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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而是協(xié)議中的另一項約定到期了:


    百列要在協(xié)議簽署後的六天內(nèi),將仰善群島外圍島嶼上的租戶騰退,再把島嶼交到新主人手裏。


    官方已經(jīng)在忙活這件事了。


    也就是說,鹿慶安和賀靈川明天還要會麵,才能拿走剩下的四萬兩銀子。


    那小子會不會認定百列欺詐,不肯支付餘款呢?


    如是這樣,那就不要怪他們了。


    但是從鹿慶安派人盯梢賀靈川的情況來看,這富家子雖然成天流連市井、吃喝逛蕩,卻好似沒向人打聽過仰善群島之事。


    他不問,別人當然也不會主動告訴他。


    鹿慶安不曉得他那些手下會不會打探消息,報告上去。


    反而是賀靈川手下的丁作棟,動作比較頻繁。他一直在采購家具、瓦片、農(nóng)具、種子等等,並且招募高明匠人,看起來好像真地想在仰善群島上大幹一番。


    現(xiàn)在快要入秋,種其他莊稼都有點晚,但麥子合適。並且開荒造田也要抓緊,即便沒有種植,施好了草木灰,經(jīng)過一整個冬天的蘊養(yǎng),土地肥力上升,來年春耕就可以直接播種了,不浪費時間。


    這些渠道,鹿慶安都介紹給賀靈川了。


    他雖然在買賣島嶼上狠坑了富家少爺一把,但替人家牽線搭橋,找的都是好口碑、好材質(zhì)。


    這倒不是因為鹿慶安良心發(fā)現(xiàn),而是本地最好的材料商不是鹿家開的,就是鹿家入股。他們賺錢,鹿家也能跟著分紅。


    一魚兩吃,有什麼不好?


    午後,他正在翻閱給牟國的糧草賬本,忽然有人來報:


    “仰善群島的海盜,幾天前遭遇重創(chuàng)。”


    鹿慶安嗯了一聲,乍聽之下也沒當迴事。


    仰善群島的海盜為患已久,屢除不盡。慶國接手刀鋒港之後,也派人圍剿了幾次,如今活躍在群島中的海盜數(shù)量不多,不算猖狂,兩邊都懶得去管。


    百列是不在乎海盜生死的,遭遇重創(chuàng)更好。


    何況現(xiàn)在仰善群島已經(jīng)易主,海盜變成了新主人的麻煩,與百列再無瓜葛。


    不過想起那位新“島主”,鹿慶安馬上注意到這個特殊的時間:“十天前?”


    十天前,仰善群島還在他們手裏。


    八天前,賀靈川派人上門,求購仰善群島。


    難道,重創(chuàng)海盜的就是他們?“海盜是被哪個勢力打。俊


    “陰虺。”


    這個答案一放出來,鹿安慶就呆了兩息:“什麼?他們敢深入群島?”


    那些海盜都是老油子,怎不知群島深處危險?


    “不不。聽補給棧的人說,接連兩個夜晚,海盜們被陰虺端了兩處老巢,死了快二百人。”


    海盜總數(shù)也不到千人吧?鹿慶安驚疑:“你是說,陰虺出來群島外圍了?”


    海盜是不可能在群島深處築巢的。唯一的解釋,就是陰虺遊出了自己的領(lǐng)地,入侵外圍水域!


    這真是千百年來從未有過的怪事。


    “是!”手下接著道,“補給棧的人今天才說,其實當晚黑頁島上也有動靜,有東西拚命撞門。這幾個夥計就趕緊躲去後頭的掩體工事裏麵。這些工事都是防海盜暴動的,最後卻救他們一命。”


    海盜們通常不會進攻補給棧,但後者也不得不防。


    “他們看清,的確是陰虺?”


    “對,隔著門縫看得清清楚楚,每一條個頭都很大,身長至少在三丈以上!


    鹿安慶倒抽一口冷氣:“仰善群島已經(jīng)不安全了!


    要是陰虺都出來作亂,仰善群島外圍的航道不久後也會變得冷清。


    唿,還好他們已經(jīng)賣掉了那些島嶼。


    那片海域的麻煩,從此與百列無關(guān)了。


    晚間,他照例向父親匯報此事。


    鹿振聲聽了,拄著下巴道:“怎會這麼湊巧,所有事情都趕一起去了?”


    陰虺外擴、海盜受傷、群島賣出。


    十日之內(nèi),這些事情都圍繞著仰善群島發(fā)生。


    “父親認為?”


    “姓賀的跟這些事情有沒有幹係,難說。”鹿振聲沉吟,“陰虺既然擴大了活動海域,你明天陪他上島驗收就有點危險。”


    鹿慶安點頭:“我不去了,另換人去陪他。還有——”


    他頓了一頓:“這兩天一直有水流屍漂到刀鋒港,堆在港口西南側(cè)的沙灘上,腐臭衝天。港口清理好幾次了,它們還一直漂過來。這些屍首基本都成半焦,殘缺不全,但很好辨認——全都是陰虺。刀鋒港的漁民抱怨,近港的魚都沒人敢吃了。就連慶國官方也被驚動,派人向我們詢問。”


    陰虺陸續(xù)死亡,原因不明?鹿振聲思索半天:“陰虺死亡,活的又上岸去襲擊人類聚點,或許說明龍脊島上發(fā)生重大變故。”


    “姓賀的知道緣故?”


