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診結(jié)束。


    趙原與周廣臣商議如何安排手術(shù)。


    趙原計劃周一返迴白雲(yún)。


    因此手術(shù)會安排得比較密集。


    那名膝蓋有傷的患者，手術(shù)難度相對比較低。


    因此，趙原跟周廣臣商量，一個小時之後便開展手術(shù)。


    兩臺胸心手術(shù)，每臺的時間會達(dá)到五個小時，安排在明天早上和下午。


    至於神經(jīng)外科手術(shù)大概率要在八小時以上，隻能安排在明天晚上。


    平時趙原都是帶組做手術(shù)。


    一起工作久了，互相知道深淺短長，配合也默契。


    該用力的時候用力。


    不用動的時候躺著隊友使勁就可以了。


    跨院會診則不一樣。


    即使助手是省三甲醫(yī)院的副主任以上的醫(yī)生，趙原也不能掉以輕心,必須要自己親力親為，不能有一點疏忽。


    專家會診費為什麼要高於常規(guī)手術(shù)費，必須要行動證明，你值這個價！


    趙原來到骨科。


    之前已見過病人。


    如今會診有結(jié)論，還要做術(shù)前談話，順便讓對方簽術(shù)前協(xié)議咋。


    病人是一個女孩，年齡不大，才十六歲，五官很清秀，但身上的肌肉線條很明顯,是一個體育生。


    女孩再次看到趙原，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然後靦腆地低下頭，拿餘光瞄著趙原。


    身邊站著父母，還有他的教練。


    從穿著打扮來看，父母不是那種普通人，一身名牌打扮，談吐也有水平。


    女教練的年齡在三十五歲左右，曾經(jīng)是國家短跑隊的運動員，後來因為一次嚴(yán)重受


    傷，不得不退役。


    趙原拿著一張膝蓋部位的手繪,解釋手術(shù)的流程。


    女教練看上去比父母還要緊張、認(rèn)真。


    對女孩的父母而言，膝蓋的韌帶撕裂，對運動員而言是大傷，但想要接好並不難，做不了運動員，大不了做個普通人。


    但對教練來說，盡管華國的人數(shù)眾多，但能成為頂尖運動員的苗子卻是宛如大海撈針了，好不容易找到個能繼承夢想的女弟子，沒想到一場打傷，讓夢想破滅，那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女教練聽著趙原的解釋，不時地點頭。


    等趙原說完方案，女孩的父親輕聲道，“趙主任，我們知道你是膝蓋韌帶修複領(lǐng)域的頂尖大師，孩子交給你，我們很放心。”


    母親抹著淚，哽咽道，“等孩子做完手術(shù)之後，我們也不會逼著她訓(xùn)練了。我們其實以前看她很有天賦，所以嚐試讓她走一走這條路，結(jié)果這條路太艱辛了。”


    父親動了動嘴唇，顯然夫妻倆私下商量過，才有這個決定。


    女教練見夫妻倆有放棄的想法，眼中露出失落之色。


    “對不起，我應(yīng)該保護好靜雯的。是我大意了。做過常規(guī)訓(xùn)練之後，她要求加練，前麵幾個欄都很順利地通過了。沒想到第六個欄，她摔倒了。”


    父親複雜歎氣，“劉教練，你也別自責(zé)。你對靜雯十分上心，我們特別感激你。不過，體育這條路實在太艱辛了。我們準(zhǔn)備等她康複之後，將她送往


    國外念書。”


    劉教練內(nèi)心作了一番掙紮，鼓起勇氣，“靜雯爸爸，我在省體校工作也有十年，見過很多孩子，你家靜雯絕對是其中最突出的一個。如果她現(xiàn)在放棄，實在太可惜了。”


    靜雯爸爸眼睛通紅，認(rèn)真道，“劉教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體育這條路實在太難走了。說實話，能走多遠(yuǎn)，也是個未知數(shù)。你進過國家隊，也拿過全國冠軍，站在領(lǐng)獎臺上的那一刻是挺威風(fēng)，但下了領(lǐng)獎臺，每天的生活真的幸福嗎？而且，這是青春飯，等退役了，誰還記得你？”


    在靜雯父親反問之下，劉教練一時語塞。


    運動員的確是一個很尷尬的職業(yè)。


    靠青春吃飯，靠天賦吃飯，風(fēng)光過後，滿身傷痛。


    大部分人成為了體育教練或者體育老師，拿著一份看似穩(wěn)定，卻並不優(yōu)渥的收入。


    趙原能理解父母和教練的想法。


    一邊是夢想，一邊是現(xiàn)實，都是為了孩子考慮。


    趙原一般很少會幹預(yù)這種事情，因為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他是一個醫(yī)生，不是情感專家，也不是法官。


    “我覺得還是聽聽孩子的意見吧！”趙原輕聲道，“其實孩子才是最迷茫的，她現(xiàn)在的心情肯定特別忐忑。”


    靜雯爸爸微微頷首，朝靜雯望了過去。


    媽媽走過去握住靜雯的手，認(rèn)真道，“爸媽以後不會逼你了。你以後快快樂樂地學(xué)習(xí)生活。”


    望著噙著淚光的母親，靜雯緩緩伸出手，眼中


    露出堅定之色，她朝趙原看去。


    “趙醫(yī)生，我聽說你是布拉德的主治醫(yī)生，你的水平特別好。你能告訴我，我的傷勢能夠痊愈，能恢複到以前的狀態(tài)嗎？”


    趙原沒有說話，用力且認(rèn)真地點頭。


    靜雯看了一眼劉教練。


    劉教練平時對待自己要求嚴(yán)格，不允許吃啃得雞，不允許喝碳酸飲料，每次過節(jié)迴家稱重漲半斤就要罰跑五圈，靜雯和隊友私下裏都罵劉教練是獨裁老巫婆。


    但這一刻劉教練的眼中充滿了忐忑，露出了脆弱的一麵。


    她知道劉教練在擔(dān)心什麼。


    靜雯深吸一口氣，果斷道，“爸媽，我已經(jīng)決定了。我要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運動員，站在國際賽場上，代表華國出戰(zhàn)。我要告訴全世界，黃種人也能成為田徑高手。我要成為100米女欄的女王。”


    靜雯的話越說越?jīng)]底氣。


    但她看到劉教練的眼神從暗淡慢慢轉(zhuǎn)為明亮。


    這幾句話平時劉教練會讓弟子們沒事就喊幾遍。


    弟子們在強壓下不得不機械地背誦。


    沒想到弟子們其實都記在內(nèi)心深處了。


    “靜雯，你！”媽媽驚訝地望著女兒。


    女兒握住媽媽的手掌，十指相扣，“我發(fā)自肺腑地喜歡田徑，你知道嗎？把別人甩在身後的感覺真的特別美好。盡管我經(jīng)常會抱怨很苦很累，但讓我離開田徑隊，我真心舍不得。我跟你們承諾，以後我再也不會抱怨了。這是我選擇的路。”


    媽媽將靜雯抱在


    懷裏。


    趙原深吸一口氣，感覺肩上沉甸甸的。


    對自己而言，這臺手術(shù)是打野！


    但對靜雯而言，卻承載了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