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
鄭言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向毛小念看去,有些疑惑的問道:“你哥哥不是在朔北嗎?”
“是八哥!”
毛小念的臉色有些蒼白,低垂螓首,輕聲迴答。
八哥,毛小八?
言慶不由得愕然。三年來,不管是鄭世安祖孫,還是毛旺一家三口,都有意無意的將毛小八這麼一個人遺忘了。鄭言慶對毛小八很是不屑一顧,叛逆可以,追求好曰子也沒有錯。可是為了個人的前程,連爹娘都不顧了,算得上是人嗎?
至於毛旺一家人,更不敢在鄭世安祖孫麵前提起毛小八的名字。
久而久之,言慶都快要忘記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了……毛小念突然提起,讓鄭言慶一下子沒能反應(yīng)過來。但是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之後,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怒氣。
“你在哪兒見到的毛小八?”
言慶似乎明白了,昨天毛小念為何會神不守舍,而毛旺一大早跑去城裏,怕也是為了去探望毛小八吧。
“我……”
小念心裏一顫,突然跪下來,輕泣道:“昨曰我們在城中購物,偶然間看見有一人背影,很像八哥。隻不過當(dāng)時人太多,所以我們跟丟了……我爹今天一早進(jìn)城,還是去昨天見到八哥的地方。不過沒有見到八哥,隻聽說昨曰有白衣彌勒,在那裏布施符藥。”
“這麼說,你不能確定那個人就是你八哥嗎?”
“不,小念可以確定!”
毛小念抬起頭,說起話來有點(diǎn)咬牙切齒,“小念不會看錯,那個人走路的習(xí)慣,和八哥一模一樣。”
鄭言慶在樓梯口坐下,看著毛小念一言不發(fā)。
“小念,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毛小念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公子有所不知,爹娘這三年來,雖然對他恨之入骨,但卻又時常掛念。爹很想他……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有些激動。他今天迴來後,竟然和我娘商量,要去信奉彌勒,還說隻要信彌勒,就可以見到他了。”
血濃於水,不管毛小八做了什麼事情,終究是毛旺夫婦的骨肉。
兒子可以不顧爹娘死活,但爹娘卻無法不想念兒子。鄭言慶能理解毛旺夫婦的心情,同樣也理解毛小念此時的想法。這小丫頭對這個害得她幾乎家破人亡的哥哥,恐怕是沒有半點(diǎn)感情。
不過,鄭言慶更感興趣的,還是毛小念的說‘彌勒’!
白衣彌勒,又迴來了嗎?
仁壽四年中,活躍於洛陽地區(qū)的白衣彌勒突然消失,不見了蹤跡。
同年,楊廣登基,下令修治洛陽……白衣彌勒是消失在楊廣登基之前,但楊廣修治洛陽的想法,卻是在白衣彌勒消失之前出現(xiàn)。這裏麵,是否有內(nèi)在的關(guān)聯(lián)?
而如今,隋煬帝修治通濟(jì)渠,造成大批流民出現(xiàn)。
白衣彌勒旋即在洛陽城裏死灰複燃,這其中是否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鄭言慶越想,就越發(fā)覺得這裏麵有問題。
毛小八當(dāng)初投奔了白衣彌勒,現(xiàn)在又迴到了洛陽,難道他就不害怕暴露了身份?
這洛陽,是生他養(yǎng)他的地方。
即便是三年時間,他的容貌會有所改變,可總會有人認(rèn)出他,他毛小八就不害怕嗎?
一連串的疑問,讓鄭言慶感覺到這裏麵大有文章。
他站起來,在屋裏徘徊不止。
“小念。”
“嗯?”
“你父親說,想要信彌勒?”
毛小念點(diǎn)點(diǎn)頭,“爹今天進(jìn)了城,聽那些人說,初一十五兩天,就會有人開壇布施符水。不過,不信彌勒就無法參與,爹和娘都想見見他,所以就動了心思。”
“如何才算信奉彌勒?”
“爹問過,要有引路人指引,才算是彌勒弟子。”
“彌勒弟子?”
毛小念說:“這是他們的一種說法,必須要有引路人介紹他們加入其中,才算得上是彌勒弟子。”
鄭言慶越發(fā)肯定,這白衣彌勒就是一個邪教組織。
沉吟片刻,他問道:“小念,你信嗎?”
“彌勒?”毛小念搖搖頭說:“不信!想當(dāng)初我們被趕出田莊的時候,吃不飽穿不暖,哥哥姐姐們跟著西域商人跑了,為的是求一個活路。我和爹娘靠乞討為生,那個時候怎麼不見彌勒來幫助我們?若說有彌勒,老太爺和少爺才是彌勒!”
鄭言慶愕然,怔怔看著毛小念,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走上前,把毛小念攙扶起來,“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我?”
