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程下意識的低頭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手表的時間,反應過來之後,聽著林加可電話裏略帶沙啞滿是睡意的嗓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道:“額,抱歉……我忘記你那邊的時間了……”
林加可閉著眼睛揉了揉太陽穴,伸手“啪”的一下按開了床頭燈,然後拿著手機坐起身來,端起水杯喝了一下口水,緩了一會兒,徹底清醒過來之後,才慢慢的開口道:“有什麼事情嗎?”
“梁欣如今天收到了法院——”傳票兩個字還不曾說完,林加可已經直接反問道:“她和你有什麼關係?”
葉程沒有半點猶豫的迴答道:“沒有任何關係,隻是——”
“和你無關的閑事就別管了吧,好不好?”林加可再一次毫不留情的打斷了葉程的話,明明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不過,語氣裏的煩躁和不耐煩卻幾乎能夠溢出來。
被人連續打斷兩次,對方說話的口氣又明顯帶著火氣,葉程拿著手機,沉默了片刻。
“沒事我就掛了,晚安!痹谶@一片靜默中,見葉程沒有反應了,林加可便毫不在意的主動說道。
“等一下!”龍雨婷突然開口道。
幾乎是同時,葉程也對著手機那邊的林加可說了一句:“加可,等等!
林加可揉著額角,直接起身從臥室裏出來,轉身去了書房。
林加可家中的夜晚十分靜謐,以至於,葉程這邊甚至可以微微聽到她走路和開門時候發出的輕微聲響。
看了一眼似乎不吐不快的龍雨婷,葉程卻直接避開了她伸過來想要拿手機的手。
龍雨婷裝作若無其事的收迴手,低頭喝茶的一瞬間,卻忍不住的咬了咬嘴唇。
葉程和龍雨婷兩個人都還維持著表麵上的平靜,段少華在旁邊卻看得膽戰心驚,心裏一個勁的打鼓,更是忍不住的苦笑,感歎著也不知道今天這都是些什麼事情啊……
“加可?”葉程帶著些試探意味的說道。
林加可開了書房的燈,走到辦公桌旁邊之後,翻了翻桌麵上擺著的一個隨機本,找到了帝都那邊負責梁欣如這個案子的律師,用手指輕輕的在那串工作電話和私人號碼上輕輕的敲了敲,這才在椅子上坐下,懶洋洋的問道:“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剛剛不是還說梁欣如和你無關麼?”
葉程多少也有些苦笑道:“還記得上次她和段少華的訂婚宴嗎?酒店裏有完整的錄像——”
葉程話沒說完,隻是點到為止,不過,他的意思,林加可自然也清楚。
林加可的手指在書房的桌麵上輕輕的敲了兩下,視線瞥到桌邊上放著的幾本大部頭書籍還有一個細長精致的暗紅色絲絨盒子——用於盛放項鏈的首飾盒子,毫無疑問。
他們一家三口,隻有計詠心的生日是在二月份,這裏又是她爸爸林北辰慣用的書房,計詠心平時沒事也不會來這裏待著,這個首飾盒子的用意簡直是昭然若揭。
林加可一時間好奇心起,本來就對葉程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有些不待見,這會兒更是除了沒有直接掛電話以外,幾乎不把心思放在通話上了。
林加可輕輕的打開了那個絲絨盒子,光滑細膩的黑色天鵝絨上,晶瑩剔透的鑽石項鏈在燈光下散發出璀璨而奢華的光芒。
然而,看著這個項鏈的款式,林加可卻瞬間微微變了臉色。
畢竟是兩輩子的時光,時間又相隔太久,林加可其實也記不清每年父親林北辰送給母親計詠心的禮物。
可是,林加可總知道,上輩子一直到她遇害之前,計詠心的首飾盒裏,都絕對沒有這樣一條鑽石項鏈。
剛巧,因為這個項鏈的設計比較特別,林加可上輩子見過一次之後,對這個款式還比較記憶清晰。
林加可上輩子看到這條項鏈,還是在林家過年的時候,一次家族聚會上。
林家的族譜很長,往上翻翻,差不多也有幾十代人,綿延持續了數百年的時光,期間有波瀾有低潮,但總算是延續至今。到了建國前後的動亂年間,那會兒的林家也稱得上名門望族,不過,經年的戰爭對這樣一個家族帶來的影響,可以說是極其巨大的。
有傳統、古老而又因循守舊的部分,自然也就有更加認同開放、現代而又打破常規的人與之對抗。
林加可的親爺爺和叔祖父這兄弟兩個,剛好就是和曾經古舊的林家格格不入的人。
林加可的爺爺隻有林北辰一個獨子,而那位叔祖父,也隻有一個兒子,偏偏林加可的這位堂叔卻是不幸的英年早逝。
至於那條項鏈,林加可就是在那位早逝的堂叔的妻子李詩玉脖子上戴著的。
林加可之所以還記得這個項鏈,正因為款式設計比較獨特,再加上,當時那個家庭聚會上,身為堂叔遺孀的李詩玉自己坐在那裏,整個人雖然打扮得還算精致得體,但是,喪夫後的孤寂失落、還有眉宇間掩不去的細紋卻是讓她整個人都顯得疲倦老態許多。
計詠心從來不太會安慰人,再加上她和那位妯娌的家世性格差距太大,本身也不是一類人,所以,除了附和著其他人的話隨便聊了聊李詩玉脖子上戴著的據說是堂叔生前送給她的禮物鑽石項鏈之外,也就沒有別的話了。
現在迴想起來,上輩子的時候究竟是在哪一年看到李詩玉佩戴那條鑽石項鏈,林加可其實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隻不過,現在的問題在於,林加可她堂叔已經去世了,而據說是她堂叔生前送給李詩玉的鑽石項鏈,還明晃晃的擺在她親爹的書房裏。
——林加可倒是不會懷疑她親爹林北辰什麼,畢竟林北辰的眼光和性格擺在那裏,雖然不應該這麼說,可是,就算哪一天林北辰真的出軌了,堂嬸李詩玉那樣的,他估計也看不上orz。
如果是早幾年的話,還能說是堂叔在國內訂了的單子,林北辰順手幫他把東西帶迴去,可是現在,堂叔人都已經去世了,林加可就是弄不明白,這條鑽石項鏈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上出現在自己親爹林北辰的書房裏!?
