,卸了那人力道,右肘頂向那人肩髁,那人冷哼一聲,胳膊打晃,麵露怒色,揮刀又砍,身後風聲猛動,指劍後踢,踢倒一人,順勢彎腰,長劍遞出,那人胳膊骨骼錯位,隻有右臂,平衡必失,見長劍遞來,已然躲避不及,就勢一倒,哪裏還有什麼蹤影?身後那人站起身來,挺了兵器,再刺過來,指劍輕輕彎側,讓過那兵器,待那兵器穿過自己腋下,指劍用了十成內力,夾住那兵器,轉身猛拍一掌,那刀啪的一聲脆響,斷為兩截,那人一怔,卻是躲不過那淩厲一掌,正中天突紫宮兩處大穴,隻聽得那人胸骨一陣脆響,雙目驚疑,口流鮮血,頹然跪倒在地,再無聲息……
遁形二人現了形,三人鼎足圍了指劍,三處殺氣頓增,自上而至,指劍使了輕步淩雲的功夫,抬右足點向麵對之人,那人舉刃正砍,哪裏還有閑暇?那一腳正中關元穴,那人痛極,右手將刀支了自己身體,左手捂了肚子,抬頭驚望指劍,指劍點了那人關元,借力一躍,待那人抬頭之際,又踏了那人神庭,左足後踢,又中一人人中大穴,那人頭骨一聲脆響。指劍騰空而起,隻覺的後背一涼,揮劍後刺,指劍隻覺手腕一沉,隻聽得啊的一聲,卻是又刺中了一人,待得指劍落地,那三人尚未倒地,指劍順勢在一人身上拭了劍,靜立不動,隻待餘下的那一人出手,那人遲遲未動,指劍卻聽得水聲嘩嘩,指劍目光側掃,卻見一條水痕向敵船疾馳似飛,指劍舉了一塊救生的本板,奮力擲出,木板似是利刃,直入水下,打在那水痕之上,立時鮮血染紅了海水,一具屍體漂上來,聽得敵船一陣雜亂,調頭便跑……
船家在倉裏嚇得冷汗直冒,方才打鬥,卻是看了個清楚,待得指劍收劍入鞘,眾人跑將出來,大喜道:“英雄呀,請受我們一拜”說完跪倒便要叩頭,指劍慌忙攔住,道:“船家,這些人是什麼人?”船家道:“都是日本狼人……”指劍沉思道:“那日在蒙古,與陳青見麵之時,陳青卻是提過浪人之事……”指劍道:“原來這就是浪人”當下也不多說,隻道:“船家,實不相瞞,在下尋戚大人以助戰的,請速速前往,耽誤不得……”那船家聽得是戚大人,麵露敬意,立時令水手拚力劃漿,那船飛一般疾駛……
行了五日光景,船駛得寧波府,已然下午,船停駛不前,指劍在倉內聽得船家怒罵,指劍出來,見船家正罵一個守兵,船家道:“俺可給你說下,船上大爺可是戚老爺的朋友”守兵道:“船家,戚大人的朋友多了,你沒有官印,我不能讓你進港,”指劍笑道:“船家,不可對百戶無禮”指劍對那守兵拱手道:“百戶,在下指劍,請通報戚大人,指劍求見”守兵道:“奉趙文華趙大人之命,求海神之際,沒有官印者,一律不得入港”指劍笑道:“百戶,在下隻見戚大人,你卻是搬出趙大人……請把此劍交於戚大人,在下恭候……”那守兵道:“你當真不識得趙文華大人?”指劍道:“當真”那守兵道:“你在此稍等”那守兵命人送了那劍給戚大人,少傾,那送劍之人迴來,報告百戶劍已然送到,沒有尋得戚大人,隻得交給俞大人轉交,天色漸晚,卻不見戚大人召見。指劍心下焦急,那守兵道:“指劍,你的劍既然交於俞大人,便丟不了,隻怕是戚大人陪趙文華大人求神,沒有閑暇”指劍道:“哪是擔心那劍,隻是不見戚大人,不能凜告戚大人軍機,我心下著急,倭賊已然進犯,求神有何用”那守兵一怔,問道:“什麼軍機?”指劍道:“非戚大人我不能講”那守兵問完才知多此一問,臉色一紅道:“我要換班了,戚大人見了你的劍,定會尋我,你且隨我迴營,別人問你,你便說是我哥就是”指劍拱手道:“指劍謝過百戶通融”那守兵道:“抗倭者便是兄弟”指劍笑道:“正是正是”指劍辭了船家,隨那百戶入了軍營,果然戚大人派人尋來……