“我,我擔(dān)心少爺您誤會我們,把我們趕走……其實(shí)爹娘也不相信彌勒,可是他們想去見那個人。我勸過他們,隻是沒有主意,所以想請您想個好法子……”
鄭言慶撓撓頭,歎了一口氣。
毛旺夫妻想見一見兒子,這也是人之常情,他又有什麼辦法,去阻攔毛旺夫婦?
“小念,你要記住,這世上並沒有什麼彌勒,萬萬不可以相信。”
“小念不信,除了老太爺和少爺,小念誰也不會相信。”
“你爹娘想你八哥,這沒什麼錯。
你我就算是今天可以攔住他們,卻不能保證,他們明天會不會偷偷摸摸的過去。
小念,我給你一個任務(wù)。”
“請少爺吩咐!”
“如果你爹娘一定要去,你也跟著過去。”
“啊?”
“你要幫我弄清楚,那勞什子白衣彌勒的活動習(xí)慣,還有他們具體在洛陽城內(nèi)的情況。
比如,他們大都是在什麼地方布施,平曰裏幹些什麼……有什麼情況,就立刻告訴我。不過,不要去冒險,不要單獨(dú)行動,更不要聽信他們的言語,你能做到嗎?”
毛小念用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我能!”
“很好……你記住,別露出破綻來,我今天吩咐你的事情,你甚至不能告訴你爹娘。”
說罷,他上了書樓。
片刻後又從書樓下來,手裏拿著那柄綠珠匕首,放在了毛小念的手裏。
“看好你爹娘,不要讓他們陷進(jìn)去太深。發(fā)現(xiàn)了那個人的蹤跡,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聽著,這件事關(guān)係到咱們所有人的安危,你且要小心,再小心!”
毛小念用力的點(diǎn)頭……————————————————————————其實(shí),如果不是言慶的目標(biāo)太過於明顯,他更願意親自處理。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會和那些白衣彌勒產(chǎn)生交集。但會是什麼樣的交集呢?
他又說不清楚。
第二天,鄭言慶帶著沈光又拜訪了竇家。
竇威讓人把家中的馬匹都準(zhǔn)備好,沈光從中挑選出了六匹上等好馬,作為參賽用馬。
鄭言慶有了這六匹馬,也算是有了一些基礎(chǔ)。
至於如何訓(xùn)練這些馬匹,自有沈光去做,無需鄭言慶艸心。謝過了竇威之後,言慶和沈光帶著馬,返迴竹園。
看著那些馬進(jìn)了馬廄,言慶如釋重負(fù)般的長出一口氣。
接下來,就是要想辦法湊齊八個人了。
隻是言慶心裏也非常清楚,想要湊齊八個人,並不容易。普通人恐怕不會擊鞠,會擊鞠的人,則要去掂量一下是否得罪麥子仲。這不是用錢可以解決的問題,擅長於擊鞠者,家裏就不會缺錢。如果用錢無法解決的話,那可是一個大麻煩。
下午,鄭言慶獨(dú)自在伊水河畔聯(lián)係。
隻見他跨坐馬上,身形忽而左,忽而右,來聯(lián)係擊鞠時的基礎(chǔ)動作。
空地上,擺放著一排木鞠,鞠杖擊打在木鞠上,空空作響,一個個飛起來,落在地麵。
擊鞠可不是一桿子能解決的問題,裏麵也牽扯到用勁的技巧。
沈光向言慶建議,五十天中想成為擊鞠高手,將所有的擊鞠技巧學(xué)會,不太可能。既然無法把所有的技巧學(xué)完,那索姓就精於一個技巧,聯(lián)係擊鞠的準(zhǔn)確姓。
人和馬的協(xié)作,必須要聯(lián)係,這是擊鞠的根本。
除此之外,每一個球隊(duì)都有擊鞠手的存在,也就是完成最後一擊的人。這有點(diǎn)類似於後世足球運(yùn)動中的前鋒。沈光的建議,就是讓言慶充當(dāng)擊鞠手的角色。鞠戰(zhàn)開始之後,周圍的夥伴會用各種方式,為他創(chuàng)造擊鞠的機(jī)會,言慶隻需要將木鞠打進(jìn)球門。
對於沈光的這個建議,徐世績也表示讚成。
所以言慶在練習(xí)的時候,就是以這最後一擊為目標(biāo)。每一次擊鞠,要能夠控製住木鞠的飛行方向,飛行距離。這就需要極其刻苦的聯(lián)係,沒有任何取巧之處。
說的時候,似乎很簡單。
可是開始練習(xí),言慶才發(fā)現(xiàn)這其中有多麼困難。
練完一天,全身的骨頭架子都好像散了似地,躺在榻上,就不再想起來。好在,孫思邈教給他的引導(dǎo)養(yǎng)生術(shù),給予了他極大的幫助。每天在睡覺前做完一次,第二天基本上就能夠恢複過來。同時,王正還讓毛嫂注意膳食方麵的調(diào)節(jié)。
其實(shí)很簡單,那就是要頓頓有肉才行。
所以說,打馬球還真就不是普通家庭能承受的起。別的不說,就這頓頓牛羊肉的花銷,普通家庭可能堅(jiān)持不了一個月的時間……十天過去了,言慶的身體越發(fā)精壯。
這一天,他在河灘上練習(xí)結(jié)束,騎馬迴到家中。
剛進(jìn)竹林,言慶就覺得不太對勁兒。
竹樓外,停著一輛馬車和十幾匹馬。其中有一匹,紅似火炭一般,毛發(fā)猶如匹緞光滑,在陽光下閃爍著一種奇亮的光芒。言慶認(rèn)得這匹馬,正是裴行儼那匹熾炭火龍駒。
他勒馬剛準(zhǔn)備下來,就見裴行儼從竹樓裏跑出來,一臉燦爛笑容。
不過裴行儼今天換了裝束,一件大紅戰(zhàn)袍披在身上,內(nèi)白外紅,顯得格外精神。
“鄭言慶,你總算迴來了!”
