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頌料到了接替周靈均的工作會很艱難,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心想大不了就藏在粱桭身後做個啞巴,他不在乎被人看成蠢材或人才,。他接下這個任務不存在任何私心,隻是為了周靈均能安心在醫院裏養病。他做好了應對高強度工作的準備,特意換上一套新西裝,為了讓自己顯得更加成熟穩重,還戴上一副無框眼鏡。他從未打扮地這麼精明幹練,站在鏡子前險些認不出自己。
粱桭也險些認不出他,周頌從小區出來向他走來時,他還以為自己看見了周靈均。這對堂兄弟身上都有一種自幼在高門富貴之家陶養出來的風度習氣。
“還行嗎?”周頌問。
粱桭幫他調了下領帶,笑道:“現在完美了。”他拉開車門,“上車吧。”
周頌上了車,發現粱桭走的這條路不是去公司的路,便問:“我們去哪兒?”
粱桭反問:“會打高爾夫嗎?”
周頌:“不會。”
粱桭道:“沒關係,你很快就學會了。”
他被粱桭拉到郊外的高爾夫會所,換上粱桭準備好的polo衫和運動褲,戴上墨鏡和帽子,就被粱桭趕鴨子上架了。踏上球場草坪時,周頌覺得自己像是沒有經過排練就被拉上舞臺表演的小學生。
和他們一起打高爾夫的是一位腆胸迭肚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粱桭叫他汪總,介紹他為城建集團的副總。然後向他介紹周頌:“這是小周總,我老板的堂弟,剛從國外迴來,以後就是我們集團的中流砥柱。”
周頌和汪總握了握手,又和汪總身後的女人握了握手。女人姓邱,是汪總帶來的財務總監,她保養非常得當,但眉眼神韻顯示她已經並不十分年輕了。
偌大的球場隻有他們四個人,還有兩名女球童。周頌剛才和汪總握手的瞬間就察覺到對方瞧不上自己,打球時隻是和粱桭說說笑笑,還以哥哥弟弟相稱,一副油滑的江湖做派。他不搭理自己,周頌樂得清淨,一個人安靜地站在後麵,往耳朵裏塞了一隻藍牙耳機,放歌聽。
但是粱桭可不是帶他來散心的,粱桭讓球童拿來7號桿,簡單給他講了技術要領,就讓他登場表演了。周頌打了兩桿,隻看到球飛出去,也不知道自己打到了哪裏,更聽不懂球童報碼數。但是粱桭讓他打他就打,絲毫不怕打不好跌了麵子。反正是粱桭讓他打的,丟人也不是丟他自己的人,粱桭更不會坐視他丟人。
他連著打了十幾桿,越打越差勁,還削掉了一塊草皮。汪總哈哈大笑:“小周總再打幾桿,這片草地就可以養地鼠了。”
粱桭終於放過他,讓他喝口水休息休息再繼續。周頌把球桿交給球童,一避開汪總和邱總監的視線就把唇角翹起來了。粱桭瞧見了,借著幫他整理衣領的動作靠近他,低聲道:“你故意的是吧?迴去給我等著。”
周頌道:“我很認真,但是我沒天賦。這可不能怪我。”
粱桭無奈道:“行了行了,想幹嘛幹嘛去。”
周頌立馬就走開了,悠閑愜意地在球場上散步。這裏環境很好,草坪幽綠,天藍氣清,高矮不一的緩坡一直綿延到遠處的樹林。他走了一會兒,兜裏的手機響了,是潘少傑打來的。自從蔡敏敏出事後,估計潘少傑也是麻煩纏身,這些天很消停,沒有再聯係狐朋狗友們,今天突然把電話打過來,周頌有點意外。
他接通電話,潘少傑依舊生龍活虎:“哈嘍啊,在哪兒呢?”
周頌:“在高爾夫球場打球。”
潘少傑:“哈哈哈,跟一幫老頭子打的吧?”
周頌:“和一群美女,你來嗎?”
潘少傑:“我不信你,上次你說給我領一個漂亮妹妹。結果呢,你引狼入室啊。”
周頌停步,暗自挑了挑眉。潘少傑如此僵硬的把話題引到韓飛鷺身上,似乎是來興師問罪來的。“我引狼入室?這話怎麼說。”
潘少傑哼笑一聲:“那姓韓的警察盯上我了,不停地給我添堵。他不是你的朋友麼。”
周頌:“熟人,算不得朋友。再說了,你問心無愧,怕他做什麼?”
電話裏安靜了一會兒,潘少傑的聲音陰沉許多:“兄弟,我沒得罪你吧?”
周頌:“何出此言?”
潘少傑:“那我問你個事兒。”
周頌:“嗯。”
潘少傑:“我賣地這事兒,是不是你說出去的?”
周頌心道果然是這個問題,他不打算承認,於是冷笑一聲:“潘少這是在查內賊?”