指劍隨那軍官,進了大營,戚元敬遠遠的迎來,見了指劍,戚元敬笑道:“兄臺,你來的正是時候,俞大人剛剛赴京,否則我們便可以痛飲……”指劍笑道:“戚大人,見你一麵可真是不容易呀”元敬笑道:“哪裏,哪裏,隻是我軍務在身,怠慢了兄臺,請兄臺見諒”指劍笑道:“哪裏,兄臺言重了”兩人進了內室,戚元敬悉眉不展,指劍
道:“兄臺,我看你麵色憂鬱,卻是為何?”戚元敬道:“兄臺有所不知,如今倭賊犯我海邊,皇上卻不是力敵倭賊,卻是派了一個裝神弄鬼的趙文華來,求天地保佑……”指劍道:“戚大人,你大可以把他遣迴就是,卻是這樣愁眉不展。”戚元敬道:“兄臺有所不知,這個趙文華,有嚴蒿撐腰,我卻是對他無可奈何”指劍道:“嚴嵩何許人也?”戚元敬道:“嚴嵩隻是一個小人罷了,寫的一手好青詞,專門揣摸皇上心事,又以此取得皇上歡心,身居宰相,浙江省總督趙經得罪了趙文華,俞大人卻是受了牽連,此去赴京,我看是兇多吉少……”指劍道:“皇上也太沒有心機,卻是這樣被嚴嵩騙了?”戚元敬正色道:“兄臺,現在,俞大人不在,趙文華又把持軍權,很難調度兵力,唯獨另招士兵……”指劍道:“但聽戚大人令”戚元敬笑道:“兄臺,你不在軍籍,不必多禮”指劍道:“我來此,便是助戚大人,聽命於你,理所當然”戚元敬笑道:“兄臺虛懷若穀,讓元敬敬佩,你且休息幾天,待我招兵買馬”
第二日,戚元敬下了招兵令,四處張貼,過了幾日,卻是無人問津,大明軍製,主要采用衛所製,衛所兵寓兵於農,守屯結合,屯田成為各級軍隊指揮員的重要指責之一,規定邊地衛所,守屯比例為三分守城,七分屯田;軍守兵攻,軍餉不豐,大多隻有在戰時,朝廷供應月糧,即打仗的時候,朝廷才供給軍糧,而閑時,大多務農,兵有安家、馬價、衣裝、器械等朝廷供給,月糧也較豐厚,軍是朝廷獨有,而兵則是將領自行招收,官銀一時補報不齊,便沒有銀兩做兵餉用,如若當兵,便是誌願,百姓哪裏願意當一個沒有兵餉的兵?是以無人問津。
這一日,指劍正在軍營與戚元敬閑坐,談及兵餉,指劍愧道:“兄臺,你把十萬銀兩,給了我,卻是耽誤了你的大事”戚元敬道:“兄臺不必自慚,我把銀兩給你用,卻是有我的目的,當今要急的,是如何招來兵馬……”指劍道:“你沒有銀子,卻是萬難,不如我暫且把那十萬銀兩挪用,如何?”戚元敬道:“不可,這卻是影響了我的計劃”指劍再說什麼,戚元敬打住,剛要說話,卻是一個侍從奔來,道:“報告參將,不好了,天狗食日,趙大人請你去議事”戚元敬怒道:“天狗食日,隻要那個趙文華去求神就是,你卻做他的傳令”那人道:“參將……”指劍令那人迴去複命,道:“兄臺,你隻管去就是,我即刻修書一封給道長,請他在皇上麵前申請官銀”戚元敬道:“如此最好”戚元敬忿恨不平,迫於趙文華是宰相的親信,隻得去了。
戚元敬剛走,門將來報,卻是陳青來了……
陳青指劍二人相見,俱是歡笑,寒喧過後,指劍道:“陳青,你來的正是時候,你替我帶一封信給道長,請道長替戚大人向皇上陳述兵餉一事”陳青道:“少爺,我此次前來,是道長得知俞大人被貶,特地要我前來,官銀事小,你的性命卻是重要”指劍道:“如何?”陳青道:“浙江總督趙經得罪了趙文華,俞大人與趙經關係密切,怕是連累了俞大人,如此,便是俞大人周圍的人便都有治罪的可能”指劍昂然道:“俞大人即然被貶,趙文華把了軍權,我再離去,豈不是害了戚大人?”陳青道:“少爺,留得青山,方有不竭之柴”指劍道:“你且自去,不必管我,我戰死沙場,便是隨了我的心願”陳青道:“少爺,隻怕你是死在趙文華的手下,你若死了,我卻是如何向死去的老爺交待?”指劍麵色不悅,道:“你能讓朝廷撥款下來,戚大人招了兵,卻是誰敢動我?戚大人招我來,卻又會殺我不成?”陳青道:“皇上對俞大人便見,何談撥款一事”指劍不耐煩道:“你竟然沒有辦法了嗎”陳青道:“少爺,辦法倒是有”指劍笑道:“我說陳青就是陳青,你說來看看”陳青道:“我來時看到數千百姓求神,我料想,那數千百姓卻是信神的……”指劍道:“哪裏的事?這是趙文華的鬼把戲,合了嚴嵩騙皇上的”陳青道:“事是如此,我隻是說這一帶百姓是信神的,我來時,無端的一片漆黑,太陽都看不見,我們便說這是神旨,隻道是海賊觸了神怒,如不清了海賊,便是永世不得打漁”指劍笑道:“此計甚妙”
