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 下部 非耶?前篇 三十一
見翔兒如此健談,盧若銘也樂得聽些他想知道的典故,於是趁著他的興頭插言引導話題。
並沒意識到他的用意翔兒一味順著話鋒往下說著:“你知道咱們安槐北部邊境曾經一直遭受胡夷侵擾擄劫,朝廷雖然多次派兵剿滅但始終無法拔除禍根,廿年前那時還是太後專權,為著鞏固自家勢力她突然委派了咱們王爺帶兵北征。南王祖上本是文臣出身,因著韜略蓋世幫著太祖運籌帷幄開辟了一方疆土所以太祖論功行賞加封兩個武將為西王北王的同時專門設立了以文輔政的南王。太後之所以讓當時剛剛承繼爵號不久又是書香傳家的南王領兵是因為他當時已經成功削了北王的軍權爵位,想一鼓作氣連南王一並滅掉以拔除東園王家的外助,屆時重兵在握內掌朝政她西王一支便可取代大王更改國號了。
“但讓西家萬萬沒想到的是那經年一戰咱們儒林出身的王爺不僅大獲全勝而且帶迴了北施羅族的第一美人戈蘭莎,外加她的孖生兄長北施羅族第一勇士戈爾洛戈爾翼。
“因為北施羅一族的鼎立襄助,北地各族胡夷被迫訂立了太平約,這樣南王一勢非但沒被消滅反而勢力大增,經過數年殫精竭慮的謀奪咱們王爺終於幫著大王鏟除了西王權臣助他奪迴了自家江山,但是王妃的兩位長兄卻在與西王對陣時中了帶毒的箭翎不治而亡。而王妃,也許是因為思念兄長故土,也許是因為王爺鎮日忙於國事無暇他顧,她終於耐不住寂寞清苦拋下一雙幼子與人私奔,而帶走王妃的是王爺的故交舊識曾以醫者身份追隨他北伐胡夷的好友。
“王爺不是沒有能力將他二人追迴治罪,但他沒有那麼做,反而任由他們遠走高飛而去,至今也未再立王妃,獨自公私兩頭忙地將一雙幼兒養大。十年以後當孜萊姑娘拿著亡母亡父的手書找上門來的時候他又當即將此女收留下來而且視如己出。那時孜萊姑娘也就十歲,但是少年老成心機手腕十分了得,小小年紀竟然幫著管家將一個沒有女主人的淩亂之家整飭得井井有條,就連對她曾抱有極大成見的兩位世子也漸漸同她消除隔閡以小妹待之。不過孜萊姑娘從未恃寵生驕,自知身份尷尬始終堅持半主半仆的地位,其實她自幼師從杏林國手夏黃博進入王府後也不曾中斷習藝早已夠格自立門戶,之所以不顧無量前程願意留侍南王府委屈操勞我猜她是奉了母親的遺命,戈蘭莎王妃看來終還是牽記這頭家的,要不然也不會寧願毀了女兒的聲名前途也要讓她迴家來照顧這父子三人。不過孜萊姑娘……”
十歲?太天才了吧?突然想起一件事盧若銘再度開口打斷翔兒:“那時世子多大年紀?對不起,我是說…”
“你是說孜萊姑娘進府的時候世子多大?”仿佛很高興他聽得認真翔兒並沒在意他的插言,“約莫十三、四歲吧,那大約是6、7年前的事了,據說那時世子玩劣異常,沒多久便被隻得十歲的孜萊姑娘打得落花流水,也不知是不是打開了竅,反正等傷好之後他們便突然開始明白事理,為此王爺直誇姑娘教訓得好,”
十歲?6、7年?不對啊,他明明聽到他們對話說孜萊已有18、9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出入?
“翔哥兒,時候不早了,可要在這裏用午膳?”南筇的出現讓翔兒暫停了敘述。
“好啊,不用太麻煩,我隨你們哥兒的口味就行!