“林加可——林加可?”電話裏麵突然傳來了兩下聲音。
正對著那條鑽石項鏈苦思冥想皺緊眉頭的林加可被驚了一下,當即就重新抓起手機不耐煩的問道:“又怎麼了?”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電話一直沒掛,剛剛還在組織語言的葉程聽著林加可明顯帶上了火氣而且顯得尤為不耐煩的話語,也有些愕然,他當然想不到,在短短的時間裏,林加可的心情發生了怎樣劇烈的變化,隻能是在心裏默默的琢磨著,這是三更半夜被他不小心吵醒後遲到了的起床氣?
“你剛剛說到哪裏了?”林加可脾氣上來了,也沒心氣和電話這邊浪費時間的廢話了,直接不客氣的追問道:“哦對了,酒店的監控錄像對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葉程苦笑著點了點頭,應聲的一句話說得跟繞口令是的。
林加可的反應則是直接念了一串電話號碼——她半點也不遲疑的直接把還在帝都的律師的號碼告訴葉程了,請他轉述道:“我的律師的聯係方式,下次有問題,請她要麼直接去和我的律師談,要麼直接打110報警電話,再不濟還有法院呢!”
“加可,我——”葉程被林加可這麼果決的反應弄得一愣,還想分說,卻立即又被林加可給幹脆的打斷了。
“不管是你還是那位隻有一麵之緣的龍雨婷小姐,都請不要打擾我本人了,三更半夜的我不想接這些莫名其妙的電話,可以嗎?”林加可匪夷所思道:“說到底這也是我和梁欣如之間的糾紛,你們這些無關的人沒事找事自己摻和進來圖什麼,你們都很閑嗎?”
林加可說完,根本不等葉程做出任何迴應,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旋即把手機往辦公桌上一扔,一聲碰撞的脆響之後又是幾下連續的摩擦音,緊接著,她又把鑽石項鏈的絲絨盒子合上扔迴到了原位,單手托腮,坐在那裏一邊走神一邊有些心煩意亂的生悶氣。
書房的門突然被人輕輕的敲了兩下,然後徑直推開。
林加可抬起頭,和同樣穿著睡衣的林北辰四目對視。
走廊裏的壁燈也被林北辰打開了,他背光站在那裏,眉目舒展,神態溫和,那雙漆黑的眼眸深邃而又清醒,看著不像是剛剛被人從睡夢中吵醒聞聲起身下床,而是在沉思一般。
林加可扁了扁嘴,小小聲的叫了聲,“爸……”
林北辰的視線飛快的掃過自己的書房,最後落在了辦公桌上明顯被林加可扔出去的手機和歪了的絲絨首飾盒上,一時之間有些沒能理解到女兒的心思,困惑的眨了下眼睛。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林北辰走進書房來,怕再把計詠心也給吵醒,反手輕輕的帶上門,指了指牆壁上掛著的表。
“剛被人國內的一個電話給吵起來!绷旨涌烧f著,直接拿過手機狠狠的按了關機。
看到林加可的動作,知道應該是女兒國內的朋友,林北辰點了點頭。
旋即,林加可又揚了揚下巴,指向被她扔迴原位的鑽石項鏈盒子,直接跟林北辰說道:“爸,我看了那個首飾——”
“那條鑽石項鏈?”林北辰的視線瞥過去一眼,漫不經心的問道。
“嗯,”林加可點了點頭。
林北辰走過來,看到林加可手腕上的生肖手鏈有些亂了,一邊動作細致的重新幫女兒理好那些小巧的龍魚、長壽龜之類寓意美好的吉祥金墜,一邊不以為然的隨口說道:“幫一個朋友帶迴去的東西而已,你扔它幹嘛?喜歡的話,我幫你也定製一個?”
林加可嘴角抽了抽,“不用了,我還是以為是你給我媽媽的生日禮物呢!
林北辰拍了拍女兒的胳膊,讓她稍微讓開點,然後直接打開了辦公桌的抽屜,從裏麵取出了一個包裝精美還用絲帶係著蝴蝶結的盒子,打趣道:“這個是給你媽媽的,大小姐你要不要先檢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