潘少傑:“你就說是不是你。”
周頌道:“這件事若你不提,我都已經忘了。一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值得我掛心?你這些天真是忙昏了頭,才會查到我身上。”
潘少傑信了他,唉聲歎氣道:“哎,是是是,我昏了頭了。對不住啊兄弟,改天我向你賠罪。”
掛了電話,周頌心裏暗笑潘少傑竟然如此單純,不僅輕易相信了他,還暴露了一個秘密:賣地一事果然和蔡敏敏的案子存在關聯,賣地甚至有可能是導火索。5月14號晚上,一定發生了一些事。
他想把這個消息告訴韓飛鷺,但是韓飛鷺估計正忙,打了兩次電話都沒人接。他揣起手機慢慢往迴走,雖然粱桭放他自由活動,但是這次出來畢竟是應酬,所以他不敢走太遠,完全置身度外。
幾輛球車停在場邊,不遠處擺了幾張椅子,姓邱的財務總監正坐在椅子上打電話。周頌也想過去坐一會兒,走近了,他聽到邱總監的一些電話內容。邱總監正在詢問自己離婚官司的進度,催促開庭時間,看來她正和丈夫鬧離婚,而且鬧得頗不體麵,打上了法庭。
這通電話內容比較私密,周頌非禮勿聽,正要離開,就聽邱總監道:“可是廖雲濤堅決不簽字,他不肯和我離婚。我知道證據很重要,但是他近來很謹慎,我錄了好幾次音,什麼都沒錄到。”
聽到廖雲濤的名字,周頌立馬想起來廖雲濤是三鼎大廈的股東,也是潘少傑爭取的賣地夥伴。5月14號晚上,廖雲濤更是參加了潘少傑的生日聚會。
和她通話的應該是律師,邱總監情緒逐漸激動:“我已經帶著佳佳搬出來了,早就沒有和他糾纏不清。你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我念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才沒有撕破臉皮,如果他還繼續打我婚前財產的主意,我就讓他坐牢!他清楚自己做了什麼惡心事,我就不信他夜裏睡得安穩!”
邱總監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到桌上。周頌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隱約能看到她的手機桌麵是她和一個十三四歲女孩兒的合照,那女孩兒應是她的女兒。
周頌走過去,笑問:“我可以坐嗎?”
邱總監本一臉煩躁,見到他便迅速收斂情緒,微笑道:“當然了,小周總請坐。”
周頌拉開她對麵的椅子坐下,道:“邱總監怎麼不去打球?”
邱總監道:“公司裏有事找我,一時半會兒走不開。”
她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周頌:“這是我的名片。”
她叫邱蕓。周頌看後,收進口袋,歉然笑道:“抱歉,我今天沒有帶名片在身上。”
其實他壓根兒就沒有名片。
邱蕓笑道:“真正的大人物不需要名片。”
周頌和她閑聊了沒一會兒,粱桭過來了,笑道:“邱總監在給我們小周總開班教學嗎?”
邱蕓笑道:“我打得還沒你好,開班教學豈不是誤人子弟?”
這倆人很商業性的互相恭維了幾句,邱蕓去陪汪總打球,粱桭在她騰出的椅子上坐下,拿起備在桌上的一條溫熱的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道:“我帶你來壓場子,你卻躲得遠遠的。”
周頌道:“你跟他聊的新村改建項目我又聽不懂,我胡亂說話也是丟你的人,既然如此還不如藏拙。”
粱桭道:“不是新村改建,是老洋區改建。這是咱們公司下半年的重點項目,也是最複雜難度最大的。你若能從頭到尾跟下來,能學不少東西。”
周頌潦草應下,向他打聽:“阿桭哥,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廖雲濤的?”
粱桭擰開水瓶子喝了口水,道:“華城電子的廖雲濤?”
周頌:“應該是吧,他和剛才那位邱總監是不是夫妻?”
粱桭斜他一眼,好笑道:“你打聽這些幹什麼?”
周頌道:“我剛才聽到邱總監打電話,他們好像正在打離婚官司。”
粱桭點點頭:“這件事我也聽說過,這夫妻兩人都有頭有臉,離婚還鬧得頭破血流,傳得挺廣。”
周頌:“他們為什麼離婚?”
粱桭:“這我怎麼知道。你操心人家兩口子的事兒幹什麼?有這閑工夫多練練打球,以後這種應酬的場合免不了。你剛才打的真是什麼都不是。”
周頌過濾掉了他的說教:“你和廖雲濤打過交道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粱桭:“他是公司老總,我隻是一個秘書,我和他不熟。把手擦一擦,剛才你用的球桿不太幹淨。”他把毛巾扔給了周頌。
周頌接住毛巾邊擦手邊說:“梁總,你在我麵前就不要扮豬吃老虎了,誰不知道你和大哥一體同心,你手上拿著尚方寶劍可以代他做任何決策。隻要你願意,你隨時可以把公司做空卷錢走人,否則的話那位汪總為什麼看見你比見著親兄弟還親。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他想策反你嗎?”
粱桭笑道:“糟糕,竟然被你看出來了,既然如此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拉你入夥幹掉周靈均,再推你上位。以後周企就是你我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