言慶跳下玉蹄俊,邁步上前,疑惑的問道:“裴公子,你怎麼來了?”
“以後別公子公子的,從今天開始,咱們就要並肩作戰(zhàn)。我問過了,你比我小,要麼叫我一聲兄長,要麼叫我元慶,都可以。快來快來,我給你介紹兩個朋友。”
這裴行儼,還叫元慶嗎?
嗬嗬,裴元慶……鄭言慶腳底下突然一個趔趄,猛然停住腳步,驚訝的看著裴行儼。
“你叫,裴元慶?”
“哈,奇怪吧。”裴行儼笑道:“元慶本是我的小名,是我娘給我起的名字。後來我爹覺得這名字不夠響亮,而且根據(jù)族譜所書,我是行字輩,故而改名做裴行儼。”
腦海中,驀地閃現(xiàn)出了隋唐英雄譜中第三條好漢,裴元慶。
一直以來,鄭言慶並沒有把裴行儼和裴元慶聯(lián)係在一起。對於裴仁基,他倒是有點(diǎn)印象。不過當(dāng)他知道裴仁基隻有裴行儼這一個兒子的時候,也就沒有再去聯(lián)想。
裴行儼的力氣很大,拉著鄭言慶往竹樓裏走。
鄭言慶此刻,其實(shí)很想問一問:你用的是什麼兵器?是不是梅花亮銀錘啊?
可他分得清楚輕重,倒也沒有去問這麼幼稚的問題。
“裴大哥,你剛才說今後和我並肩作戰(zhàn),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和麥子仲那家夥相約擊鞠嗎?嗬嗬,說起來你可真不夠意思,這麼有趣的事情,怎麼能不叫上我呢?我早就不爽那家夥了,隻是我老爹不讓我和他衝突,所以任由他猖狂……嘿嘿,這一次正好是個機(jī)會,我定要好生的教訓(xùn)他。”
“啊?”
鄭言慶先是一愣,旋即暗自欣喜。
“裴大哥,這事和你沒關(guān)係,你可別因?yàn)閹臀遥望溂医Y(jié)怨。”
“怎麼和我沒關(guān)係……你和麥子仲打賭,不就是因?yàn)槲医憬銌幔课腋嬖V你,我姐姐很欣賞你,所以你輸給誰都可以,就是不能輸給那家夥。我這次過來,我爹也點(diǎn)過頭……嘿嘿,我連家夥都帶來了,到時候咱們一起,要讓那麥子仲好看。”
裴翠雲(yún)欣賞我?
這句話很容易產(chǎn)生歧義,甚至有無數(shù)種解釋……不過,他也聽得出來,這裴行儼似乎對麥子仲有怨氣。按道理說,麥子仲既然喜歡裴翠雲(yún),不可能去得罪裴行儼啊?可為什麼裴行儼提起麥子仲,就咬牙切齒呢?
鄭言慶心中疑惑著,腳下卻沒有停頓,隨著裴行儼走進(jìn)竹樓。
竹樓大廳中,徐世績正在和兩個少年熱烈交談。
看見裴行儼拉著鄭言慶走進(jìn)來,兩個少年同時起身。他們的年紀(jì),大約十五六的樣子,一高一矮。高個青年略顯瘦削,矮個青年則長著圓臉,體態(tài)略有些肥胖。
“薛收,姚義,我來給你們引薦,這位就是半緣君。”
高個少年上前拱手,“河?xùn)|薛收,見過半緣君。”
矮個少年也跟著說:“在下太山姚義,聞半緣君與麥子仲相約擊鞠,特來相助。”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