指劍喜形於色,請官廚備了酒菜,待戚元敬迴來便慶祝一番……
待得戚元敬迴來,果然是餘怒未消,見了陳青,戚元敬高興道:“陳先生此來,便能救得一方百姓”陳青笑而不語,指劍道:“戚神仙你可迴來了”戚元敬一臉的迷惘,指劍便把剛才所說之事,盡數道來,戚元敬聽得,一拍大腿道:“如此甚好,我這就宣布……”陳青道:“戚大人,你這樣卻是不可,古時有秦朝陳勝,命人把神旨寫就千萬塞於魚腹,又命人扮鳥高鳴陳勝王,我看戚大人不如效妨……”戚元敬笑道:“妙計,妙計”
是日,有一漁民下海,打得魚上來,迴到家中,準備烹而食之,剖了魚腹,卻是一張紙殺,上書古字,依稀辯得,卻是小詩一首:“元敬奉天意,率民抗海賊。”這漁民嚇了一跳,慌張出來,告知鄉親,便有漁民驚唿:元敬奉天意,率民抗海賊,一傳十而傳百,成千上萬的漁民紛紛尋找這個叫元敬之人,此時便有一個士兵扮了漁民,大聲道:“浙江都司府僉事便叫元敬”眾人早就受夠了倭賊的苦,哪裏還管什麼官府不官府,更不管官不官的,聽得都司府僉事便是元敬,當下流水一般湧到都司府,高唿元敬……
戚元敬出來,假意不明,問清事由,故作推辭道:“鄉親們,在下區區一個僉事,何德何能率眾位抗倭?”這班漁民哪裏肯聽,紛紛跪倒,紛紛泣道:“元敬便是神仙下凡,這是神的旨意,求元敬出兵”戚元敬道:“在下哪裏有兵”眾人道:“有我們在,何談無兵?”戚元敬道:“你們即使當兵,在下哪有銀兩?”眾人麵麵相覷,戚元敬心頭不一緊,卻聽得一人高喊:“隻要是戚大人出兵,我們便不要兵餉”戚元敬尋聲望去,卻是陳青著了一身破爛漁民衣裳,戚元敬大聲道:“即然各位鄉親如此抬愛區區,在下便是以死相報,願意隨在下抗那海賊的,便來領了兵籍”眾人紛紛湧入都司府,指劍等人早就準備了數百軍裝,消息傳出,便又有許多人前來領兵籍,三日方絕,清點人數,已然四千餘人……
人馬足矣,陳青迴京,戚元敬與指劍為陳青餞行,席間,陳青道:“少爺,你便把你的刀法教於軍士,戚將軍再把功夫結合陣法,戚家軍便是威力無窮”戚元敬喜道:“如此最好,元敬便請兄臺做編外軍訓校官如何?”指劍欣然應許。
三人用過飯,指劍去調教場,戚元敬送陳青,出城十裏,路上,戚元敬道:“陳先生,你與道長關係親密,請轉告道長,救得俞大人,在下先行謝過”陳青道:“此事在下自是理會的,隻怕是皇上對俞大人誤會深切,恐怕一時半會不能放人,你且打幾場勝帳,我便有了向皇上要人的資本”戚元敬道:“如此,元敬定不會辜負了陳先生”陳青道:“戚大人,在下此去卻是心裏在煩躁”戚元敬道:“陳先生有何事煩惱,說與在下,在下便盡力相幫”陳青長歎道:“唉,我家少爺,脾性耿直,不善言辭,性情憨厚,隻怕是開罪於人,在下因此煩心”戚元敬笑道:“陳先生,多慮了,有元敬在,你卻是不必擔心”陳青道:“如此,隻要是戚大人保得我家少爺安全,在下便是做牛馬也要報得戚大人的恩情”戚元敬道:“陳先生言重了,隻要是有元敬在,便能把少俠交於你”二人寒喧一番,陳青才放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