    “你明天可以試探他,但要優(yōu)先完成協(xié)議,拿到剩下的錢。”鹿振聲搓了搓手,“仰善群島已經(jīng)出售,概不退迴。它再有什麼變故,也跟我們沒關(guān)係了!


    鹿慶安笑道:“我就是這樣迴複慶國的。”


    ……


    次日清晨。


    剛到日出時分,鹿慶安派出的楊主簿就抵達雲(yún)鼎山莊,請賀靈川前往刀鋒港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早……”賀靈川揉著眼連打幾個嗬欠,勉強把一句話說完,“……上島啊?”


    他正在夢裏跟孫夫子你儂我儂呢,還沒怎麼占到便宜,就被這廝上門打斷。


    可惡!


    “賀公子不想早些驗收麼?”


    想,但看這些家夥猴急猴急的,賀靈川反而不著急了。


    “鹿大爺呢?”


    “去城外辦個急事。今日賀公子上島,就由卑職陪同!睏钪鞑拘Φ溃奥勾鬆斘玑峋蜁サ朵h港等您!


    賀靈川聽了也沒說什麼。


    前次吃酒時,鹿慶安就答應(yīng)陪他上島檢收,結(jié)果現(xiàn)在臨時反悔。


    為啥呢?


    是因為最近刀鋒港海上不太平,鹿慶安惜命了?


    這一家人還真小心。賀靈川記下了這個特性。


    這是個晴空萬裏的好日子,海麵金波蕩漾,鷗鳥不知疲倦地盤旋、聒噪。百列事先在這裏包下一艘畫舫,此時就載著楊主簿、賀靈川等數(shù)十人前往黑頁島。


    賀靈川給肩頭的猴子喂了一顆堅果,一邊問楊主簿:“外圍六島原本的租戶,同意搬離麼?”


    “都給他們多補了錢,有什麼不同意?”楊主簿笑道,“原本他們就不怎麼……”


    不怎麼賺錢。


    這幾個字差點溜出嘴去,幸好他及時打住。


    賀靈川迴頭看他一眼:“不怎麼……?”


    “不怎麼打理這些地方!睏钪鞑緭u頭,“整得像貧民窟似的,掉價。”


    說話間,海麵上漂來一個黑不溜秋的玩意兒。


    眾人仔細一看,居然是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賀靈川指著它,一臉驚訝:“嘩,這什麼鬼東西?不是人吧?”


    “長尾蜷曲,不是人!濒没⒁矓D到船邊看,一本正經(jīng)地點評,“但好像有手。這是個什麼妖怪?”


    楊主簿本想按鹿慶安的要求借機套話,可轉(zhuǎn)念一想,無論是海盜還是陰虺,講出來恐怕都會把這門生意攪黃。


    這賀少爺若是反悔不想交錢,雖然協(xié)議已成,己方可以上手段,但這畢竟就落了下乘。


    所以他搖了搖頭:“浮屍罷了。賀公子若在海邊久住,就知道海裏從來不缺稀奇古怪!


    賀靈川撓了撓頭,仿佛不甚在意,也沒再追問。


    早晨船行順風,不多時就到了黑頁島。


    這島嶼遠看也是鬱鬱蔥蔥,近望才發(fā)現(xiàn)岸邊和懸崖都是黑色的頁巖,書頁一般細薄的巖片任性堆疊,既有海巖的放曠,又有樹皮的粗糙、年輪的紋路。


    這裏有一片弧形的海灣,木棧橋從岸邊延伸入海,供船隻?、旅客登島,以及搬卸貨物和食水。


    楊主簿順著木棧橋走上陸地,往上一指:“那就是補給棧!


    黑色礁石群上方是一片矮房子,大小不一,形狀不一,有些是竹製,有些是木製,有些是石頭壘的,隻有屋頂比較統(tǒng)一,基本都是棕櫚葉、大葉海草和麥秸。


    楊主簿說得沒錯,這裏的補給棧相當簡陋,都是隨興搭蓋,沒有任何規(guī)劃。


    賀靈川走過去一看,屋門都開著,裏麵東西亂七八糟,什麼破瓶破罐爛草團子,什麼沒帶走的衣物、沾染汙漬的農(nóng)具。


    這算補給站麼?拾荒者的家還差不多。


    見陌生人進門,幾隻老鼠從竹蔑底下溜出來,吱吱叫著逃走了。


    屋子的角落裏,好像有個鼠洞。


    望見這一幕,眾人都沉默了。


    楊主簿心裏大罵手下人辦事敷衍,把這裏的租戶趕走後也不知道收拾收拾。任誰一看就知道,這裏的經(jīng)營狀況太差,補給棧的承包人恐怕沒賺著錢。


    “這一家走時不地道,把破爛都扔進來了!彼p咳一聲,“賀公子莫要在意,我叫人過來打掃!


    賀靈川臉皮一抽:“能叫他們把這些房子直接拆掉麼?”


    “當然!睏钪鞑灸樕嫌悬c掛不住,“當然可以!


    他話鋒一轉(zhuǎn),趕緊給賀靈川介紹:“這黑頁島的東部懸崖風光其實極美,可以望見無垠的大海,還有對麵島嶼上的飛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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