“不麻煩,南笙在這裏呢,廚房已經照著他說的做好了,是現在就吃還是再等會兒?”
“銘兒你餓嗎?”
“什麼?哦,我隨便。”盧若銘的思緒尚沉浸在翔兒營造的故事中,翔兒的口才很好,但也許因為是些陳年舊事所以說的時候有些事不關己的淡然,不過他卻聽得很是入迷,除了對孜萊的年紀有些疑惑外他還生出份好奇,無情未必真豪傑,不知南王這位兒女情長的亂世英豪是怎樣一副國之棟梁的模樣,想著他不禁有些向往,但隨即搖頭迴神,這一切與他何幹?還是多想想如何利用眼前情勢逃出去是正經。
“怎麼銘哥兒不吃?”見南筇隻擺了一副碗箸翔兒奇怪。
“咱們哥兒自進府開始便一直飲清汁,昨兒個姑娘剛剛準了幹食,怕他腸胃吃不住囑我們前三日隻可以熬些清粥。”
“什麼?喝了那麼久的清汁?”翔兒怔愣了片刻,好一會兒方才自覺失態赧然道,“幸虧,我是說還好咱們世子算是體貼的。”
體貼?是,簡直體貼得要命,身體的記憶讓盧若銘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翔兒,玟兒怎樣了?”他適時轉開了話題,並非因為羞恥而是尚未克服的事情說來無益。
“他?”舉箸進食,翔兒緩緩開口,“身子倒是大好了,然而精神一直有些萎靡,唉,玟兒也是命苦,好好一個公主落到這般田地!
“公主?”盧若銘腦筋有些跟不上,那一晚他被南製抱離思過房後南刻便派人把玟兒送到了翔兒處,之後的同宿他總能自南刻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鬆木氣味,同樣的氣息今日在翔兒身上格外濃鬱,想必是他屋裏日常熏燃的香料。
“是的,公主。玟兒本名昭玟,原是奚仰國的長公主!毕鑳赫f得很慢,吃象斯文,盧若銘發覺他頗愛食辣,這樣溫潤的一個人卻有著如此激烈的口味他略有些意外,“七年前奚仰國被安槐大簇分而食之的時候他也就11歲上下。國破家亡加上俊俏倔強他所受的苦不說也罷,四年前當我們世子遇見他時他剛剛被咱們安槐的庫部首侍景侯虔買到手。一次平常的家宴上因為不堪被當眾淩辱玟兒以果碟砸破了景侯家大公子景侯章離的腦袋。說來這位景侯章離與咱們世子很有些過節,你知道京都近衛軍多是年輕有為的官宦子弟,不僅享有很高的俸祿而且可以自由出入宮禁地位很是特殊,而他們當中又分做兩派,一派是地道的享樂紈絝,成日隻知偷情鬥酒完全不管天高地厚,另一派則倡導近衛軍護宮勤王的職責,頗重視操練修身,希望將來可以成為國之棟梁。其實我們世子很貪玩而且沒啥政治野心,但他們素性任俠義氣最看不慣仗勢欺人魚肉弱小,所以便與後一類人興味相投些,而那位景侯章離則是前一類人裏數一數二的代表人物。
“南筇,撤了吧,我吃飽了!
“你這麵紗是奉世子命令戴的?”南筠往爐裏新添了一束青篍檜,籍著滿屋的清芬翔兒手捧香茗沉思道:“聞香識人,這是世子的愛好,每個進府的姬妾都會由他們指定一款香料熏染,看起來你的模樣一定與這青篍檜頗有相似之處。”見盧若銘低頭不語他解釋般地接道,“咱們安槐貴族之間交換討送婢妾是極尋常的事,世子大約是怕你走漏真容引來他們彈壓不了的人物吧,不過這還是我頭一迴看見他們對個女人如此緊張重視呢,可想而知你必定是個極難得的。”
“後來呢?”不想糾纏這種無聊話題,盧若銘開口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