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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兩頭強(qiáng)壯的山魈默不作聲。


    “我侄子隻受過一閃攻擊,隻被咬了一口。”老莫自己也不是善男信女,手底下有好些人命,驗傷也是行家,“粗略判斷,那個兇手的嘴裏長著密齒,而不是我們這種獠牙。”


    它一張嘴,四根大獠牙就露了出來。


    “會是囚犯幹的?”


    “不像。我記得侄子有一迴說漏嘴了,說他在知密峰下辦事。那是天樞峰的副山之一,荒涼得很,什麼建築也沒有。我好奇多問一句,他就閉口不提了。”


    賀靈川沉吟:“工作既然那麼危險,這些年天宮還有其他人失蹤嗎?”


    老葛瞪眼:“朋友讓我別再打聽了,天宮的秘密,我生受不起。”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打聽,什麼不該多問。


    賀靈川懂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對了,你上迴不是問起敦園大總管方燦然的來曆?”老葛辦事還是很快的,“我找人問過了,他家七十年前就紮根靈虛城了,再往前可查不到,太久遠(yuǎn)了。”


    “他家都是做什麼買賣?”


    “哦啥都有,方家剛來靈虛城還有些錢,開了兩家鋪?zhàn)樱记f和成衣店。經(jīng)營了十幾年,大概是換人了,搞不來了,隻好賣掉鋪?zhàn)愚D(zhuǎn)行。”老葛掐著指頭如數(shù)家珍,“後麵他家做過賬房先生,做過私塾,又開店,又黃了……一直到方燦然的伯父重新經(jīng)商有起色,就把方燦然帶入行了。結(jié)果,結(jié)果方燦然比他伯父爭氣多了,年紀(jì)輕輕就幹出這麼大成績。”


    金角家族可是浮空島上有名的望族,方燦然給他家打理產(chǎn)業(yè),那相當(dāng)於金牌職業(yè)經(jīng)理人/代理人,不僅有麵兒還有錢。


    賀靈川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這算是祖宗墳頭冒青煙。”


    就是不知道方燦然的祖宗,跟邵堅有沒有關(guān)係!


    七十年之前的外地家史,方家如果有心隱瞞,外人根本追溯不了。


    看來,對方燦然家史的旁敲側(cè)擊也隻到這裏為止了。


    他又掏出一錠銀子:“老葛,我又要請你辦事。”


    亮閃閃的銀子來了,老葛一臉正氣:“您隻管開口!”


    一迴生二迴熟,三迴變朋友。


    主要是賀靈川出手大方。


    這闊綽的客人跟他交頭接耳,老葛聽了就笑道:“不就是跑跑腿送信嗎?我當(dāng)是什麼難事兒,以後這都交給我吧。”


    “多謝。”


    那麼,接下來他得打聽一下柯家和神物的過往了。


    那都是快二百年前的老黃曆,就算在靈虛城,知道的大概也沒幾個,更不可能告訴他。


    幸好,賀靈川有人可問。


    迴到潘山宅吃過飯,賀靈川迴屋關(guān)好門窗,才從儲物戒中取出一物。


    得自墟山天璣峰問道樹的那片葉子。


    問道樹給別人卜兇吉,都是給綠葉或者紅葉,了不起給一片半紅半綠的。


    到他這裏,金紅了。


    紅、綠、金(黃)紅……嗬,也不知道他走在什麼樣的路口上。


    賀靈川拿著葉片研究半天,沒發(fā)現(xiàn)什麼神通波動。除了好看以外,就是片普通的葉子。


    老葛說,很多問卜的遊客都把葉片拿迴家,當(dāng)個旅遊紀(jì)念品,也就是說這玩意兒本身應(yīng)該沒有別的用處。


    從調(diào)色上說,紅+綠=黃。


    他能不能理解為,自己的命運(yùn)在兇吉之間反複震蕩,已經(jīng)沒法簡單概括,但最終大勢趨兇,所以問道樹幹脆給出這麼個結(jié)果。


    從象征意義來說,黃葉又代表了凋零……


    奶奶的,他不想死啊。


    據(jù)說洪承略拿到的,也是黃葉,標(biāo)準(zhǔn)黃葉。


    盡管跟他的還不一樣,但若有合適的機(jī)會,賀靈川也想問問洪承略,看看黃葉的提示準(zhǔn)不準(zhǔn)。


    大還宗好幾位先賢大能,包括東離真人的師傅木靈尊者,好像都坐化在問道樹下。他們的卜算能力,是不是比悟出了《逝水集》的東離真人更強(qiáng)大呢?


    嘴饞的神骨項鏈一直在發(fā)熱,賀靈川翻看樹葉也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索性就喂給它吃了。


    眼看金紅葉片“咻”地一下撒手沒,他對神骨項鏈抱怨道:“你跟貔貅似的光進(jìn)不出,就知道要東西吃,也不見你吐什麼有用的東西出來!”除了那支丐版刑龍柱。


    他眼下處境微妙又危險,亟需助力。


    偏這玩意兒一點(diǎn)兒用處都沒有。


    令靈虛城都為之瘋狂的大方壺,到底能做什麼?


    夜來風(fēng)雨,他也懶得動彈,幹脆趴床睡覺。


    他希望能進(jìn)入盤龍城,打探一下柯家與神物的過往,給未來的行動找一找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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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一片漆黑。


    這是盤龍魂鄉(xiāng)麼?賀靈川的感受很古怪,不像是用雙眼視物,卻很清楚周圍都有什麼。


    他好像身處一個巨大的洞窟裏,周圍是層層疊疊的亂石,出口很遠(yuǎn),在五丈開外。


    這就意味著光源也很遠(yuǎn)。


    洞裏潮汽很大,偶爾有水珠從窟頂?shù)温湎聛恚艘宦曉谑^上摔成八瓣兒。


    到底是哪兒?


    賀靈川想走出去看看,但渾身動彈不得。


    也不知過了多久,洞口光線一暗,居然有人走了進(jìn)來,低頭看他:


    “是棵有靈性的樹,頑強(qiáng)如斯,卻被困在這裏,可惜了。”


    賀靈川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是棵瘦怏怏的小樹,隻有可憐巴巴的兩根樹杈,葉子長了又掉。


    那人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也就幾息以後,上方仿佛一道雷霆閃過,光華大作。


    山頂?shù)袅耍错敍]了。


    都被人一劍削去。


    數(shù)十萬年來,陽光第一次照進(jìn)了這個陰暗的洞窟。


    小樹沐浴在陽光中,也是頭一次因微風(fēng)而輕抖。


    那人仗劍立在石間,對它微笑:“好好長大吧,我宗與你有緣。”


    此後日升月落,無數(shù)次雷霆雨露,無數(shù)次四季變幻。


    賀靈川的視野不再局限於樹身,反而像看全息視圖,將整個山頭盡收眼底。


    雖說諸多不同,但這山頭看起來還是有些眼熟,尤其那座被削去頂蓋的山峰——


    噝,這不就是後世的天璣峰麼!


    那麼他先前代入的,就應(yīng)該是問道樹的幼年時期。那個替它開出一條生路的人,大概便是……首岸仙人?


    隨著這棵樹越長越大,靈覺鋪開來,也就不再局限於自身。


    它長得比其他樹木都快,已經(jīng)從山洞裏鑽了出來,盡情舒展枝葉。


    彼時,這座山峰還叫作問道峰。


    大還宗的弟子們?nèi)宄扇海瑫r常在樹下聊天嬉鬧、練劍悟道;眾多仙人在這裏設(shè)下法壇,開業(yè)授課。


    問道樹默默傾聽。


    這其中許多人都有高來高去的本領(lǐng),能夠禦器乘風(fēng)。


    忽有一日,烏雲(yún)蓋山,不僅籠罩首岸山,還覆蓋整個大還宗地界。


    雲(yún)中有東西蠢蠢欲動,偶爾露一點(diǎn)首尾,就是猙獰魔神。


    大還宗下命全員迎擊,一時間地麵升起無數(shù)道虹光,直入雲(yún)端。


    那是賀靈川從未見過的壯觀。


    第一場大戰(zhàn)就持續(xù)了半月之久,大還宗門徒死傷過百。


    但這僅僅是血戰(zhàn)的開始。


    不久以後,幾道恐怖雷極從天而降,劈中了問道樹。


    大樹被炸成焦木,靈覺頓失。


    因而賀靈川眼前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當(dāng)中。


    等他重新恢複視野,似乎又過了很久,因為整座問道峰都變了模樣。


    從前鬱鬱蔥蔥,如今光禿荒涼,土地千溝萬壑,仿佛被熔巖澆洗過。偌大一座山脈幾乎沒有植物,僅剩的幾棵樹也是葉片枯黃、垂頭喪氣,仿佛奄奄一息。


    首岸仙人不見了,幾位大還宗的長老立在問道樹下,爭論要不要砍掉它。


    “它沾染那麼多魔血,我怕它會化為厲怪吃人。”


    “其他靈木碰觸魔血,不是消萎,就是化作獰厲。首岸師叔若知問道樹變作那樣,必定難過。”


    “它不好端端地還沒變嗎?凡事都有例外!你們忘了麼?即便問道樹被雷霆劈毀期間,我們依舊把它的葉片帶在身邊,從而擋住了目連的神通‘真實(shí)之眼’,這才成功潛伏到目連身邊,進(jìn)而敗之!問道樹的堅韌頑強(qiáng),遠(yuǎn)勝我們?nèi)祟悾 庇幸晃婚L老力持己見,“曠世大劫以後,存世的靈物寥寥無幾,問道樹若能扛住魔血侵蝕、存活下去,也是我大還宗的福氣。”


    旁人都問他:“怎麼說?”


    “天地靈氣已經(jīng)枯竭,我們誰能有它活得長壽?”長老笑道,“千百年後,它還能蔭庇我宗,可比我們強(qiáng)得多了。”


    問道樹就這樣被保留下來。


    鬥轉(zhuǎn)星移,又是千年過去。


    天魔肆虐的痕跡早就消失,首岸山蒼翠依舊。


    當(dāng)年在這裏討論砍樹的長老們果然紛紛作古,隻有問道樹枝葉長青,越發(fā)茁壯。


    從樹上垂落的氣生根越長越粗壯,已經(jīng)將問道樹出身的石窟給包裹起來,形成了樹中有洞、洞內(nèi)生樹的套疊奇觀。


    秉承宗門遺訓(xùn),大還宗弟子對它十分恭敬,曆代多位大能都在這裏坐化。


    這時的問道峰主,是木靈尊者。


    這人腦殼很尖,臉上長著塊塊白斑,平時眼睛也瞇成一條縫,讓人幾乎看不出他是睡著還是醒著。


    論外表真是其貌不揚(yáng),全無高人風(fēng)骨。但大還宗所有人對他都很恭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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